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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局本来是许聪撑起来的,人也是他叫来的。在这洛阳城里绝对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一会儿在付江沅面前却面色惨白,一句完整的字句都说不出来。
其他人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即便是这里的土霸王,见到付江沅也只有低三下气的份,毕竟这天下都是付家的天下。
那边速度倒是快,哪里敢耽搁,转眼耗油便拿过来了。
张孝全走近来道:“三少,你去给小姐上药吧,这些人我会处理。”
付江沅那一双清淡无波的眼落到许聪的手臂上,之前就是它在兴风作浪,这一会儿却再不复先前的逍遥自在,只恨那是自己的手。却听付江沅漫不经心道:“军人的一双手如果只是用来蹂躏无辜百姓的,那留它还有何用?”
许聪瞬间慌恐起来,只差吓得双膝着地。一个劲的求饶道:“三少饶恕我这一回吧,我是无心的,下次再不敢了……求求三少开恩……是小的有眼无珠,竟不识得九儿姑娘,求三少大人大量饶恕我这一回……”
付江沅的阴柔性情是出了名的,听闻这人阴晴不定,很是不好捉摸。近些年来又在清军中战功显赫,同几个哥哥一起创下不少威名。即便是这军中的元老,也无不给他面子。至于这些依仗显赫家势横行乡里的少爷,却根本不被他看在眼里。哪里又配同他讨价还价?
只见他两道乌黑的长眉轻蹙着,越发显得鼻高唇薄,眉目冷冽桀骜。转首对张孝全道:“查清清这些下作的东西都是哪家的,国难当头,诸将士不以身作则,整日寻欢作乐,纵容身边人横行乡里,查清楚后一律按军法处置。”
这样一来,罪过无疑大了起来。
几个高官子弟再不复那得意洋洋的嘴脸,只吓得浑身发颤。
张孝全道:“是,三少。”
付江沅叫上九儿离开,却见她的发线散开了,就那样自然而然的抬起手来帮她拂至耳后,若有似无的笑着:“这头发当真是梳不习惯么?”
九儿细致的打量他,温文尔雅的一个笑,唇角一弯,堂而皇之。莫非他们的关系真的非比寻常?
付江沅在车上帮九儿上了药,手法很温柔,一边帮她轻轻的吹了吹,一边将耗油涂抹上去。告诉她:“很快就不疼了。”
车内昏黄的灯光里九儿怔怔的看着他,他的发线蓬松,耳廓那里修剪得整齐干净,原本该是个飒爽的人。可是九儿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甚至有些苍白,所以越发显得这个人很瘦。不由想起纪东阳上次帮他诊治之后说过的话,当着那副官的面自是不敢说,也是离开旅馆之后才道:“那付三少的身子骨着实堪虞,状况很是不妙……”而她这样瞧着他,真的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修长挺拔的男人身体几乎是不堪一击的。
付江沅正抬起眸子看她,极黑的眼眸盯紧她,似笑非笑:“看得这么认真,想起我是谁了么?”
林君含眼睛一瞪,那样子就跟小松鼠一样。忙着就要抽回手。
付江沅淡淡道:“慌里慌张的作什么,以前又不是没有握过。”
“我们以前真是认识的?”
付江沅漫不经心的挑起好看的眉毛:“不然呢?如果不认得,我怎么会知道你过去的事。”
林君含问他:“那我叫什么名字?”
付江沅想也不想:“林君梦,林家的五小姐。包括你曾是我未婚妻的事,也都是众所周知的。这些东西只要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是骗不了人的。”
林君含警觉地眯起眸子:“可是他们分明叫我四小姐。”
“是啊。”他伸出手来挑起她的一缕长发,之前见她也是用根丝带松松的拢着,鬓发蓬松,散落下来。这一回又是,方想起她是短发梳久了,只怕是不太习惯:“我不晓得你为什么那么想要做你四姐,许是在你心里一直是羡慕她的,她可以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你便下意识会学着她的模样。我认识你的时候还是一头长发,婚前却被你剪短了,而你四姐就是短发。那时候为了哄你开心,私下里也便叫你四小姐,连带我的手下亦是如此。实则你不是林君含,你是林君梦。到了此刻,梦总该要醒来了吧?”
