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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
江兮浅瞳孔放大,看到对面那身着黑色锦缎华服,面上覆着银白色雕彼岸花纹面具的男子,素手轻抬,纤细的手指在闪烁的烛光中,莹润闪亮。
“怎地,江小姐这是见到本座太开心,以至于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夜冥朝着她剑眉一挑,只可惜被面具遮挡着,让人看不见,唯有从那幽深的眸光和斜勾的唇形,能看出他此刻的情绪。
“……呸。”江兮浅轻啐一口,“谁开心了。本小姐倒是不知,原来某人是属蟑螂的。”
夜冥眸色微暗,身上气势稍变,“江小姐,有些事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说着他起身双手撑着桌沿,上身前倾,俯身在江兮浅耳畔,“你说我到底该称呼你江小姐呢,还是该称呼你江楼主。”
“你什么意思?”江兮浅顿时双眼微眯,警惕地转头打量着对面的夜冥。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她是楼外楼背后之主这件事情,应该无人知晓才是,不然这凤都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汐院也不会如此安宁了。
夜冥眸中飞快地闪过兴趣,“没什么意思,只是对江小姐很感兴趣而已。”
江兮浅眸色微暗,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感兴趣?呵呵,上一个对本楼主说感兴趣的人,已经死了。”说着她的声音微微扬了扬,“想来你应该会对他很感兴趣而已。”
楼主,除了楼外楼,还有彩衣楼。
当初从蛇谷出来,由于时间原因她提前赶路离开,不想竟然让他知晓了彩衣楼。
“哈哈,你说要是本座将彩衣楼主的消息散出去。”夜冥单手举起白瓷茶杯,自顾自地满上,对江兮浅具备示意,而后径自抿一口,“你说会不会很有趣?”
江兮浅紧紧地咬牙抿唇,美眸瞪着对面的男子恨不能将他血肉一块块咬下来,可恶。早知今日,当初在蛇谷就不该救他,直接让他葬身蛇腹,做了蛇血芝兰的养料也不错。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怎地?江楼主这是在考虑怎么对付本座?”夜冥浑不在意,深吸口气,“这茶不错。”
“本楼主不认为夜公子夜半爬人香闺只为喝杯茶吧?”江兮浅闭上眼深吸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重活一回,前世仇人尽败,她日后便要为自己而活,所有威胁她的人,哼。想着她身上的气势冷冽,“夜公子,有什么条件说吧。”
倒不是妥协。
只是彩衣楼在江湖颇具盛名。
正道眼中的邪道,邪道眼中的正道。
虽然江兮浅不争,也不辩解;但以风信子著称,以贩卖各种秘密消息为生的彩衣楼,早已经被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廷势力都恨得牙痒痒,可却又无可奈何。
把柄在人家手上。
她虽然大可用两败俱伤的方法,但却不敢保证那些人知晓她是彩衣楼主之后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
无尽暗杀,她虽不惧,可季巧萱却是……
夜冥垂下眼皮,看着白瓷茶杯中那橙黄清亮散发着馥郁浓香的茶水,这丫头竟以为他是有所要求么,也罢。他也很是好奇,连他的花楼都查不出来的,她那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不知这消息从本人口中出来,会否有趣些。
“夜公子有话就说,本楼主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折腾。”江兮浅暗恼,尤其是夜冥那投过来的灼热视线,让她想忽略都难。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江楼主说得是,想要夜某人闭口也不是不行。”夜冥呷了口茶,语气不咸不淡,“就看江楼主是否有这个诚意了。”
江兮浅挑眉,“既是交易,夜公子还是按江湖规矩唤本尊彩衣就是。”
“呵呵,江彩衣。”夜冥低声呢喃着,双手抬起在空中轻拍着,发出“啪啪”的脆响声;“哈哈,好!彩衣楼主果然好气魄,好胆识。只怕天下人都想不到,彩衣楼主居然胆敢光明正大冠上自己真实之姓吧。所谓的欲盖弥彰,是否就是如此?”
