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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大清早。
凤都初夏的早晨还带着些许雾蒙蒙的,微风点点,还有些许凉意。
原本门庭若市,客来客往的宋家竟然宣布闭门谢客,引起凤都一片哗然。
本就是凤都高门贵族,大房的嫡长女如今又贵为太子妃身怀六甲,这可是太子第一个孩子呐,不管是男是女日后都贵不可言;更何况兵部尚书,礼部侍郎,甚至军机处,朝廷各个部门盘根错节,隐隐约约都有着宋家的身影。这样的名门望族本就是众人所关注了焦点,可就是这样有名望的宋家竟然也会闭门谢客,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茶余饭后,老百姓们都在纷纷猜测着,这宋家到底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距离宋家上次这般大的动作已经不知是何年月了。
坐落在凤都最繁华的内街上,绿瓦红墙环绕四周,威猛石狮矗立两侧;中间红底金漆的大门,丈高的描金沟边的高悬牌匾上,铁笔银钩,龙飞凤舞地题着“宋府”两字,望族府内,威严肃穆。
宋奇炜正襟危坐,面色难看,他旁边坐着一位看起来约莫五十出头的贵妇,身着四喜如意云纹对襟锻袄,头戴金镏银镶黑曜石蜻蜓草花冠,双眼矍铄却是通红通红的,死死地瞪着跪在堂下空地上,岳君怜一反往常的雍容华贵,今日只着件简单的素色广袖长裙,沾染了些许泥土灰尘,黑一块白一块;头发挽成时下最流行的飞仙髻,旁边两枚步摇金簪斜斜地别着,打扮清雅,可整个人却显得有些狼狈。
主座左列首位是一名身着宝蓝色写意花纹圆领长衫,外披圆领宽袖白纱褙子,头戴碧玉绿簪的中年男子,面容与宋元明有五分相像,只是却更为俊秀,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儒雅气息,正是宋家二爷宋元青;在他下方的女子眉清目秀,杏眼红唇,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正是宋家二夫人如今驻守西蜀边境沈将军的小女儿沈云若。再往下,却是宋家名不见经传的三爷宋元章,长得倒是更像宋奇炜些,只是整个人的气势略显颓废。传言当年他与花楼女子倾心相恋后惨遭棒打鸳鸯,之后便一直流连花丛,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主座右列,两名看起来约莫五六十岁的老者,男的身着藏青色绣云纹锦袍;女的身着暗红色团绣福字对襟长裙,两人面带焦急;在他们的下手方向,却是被皇帝下了圣旨本该前往锦蓉双城剿匪的兵部尚书岳君海。
“呜,呜呜!”
往日喧嚣的大厅,今日却鸦雀无声。
只听见众人轻轻浅浅的呼吸,以及坐在主位上正拿着锦帕捂着脸的宋太君的抽噎声。
宋奇炜面色沉重,垂下眼皮,掩去了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亲家,亲家母,今日冒昧请两位过府实在是,哎,家门不幸啊!”
“这,亲家可是怜儿她,她又做了什么惹恼了您们?”,岳良志坐立不安,双手不断地揉搓着,好几次欲言又止,看着跪在堂下空地上的女儿,面带不忍,连语气都带着不自觉地卑微,“我,我代怜儿给你们道歉了,她,哎!”
岳家父母本是老实的庄稼人,当年岳君海进士及第,却因为没有靠山背景,又无钱财贿赂,只得了个兵部一个小小的长吏;后来江嘉鼎被新帝破格提拔成丞相之后,他便得了江嘉鼎的青眼,一步步走到侍郎,尚书的位置,仕途一帆风顺;蓉城也越发混乱,他索性将父母妹妹都接了过来;只是到底出生摆在那里,岳家父母与旁的官家走不到一起,尤其是在妹妹嫁入宋家之后,虽常有人前来送礼巴结,可两位老人家仍不安心,甚至在尚书府后院开辟了个菜园子,是个闲不下来的。
宋奇炜沉着脸,看着这样的岳良志,眼中到底有些不忍,可想到自己那还昏迷在床的大儿子,神色又陡然冷凝,“亲家,我宋奇炜也不是那等苛责之人,要说犯错,但是她善妒这一条已犯七出,我家元明房中至今可是唯有她一名正妻,什么妾室姨娘都没有半个,可她倒好,你到时问问你的女儿,她都做了什么!”