到底是怎样一个梦呢?又是怎样的一段人生,她竟是向往着别人的样子。这一刻就好似梦被打碎了,终于知晓真假。而她的心中只是无限恍惚。当他叫她君含的时候下意识就觉得他在说谎。关于绥军的事她怎么可能一点儿都没有听说?那四小姐好好的呆在青云城里的指挥战斗,而自己又怎么可能是她?如果一军的总司令不见了,三军早该慌成一团。所以当张孝全叫她四小姐的时候,她笃定他是认错人了。
原来是她在觊觎别人的人生,并一直想要取代。便自欺欺人的为自己编制了一个梦境,学着四小姐的样子,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她了?
“难道过去的我不好么?”
“不,你很好,好到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念念不忘。如果不是那样,我也不会找了你四年。”
九儿脑袋“嗡嗡”的响着,太阳穴疼的厉害,隐隐有一种裂开的错觉。真相仍旧如一团迷雾似的困扰着她,而她还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
强忍着那不适,侧首盯紧他:“既然如你所说,我们有婚约在身,为什么我们没有在一起?而我却流离在外,还失去了记忆?”
付江沅的神色里有一丝难掩的痛触,如果编制一个童话,可以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将那些痛苦的过往通通抹去,他们可以做一对最平凡的男女重新来过,对那些伤痕累累的过去,许是种最圆满的选择。
他薄唇微微抿着,只道:“我想你是恼我的,清军和绥军本来是同盟军的关系,因为一些原因我公然下令解除了同盟关系。政治上的一些事情总有一些难言的理由,我并不知道该怎么样同你说。当时据我们的婚期没有几日,而你却不见了。家里人刊登了告示也找不到你,不得已婚期将至,婚礼只得取消。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找你,不想你已经失去记忆不再记得我了。”
九儿怔怔的,她被震撼到了,原来他们真的有一段过往,而他曾是她的未婚夫。
付江沅问她:“你离家之后到底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九儿只是茫然的摇头,她哪里会知道。等她醒来的时候,就在纪东阳那里。而据纪东阳所说她已经昏迷半个多月,以为她再醒不过来的。
她讷讷道:“师傅说他是在山脚下捡到我时,像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我的脑袋撞到了石头上流血不止……”再是百折不挠的女人,那一无所知的惊恐仍旧铺天盖地。想起最初醒来,举目无亲的时候,自己亦是怕得牙齿打颤。“当我醒来的时候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家人……我以为我是一无所有的……”
付江沅静静的看着她,一时间心如刀绞,抓起她的手,却发现那手冰凉入骨。心里疼惜,他攥得越发紧了些,喉结动了动:“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君梦,如今我找到你了,就再也不会失去你。曾经亏欠你的,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补偿你,再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他原本就是这样想的,曾经他在没有找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就在想,有朝一日他找到她,就把这天下奉到她面前,让她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现在他便想,为了她他甘愿舍弃整个天下,给她幸福宁静的生活,只要现世安好。
暗淡的灯光下九儿的脸有一些白,透明的肌肤,吹弹可破,仿佛呵一口气就融化掉了。而她默念自己的名字:“林君梦,君梦……”原来她的名字叫林君梦。是林家的五小姐。奈何一觉醒来,王朝覆灭,绥军也不在了。中间大断的记忆被割裂开来,她竟然一无所知,像极了两段人生。她不由得想,连那些支离破碎的浮光艳影她都不知道,哪里还像个林家人。
“我的家人现在在哪里?我可不可以回去看一看他们?”
