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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枭回来的时候,乔予笙睡的迷迷糊糊,隐约中听见抹窸窣,男人枕上床,被子掀开时,一股凉意袭卷而入,乔予笙下意识往旁挪了下,拥住谈枭健壮的腰部。
男人在她额头落下个吻,熟悉的体香,包裹在乔予笙周围,她意识逐渐清醒起来。
睁开眼,壁灯照耀,萎靡的光线如落叶一般枯黄,谈枭坚挺的背脊枕靠在白色的床头,“吵到你了?”
凌晨三点,他回来的晚。
乔予笙动了动身子,“是我睡的浅。”
“嗯。”谈枭高挺的鼻梁抵上她头顶,认真吸允着乔予笙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味,神情中,竟是些疲惫。
“枭。”乔予笙看着他胸前敞开的两颗衬衫纽扣,定定出神,“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她担心了一整晚,满脑子都是谈枭接通电视时,那种阴戾晦暗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了,总之,心里老是有不好的预感。
男人一条手臂自她背部绕过去,搂至乔予笙腰间细细摩擦,“没什么,睡吧。”
“枭。”
“相信我。”
乔予笙抬了下脑袋,后面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给硬塞回去,乔予笙无可奈何,只得躺回枕头,不再多管。
之后几天,谈枭早出晚归。
婚期越逼越近,慕容钰忙前忙后,婚礼当天的酒店也已经订好,选了云江市最豪华的地段,包下三条街道,很受人关注。
王秀兰坐在沙发内,柒婶陪着她一块儿装红包,乔予笙洗漱完走下楼梯,她刻意挑了今天,准备去观音庙烧香。慕容钰信佛,她让媳妇在结婚之前去拜一下菩萨,乔予笙便按照规矩依了她。
出门时,苏堇拎着个装满香蜡纸钱的篮子跟在身后。
乔予笙怀了六个月身孕,为安全起见没有自己开车,直接请了个专车司机接送。
观音庙离帝府宫不算远,也就十来分钟车程。下车后,苏堇给乔予笙撑了把遮阳伞,她做出这些的时候,心里还在嘲讽自己,怎么看都像是个丫鬟。
进入庙里,不少和尚在旁念经,乔予笙走向正中那尊几米多高的菩萨像,双膝下压。
苏堇同她挨跪在一起,心不在焉。
谁都知道,菩萨以慈悲为怀,在这种虔诚的地方,说到底,她是个心虚的人。
乔予笙闭起眼睛,双手合十,“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佛家讲求因果报应。”
苏堇扭头,眼角瞥过她白皙的侧脸,乔予笙虽一脸平静,可苏堇总感觉她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我也是听慕容夫人说的。”乔予笙笑下,维持着那个姿势,“我婆婆说,芸芸众生,菩萨什么都看在眼里,作恶的人,都有报应。”
苏堇眉头皱起,她仰头望了眼近在高处的观音像,“是啊,作恶的人都该得到报应。”但是,再怎么报应,也不会轮到她不是?谈枭,孟岩,这两个都在前面排着队。
乔予笙睁开凤目,意味深长的瞧她眼,苏堇将手里的香蜡拿到外面点燃。
庙子里,烟味很浓,连随时随地吹来的风,都有股佛门的味道。
乔予笙视线凝聚,不知盯着哪一处,这几天,她心里压抑了太多太多东西,想宣泄,却连个突破口都没有。
苏堇手握三炷香,站在人群中央膜拜,乔予笙瞅着她那抹娇小的身影,多么希望,小堇能如同她此时看到的那样,单纯,美好,不添加任何复杂的东西。
可一切,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现在,她只想知道,苏堇对她的恨意,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苏堇刚刚把香插上,衣兜内就响起阵手机铃,见是串陌生号码,她没有多想便接起来。
对方自称殡仪馆,问她是不是苏扈的女儿。
苏堇应道,“我是。”
“麻烦你来我们这里认一下苏扈的尸体。”
闻言,一道晴天霹雳砸向苏堇头顶,她几乎是放声喊出来的,“你说什么?”
乔予笙被她惊变的脸色拉回目光。
还未到达殡仪馆门口,苏堇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双腿虚软的差点往前栽去。
乔予笙含泪扶住她,苏堇再不用装出一副好人相,直接将她推开,“你滚!”