江兮浅怒拂宽袖,整个人负手立在床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天,黑沉沉的云,没有星子,除了屋内那闪烁着的烛光,没有丁点光亮,“那是他们笨,与本楼主何干。”
“彩衣楼,江彩衣,呵呵。”夜冥心中转了几转,嗓音低沉带着惑人的磁性,“素闻彩衣楼主十岁离府,自请前往江家老宅,为父尽孝;可本座却听闻你乃被赶出相府,本座只想知晓,在你离开凤都这三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与尔何干!”江兮浅俏脸一沉,身上翻涌的煞气若隐若现。
“这就是本座的条件!”夜冥漫不经心,慵懒地斜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面色黑沉,隐隐有暴走趋势的江兮浅,“怎地?还是彩衣楼主以为本座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比较好,哎,不知这消息传出去之后,江湖会如何呢?对了那个婚礼被闹的常青山,还有那个本该是点苍派的继承人最后却落得个身残下场的颜溪南,还有……”
他没说一人,江兮浅的面色边黑上一分。
要知道那些人,本都是江湖上望族之后,本该有很好的前程,却因为他们的对手从彩衣楼重金买的消息,让他们最后身败名裂,臭名昭著。
江湖上,对彩衣楼主恨得牙痒痒的,可不在少数。其中更是不乏修为高深者,这年头谁没干过两三件缺德事,只是寂寂无闻时,无人关注;一朝功成名就,哪怕是儿时从邻居家偷拿的青枣有可能都会成为污点。
彩衣楼恰恰对这些事情最是擅长。
只要给钱,哪怕是人家屁股上有几颗红痣都能给你调查出来。
“……不知彩衣楼主考虑得如何?”夜冥也不着急,只静静地等着。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江兮浅暗恼,尤其是看到他那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有那欠扁的眼神,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若本尊没记错,本尊与夜公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夜公子又何苦为难本尊。”
夜冥挑眉,“很为难么?”
“……”江兮浅磨牙。
“本座还以为彩衣楼当真什么消息都查得出来,却不想也只是虚名尔,传言误人,传言……”夜冥摇头晃脑,那语气轻佻,让人恨得牙痒痒,可偏偏她却不能动手,垂在身侧、缩在宽袖的小手紧握成拳,“够了!”
夜冥眸色黑亮,在漆黑的暗夜显得尤为明显,他剑眉微微上扬,眼珠轻转,嘴角噙着笑意,这是生气了?
“……”江兮浅嚅了嚅唇,想说的话还在肚子里没来得及吐出来,突然就听到外面“砰”的一声巨响。
“谁?”薄唇微抿的江兮浅朝着外面厉喝一声,与此同时,原本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的夜冥顿时正色,单手撑起身子,“有人!”
“哈,哈哈,倒是两个不错的小娃娃,只可惜……”一道狠戾带着无比冰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只是他话未说完,空中又传来一声巨响。
“砰——”
原本紧闭的睡房大门,被粗鲁地踢开,江兮浅眸色暗了暗,全身紧绷着,负手而立,漆黑的院子里竟然多出约莫三十名身着白衫、白鞋甚至脸头上的面罩都是白色的人;唯一能做区别的就是他们左手臂弯处颜色不同的缎带,为首的是冰蓝色,其他都是淡淡的橙黄色。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江兮浅腹诽着,眸色幽深晦暗,在脑中飞快思索着,与他们特征相符或者相仿的组织,可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些人的气息又太过陌生,冰冷,好似没有温度的死人般。
“你就是江兮浅?”那手臂上冰蓝色丝带飘扬的男子开口,声音宛若寒冰般。
“阁下是?”江兮浅抿着唇淡淡地开口。
“小姐!”那为首的男子尚未开口,听到动静,急忙起身赶来的若薇、若芸已至身前,两人面色暗了暗,“他们是什么人?”