“这,这,怜儿,你到底做了啥啊,你说啊”,岳洪氏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是焦急。
跪在堂下的岳君怜一直低着头,听到母亲的呼唤,可抬起头却是止不住地皱眉,她生平最耻辱的便是自己的出身,所以每次她都尽量不让他们来宋府,可今天她,她……
想到昨夜自家公公婆婆的话,她的心越来越沉,恐惧,害怕,“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公公婆婆!”
“大嫂说得倒是比唱得好听,如今大哥还重伤在床,生死未卜,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就想推脱全部的责任吗?”,沈云若性子相对比较柔弱,而这岳君怜平日里又是个占强的性子,她可没少在她身上吃亏,今日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怎么也要扳回一局。
宋元青眉头微微蹙起,“云若,不能没大没小的。”
“哼!”,沈云若嘟了嘟嘴,分明已经是中年妇女,可偏生还长着一副俏生生少女模样的脸。
“爹,娘”,宋元青轻轻拍了拍沈云若的手安抚着,对着坐在上方的宋奇炜和宋蓝氏抱歉地笑笑。
宋奇炜看了沈云若一眼,“此事云若说得倒也不错,这事不是你一句不是故意就能过去的”,后半句却是对着岳君怜说的,随后抬头看向岳良志夫妇,语气异常沉重,“亲家,亲家母,我宋奇炜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也清楚,咱们不是今日才相交过;只是这岳君怜当真越发的过分了,这么些年,我们都看在元明的面子上,让着她,包容她,可她竟,竟然胆敢对元明动手,如今元明尚昏迷在床,可这样的儿媳妇,我们却是万不敢再要了。”
宋奇炜话音刚落,坐在她旁边的宋老太君骤然哭出了声。
“我可怜的儿啊,呜呜呜呜”,宋蓝氏老泪纵横,双眼死死地瞪着岳君怜,若不是顾忌着身份她非要将她拉出去狠狠地教训一顿不可,想到自家二字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她竟是连带着岳家所有人都恨上了,“你们这一声亲家只怕老身是担不起了,如今明儿生死未卜,什么休书之类的话也不提,既然你照顾不好明儿,索性樱桃也是个知冷知热的,老身就做主给她开了脸,放到明儿房里了;若她是个有福气的,能生下个一儿半女就抬做姨娘;还有美芝,好歹是明儿的青梅竹马,总不至于这,这般的狠得下心啊,呜呜,呜呜呜呜……”
“不!”,岳君怜顿时瘫软在地,她惊恐地低吼着,猛的摇头,眼泪吧唧吧唧的不断往下掉,“不,婆婆,求求你不要,我会照顾好元明的,我真的会好好照顾元明的,我错了,婆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呜呜呜呜,我知道错了!”
宋蓝氏却是不理,“这件事情老身已经决定了,你错了,你错了这句话你说过多少回了?可结果呢,一次比一次嚣张,这次明儿只是昏迷,下次,你是不是打算直接要了明儿的命啊,你这个恶毒的蛇蝎毒妇!”
“……这,宋太君,咳咳,此事可否等妹夫醒转再做商议?”,岳君海对这个妹妹可谓是疼到了骨子里,甚至为了她,连前往锦蓉双城的行程都推迟了些。此刻见她哭得伤心,心里也极不是滋味;尤其是在听到宋老太君那句句责难,张口毒妇,闭口蛇蝎,实在是让人……哎,到底是自家妹妹做错了事,理亏,也只能忍着。
“岳尚书什么时候也管起妹夫的房中事来了?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若当真不要,索性老身就做了主,开了祠堂,自个儿领封休书下堂去吧,我们宋家可容不得她这样的媳妇”,宋蓝氏也来了火气,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什么德性她会不知,那小子只怕要有半分硬气,也不至于将这岳君怜宠得无法无天,若非如此,宋珏雨又怎么敢在三皇子府上,大闹宝珠郡主的及笄宴,最后还被三皇子亲自下令缝嘴之刑,当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哼!
“这……”,岳君海沉着脸,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可他却无从反驳,只能看着自己的妹妹,“怜儿,你,你当真对妹夫动手了?”
