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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边关急报,说是柔然兵集结,想要进攻。这等消息一接到手,薛意浓立马就下令,让他们就地组兵,暂时不要进攻,佯装不知,内里防范。
同时将这件事,放在朝廷里讨论。一件小事,随着要战要和拉开了讨论的架势,愈演愈烈,薛意浓歪坐在龙椅上,单手撑着脸,随便他们吵去。一面想着自己坐在龙椅上三年多的光景,大局基本上稳定了下来,还有个睿王,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待解决完这件事,她想出去走走,不想老是闷在皇宫之中,每日里看着这些人‘乌烟瘴气’。
天下至富贵地方莫过于皇宫,但最虚伪,最凶险之处,也是此地,她每日里纠缠在这些人之中,很少有时间陪徐疏桐,也不晓得她每日是怎样的心情,快不快活?
她记得徐疏桐顶喜欢跳舞唱歌,可为了自己当个所谓的‘明君’,这些爱好便也舍弃了。她呆呆的想着,下面的人已经喊了她许多遍,她只是不答。
李公公探过脑袋来,以为她睡着了,轻声叫道:“皇上……”
“没事,朕听着呢!”
文官一列,赞成安抚。武官一列,赞成出兵,要强势镇压柔然,也让其他远方的小国看看,余威之下,还有谁敢放肆。
薛意浓道:“再议吧!时候差不多了,散朝。”
李公公尖锐的声音,划过正殿,“退朝!”众人跪下高呼万岁,余长庚已抢步走出大殿,向薛意浓的必经之路走去,跪在了轿辇之前。
“皇上。”
“余大人。”
“皇上,微臣家父听闻皇上为边关出兵与否烦心,特地让微臣带来他的奏折。”
“是吗?呈上来。”余长庚将奏折高举过头顶,被李公公接过,呈给薛意浓看,薛意浓认真看完,说道:“老丞相有心了,退休在家还想着朝廷里的事。”
“是,父亲时时关心国事。”
“他最近身子还硬朗吗?”
余长庚摇摇头,“父亲已经中风一段日子了,这次奏折还是微臣代写的。”
薛意浓讶异了一下,“怎么不早说。”
“父亲想再见一见皇后,不知道皇上……”
“这事有什么好问,去,当然让她回去看看。”
“那便多谢皇上了。”余长庚想起父亲中风,心上苦恼,都为余秀兰的一句话引出来。
当日余秀兰回到相府,她的回来,让余伍仁很是诧异,“没有奏效?皇上不肯用你。”
“是!”
余伍仁的脸色还算不错,“好了,我会派人送你回去。”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本也没什么,“对了,小凤在宫中好吗?”
余秀兰突然跪了下来。
“怎么了你这是?”
“有些话需得叔祖父原谅,我才肯实说。”
余伍仁顿觉这话有深意,“你起来,起来再说。好啦,我什么都原谅。”
“真的?”余秀兰兀自不相信,眼里还滚着两颗泪珠,说不出的委屈。
“当然。”
“我……我……听见,看见皇后跟新晋的美人走得很近,她们说一些很奇怪的话,就跟夫妻一样……我在想这是不是就是皇后不肯跟皇上亲近的原因……”说完,眼睛一直偷偷的去看余伍仁。
余伍仁瞬间的沉默之后,大叫一声,身子就此软了下去,口吐白沫。他被这个消息搞的恶血扑顶,心如火烧。
仿佛一切想不明白的,都在这个时候顿悟了,想要骂人,却一句也骂不出口,只觉得口里也苦,心里也苦,他一番心血,就此化为乌有不说,余时友还做出这等丢脸的举动,难怪,难怪……想到此,身子抽搐个不停,就此僵硬着不能动了。
大夫请了,太医私底下也请了,说是中风。问起中风的原因,谁肯说,这得多丢脸,指望余时友回去,把话说清楚,也许一切就都好了。
薛意浓回到锦绣宫,徐疏桐看她很是烦闷的样子,禁不住笑出来,“又受那些老头子的气了?”
“也不是,他们啰嗦他们的。”
“这几日都在讨论要出兵的事,有结论没有?”
“能有什么呢?”薛意浓拿了椅子过来,却是倒坐着,手扶住椅背,下巴搁在椅背上,看着徐疏桐做小鞋子。“今日三呆可乖?”
“不大乖,知道快要出生了,活跃的很厉害,动不动就踢我两下,您说她是不是将来想学跳舞呢?”