“……你们先在一边呆着。”江兮浅摇摇头,虽然不知这些人什么来头,但那周身毫不掩饰的杀气明显来意不善。她小心警惕着,面上不显可暗地里却提起内力,全身紧绷,随时准备迎战。
“看来是没找错人了,上!”那冰蓝色丝带的男子上下打量着江兮浅,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她左耳垂后方的一个月末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雪花印记上,他瞳孔缩了缩,突然冷哼一声,“将死之人没必要知道。”
“想要本小姐的命?没那么容易。”江兮浅可不会傻傻地站着任由她们来杀,素手轻抬,宽大的袖中四条白色天蚕丝长带快速有力地飞出,缠住就要近身之人,手腕轻抖着,丝带边缘的金铃发出摄人心魄的韵律。
空挡间她还朝着若薇、若芸大吼一声,“你们赶紧回房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为首男子轻喝,“院子里所有人,一个不留!”
“无耻!”江兮浅单手操纵着丝带,左手从腰间拔出紫玉箫,放在唇间,与那金铃散发的音律在空中相合着。
原本招式凌厉的白衣人动作稍微迟缓了些,他们只觉得头痛难忍,手险些握不住剑。
“哼,雕虫小技!”为首男子轻哼一声,“三五七八,摆阵。”
“是!”只见人群中四人快速地站出来,而后在人群中不断地游走着。
为首男子则从腰间取出洞箫,“敢跟本大人拼音律,本大人就成全你。”
话音落,空中金铃的脆响,两支洞箫的声音此起彼伏。
刚开始平和中正却带着惑魂迷魄的箫音渐渐变得激亢,那陡然插进来的箫音更是杀伐果断,宛若翻腾的潮水般,声声慢,却是稳稳地克制着前面那道箫音。陡然,两道箫音都开始渐渐低沉,而后忽高忽低。
夜冥强制将自己的心魂拉回来,看着已经被渐渐迷惑的若薇、若芸两人,厉吼一声,“回神,立刻封闭听觉。”
“……是!”若薇和若芸恍然回过神来,看到那仍旧沉迷在箫音中的白衣人,一人操起佩剑,一人挥着九环寒铁偃月刀,一剑一个,一刀一个。
夜冥也不甘示弱,腰间的腰带便是一条软剑。
正与江兮浅比拼音律的男子双目微微眯起,意识到下方的情况之后,更是气得不轻,看着江兮浅的眸色暗了暗,顿时加大箫音中的内劲。
“噗——”江兮浅陡然喷出一口血来,虽然已经知晓对方的修为比自己高,但却没想到会高出这么多。
别人或许不知,表面上看起来他们是在比拼箫音,实际上却是两人内力的比拼。能用内劲吹出的箫音伤她,说明对方的修为肯定比她强上不止一线。
“哼!”江兮浅快速将紫玉箫别回腰间,眸中泛着厉色,双手快速操纵着丝带朝着那人袭击过去。
为首的男子可不是傻子,他只是足尖轻轻一点,整个人跃得更高,轻松躲过江兮浅的袭击不说,反而抽出自己的随身佩剑,反手就是三道剑罡。
“哈!”江兮浅咬着牙,整个人腰后仰倒,腰身弯成拱桥状,躲过剑罡之后,手腕仍不停地翻动着;可她刚站好,数道更为凌厉的剑罡又扑面而来。
“吃我一剑!”江兮浅还来不及闪躲,那为首的男子骤然厉喝一声。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江兮浅眸色暗了暗,“我与阁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阁下乃世外高人又何苦紧逼不放?”
“多说无益,哼!”为首男子轻哼。
“你……”江兮浅深吸口气,天蚕丝带与男子的剑罡相撞,却只是打偏了方向,男子眸色暗了暗,“着丝带倒是不错,尽然承受得住本大人的剑罡,不过,就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住了。”
话音尚未落地,为首的男子整个人变得无比凌厉,好像出鞘的利剑般,道道剑罡从他身子周围发出。
“人剑合一!”江兮浅双目迸裂,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人练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倒是个识货的,若你不是……本大人倒真是想收了你做徒儿呐,可惜了这绝好的根骨。”为首男子兀自轻笑一声。
“啊——”
空中陡然传来一声痛呼,江兮浅心中一滞,本能地转头一看,双目大瞪,大声嘶吼着,“若芸!”