“我,我”,岳君怜紧紧地抿着唇,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不断的掉在地上,只是片刻,她跪的地上已经晕湿了一大片。
“我什么我?”,宋蓝氏面色不太好看,“岳尚书还觉得是我宋家故意编造出来刻薄她的不成?你们若是不信,随便请个大夫来瞧瞧,明儿后脑勺上的伤,啧啧,连大夫都觉得不可思议呢?这在凤都城内,还未听说过哪家媳妇敢对丈夫动手的,这样的媳妇,我们宋家消受不起!”
言外之意,却是休妻了。
岳家众人顿时愣在当场。
“不,不要,婆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岳君怜跪在地上,此刻也后悔得紧,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竟然会用茶壶去扔宋元明的脑袋;她,她只是太气愤了,太子竟然将她哥哥往那贼匪流寇的老窝里面送,她,她只是生气,并没想真的要打他的,“呜呜,我错了……”
“哼!”,宋蓝氏却是不领情。
宋奇炜也在心中摇头,对这个大儿媳妇也是不满到了极点,不过人家小两口之间的事,他本也是不打算插手的,所以这么些年,宋蓝氏送到大房中的通房被岳君怜以各种理由打发、发卖,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岳君怜做得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
不过几个庶子庶女,通房丫头生的到底上不得台面,他都只当看不见,那些事情宋元明不可能不知,既然他都不计较了,他这个做公公的干什么要担个刻薄的名声,毕竟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可现在看来,不插手是不行了,“亲家,亲家母,今日请几位过来,就是给你们商量商量,这君怜实在是太……哎,内人虽然情绪激动些,还请你们原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情,不过有一点我也赞同的,既然她岳君怜顾不好元明,要不就让别人照顾,不然就索性退位让贤吧。”
轰——
岳君怜只觉得宛若晴天霹雳般。
“不!我不要!”,岳君怜顿时神色癫狂状,头摇得如拨浪鼓般,头上的发钗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搅在一起,她转头看到岳君海,“哥哥求求你跟公公说说我不要,我不要休书,我不要,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看着泪如雨下的妹妹,向来要强的她何曾哭得这般伤心过;尤其还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亲家,这,这”,岳良志有些羞愧,毕竟是自家女儿不懂事竟然动手打了丈夫,这在他们看来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还将女婿打得昏迷在床,这女儿怎么就,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哎,“就按亲家母的,收了樱桃做姨娘吧,至,至于其他的,你们也都看着办了吧。”
“爹!”,岳君怜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怎么可以这样!”
岳君海也点点头,“就如此吧。”
“哥哥!”
宋奇炜颔首,“原本元明的房中事是无须通知你们,只是今日还涉及到君怜的惩罚,若没个见证日后在外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没得挑拨了两家的情分,索性今个儿让大家都一起,岳君怜她用茶壶砸破了元明的脑袋,导致元明现在还昏迷着,此事若不给些惩罚,实在难以正家风。”
“是,是”,岳良志吞了吞口水,看着自己的女儿虽然不忍,可本就自觉低人一等的他只能随声附和着。
“元明和她几十年的夫妻情分,若当真说断就断,只怕元明醒了也会怪罪我们的,所以我和夫人商量了下,就罚她闭门思过,抄写经书为元明祈福吧,正好我夫人也为明儿物色了几个知冷知热的,等她什么时候反省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吧”,宋奇炜轻叹口气。
岳君怜抬起头,看着上方的宋奇炜和宋蓝氏,双目通红,“不,我不要,元明是我的,是我的!”
“放肆!”,宋奇炜厉声呵斥。
“不,我不会让他们进门的,绝不,绝不!”,岳君怜神色激动,也是气急,一口气没上来,原本癫狂状的她骤然起身,动作太猛,导致胸口血气上浮,眸色一暗,竟然就这么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怜儿,怜儿!”,岳良志原本还带着愧疚,可在看到倒下的女儿时,立刻慌了神。
岳君海眼疾手快地将岳君怜扶起,好歹没让她真的摔到地上,男女七岁不同席,可现在他却是顾不得了,看着面色惨白的妹妹,胸口处的疼痛顿时弥散看来,“来人呐,快请大夫,请大夫!”