付江沅微笑:“当然可以,只是要等些时日。绥军战败,林家一定也举家迁移了,要我的手下人打听之后才能知晓。”
林君梦无数次想,她与自己的四姐就像佛祖的两根灯芯,出生不过相差数秒,一并跌进软烟凡世,在多少人看来本来就是不可分的。
何时她们掉转了人生,清平世界竟没人看得出。就连她的家人也一直信以为真。而付江沅就像那只操纵命运的翻云覆雨手……曾经她那样羡慕她四姐,甚至堪称妒忌。就当真被置换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林君含看战火纷飞的时候或许也在想,要是可以无忧的过日子那该有多好。所以人生错乱倒转,她们就真的变成了彼此。
她在水深火热的算计中苦苦挣扎,而真正的林君含终于卸下一身盔甲,茫然如小兔子一般探索前行。林君梦不知道这一生她们还能否有机会再换回来。
那样撕拧牵绊的人生,在别人看来本就是迷糊不清的。到了这个时候就连她自己也快浑然不知了。
自从绥军败落,她就一直被安置在江城的一处院落里,也没和家人住在一起。至于那些人现在在何处,她打听过,却也不得而知。
不过她想清军秘密的将她安置在这里,一定是另有打算。以后说不准还有什么计谋用得到她,或许时间久了,她就真的成了林君含,世人面前也再说不清。
听差进来叫她:“四小姐,晚餐准备好了。”
林君梦坐在那里尤自发怔,那听差叫了两声她才反应过来,这一声“四小姐”正是唤得她。而她长时间住在这个院落里,渐渐没了之前的活泼跳脱。转首看了听差一眼,面无表情的起身去餐厅。
随口问下人:“你们三少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听差道:“三少去洛阳城修养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林君梦便不再吭声。
当晚九儿回去的时候,已是夜深。推门进来,不由提了口气。檐廊下站着一个人,身姿窈窕,旗袍下摆被夜风撼动,整个人就像是一缕幽魂似的。借着那廊灯看清楚,是素心环胸站在那里,听闻喜欢抱紧自己的女人很没安全感,而素心日日重复着这样一个动作。
“你在等我吗?”
九儿不用猜就想到是这样。
夜深人静,戏班子里的人都已经睡去。素心穿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踩在地上有了回声。走到她面前站定,月夜里面容模糊。只周身泛起的凄凉,靠近之后丝丝入扣。
“你是在羞辱我?因为我平日里对你不好,便用这种法子来报复我对不对?”
九儿冷眼看着她,最后冷笑一声:“素心,一直以来都是你自己在羞辱自己。”
素心面色一怔,被九儿的气场与话语震撼。
九儿继续说下去:“你那样折磨我,不过就是因为你讨厌自己。越是讨厌,越想将别人也变成你那个样子。或许你觉得这世上没道理你一个人楚楚可怜,人的心思就是这么矛盾。只有在别人比自己更不幸的时候,私心里才能寻找到一种病态的平衡。”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平静道:“你做任何事都是故意的,你是在故意的羞辱我。最后如你所愿没有,你舒心了吗?只怕是没有吧。素心,没错,我现在看似或许有跟你当初一样的窘状。可是,你这么做是没有用的,就算我们有一样的当初,我也不会选跟你一样的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理你懂么?”
九儿说完这一番话走开了,不忍看她脸上的伤情,这样一个可怜人,明明受尽世事刻薄。却偏要像只刺猬似的再来刺伤别人,却不知那尖锐的硬刺每一下都扎在自己的心上。时刻提醒着自己的不堪,又哪里真的会缓解痛触?
素心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九儿说得不错,在前几天看来,她们的确有一样的当初。尖锐的性情,锋利的美貌。可是跌跌撞撞之后,她早已不复当初,成了血肉模糊的一颗鹅卵石。对着镜子的时候,同样觉得自己面目可憎。所以,再看向九儿,就不由想起许多年前的自己。而她何其羡慕嫉妒她,眼睛里还能深藏倔强,仿佛无论如何不会向这个世界屈服。
她想否认自己的错,告诉自己无论这条路由谁来走,都会走出一样的结果。可是,九儿却掷地有声的否定了她。
素心的身体微微的打颤,已是这个时节,却感觉出了刺骨的寒意,她不得更加用力的抱紧自己。
付江沅夜里发了一场高烧,迷迷糊糊的仿连知觉都失去了。缩在被子里昏昏沉沉的睡着,清瘦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脸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张孝全发现后马上叫医生,两个随行来的西医涌上来给他做检查,一如既往查不出什么毛病。但是温度这样烫人,烧下去一定会出人命。
马上打了针降温。
许婉婷和吴素都被惊动了,穿好衣服过来。
起居室内的灯大亮着,许婉婷只觉得刺目,眼眶中有火辣的疼意。一脸焦灼的靠过来问医生:“江沅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医生便道:“已经给三少打了针,估计很快就可以退烧。”
吴素不由追问:“到底是什么毛病?为什么总是反复呢?”