“现在还有心思管别人,哼!有这心思,管管你自己吧。”为首的男子也不再啰嗦,利剑横在胸前,脸上还带着不屑和蔑视,“没想到在这个破地方你也能有如此修为,幸好夫人套出了她的秘密,早早地派本大人过来;不然若是任由你成长起来,可当真是个劲敌呢!”
江兮浅满头雾水,“你什么意思?什么夫人?”
“想知道?”为首男子并握剑指,整个人凌空跃起朝着江兮浅狠劈而来,“下去问阎王爷吧。”
“吭——”
江兮浅袖中的柳叶刀飞出,与那劈来的剑锋对碰,发出一声脆响。
“小姐,小心!”若薇双目迸裂,江兮浅朝后侧扬,险险避开那背后挥来的大刀,心都快跳出来了,“背后下刀,果然无耻。”
说着她也不再轻敌,天蚕丝带在空中快速挥舞着,几乎没挥出一次必击中一人,虽要不了命,但却能让他们短暂地失去战斗力。
好在她有随身携带银针和柳叶刀的习惯,但数量却不多,十枚银针,三把柳叶刀已去其二,剩下最后一把,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夜冥此刻也心急着,眼见着江兮浅和那为首的男子打得火热,明显处于下风,可他却被七八名男子缠住,脱不开身。那边,若薇、若芸两人都已经挂了彩,可却还拼命地支撑着。
“若再给你几年,或许还能与老夫一战,只可惜,你没时间了!”为首男子眸中划过一道厉色。
江兮浅却顿觉瞳孔放大,“紫色瞳眸,你到底是谁?”
“……唔。”被踢中胸口,若芸强忍着,嘴角的鲜血不断地吐出,可手上的九环寒铁偃月刀挥得滴水不漏,让那些白衣人上前不得,“噗——”
她张口,鲜血再次喷出,此刻手臂、大腿、后背,多出挂彩,领间、前襟已经被鲜血浸湿了。出来得急,她本就穿的素净,那鲜血的色泽在白色的衣衫上显得异常的扎眼,
若薇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的内力比之若芸稍好,但若芸天生力大,她此刻亦是被五名白衣男子缠着,身上多处挂彩,衣衫被横七竖八地划破,血沿着伤口不断地流出,原本简单束起的青丝此刻早已经散乱。
“噗——唔——”若薇强忍着喉头泛上来的猩甜,深吸口气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朝着若芸处,姐妹两人隔着约莫十米的距离,视线在空中相距,嘴边、眼角同时浮起会意的笑,手上动作越发凌厉,跟她们交手的白衣人显然也注意到这个问题。
明明之前已经几近被废的女子此刻竟然还有余力。
战斗发出的巨响声惊动了汐院的其他下人,都已经被那些白衣男子顺手解决。此刻整个汐院中,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精致、宁静之感;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名下人,其中好些甚至来不及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命丧黄泉。
江兮浅眸色晦暗不明。
“你的婢女不错。”为首的男子与江兮浅手腕操纵的白纱纠缠,想要速战速决,无奈却近前不得。
只是内力到底有限,江兮浅此刻面对十余名内力比她只弱之一线的白衣男子围攻,不远处还有那不管是内力还是各方面都远胜于她的男子,他们到底是谁?
江兮浅在心中快速地思索着,她体内四十余年的内力,可对面那男子明显三十出头,身手矫捷,江湖上何时多了这么个组织?
“受死吧!”为首的男子终于按捺不住,单手握着剑柄,运起内力足尖轻点,一脚狠狠地踢向剑柄。
剑立刻朝着江兮浅的眉尖处而去,划破空气,发出低低的呜鸣。
江兮浅此刻被十余名白衣男子纠缠住,手腕不断地抖动着,操纵白绫,想要闪躲,可那些人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眼看那剑尖就到眼前;身旁五名白衣男子不要命般,将她死死地为主。
“小姐!”
“兮儿!”
若薇、若芸陡然双目迸裂,在电光火石的刹那,姐妹两人同时仰天长啸一声,“不——”
“不,兮儿!”夜冥更是眼珠都快瞪出眼眶,挥起打手又解决了一人,可无奈远水救不了近火。
江兮浅此刻无奈地闭上眼,吾命休矣。
罢,左右前世大仇得报,她瞑目了。
“想要杀老夫的徒儿,拿命来!”