“樱桃,去请大夫过来一趟!”,宋奇炜面色一沉,“君海,把她抱到内堂吧。”
“……”
“你们,赶紧去准备热水,还有药炉,随时准备熬药!”
“……”
顿时,整个宋府再次陷入兵荒马乱,丫鬟来来往往,热水,药汁。
——弃女重生——
“这么说,宋家和岳家是谈崩了?”,江兮浅挑眉看着汇报小道消息的若芸,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竟然与相府其他丫鬟打成一片,总能时不时地传回些凤都哪家府上的猫与谁家府上的狗打架了;东家的娘子丢了衣衫,西家府上做工的长工又……
只是大都是些没营养的东西,平常她都只是一笑而过了;不想今天竟然待会这么大个消息,呵呵,岳君怜可当真是胆大呐,她在心里暗自琢磨着,至少在这个以夫为天的地方,她竟然能鼓起勇气对宋元明动手,就不简单了。
“……我倒是希望他们谈崩了,哼那岳君怜当真是好命,竟然怀孕了”,若芸很是气愤,居然胆敢买凶要她家小姐的命,好在是她脑子灵光找到了暗狱,不然她们岂不是要时刻提防着隐在暗处随时可能出现的杀手?
江兮浅挑眉,“果然是好命!那宋家家主和宋太君后来就没说什么?”
“怎么可能没说,该收房的收房,纳妾的纳妾”,若薇端着箩筐,里面是缝了一半的小衣,“听说这次宋太君可是卯足了劲,这不,才两天不到就为那宋元明物色了足足五房妾室,而且都是良妾;其中还有两名是贵妾呢。”
“哦?说说都是哪家闺女啊?”竟然去给一个半老头子做妾,还当真是牛嚼牡丹啊。
“哪家能有哪家啊,大都是宋太君娘家的,听说其中一位还是那宋元明青梅竹马的表妹呢,啧啧,年龄比那宋珏雨不过大了两岁,可当真是老牛吃嫩草”,若芸瘪瘪嘴。
江兮浅却摩挲着下巴,这就是恶有恶报吧。
宋家大房中原本的那些通房丫头都被岳君怜拿捏的死死的,甚至连每月的月事都要上报,她不想让她们有孕,她们都自觉地服用避子汤;可这突然多出来的五房妾室就没那么容易打发了。
“对了,那岳家难道就没有反应吗?”,江兮浅不解,照例说岳君怜犯了再大的错,那宋家大爷也醒过来了,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可相当于是免死金牌,怎么宋太君还如此强势,纳妾也就罢了,竟然一纳就是五房。
若芸却是神秘一笑,“小姐有所不知,那宋家先前可是说了要休妻的,岳家好歹也是官家,当真拿了休书,那岳君海的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再说总不能让她哥哥养她一辈子吧;再有更绝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茶壶打得太妙,那宋家大爷醒来之后竟然不记得岳君怜了。”
“失忆?”,江兮浅不解。
“哈哈,什么失忆啊,最妙的就是除了岳君怜他谁都记得”,若芸捂着唇忍不住笑道。
“是啊,奴婢可从未听说过还有这样的呢,真不知道他是当真不记得,还是装不记得”,若薇也难得地调侃了句。
江兮浅摆摆手,“该是不记得了。那宋元明对岳君怜的感情倒是真的,只怕是心里不敢相信岳君怜竟然会对她动手吧”,当真是想不到,宋家竟然还出了个情种。
“……”
“对了,蓉城那边如何了?”,江兮浅突然放下手中的书卷,当初她让蓉城分部的人拖住江嘉鼎的脚步,可那些人倒好推波助澜直接让江嘉鼎被绑匪给抓住了不说,竟然还敢公然对朝廷挑衅,倒是不知道该说他们初生牛犊呢,还是该说不知者无畏。
“在小姐回来的第二日,奴婢就让银楼主传信,想来那江相也该脱离匪窝了”,若薇声音淡淡的。
“倒是便宜了那岳君海”,江兮浅没好气的。
若薇刚拿起绣花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手顿了一下,“小姐前两日问那季巧巧的情况,红绡说她已失踪七日了。”
“……什么?怎么现在才报?”,江兮浅猛的惊坐而起,好险没有扯动伤口。
若芸上下打量,视线不断在江兮浅身上扫视,确定她无事之后这才放心下来,视线转向若薇。
“当日夜里红绡带人前往玄青庵之后,隔天早上那季巧巧便不见了,她已经带人在玄青庵附近四处搜寻,均不见踪影”,若薇想着早上收到的线报,“此事银楼主也知晓,是他将消息摁下来的。”
江兮浅蹙眉,银面?