前段时间怀疑是瘟疫,那个人心惶惶的时候,付江沅正从战场上赶回来,便笃定十有*是被感染了。后来几日经过仔细的观察发现却不至于。瘟疫的死亡时效惊心动魄,不会反复到这个时候。但否定那一种可能之后,就再查不出其他的病根。只看着他身体一日一日的衰弱下去,即便是这些国外请来的医生,也都表现得束手无策。
此刻叹口气道:“有的时候人若有心病,郁结得久了,也会反应到身体上。不知道三少有什么烦心的事,一直得不到疏通缓解,想来时日久了,身体也不能负荷。”
病由心生,的确有这样的说法。
可是,到底要是多郁结的事才能让人一蹶不振呢。许婉婷并不太知晓。仅知道他很长一段时间心情不好,那时只以为是即将结婚了,心里难免紧张,便没去多加理会。只让下人在膳食上小心调理,不想好好的一个人就那样不声不响的一日日消沉下去。
她的心口那里压着一口气,总像是喘不顺。害怕的不得了,就担心是报应来了……
一滴眼泪滑出眼眶,马上被她伸手抹去。转身对吴素道:“我们明日去庙里拜一拜,为江沅求个护身符。”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法子。吴素见她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连忙应承:“好的,妈,明天一早我就陪您过去。”又道:“时间不早了,早些去休息吧,三弟这边不乏人照顾。您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
许婉婷的身子骨也是沉顿的厉害,点了点头:“好,我先回房间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叫我。”
之前就有医生断言,付江沅可能时日不多。身子骨本来就弱,病来如山倒,自是没有多少抵抗力的。所以,那个时候付译内心很是恐慌,担心一觉醒来噩耗传来……每每想到这里,心口一阵撕拧的疼意,抑制不住的微微痉挛。
当晚接到医生的电话便一直没有睡着,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直到天亮。
早上下楼的时候,脸色暗沉,总不见有什么精神。
付东倾正好从外面进来,看到后便问:“爸,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转首就要让下人叫医生。
被付译一伸手拦了下来,接着坐到沙发上道:“昨夜接到洛阳城的电话,江沅夜晚病情加重,昏昏沉沉的不醒人世……”
付东倾的心里“咯噔”一声:“现在怎么样了?”
付译沉沉的叹了口气道:“早上西医说已经退了烧,只是人还在睡着。他那个样子你也是知道的,怕要缓些时候。”
付东倾的心里总也不是个滋味,付江沅的身体打小就不好,前段时间更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如果那一仗没有出现后来的岔子,定然可以缓解一些。这样一想,只觉得没有颜面站到付江沅的面前,他如何对得起他?
“爸,不然将江沅接回江城吧。洛阳离家里尚远,有个什么毛病也不好照顾。”
付译只道:“我想去洛阳城让他清静一段日子,对病情也许会有帮助。最近战事频繁,呆在江城只怕会更加忧心。”
付东倾思萦道:“那倒也是,哪一天将军中的事宜安排妥当,我去洛阳城看一看三弟。”
九儿还像往常一样早早出门排队买粥,推开门却看到张孝全从车上走了下来。
张孝全已经在这里等她好一会儿了,天不亮就过来了。林君含现在的生活他们早在私下里了解得一清二楚,几时出门,一天内又做了什么事情……就算她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在心理上接受付江沅,但付江沅却不会对她放任不管。只有盯紧了不放,随时知晓她的一举一动,心理上才能安生。张孝全觉是,就算人失忆了,性情却不会怎么变,这个女人还是骨子里透出的刚毅。冷冷清清的坚韧,即便相信付江沅是曾经跟她有过婚约的人,却不会像一般的女人那样依附上他。
他犹豫了一下,唤她:“五小姐。”
状似她的梦醒来了,一切又回归到本来的轨迹上。大家不再哄骗她,她也要正视自己就是五小姐林君梦。林君含没想到以前的自己竟然这样傻,如若不是走火入魔,又怎会这样自欺欺人?