眼看剑尖就要刺中江兮浅的眉心,突然从暗处一道白光飞来,撞开飞剑,而后那沉重带着无尽威严的嗓音在空中响起。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江兮浅赶紧睁开眼,却看到那躺倒地上的雪狐,双目怔裂,“雪儿!你们该死!”
“砰——砰砰——”
周围的白衣人以为江兮浅必死无疑都放松了警惕,后又震惊于那带着无尽威压的千里传音,被江兮浅钻了空子,一直捏在指间的银针顿时飞出,四名男子应声而倒。
“该死的,还不快上,若误了夫人的事,哼!”失了兵器,又眼睁睁看着自己带来的三十人仅余一半;尤其是若薇、若芸,那种不要命的打法,饶是他看得都有些头皮发麻。
这还是女人吗?
“姐姐!”“小师妹!”“主上!”
数道声音同时响起,陆希瑞、陆希凝领着若咬、花九等人出现在汐院中。
“大公子!”若薇和若芸两人此刻背靠着背,在看到陆希瑞身形的刹那,一直支撑着她们的信念骤然倒塌,两人竟直直地倒了下去。
江兮浅死死地咬着牙,眼眶通红,晶莹的泪滴蔓延着,可此刻却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要杀了他们。
“砰,咚——”
汐院中,江兮浅原本体力透支得厉害,此刻那为首的男子也不敢再轻敌,拿出了全部的实力,刚才拿到传音太过让人心惊,他动作若不快些,只怕会……
好在那人尚还有些距离。
虽然有了陆希瑞等人加入战局,但到底功力相差太大,只三两下就都负了彩。
此刻江兮浅也没办法分心去照顾他们,她如今早已是泥菩萨过江。为首男子的打法越来越凌厉,她的天蚕丝带刚才缚住其他人时已经用了其二,若是那为首男子近身,她必然离死不远。
她现在只期盼着师父能快点儿赶来。
是了,她已经认出刚才拿到传音。
无梦那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子,虽然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凤都,但对她来说,却无异于救命稻草。听那传音的力度,十息,她必须成果十息。
“噗——”
一道夹杂着内劲的拳劲袭上胸前,江兮浅再也撑不住,张口一注鲜血喷出,她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最后一把柳叶刀,足尖轻点,凌空而立。
“小杂种,受死吧你——”
为首男子陡然厉喝一声,同样凌空而立,只是却比江兮浅站得更高,单手化掌做刀,气势节节攀升。
“撕拉——砰!”
夜冥双目崩裂,刚想开口,整个人突然被背后之人刺中小腹,布料驳杂,他强忍着疼痛,运气转身飞踢,三明白衣人瞬间又欺身上来。
趁你病,要你命。
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势太过让人恐惧,虽然他内力上的修为不如他们,但之前竟然能以一己之力抗住老二他们的围攻却只是受了轻伤而已,现在若非他大意,十一也不会得逞。
“上!”
九挥手,夜冥右手大拇指抬起,拭去嘴角的血腥,整个人身上寒气不断翻涌着,“江小姐,记住,这是你欠本座的。”
说着,他身形闪动,完全不管那还在喷血的伤口,飞身直上,与四名白衣男子打作一团。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是内力修为与他们不相上下,他们选择围攻本就没打算讲什么江湖道义,所以他只能选择拼命的打法,就算是为她死了,他也心甘情愿,只是母妃的死因,母妃的仇尚未有结果,有些遗憾罢了。
江兮浅心中愤怒到了极致,而后仰头大吼一声,“啊——”她那晶亮诺大的瞳眸中,黑色渐渐散去,紫色渐渐聚拢;不同于刚才那为首男子的浅紫,那是种莹亮深得发黑的紫色。
“帝皇紫,不,不可能!”为首男子稍微愣了一下,她的瞳孔怎么会是这种颜色,不,不可能的。若是让那个人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今天她必须死。
江兮浅嘴角微微勾起,带着冷厉,仰起头,迎上白衣男子的手刀,她死死地咬着牙。
两掌空中相对,江兮浅到底输在年轻,内力也不如对手,整个人直直地从空中掉下,掉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她捂着胸口侧身,“噗——”
一口鲜血喷到地上,若是细看还能看到那鲜血中竟然带着细细的碎片。
“受死!”为首男子终于松了口气,这个女子潜力太大,在这个地方竟然都能成长到这个高度,若是回到那个地方,不,不,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将丹田所有内力聚于掌间,狠狠地朝着江兮浅的胸口处拍去,务必保证一击即中。
“竖子,尔敢!”