他为何要将此事瞒下来,“可还有什么线索?”
“没有,红绡说那季巧巧就好似凭空消失了般”,若薇也纳闷得紧。
要知道那季巧巧可是断腿了的,古人说得好,这伤筋动骨得一百天呢,这才几日啊,再加上上次她受到惊吓动作太大后又未得到及时的诊治,就算腿骨裂出愈合,也会永远地落下病根,可就这么个行动不便的大活人说消失就消失了。
“玄青庵的师傅们也不知道?”,江兮浅抿着唇,总算明白近日心里的不安从何而来,她脑中突然划过一道什么,却没有抓住,皱着眉头这种未知的感觉,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不知,玄青庵香火并不算鼎盛,向来是无人值夜的”,说到这里,若薇有些懈怠。
“失踪也罢,消失就消失了”,江兮浅沉声,“主院那边最近没什么动静吧?”
若薇颔首,“夫人一切都好,暗处也都布置上了我们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会有人守在夫人身边,和园那边,最近也都安分了下来。”
“嗯,算算时间,江嘉鼎回来的日子也不远了,你去让江管家采买些好的,到时候给他办个接风宴,嗯,不用太隆重,到时候阖府上下,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就行”,江兮浅心中盘算着,“江文武可曾回来过?”
许是潜意识里不想记起。
从虞城回凤都三日,她这才想起当初江文武舍命救她之事,薄唇微抿,紧紧地咬着牙。
“这奴婢倒不曾关注过,小姐若想知晓,奴婢立刻去问”,若薇放下手中的针线。
“不用了”,江兮浅摆摆手,说她冷情也好,说她无心也罢。
这些年江文武对她的风言冷语,对她的横眉冷对,以及对季巧巧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已经深深地刻进了她的骨髓。他能舍命相救,她感动,感激,带却并不代表着原谅。
前世,她与齐浩远之间的悲剧,至少有一半是他江文武促成的;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她在及笄日匆匆赶回,为了心中支撑了她数年的支柱,可回来看到的是什么?
本该是她的婚礼,十里红妆,结果却是所有的人都瞒着她,呵呵,李代桃僵,多么优雅的词啊,她当时真的好想问问,到底他们是该有多狠心,才能舍了自己的血亲女儿、妹妹;是啊,舍了!
郎情妾意鸾凤巢,盼早归时,入骨相思可销。
当初她被送离凤都,若她抵死顽抗,离不离开到底都是无所谓的。之所以会走,因为齐浩远那句话,他说,智者当懂避其锋芒;他说,不管谁对谁错,他相信她;他说,等她归来,他会地铺十里红妆……
他说了很多,只要他说,她就信了。
最后他鸿雁传书的那张信笺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从此彻底沦陷其中无法自拔,到死都没能……不,死前她终于解脱了。
今生,她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孤冷清傲,却傻傻的别人说什么她都信的江兮浅了。
“你当真以为我会喜欢你这个一无是处的草包不成?”
是啊,她怎么忘了。
当初为了季巧巧,她多方隐忍;她会的,不会的,季巧巧总有方法让她在各种场合出丑,之后是无尽的楚楚可怜。
“妹妹,我不是故意的!”“妹妹,别告诉姑父好不好,姐姐求你了!”“妹妹……”
那些话,午夜梦回时,不断响彻脑海,不断的提醒着她前世她到底有多愚昧。
闭上眼,往事历历在目;却好似做了一场梦。
有人说,梦醒后,梦中如何,便忘干净。
可那深入骨髓的疼痛,那至亲背叛的苦楚,怎能说忘就忘?
那所谓的父亲,所谓的兄长,所谓的良人……
齐齐欺骗,苛责,最后还让那一直疼她宠她的娘亲为之丧命,让她如何忘记?
不,她忘不掉!
永永远远,纵使海枯石烂,天地可销,她也忘不掉!