“也许是练武。”
“她那么懒,应该不会想学的。”
“那可未必,二傻还想跟疏影学呢!不是求你给她做了一套练功服。功夫没练,衣服穿着就是不肯脱下来,哎,你做的东西真好看,我也想天天穿你做的,这龙袍穿着嫌重,金丝银线的,有什么意思。”
徐疏桐噗嗤一乐,笑道:“这话您可别让别人听见,要知道想穿的人,可多着呢!您的那些堂兄堂弟,谁不想要。”
薛意浓想可不是么,出了这样多的事,都是为这件龙袍,这把龙椅。
“疏桐,我有个想法。”
“说说看。”
“等三呆生下来,会走路了,我们就一起去外面走走,走个几年再回来,你说好不好?”
“舍得抛弃皇位了?”
“皇位有什么,不过觉得老是跟大臣打太极来,打太极去的,没自由,好比我不当皇上,我现在过得一定不错,每日里,附庸风雅,弹弹琴,唱唱歌,吹吹洞箫,研究武艺,再不济,斗鸡走狗,赌钱,看看歌舞也是好的。”
徐疏桐噗嗤一声乐了,“就您这样,还想赌钱,真是看不出来呀!”她斜睨着眼睛。
“那可未必,我不会我可以学。”
“这事有什么好学的。不过您说的话却有点儿叫我心动,只是您走了,这里的事谁来管。”
“也不必想,不是有现成的人么,你想去。”
徐疏桐一想,也就明白了。“你要——”
“正是!”
两人哈哈大笑,开始算计起薛渐离跟徐疏影,她两个在外头早漂过了,也该歇歇。薛渐离常常自诩自己是女人中的男人,这回好,让她直接当男人受用一下。
又说起余丞相的事,薛意浓略一沉吟,“这事,有蹊跷,我得陪皇后走一趟,若是真病了,去了也是咱们的情意,若没病,我就该留心了。”
徐疏桐道:“好,恕我不能陪您去了。”
“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比什么都开心。”
到了下午,薛意浓将此事亲口告诉余时友,余时友起先也是一怔,她的祖父好端端的,怎么会中风呢?最奇怪的是,这件事竟然不是家里写信来告诉她,而是有薛意浓转述。
“朕想陪你回家一趟,你意下如何?”
“这怎么好意思,臣妾自己回去就好。”她想这是家事,不必麻烦薛意浓。
薛意浓提醒她,“他不但是你的祖父,也曾是朕的丞相,不去总说不过去,且他病了,朕总要叫红莲过去替他治治,治的好也是朕的一番心意。”
余时友明白她要给群臣做个‘贤良皇帝’的模样,不好阻止。道:“好。”
“什么时候?”
“马上。”
这话很合余时友的心意,让胭脂去吩咐人备车。薛意浓道:“朕有,一起坐着去。”
“这怎么好?这不符合规矩。”
薛意浓噗嗤笑了,“不合规矩的事,朕做的还少吗?”
余时友也挤出些笑容,她似乎也没少做。爽快道:“好!”两人刚出门走了一段路,就碰上颜无商过来。
她自小路上来,从岔口出来,见薛意浓跟余时友在一块儿,很是惊讶。
薛意浓道:“颜美人好啊。”
“皇上好。”眼睛却是看着余时友,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我们回丞相府,府中有事。”余时友稍微解释了一下。
颜无商想着她的燕子楼里,并没丞相府的消息,难道是才出的?也不知道什么事,她也想跟着去,可没这规矩。
她道:“哦,那您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薛意浓看着她们故作‘陌生’,暗暗好笑,与余时友一同上了车子,坐在那,不时看余时友两眼,见她只管出神,问道:“怎么了?”
“没有,就是担心祖父。”
“年纪大了,什么状况都会有,想开些。”
“臣妾知道。”
她口里说知道,眉头却纠在一块儿,显见得只是嘴里说说,薛意浓并不点破。
过了一段时间,马车才到丞相府。车还未停稳,余时友就要跳下去,差点摔倒。薛意浓扶了她一把,“小心。”
余时友小声谢过。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一下。想先冲进门去看看祖父的病况,可碍于规矩,只得跟在薛意浓身侧。
薛意浓猜到她的意思,故意走快了。到了丞相府内,余长庚领着全家来磕头,只是看着余时友的表情,各色各样。
余时友上前道:“祖母,父亲,母亲……”只叫了几声,众人看她就像再看妖怪,她也察觉到了,问道:“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不认得我了?”