“张副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孝全心事沉重,直接反应在脸上。加之一整晚没睡,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消沉。
他说:“五小姐,我知道你失去了记忆,不记得我们三少了。可是,我们三少却一时片刻都没有忘记过你。这些年他都是想着你的,前段时间你失踪,却险些要了他的命,他为此大病了一场,后面断断续续的发作就一直没有恢复过。想来是落下了病根,总也不见好,后来又上战场,几次昏厥过去。到如今身体早已不能负荷……”他的声音微微一滞,仿佛是不忍说下去,却知道这一回自己一定要说出来,便极力隐忍情绪道:“之前已有医生说我们三少的时日不多了……可他毕竟只有二十几岁,还那样年轻……五小姐,所以我恳求你,无论你是否还记是三少对你的情义,请对他好一些。我跟在三少身边已有十五六个年头,认得他的时候,不过就是一个毛头小子。第一个中意的女人就是五小姐你,这些年我亲眼看着,他从未对你忘情,从来也都是一心一意的……”
张孝全离开了,九儿一个人缓慢的走在街上,只觉得步伐沉重。每走一步步履维艰,张孝全的话一遍遍在耳畔回荡。不相信他真的时日不多,那样一个人,初见时惊为天人,怎么可能病入膏肓?渐渐的呼吸困难起来,她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像一条被浪打到岸边的鱼。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那样难过。
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即便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却仍旧孤零零的一个人。现在想起来,跟她相关的就只有付江沅。起初他说他认得她的时候,她的心里不是一点儿感触都没有,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只是一切都只是听说,她有片刻的茫然与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样来面对他。却没想过要他在这个世界上骤然消失掉,否则那样她还剩下什么?
回来得迟了,手上的粥八成已经凉了。做好了被素心责骂的准备,提着食盒站到她面前,老实说:“只买了粥,其他的忘记了。可是这粥想来也已经冷透了……”
素心见她这个模样竟然没有发脾气,操手靠到门框上,这个女人穿着旗袍的样子风情万众。
问她:“既然你同那个付三少认识,又是关系非浅,为什么还要跑来看别人的眼色?”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贱骨头,放着好日子不过,要来受这份罪?
九儿抬起眸子看着她,沉默着没有搭腔。人在孤苦无依的时候会变软弱其实也会小心翼翼,由其像她这种,连过往的记忆都失去了,所以才会小心谨慎。怕乱世惊忪,又怕掉进一个不设防的圈套里。她就像个新生的婴儿那般,对整个世界充满恐惧。于是小心的蜷缩起身子,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
可是,这样的自己跟此刻独自拥抱的素心又有什么分别?
她放下食盒转身就走。
素心站在那里看着她,也没有叫她。
九儿先前就听说付江沅是住在南山的别墅里,她没有去过,也仅是知道大体的方向,就朝着那个方向一无返顾的走去。
身后一辆车子徐徐的驶过来,走到她身边后停了下来。
一个警卫伸手道:“五小姐,请吧,是张副官吩咐如果你想去南山的别墅,就让我带您过去。”
夏花也已经开了,并不比春花淡薄,一朵朵的簇拥成团。连带那葱茏的绿意,从车窗上划闪过去,尤自在人眼中盎然生机。
九儿静静的看着窗外,眸内各种情绪交织,被映染成各种复杂的颜色。而她的脸上只是平静得看不出一丝表情,这样精致的女人就仿佛是用工笔勾画出来的,并非真的人。
汽车停下,司机将车门打开。
“五小姐,请下车吧。”
张孝全看到后,已经远远的迎了上来。之前一直吊着的心这会儿终于微微的着了地,神色微许松弛。
“五小姐你来了。”伸出一侧手臂道:“跟我来吧,三少在花厅内休息。”
九儿跟着他走进去。
付江沅也是睡到半晌午的时候才醒来,并不知道自己昨夜是怎样折腾的,只是醒来的时候全身软棉棉的,打不起一丝精神。下人给他服了药,吃完之后更是困奄。本来要去看林君含的,张孝全便劝慰他道:“三少不如傍晚有了精神再去,四小姐白天肯定要忙一些,不见得就有时间跟三少搭话。而且你此刻一副睡不醒的模样,四小姐见了只怕是要担心的。”
这样才总算安抚住他,换好了衣服来到花厅休息。
九儿看到他穿了一件白色长衫,眉目清俊的缘故,整个人仙风道骨。这几次见他都是穿着西式的衣服,英俊笔挺,这样看着只道是说不出的感觉,状似儒雅。
张孝全声音里透着愉快:“三少,你看谁来看你了?”
付江沅闻声看过去,迎着光,桃花眸子微微眯起来。看清后整个人微微一怔:“君……君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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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乖乖们,今晚出去吃饭了,耽误了码字。一会儿二更再补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