那种痛,早已经刻入了骨髓,印入了灵魂的深处,所以江文武,我不恨你;但,也仅仅是不恨,仅此而已;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再次从江兮浅身上感受到那股哀伤到了骨子里,让人几近被同化的哀伤,若薇和若芸都各自沉默了。
每次,只要自家小姐露出那样的表情,她们就知道,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不走出来,她们便永远走不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
双眸紧闭的江兮浅深吸口气,再睁开眼,眼底再无半丝迷茫,一片澄澈清明。
是了,当初江文武生死未卜,她竟然都没有细想过,他为何会那么巧出现在寒潭处,甚至几乎是在电光火石的刹那救下了她。
求救烟火。
他的求救烟火竟然引来了三皇子,这可是巧合?
冷静下来,江兮浅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些许嘲讽之色。
传闻凤都三公子,不入朝,不为官;却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堪称真正的大家,才子。
只是事实如何,他们自己知晓罢了,别人她不敢说,但江文武与三皇子之间绝对有旁人不知道的关系,她抿着唇,想到那人强势的喂她喝粥,温柔地给她披上披风,“……逸之……”
“小姐,你说什么?”,若芸皱着眉头,面带担忧。
江兮浅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想到了那人甚至还不自觉地念出了他的名字,顿时面上飞快浮起两抹酡红之色,摆摆手,“没什么,时辰也不早了,你还是去厨房吧。”
“……”
若芸看了看窗外,辰时三刻还未到巳时,平日她都巳时两刻开始准备午饭的,小姐这是怎么了。
“还不快去”,江兮浅俏脸一沉。
“哦”,若芸应声,却是听话地朝着厨房走去。
若薇边做针线,边摇头,小姐这是恼羞成怒了吧,只是她也很好奇呢,如果她没听说,刚才自家小姐唤的是,一支?一支什么确实不清楚了。
“吱——吱吱吱——”
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随即是不满的低吼声。
江兮浅哑然,看着怀中突然多出来的重量,低下头轻轻点了下它的额头,“你这小东西,怎地自己跑回来了?”
“吱吱吱!”主人坏,竟然把它丢给那个臭男人。
“喝,小脾气还挺大的”,江兮浅轻轻挠了挠它的颈部,雪狐立刻舒服得发出呜呜的轻鸣。
若薇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小,小姐,您回去了?”
“没有,这家伙是个不安分的,途中碰到了”,江兮浅并不打算详细说,暗忖片刻,“对外,就称是在捡到的罢,屋内养着个小东西,总不能遮着掩着。”
若薇颔首,“是,此事奴婢会办好的。”
“属下暗月参见主上”,再次一道暗影从窗外飞入,若薇立刻运起内力,足尖轻点,紧紧护在软榻旁。
江兮浅怀中的雪狐冲着若薇挤眉弄眼,“吱——吱吱——”地叫了几声。
嘲讽。
若薇顿时觉得自己眼花了,只是月余不见,这狐狸的灵性又增加了不成?她绝对没有看错它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嘲讽。
江兮浅微微颔首,“我不是说无事不用前来吗?”
相府,如今可是凤都的众矢之的,谁知道这明里暗里有多少人在监视着。
没能力的人,纵使知晓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有这能力的,江兮浅也懒得去管,只要不涉及到她,她也乐得清闲。
暗月单膝跪地,神色严肃,“昨日,属下接到两个线报,是有,有关主上亲人的。”
“嗯?”,江兮浅眉头微皱,在她心目中,能算得上亲人的也就季巧萱和不知所踪的大哥了。
难道?
她面露喜色,双眼晶亮,“难道是大哥有消息了?”
“……不是”,暗月抿了抿唇,“是您二哥,据说知道朝廷派兵部尚书岳君海前往锦蓉双城接替江嘉鼎的任务时,他独身前往蓉城救人了,此为其一……”
江兮浅俏脸骤然一暗,薄唇微抿,神色幽深,皱着眉头,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吗?
她虽然未亲自替他检查,却也知晓他体内的伤到底有多严重,楚靖寒身边纵使有能工巧匠,却也无法让他在短短十余日就恢复身体,甚至他现在能动用的功力只有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他这是不要命了?
