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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驾崩,是为国丧。
皇宫内外,铺天盖地的白,让吹雪近乎窒息。她将自己关在房间内,整整三天都没有出门,送来的食物和水也是原封不动。她似乎眼泪也要流尽了。她这一生,上一次挨饿还是十年之前,那个时候真小啊,为了生存可以无所不为。而现在,却似乎没有了什么期待。一切都是白色的,是黯淡无光的。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冷揽月在她心目中如此重要,甚至超越了自己。这几日,断断续续有人找她,其中包括摩宁。他的心思,无非是趁乱夺权,攻打锦腾。同样,朝廷中的那些大臣也来过,希望她能够有所交代。她能何交代?真是讽刺,他们以为到了这个地步,她就能扭转锦腾的局面吗?讽刺的是,其中尚有昔日她在浠水河边慕名前来的客人。可笑,真是可笑。她说到底,真是一叶浮萍罢了,卑微的妓女,她什么都不是。
夜,将一切都遮住了,白色却在黑夜里显得更加刺眼。揽月在那边,是否是会觉得孤独呢?吹雪想到,她将门前的白幡扯去,挂于浮梁之上,再打上一个结,白皙的脖颈放进去,再出来的时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回顾她短暂的一生,终于在最后一刻,她终于成了自己,不再是长安,也不再是吹雪,只是她自己。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脚下的板凳踢走开来。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达,她软软地落入了一个怀抱。“是你吗?揽月?你回来吗?”她哽咽道,睁开双眼,却发现是…哑奴。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哑奴没有说话,是的,他不会说话。她摸摸了他的脸,温柔地说道:“你来了。”哑奴将她抱起,放在床上,摸了摸她的额头,淡淡地微笑,转身准备出门。吹雪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别…别走,别让我一个人。”她转过头,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哑奴便安静地坐在了床边,将剑解开放在身侧,握紧她的手,没有离开。
第二日,吹雪醒来之时,发现自己仍然紧紧握住哑奴的手,而哑奴一见她醒来,便也赶紧起身,看样子,一夜没有睡好。吹雪心中有些内疚:“哑奴你休息一会吧,我…没事了。”哑奴摇摇头,将一封信递给她。信?吹雪疑惑地看着他,哑奴便指着抽屉,又指了指白幡,吹雪问道:“你说的是…揽月的信?”吹雪突然想起揽月走前似乎留下了一个抽屉,让她查询,只不过她过于伤心,将这个事情忘记了。哑奴见此,又从衣内拿出了一个香囊,递给吹雪。“这也是吗?”吹雪问道。哑奴点点头,便呆在门外,将门轻轻地拉上。
吹雪将信打开,只是单薄的几张纸而已。她缓缓读了起来:吹雪,见信之时,我已逝矣。唯愿你安好,不负流年。附有香囊,乃我乌发,以作念想。怜君命舛,此生最大遗憾,未能护你周全,实乃疾病所困,违我心愿。此外,若见长宁,请将此画交还与她。吹雪,愿珍重,勿念。揽月。吹雪读完,才发现里面尚有一画,想必便是给长宁的画了。她强忍住没有打开。
长宁,又是长宁。到死还是念着长宁吗?嫉妒,嫉妒。好似火焰,将她的理智几乎燃烧殆尽。她将香囊狠狠掷在地上,美丽的面容因妒火而变得有所扭曲。哑奴在门外听到声响,迅速来到她面前,看到地上的香囊,隐隐猜出几分来。他没有说话。他不会说话,他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世上有七大苦,得不到是为其中一种。他深深地明白其间的道理。
此事,婢女来报,摩宁要来见吹雪。吹雪此刻谁也不想见,正准备命人回绝时,摩宁已经匆匆进来了。吹雪不悦地问道:“你来干什么?我不记得我们有任何的瓜葛。”摩宁看了看哑奴,继而说到:“我来,是为了辞别的。”吹雪拊掌大笑,挑衅地看着他:“你也有今天。那还不快滚!”摩宁也不气恼,慢条斯理道:“念在冷揽月的情分,我才特意过来告诉你,劝你也早早远离这是非之地。”吹雪反问:“我走又如何,谁敢拦我?我留又如何,我还怕谁?”摩宁微微一笑:“怕的是,后悔之时,想走也走不了了。”吹雪这才正眼看他:“你知道了什么?”摩宁看向哑奴,哑奴则安静地看着吹雪,直到吹雪点头,才来到门外守候。
吹雪不耐烦地说道:“快说吧。”摩宁缓缓道来:“自冷揽月病重时,朝堂之上的那帮子老臣已经暗地里通知了萧君意。根据我的线报,萧君意已经跟赵元一汇合,准备带兵打回锦腾。锦腾已经不安全了。”吹雪问道:“打回锦腾谈何容易?那些兵都是镇守边关的,现在调来,边防何在?萧君意不是不顾大局的人。”摩宁微微一笑:“可是,他没有选择了,不是吗?如果想要重回锦腾,他只有这一条路。除非南海出手援助,你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是的,南海已经跟冷揽月达成协议,相当于背地里捅了萧君意一刀,此时巴不得他赶紧死掉,又怎么会再帮他呢?吹雪回头看着摩宁:“我不懂,利用边防将士打回锦腾,是饮鸩止渴,以卵击石。既然如此,我又何惧之有?”摩宁的脸色出现一丝阴霾。吹雪见此,继续说道:“除非…边防之患已除。也就是说,匈奴不愿意跟他交战。为什么?等等,我知道了,你被…遗弃了。”她捂住嘴唇,突然笑出声来,“你被遗弃了。让我想想是为什么?是紫茉公主吧?你把她留在身边,她迟早会一口一口地咬死你。所以你不仅被遗弃了,还被背叛了。呵呵,真是精彩!”摩宁终于忍不住怒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缓缓说道:“我不准你这样说她。”吹雪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却像是止不住了般,一直大笑着,摩宁紧紧盯着她,突然松开了她的手,说道:“原来你这么可怜。”
吹雪听到这里,浑身一颤,笑得越发大声了起来,几欲癫狂。摩宁看着她,仿佛不能再忍受一般,又匆匆地离去了。门口,哑奴依然是安静地等待。摩宁看着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好好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