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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妤是在一阵窒息中醒来的,她一醒来,便觉得浑身僵硬,酸痛从自己的四肢传来。
眼前是一片黑暗,空气已经十分稀薄,她伸出手,摸了摸。
她在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里。
棺材。
她的手用摸了摸身上,干干净净的,只是身侧的堆满了泥壳,很显然那些泥自动散开了。
长妤摸了摸了自己的嘴。
她张开嘴,然后将一块小小的东西吐了出来。
一把不过小拇指大小小刀,是聂无双当初吻她的时候,吐入她的嘴里的。
看来,那泥壳也显然是聂无双暗地操作,才能在棺材里脱落出来。
便是长妤也有点看不清了,这聂无双不是按照扶恒所说变成如聂碧年一样的人了么,怎么现在又在帮他?可若说他一直在作假,那么他那种和以前迥异的气韵又是为何?
长妤想不通,她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
棺材里的空气已经十分的稀薄,她已经处于缺氧的状态,聂无双喂给她的东西里虽然有假死药,但是也只是保证自己在睡过去的那段时间内不至于被憋死。
叶云给他的那串佛珠,是以前云晔贴身所戴,和以前自己所戴的那串一模一样,而那佛珠,如果捏碎,可以小规模的炸裂,而她那个时候,是准备殊死一搏的。
不到最后关头,她是绝对不会动这串东西的。
只是聂无双阻止了她。
长妤在黑暗中将那把小刀打开,然后切入棺材。
虽然扶恒在挑选棺材的时候,挑选的都是金丝楠木,一般的刀剑根本切不进去,但是聂无双给她的这把小刀显然是无双利器。
等到长妤从坟地里爬起来的时候,周围是漆黑的夜,冬星在天上挂着,周围都是凄冷的风。
她软倒在地上大声的喘气。
刚才那快要憋死的滋味实在是此生难忘。
扶恒,你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恢复了一些力气,觉得小腹尤其的痛,但是也无暇顾及了。
她站了起来,扫了一眼周围,觉得微微有些异样,她自然不知道在她的这座棺材周围埋下了几百个死人,于是向着东北方走去。
现在她不能到商城去,只是商城周围还有不少的城镇,可以到那里稍作休息。
长妤意志力极其的坚韧,即使现在虚弱疼痛的要命,也依然坚持着往前走,难保那个扶恒不会再派人来查看。
长妤不断的加快脚步,终于在天亮之前看到了一个小镇。
迷蒙的天光下一个客栈刚刚打开门,长妤就扑了上去,她将头上的玉簪子抽了下来,然后甩向了小二:“一间客房,送上食物和热水。”
长妤的那只簪子自然不是凡品,微弱的天光下依然带着光华,那小二看了一下长妤那满身的泥土,心里虽然惊异,但是也不多问,急忙领了长妤去空房。
长妤现在腹中空空如也,也顾不得身上一片脏,在小二送上时候狼吞虎咽起来,直看得小二瞪大了双眼。
等到略微填饱了肚子,长妤才开始清洗自己的身上。
这几日虽然未曾奔波,但是却实在疲惫,洗完之后,她就将自己扔在了床上,大睡了一场。
等到醒来的时候,她才觉出身上的痛意,之前一直紧张,所以虽然疼痛,但是并不这么剧烈,刚才她清洗的时候又浑浑噩噩,根本没有注意。
她正想脱下自己的中衣查探一下,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什么事?”长妤询问。
“姑,姑娘,入了夜,要不要送点饭上来?”小二的声音在外面弱弱的传来。
长妤捡起挂着的还有点湿润的外衣给自己穿上,然后道:“无妨,我出来吃。”
“哦。”小二急忙在外面应了一句。
长妤推开门,外面挂着的灯笼照过来,正好照在长妤洗干净了的微微苍白的脸上。
小二呆了,当长妤转入楼梯的时候,才红着脸追了上去。
长妤睡了一个白天,现在又是晚上,她刚刚迈到第一个木梯上,就立马收回了脚步。
楼下坐着两个人,笔直。
一个男人和女人,男人拿着一个叉子,女人年纪虽然不小,但是容颜依旧美丽。
聂碧年和那个男人。
聂碧年看来被这个男人救了。
聂碧年道:“这周围有我那贱女的气息,也不知道躲到哪儿,找了一下午都没看到。”
那男人“嗯”了声,却不说话。
聂碧年双目闪过一丝狠毒的光:“等我找到那个贱女,必定要将她一刀刀的切了。我不过一时大意,便着了她的道。”
长妤眉眼微垂,然后转身上楼,那小二喊她,但是长妤却不再开口。
直到入了屋子,长妤才道:“将晚饭端上来吧。”
那小二不敢多问,急忙点了点头。
长妤吃了晚饭,然后便呆在屋子里不出去。
自己不过是才到这里一天,聂碧年他们怎么就追到了这里?