“还有其二,是岷县分部派人送来的线报;自小姐回凤都之后,岷县一带先后出现数波不知身份的神秘人查探小姐的消息,而您的祖母、祖父有举家搬往凤都之势”,感觉到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暗月径自说完,而后低着头。
“嗯”,江兮浅抿着唇,“我知道了。”
“……”,暗月抬起头眼中不敢相信,就这两句?可他却不敢追问,好吧知道自家主子与江文武关系不好,是他自讨的没趣,“主上若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就先告退了。”
江兮浅抿唇,挣扎良久仍旧问出声,“岳君海与江嘉鼎是否政见不和?”
“……是也不是”,暗月斟酌着用词,“岳君海可谓江嘉鼎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属下,只是近年,随着岳君海的妹妹岳君怜嫁入宋家,太子又立了宋家大房的嫡长女未太子妃之后,岳君海已经渐渐地站入太子党的阵营;而江嘉鼎从始至终都是忠君党。”
江兮浅摩挲着下巴,“哦?”
怪不得他圣眷经久不衰,原来还有这个缘故。
那江嘉鼎看人的眼光,可当真是从来都没准过,当然她娘是个例外。
“意思是岳君海去了之后,江嘉鼎会有危险?”,江兮浅挑眉,她可不信岳君海有这个大的胆子。
“……若江相失利或折在蓉城,下一个最有可能爬上丞相之位的便是他”,暗月思索着,他也不通朝政之事,这些东西都是埋在朝廷的探子历年传回来的,也不知道消息是否准确。
江兮浅嘴角微勾,浅浅一笑,“这倒是!”
就算他无心上位,只怕太子和宋家也会将他推上那个位置吧。
一个没有背景、依靠的人上位,总比一个有自己的背景、权势依靠的人上位来得要好拿捏。
“行了,传信给暗风,让他注意着,不用刻意保护,只要让江嘉鼎回到凤都能够不死就行”,江兮浅语气淡淡,暗月却是身子一怔,“是,属下明白!”
待暗月离开,江兮浅不经意地抬头,“若薇,是否觉得我太不近人情了?”
“没有,比起江相这些年对小姐做的,就算让他再死十次都难以抵去万一”,若薇咬牙,“小姐怎地不干脆让他死在蓉城。”
以暗狱的力量,想让落入贼窝的江嘉鼎无声无息彻底从这天地间消失,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江兮浅轻轻一笑,“该还的尚未还清,怎能让他这么容易地死去”,更何况现在的季巧萱只怕也受不得这样的刺激吧,说到底后一个理由才是最重要的,弑父不祥,她虽然恨,恨不得江嘉鼎死无全尸,可却也不会自己动手,哪怕是她手下的势力,都绝不会参与进去。
她只需要等着,这世上想要他命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对江家老宅那事,小姐怎么看?”,若薇话锋一转,面带担忧,“若他们当真来了,小姐那些年不在岷县之事,只怕就会……”
江兮浅嘴角微勾着,“担心什么?咱们英明神武的丞相大人可是早就给我们准备好了。”
“啊?”,若薇不解。
“我娘每月都会收到一封以我的名义发往凤都的信笺,若非如此你以为我娘会对我三年不闻不问?”,江兮浅冷笑着,“我们只需看着便是,江家老宅”,呵呵,祖母?祖父?什么狗屁大伯,她没去向他们寻前世之仇,他们自己倒找来了。
若薇点点头,也是。
夫人对自家小姐那可当真是疼爱到了骨子里的,虽然有时候她总觉得夫人对小姐疼爱是疼爱,可那种态度中好似总缺了点儿什么,只是自家小姐都没在意,她也懒得去追根究底,只要她是真心的,她们所有人都会把她当成如小姐般尊敬的。
“小姐不打算做点儿什么吗?”,若薇不解,看自家小姐的态度……
“朝廷肃清锦蓉双城,剿匪举事甚大,你说难道就没有贼匪流寇窜逃?岷县至凤都山路重重,又贼匪流寇出没也是自然的”,江兮浅抬起眼皮,似笑非笑,“还用本小姐做什么吗?”
“小姐英明”,若薇顿觉眼前一亮。
“吱吱吱!”,雪狐晃了晃自己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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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儿:阿门这是万能的存稿君,亲们看到的时候心儿应该已经坐在了考场上,阿米豆腐,都未心儿祈祷吧,过吧,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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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巧巧失踪了有木有,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