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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义渠君看来,这是一种示好。一个长辈面相晚辈的示好,一个统帅向部下的示好。
在感恩这一点上,国人一向有着优秀传统。一般遇到如此善解人意,主动帮助解决困难的上级、长辈。一般都要痛哭流涕一下,甚至有些人哭出风格,哭出技术含量——伏地嚎啕大哭。仿佛不伤心一下,掉几滴眼泪不足矣表达那份纯真的感激之心。
至于领了好处之后是横眉冷对还是笑里藏刀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当场要把上级领导忽悠得打了摆子,激动之下再给些好处也说不定。
义渠君大致便抱着这样的心态,等待云玥痛哭流涕。以奥斯卡影帝的精湛演技,报答自己解决困难的恩惠。
云玥很淡定,抱拳拱手然后深施一礼。礼仪完美得没有丝毫瑕疵,然后郑重说出自己的感激之言:“君上美意云玥心领……”义渠君一听话头不对,老猫一般眯缝起来的眼睛立时便瞪大了起来。
“……些许小事就不劳君上挂怀。”义渠君梦幻般的听了云玥的回答。深感,这年月越来越难混。送好处居然也有抢生意的,就在庄襄王派人帮助云玥解决∠,实际问题之时。咸阳城里各路人马也没消停,先是华阳太后的代言人昌平君来访。言之凿凿,靠着朱雀大街的一条斜街从此就是云玥的了。并且大度的表示,跟着太后混好处大大的。
接受了糖衣炮弹的云玥还没笑出声儿,宫里又来了一位内侍。告诉云玥,另外那半条街也姓了云。赠送者:公子政。
义渠君现在才来。已然是来得太晚。就下本程度而言。也远不及宫里那几位。还咸阳城外的庄子。老子现在咸阳城里有整条街。对于义渠君的吝啬程度,云玥的内心给予了充分鄙视。
老头无奈,而且伤心的走了。现在他才知道,论手腕以及大方。他已经远远落后于赢家的几位后世子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一直以来,荆二都对云家有别样的感情。当然他不会相信云玥忽悠赵姬的那些屁话,宫廷生活对他来说是个全新的挑战。那些对着自己面露谄媚微笑的家伙。似乎带着一层面具。荆二亲眼见到几个家伙转过身,笑容便被抛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僵尸般的面孔。对待下人那叫一个疾言厉色,庞大牛家的大黄都没有这么横。
这座宫廷人人似乎都带着面具,每张人脸后面都有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小小年纪的荆二有些害怕,因为自己的内侍帮着自己尝试了一口糕点之后,便大口吐血而死。那血是黑色的,一块块的黑色血块在地上触目惊心。
庄襄王怒了,居然有人毒害帝国继承人。后宫之中顿时血海滔天,人头成串儿的往下砍。一颗颗挂在宫墙上。看着惊悚无比。
荆二喜欢云家,那里人也很多却很和气。云家老奶奶貌似凶恶。但只会打不听话的孙女们。对于家里下人,说话都是和和气气的。从来没有听说过谁要毒死自己,就连那个最为讨厌的郑彬都没有这样的想法。邻居见面都笑着说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真诚两个字,不像在宫里人人都有一张假脸。
“娘亲,云侯要出去打仗了么?听说匈奴人很厉害,云侯能够打得过他们么?”宫墙上,冬日里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荆二斜昂着头,看向身旁的赵姬。宫里唯一能够给荆二温暖的便是这个便宜娘亲了,母爱从来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爱。
“会的!云侯一定会打赢的,除了你父王咱们母子依靠的人不多。云侯算得上一个,这次咱们帮了他。希望结个善缘吧!”赵姬看着云家的方向,作为后宫之人。没有旨意她是不能出宫的,今天是云玥出征的日子。她和嬴政,只能在宫墙上向外眺望。
荆二小脸涨红,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望见整肃军阵的激动。到底是男孩子,见到那些穿着铁甲的军士,体内雄性荷尔蒙与肾上腺素疯狂飙涨。
小手紧紧握住腰中仪剑,眼睛里射出热切的目光。毫不怀疑,此刻的荆二很想成为军阵中的一员。很可惜,庄襄王是不会允许帝国未来的继承人身陷险地。甚至连云玥出征,都不允许荆二前去观看。或许这种压制导致一种渴望,对战阵杀戮的渴望。十几年后,就是这位曾经的小毛贼变身千古一帝。纵横六国杀伐果决将中国历史推向大一统!