终于一道同样全身雪白的身影从空中落下,白色的鞋在空中只是一个虚踢,那为首男子顿时像是受到猛烈的进攻般,“砰”地砸到院墙之上,而后直直地落下来。
“噗——”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零大人!”两名白衣男子轻喝。
零捂着胸口起身,看着那将江兮浅打横抱起的男子,只见他银发白须,白衣白鞋,浑身分明没有丝毫内力波动,可刚才踢他的那一脚分明带着无上内劲,难道他已经到达了那传说中的境界?
他,他到底是谁。
“零大人!”二、三、四、九、十一同时开口。
“哼,算她好命,我们撤!”零捂着胸口,有那老者在他们今夜的任务万万完不成,现在只能想想该怎么向夫人交代吧,没能杀了那个贱种,居然还折了近二十名弟兄。
“是!”
那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话音落,近十人快速足尖轻点,在暗夜中几个轻闪,人影消失无踪。
“唔,咳,咳咳——”江兮浅翻身再一口鲜血喷出。
无梦摇摇头,“你这丫头可当真是不省心的。”
看着躺在软榻上,面色苍白如纸,近乎透明的江兮浅,唇角的血丝尚未来得及清洗,就连红唇都失去了血色,整个人宛若失去生命的破布娃娃般,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精神。
不远处的床上,若薇、若芸还有陆希凝三人并排躺着。
陆希瑞和夜冥则被安置到了偏厅的罗汉床上,至于其他人,他可就没心思管了。
“噗——噗——”
“呕!”
江兮浅此刻只觉得头晕目眩,头重脚轻,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似幽灵般;侧首,鲜血不断地从口中喷涌而出。
无梦摇摇头,可视线在触及那血液中的碎片时,双目大瞪,赶紧从怀中掏出极品回春丹、九转还魂丹,甚至来不及肉痛,赶紧给她服下。
“你这丫头,哎,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无梦解开江兮浅的外衫,在看到她身上的伤口时,更是双目迸裂。
只见江兮浅身上,外伤没有多少,可都伤在内里。浑身成片的青青紫紫,还有那夹杂着内力的拳劲,明显已经击破了她额腑脏,这伤若不好好调理上三五个月,怕是难好了。
他摇摇头,也怨自己。若不是他觉着新鲜在外面逗留了些许时间,也许,也许今夜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只是那些人到底是谁?
江兮浅模模糊糊地,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脑中还想着那为首男子发怒时,眸中那一闪而过的紫色。
紫色,是的她绝对没有看错。
曾经有人说过她的瞳眸是紫色的她从未在意,可后来她才发现,在某些特定时候,她的眸子真的会变成紫色,而且是那种非常晶亮的紫色,虽然很漂亮,但她却不喜欢。
她很明白,异色瞳眸会面临什么。
好在大多数时候,她的瞳眸都是黑色,这点就连随侍她多年的若薇、若芸都是不知晓的。
——
隔天,相府乃至整个凤都都震动了。
江兮浅在府中被刺杀,重伤昏迷的消息,就算江嘉鼎有心封锁,现在也是无力。
原本就处在水深火热的江府此刻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处,所有的人都在猜测着,到底是江兮浅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仇人,还是江嘉鼎得罪人太多,祸及年幼子女。
那些死伤的下人,也都安葬的安葬,抚慰的抚慰。
季巧萱原本想呆在汐院照顾江兮浅的,却被陆希凝劝了回去,只道无梦是她让她哥哥陆希瑞请来的神医;而林靖亚在与无梦交流过两次之后,更是将他奉为岐黄圣手,好歹让她放心了些。
等江兮浅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
无梦老神在在地坐在软榻旁。
“师父,小师妹她到底怎么样了?”陆希瑞眉宇间带着担忧,身上还包扎着厚厚的纱布。
“都说了没事了!”无梦顿时嘴角掉下来,厉吼一声。
陆希瑞缩了缩脖子,“那为何已经三天了,小师妹还没有动静?”