“小堇。”
苏堇这会儿什么都听不进去,脚步趔趄向前走。
苏扈躺在冰馆内,由入殓师化了妆,模样安静的仿佛熟睡一般,苏堇趴在玻璃上,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是她的父亲。
“爸——”
她眼泪决堤,“爸,你起来啊,爸——”
她以为,谈枭带走她的父亲,只为了吓唬吓唬她而已,毕竟,法治社会,他再怎么有权有势,也不可能只手遮天。
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爸——”
这一幕,乔予笙倍觉心痛,她几步迈向苏堇,手背刚刚擦去眼泪,那袭温热又涌上来。不管她和苏堇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苏伯伯对自己很好,以前每次去苏堇家做客,苏伯伯总是非常热情,大鱼大肉招待不说,还像父亲一样疼爱她,乔予笙有时甚至会觉得,她生命里缺失的那份父爱,能在苏扈身上找见。
越想,心里越难受,乔予笙靠近冰馆,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苏堇双手拍打着玻璃盖,显然不接受这个事实,“爸,你起来啊爸,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军屯镇。”
“小堇。”乔予笙拉着她,“你别激动。”
“死的不是你爸,你当然不难过!”苏堇疯了似的,一把推开她,乔予笙后退几步,好不容易站稳,苏堇不知何时跟来,抓住她衣领使劲摇晃,恨不得把她撕碎一般,“乔予笙,你知道我爸爸是被谁害死的吗?”
苏堇这样问,乔予笙大概能猜出来,可她摇了摇头,依然不敢相信。
“是你口口声声的老公!”苏堇厉吼,“谈家大少奶奶,我做错了什么?我嫉妒你,可我真正害过你吗?哪怕孟岩让我用你肚子里的孩子做文章,我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哪怕我勾引过谈枭,欺骗过你,可你知道我的内心无时无刻都受着煎熬吗?我对你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呢?你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好的,你们夫妻关系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我除了有一颗嫉妒的心之外,我手无缚鸡之力能做什么?能威胁到你们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双目赤红,额角青筋突起,把乔予笙推撞到墙角,“你知道我有多惨吗?我被谈枭下药,被他用手指破了处,被殴打,还被孟岩强奸!比起你的一点点委屈,我遭遇的这些,又有谁来承担?!”
乔予笙放大瞳仁,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滚下,原本红润的脸蛋,层层剥落,像是掉了皮似的,褪成灰白色。
谈枭干过的这些,她都不知道。
“小堇……”
“不要再这样叫我,你不配!”苏堇扬手,激动得一巴掌甩至乔予笙侧脸,“什么狗屁姐妹,到了这一步,你不要再装好人,我恶心,我太恶心了!”
“你觉得恶心,难道我就不觉得恶心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
乔予笙屏息凝神,睫毛上挂着一串晶莹,事到如今,当着苏伯伯的面儿,她不用伪装,有什么说什么,“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先变的?”
苏堇恶狠狠瞪视她,“你还委屈了?”
“我拿真心待你,你呢?”乔予笙矗立在墙根处,她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把话挑明,“我一直把你当亲姐姐,从来没想过攀比,你嫉妒我的时候,你心里对我不满的时候,为什么不同我说清楚?我们之间有任何误会,都是可以好好坐下来谈,把所有的话说开,再去找解决方案,你呢?一意孤行,你对我做过什么,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那么多年的朋友,到头来,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每一件事都有因果,如果你刚开始就对我坦诚,之后你所承受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会存在,说到底,全都是你自找的。”
“我自找的?”苏堇忽然笑出来,几乎难以自制,“我爸都死了,他就躺在那里,你居然为了开脱,把所有的事情推到我身上?”
“我没有开脱,我说的是实话。”乔予笙阖了阖眼,心口似是有把刀子在狠狠的划,弄得血流成河。
她知道,不管事情起因如何,害死人都是不对的,乔予笙站不稳脚,她说服不了自己。
谈枭,是杀人凶手。
怎么会变成这样?
“乔予笙,你真的太没有良心了。”苏堇哭得不成人样,某种怨气积压在胸口,最终烧得她眼睛猩红,连带着理智都一并失去了,“我杀了你!”她举起双手,用力掐住乔予笙的脖子,“我要让你一尸两命!”
“放开我!”
“我要替我爸报仇!”
不顾乔予笙挣扎,苏堇全身力量都凝聚在手掌内,乔予笙呼吸不顺,脸部胀成猪肝色,表情扭曲起来。
殡仪馆工作人员见状,急忙跑来劝阻,苏堇被拉开后,又张牙舞抓的扑向乔予笙,“你害的我家破人亡,我爸泉下有知,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乔予笙喘着粗气,抑制不住发出阵咳嗽。
馆内员工想将两人分开,苏堇十指攫住乔予笙头发说什么也不松,事情越演越烈,最后直接闹到警局。
苏堇哭成泪人,坐在警官面前非说要告人。
乔予笙站在旁边,她情绪低落,自始至终没出过声。
不一会儿,谈枭闻讯赶来,这里是他的地盘,来去自如,乔予笙一见他,所有情绪掩藏在潭底。
苏堇魂不守舍趴在桌上,由于背对门口,并不知道谈枭进来,她自顾沉浸在悲痛中,“我要报警,我被强奸,而且我爸是被谋杀的。”
“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你爸死于心脏病。”
“不可能。”苏堇摇摇头,否认道,“我爸死之前被谈枭囚禁了,我要告他,他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你们必须要将他绳之以法!”
“你要告谁?”警官似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苏堇重复道,“谈枭!”
这下,屋内一阵哄堂大笑。
乔予笙往谈枭那边瞅去,发现男人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连他都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