战事紧急,没有喧天鼓乐没有慷慨激昂的口号。云玥只是说了一声出发,五千余名秦军便走出城门。队伍沉默得可怕,没人说话只有铁甲互相碰撞发出的“叮当”声,与整齐的脚步声。
拍了拍乌孙季长的肩膀,云玥翻身上马随着人流,消失在清晨的光辉中。
恒齿感觉自己就要坚持不住了,匈奴人疯了。甚至就连寒冷的夜晚,也有匈奴军卒手持火把彻夜奋战。城外熊熊燃烧的焚尸大火从未熄灭过,同样城内也开始焚烧阵亡者的尸体。空气中充斥着焦臭的味道,尸油化作的飞灰在城内外铺了一层,使得雪地都变得灰蒙蒙一片。
城外焚烧尸体是为了消除恐惧,城内焚烧尸体只有一个作用——取暖。
许多人认为人死了便一无是处,恒齿认为他们应该继续发光发热。于是,尸体便成为缺乏燃料的平凉城里优质劈柴。大滴人油滴进火里,被橘红色的火苗一舔,便化作一团炙热的烈焰。不但发光,而且发热。
士卒们一边焚烧袍泽的尸体,一边流泪。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泪水冲刷出的两条沟壑,可号角声响起。每个人都得擦干眼泪,提起手中兵刃站到自己的战位上,迎接新一轮的杀戮。或许,下一具被焚烧的尸体便是自己。在平凉,每个人都用尸体去过暖。自然,也有当劈柴的觉悟。
如果天塌了,谁能用手去堵。托起那团火焰,谁又会去接替那些撑累了的人,而谁又会站起来,去接替那些倒下的人。
恒齿嘴里默默吟诵,眼神空洞的望向远方。期盼那个能够托起平凉天空的人出现,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或许明天,或者后天平凉城便会成为一片被焚烧过的白地。自己也将与这座塞外坚城一起,化作灰烬飘散在大漠草原之上。
凄厉的北风呼啸在草原之上,勒勒车里有孩子的哭声。毡房里有伤病的呼嚎,这一切都如一柄柄锋利尖刀无情切割着黑风的心。
攻城已经一月有余,伤亡惨重之下居然不能撼动这座平凉城分毫。
“黑虎!”黑风一声暴喝,身后轰然站起一名巨汉。这家伙身高足有一丈挂零,身上肌肉虬起一脸的胡子好像钢针一般扎在脸上。手中拎着一柄硕大的青铜大棒,如此寒冷的天气里。居然敞着怀,露出黑黝黝的胸毛让人怀疑这家伙是否穿了毛衣。
“大哥!”黑虎站在黑风的身旁,高大的黑风此刻好像一个初中生。
“秦人没有弓矢了,冲上去打开缺口。”黑风咬咬牙,毫不犹豫的派出自己最为精锐的军团。他知道,平凉城再也撑不下去了。就好像一座摇摇欲坠的破草屋,只要踹开大门便会轰然崩塌。
“知道了大哥!”黑虎的声音好像男低音,瓮声瓮气的答应一声便往平凉城走去。他的身后,跟随了百余名身高体壮如狗熊一般的匈奴壮汉。人手皆是一根青铜大棍,每一根怕是都有五六十斤的分量。
这是整个部族的精华所在,为了攻破平凉城黑风也是拼了。
黑虎带着部下大踏步的向前走,一个月前他们是没有这个勇气的。可现在,秦人箭矢已然用尽。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接近城墙,而不用怕受到那可怕秦弩的打击。
积雪被踩得“嘎支支”直响,一群匈奴壮汉踩踏着同伴的尸体气势汹汹的走向残破的平凉城。连日的攻城,已然让城墙上到处都是黑色的血迹。那扇城门早已是千疮百孔,雪地里不时能够看见没来得及清理的残肢断臂。
天上的乌鸦从来没有停止过盘旋,巨大的秃鹫好像一架架轰炸机。不时从天空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只要双方不再交战。乌鸦与秃鹫还有地下的老鼠,就会疯狂扑将上来,进行一场争分夺秒的快餐。冬日里食物难找,如果没有平凉这样一个巨大的餐桌,真不知道这个冬天要有多少飞禽走兽冻死。
“啪……!”黑虎一脚踩爆了一只没有来得及逃走的老鼠,腥臭的内脏喷溅得到处都是。一双颇为有力的爪子,还在黑虎毡靴上挠了几下。
“娘的,老鼠都这么肥。”黑虎看了一眼地下的老鼠,吃人肉吃得异常肥硕。两只眼睛血红血红,好像两颗红豆鼓鼓的凸出在脸上。
正在饕餮大餐的飞禽走兽一哄而散,上天的上天入地的入地。一双双血红的小眼睛在地下瞄着这个大块头,只希望他们赶紧过去。趁着人肉还没冻硬,多吃一口是一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