“那两个小丫头也没有。”无梦斜眼看向床榻上的若薇和若芸,就算他毫不吝惜地将九转回魂丹和极品回春丹给她们服下,可她们受的内伤不比江兮浅轻,还有足以致命的外伤。
就连他都不知道这两个丫头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夜冥早在醒来时,就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无梦、陆希瑞等人也都没有注意,毕竟他只是个外人,走了也就走了,他们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陆希瑞蹙眉,“小师妹在江湖上的身份可从未暴露过,那人明显也是冲着小师妹来的,难道是江嘉鼎的仇人?”
无梦面色也不太好看,自己的关门弟子在自己面前被打成重伤,若是让其他几个老不死的知道,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搁?
“师父!”陆希瑞有些不满地低吼一声。
“闹,闹什么闹,有闲心想这个不如想想那两个丫头的伤。不想你小师妹醒来忧心,最好把那两个丫头给治好啰。”无梦大声地吼回去。
陆希瑞缩了缩脖子,他好想说,他现在也是伤员好不好?
可是这话,能说么?能说么?
“咳,咳咳,师父……”
江兮浅气若游丝,她只觉得胸口钝痛难忍,连带着声音都虚弱无比。
无梦原本还有些不耐,很是不雅地用手攥了攥耳朵,“都说了让你自己呆一边……什么?浅丫头,你醒了?”
转过头,他双眼晶亮晶亮的,而后又忍不住唠唠叨叨,“我说浅丫头,以往为师就让你收敛收敛,你到底去哪儿招惹的那群变态,年纪轻轻,一个个修为就跟吃圣果长大似的。”
“……”江兮浅无力地抽了抽嘴角,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她嘴唇干裂,声音嘶哑,眸中带着无奈,“师,师父。”她努力地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积蓄了点儿力道,深吸口气,“若,若芸,若,唔……”
一句话断断续续,还没说完,她就已经是气喘吁吁。
胸口的疼痛让她不由得蹙起眉角,就连呼吸牵动的力道都让那伤口疼痛难忍。
“行了,行了。”无梦看不下去摆摆手,“想问那两个丫头?放心,有师父在,死不了。”
陆希瑞站在他身后瘪瘪嘴,小声嘀咕着,“也就死不了而已。”
“你说什么?”无梦面色陡然一沉,分明上了年纪,爬满褶子的脸却依稀能看出他年轻时候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按理,依他的内力修为,却不该是如此。只是当年之事,他早已经耗尽心力,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驻颜。
“没,没什么。”陆希瑞那只完好的手赶紧摆了摆,宛若招财猫般,而后关切地看向江兮浅,“小师妹,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江兮浅无力地摆摆手,她现在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好似被人用巨石碾过了般,连骨头缝中都散发着痛意。
“师父,小师妹她……”陆希瑞有些担忧。
“行了行了。”无梦更是心烦,原本以为好不容易有机会出谷散心了,结果却遇上这样的糟心时,若是让他知晓是哪个胆敢打他无忧谷未来主人的主意,他定要将他祖宗十八代的祖坟都扒拉开来,好好问候问候。
陆希瑞不敢再问,只能灰溜溜的,“我去研究伤药。”
“大哥。”陆希凝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进屋刚好与陆希瑞错身。
“小妹不是让你好生歇着,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陆希瑞眉宇间带着担忧。
“哎呀,我伤得本来就轻,再说无梦爷爷的药膏很好如今都结痂的,姐姐的药还是我亲自动手比较放心。”陆希凝扬起素净的小脸笑得娇俏,“不跟你说了,无梦爷爷说了,姐姐要按时喝药的。”