他们不是不认得,只是不敢认,均觉得丢脸,余家怎会出了这样一个‘妖怪’。
薛意浓一直站在旁边,冷眼瞧着,觉得今日的余家人很不大对头,她把这个想法放在心里。让人带路先去瞧瞧余伍仁。
余伍仁躺在床上,手脚均不能动,只一双眼睛,斜向门口,见到余时友进门,嘴里呜呜的出声,急促且充满了愤怒。
薛意浓引以为奇。
她道:“余丞相,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余长庚上前,道:“皇上,家父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不能起身对皇上见礼,请您见谅。”
“不要紧。余丞相,朕带林太医过来了,让她给你瞧瞧。”说着,转身向后喊道:“林太医人呢?”
林红莲答应一声,从众人堆里挤过来,道:“皇上,微臣在这里呢。”
“来,瞧瞧余丞相的病。”
林红莲搭脉问诊,见他并没什么炎症,器官也非因为衰竭出现紊乱现象。问道:“余丞相之前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你们能不能讲讲当时的情况,我好对症下药。”
余长庚目光闪烁,显然这事后有许多隐情,可是皇上在这里,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林红莲见他不说,似乎别有隐情。忙道:“余大人要是不方便对众人说,那我们可到外面谈一谈。”也就是对她一个人说,但余长庚仍旧不愿意,余时友的事,对丞相府来说,是天大家丑。他相信就算父亲死了,也不愿意别人知道。
他支吾不说,薛意浓想要回避。这时候有个人突然高声道:“敢做为什么不敢当?他不说,我来说,因为她女儿喜欢女人。”
谁也没料到余长庆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说出真相。余长庚气急败坏,要挤过人群去,狠狠揍他。
“你胡说八道什么,看我不砍了你。”
余长庆哪里会让他打,边跑边道:“有脸做,为什么还怕人说。要不是老爷子时刻偏心小凤,今日当皇后的就是我家时敏,现在好了,知道什么是最正确的选择了,这叫活该,风水轮流转,老爷子您说对不对,您费心栽培出来的孙女,是个怪物,女妖怪,嘿嘿……”
“你给我闭嘴。”
余伍仁‘呜呜’声更加急促,听了这几句话,气一冲,又通了,他坐了起来,“混账,混账……”也管不得薛意浓就在当场。
余伍仁可说‘气急败坏’的厉害,他生平最大杰作便是培养出了一位皇后,但这位皇后现在却是他最大的耻辱。
若可以,恨不得对余时友千刀万剐。
薛意浓见状,上前恭喜道:“丞相这可大好了。”众人一听,各个脸上出现喜色。争相上前问安,问好,问他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没有?
余伍仁被众人围着,一时说不出话。他道:“好了,我没事,你们让让路。”说着从床上爬起来,给薛意浓跪下磕头,“老臣失礼了。”
“老丞相,何必多礼。快起来说话。”
余长庚从外面回来,见父亲陡然变好,也欣喜不已,只是自家破事终究还是让皇上知道了。余长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父亲,您大好了?”
“好了。”
这个时候,薛意浓也该稍微问问‘情由’了,“刚才听府中二叔说什么皇后喜欢女人,这是怎么回事?”
余伍仁一听,浑身都软了,跪在地上,余长庚也陪着跪。“老臣该死,培养出了这样一个不孝女。”
薛意浓手里摇着扇子,微微冷笑。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亲友,是最惹人讨厌的。
“这事,朕却从来不知道的,你们远在皇宫外,怎么反而得知了这件事,叫朕觉得奇怪,难道你们是在宫里安插了什么人吗?”
余伍仁顿时哑巴,他知道皇上最恨有人自作聪明,上次高大人的事闹的太厉害,到现在他想起来还十分腿软。
“皇上不要误会,老臣万万不敢,只是听人说起……”
“这种毫无证据的事,只是听说就这样下了判断,也太武断了一些。到底是谁在传皇后的风言风语,搞的一家不和,这样的人不抓起来好好审问,实在不像话。”
余伍仁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可当时自己怎么就相信了,还闹到皇上都知道的地步。
“是是,老臣老糊涂了,听信了随便什么人说的话,就起了疑心,自觉惭愧。”
“那人呢,是谁,为什么要说皇后的坏话,是否对皇后记恨在心?”
余伍仁道:“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算了。”
薛意浓笑道:“丞相果然是老糊涂了,连不懂事的小丫头的话也信,下次万万不可了。”她深知那人是谁,也懒得点破,不过是余伍仁自食恶果。敢往她宫里随便塞人,还敢出来造谣,她相信那个余秀兰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也算为余时友报了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