“……”陆希瑞瘪瘪嘴,嘴唇张张合合,却没有声音发出。
至于他内心的想法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端着托盘,陆希凝见到半睁着眼睛的江兮浅时,眼前顿时晶晶亮,将托盘放到桌上,整个人扑倒到软榻前,雾色瞬间氤氲开来,“姐姐,你可是醒了。你吓死凝儿了。”
“傻丫头,姐,姐姐这不是好好的吗?哭,哭什么……”江兮浅闭上眼,深吸口气,想要抬手揉揉她的头发却是做不到。
陆希凝眼中的泪珠顿时就流了下来,她将江兮浅的手握在手心放到脸上,早已经是泣不成声,“姐姐,姐姐……”
江兮浅有些无奈,求救似的看上无梦。
谁知无梦却像是没看到般,望着天花板发呆。
“……”江兮浅有些无语,看向陆希凝时,眸中带着柔色和怜惜,“别,别哭了。再哭,姐……姐姐就要被淹死了。”
她的声音极其轻,极其浅,好似用尽力气。
陆希凝都是趴在软榻旁,才能勉强听到她在说些什么,她脸上的泪珠落到软枕上,吧唧吧唧,她不断地点着头,“姐姐,都是凝儿不好。如果不是凝儿拉着哥哥,哥哥定早就发现这边不对劲了,都是凝儿的错,凝儿以后一定听话,你要快点好起来啊,姐姐,姐姐……”
“……”江兮浅有些无奈。
“真是个傻丫头。”无梦实在忍受不住了,“那些白衣人的内力,与你姐姐可是不相上下,幸好你拖住了那个傻小子,不然,等着爷爷给你们收尸呐!”
陆希凝闻言,抓过头,原本好看的眉眼已经红肿成核桃状,哭兮兮地看向江兮浅,“姐姐,无梦爷爷说的是真的?”
“……嗯。”江兮浅点头。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啊,可是,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杀姐姐,姐姐人这么好,救了那么那么多的人,他们都是坏人,坏人!”陆希凝哭得更凶了。
无梦和江兮浅两人都甚觉无力。
“你姐姐该喝药了。”无梦揉了揉太阳穴。
“哦,哦!”陆希凝抽噎两声,用手抹了两把泪珠,小心翼翼地捧着药碗好似世上最珍贵的珠宝般,“姐,姐姐,呜呜,喝,喝药。”
江兮浅不知她昏迷的几日他们是怎么喂药的,不过现在既然清醒了,那浓苦的药汁她可不想多受罪,接着无梦的力道,强撑着扬起上身;看到陆希凝递过来的调羹,她摆摆首,强忍着疼痛,说出两个字,“……碗来。”
“哦!”陆希凝抽噎两声,双手将碗递过去又有些不放心收回来,吹了两口这才又递过去,“姐姐你慢些,小心烫。”
无梦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嗯!”江兮浅微不可查地点点头,而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好了,陆家丫头,你也去歇着吧。”无梦实在看不下去,从旁边的碟子里拈了颗陈年腌制的烟花梅喂给江兮浅,“丫头,压压苦味。”
江兮浅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她当年被无梦救到无忧谷时,也如现在这般,全身是伤,命悬一线。
可偏偏她最讨厌苦味,每次无梦都想法子让她喝药,泡药浴;然后用腌制的烟花梅哄她;只是后来她才知晓,就她每天当做零食的烟花梅,竟然是整个无忧谷近十年的珍藏。
“师父……”江兮浅平日里都叫他老头子,老不死,虽然心中对他非常的尊敬,可嘴上难得这么老老实实的。
“行了什么都别说,好好的把身子养好了。师父可还等着你接手无忧谷之后,享享清福呢。”无梦语重心长,那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道道痕迹微微抽动着,眉宇间尽是慈爱。
可江兮浅却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为什么每次在她很感动的时候,他都会这么神来一句。
------题外话------
心儿:咱家浅丫头受伤鸟,放心此仇会报的啥,无梦师父登场,嘿嘿……
话说大家有没有想到这场刺杀是谁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