自己是不能多呆了,必须尽快离开。但是现在出去也显然不智,若不是自己恰好就在这间客栈,他们没想到她竟然敢呆在这里,恐怕也就被他们捉住了。
长妤站起来,刚好外面就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老爷子就这样死了,现在聂无双是杀不得了,真是可惜,那个心慈手软的人,哪里担当得起这般的重任。”
长妤的脚步一顿,然后听到聂碧年和那男人说着转向她的隔壁两间。
竟然挨得这样近。
长妤干脆放松下来,若是被他们发现,想不死都难了,倒不如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而长妤这两日也都吃住在屋子里,没有出门,直到等来一个机会。
两个人同时前往小镇的外面搜寻。
平日里他们都是一个在这里呆着一个出去搜寻,或者分别去搜查小镇的不同方向。但是现在,因为小镇外范围比较大,所以他们一同决定前往小镇的东面。
于是,在两个人离开之后,长妤便打包了一些干粮,戴上斗篷要了匹马往晋城的方向走去。
就算是冒险,也不能在这里等着。
路上又开始下起绵绵的小雪来,到了后来,雪下得更大。
长妤冻得全身都在哆嗦,身体莫名的更痛。
正在这个时候,她听到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仿佛只有一匹,又仿佛有两匹。
这么大的雪,一般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只是一两匹。
终究还是要和聂碧年他们撞上了。
长妤全身都是冷汗,痛的。
她凝神听了一下,然后向着那隐约的马蹄声相反的方向跑去。
雪落了她一身,她紧紧的抓着缰绳,咬牙忍受着。
这样跑着不是办法,眼前太过空旷,就算大雪覆盖按照他们的眼力,说不定能看到她。
长妤又奔跑了一会儿,直到看到隐约的树林,于是一头扎了进去。
她又冷又痛,几乎都趴在了马上。
她浑浑噩噩的闯进去,就在以为可以稍微轻松一点的时候,隐约的就传来女声。
“我瞧着那小丫头闯了进来,真是鬼灵精。”
长妤强打起精神,然后左转右转,没走一小步都要停下来,仔细听那隐约的马蹄声。
而显然,那两人也察觉到了长妤在和他们绕圈子。
只是,长妤知道自己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凝结精神对她的消耗越来越大,耳朵轰鸣,冷汗如雨。
又过了片刻,长妤再也听不清了那不远处的马蹄声,只能趴在马上,手里握着那把小刀。
她只能靠运气。
但是她的运气显然不大好,只过了一会儿,她便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
她苦笑了一下。
真是,运气不好。
马蹄声一转,然后,一个黑影已经迅速掠向了她。
长妤蓄积起所有的力气,在那个黑影靠近的时候飞快的扑过去,刺向了他!
就算是死,也要利息!
只是自己的手刚刚伸过去,那个人就已经一把钳住了她的手,然后微微一扭,她手里的那把小刀已经无声的落到地上。
接着,她只觉得那只手将她狠狠的一带,然后摔入她的怀里,紧紧抱住。
厚实的大氅内是滚烫的温度,铺天盖地的寒气里,是碧海月茶的香气。
而此时,聂碧年和那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贱女在那里!”
重云紧紧拥着她,然后扯下自己的大氅将她紧紧裹住,这才放开她,然后转身。
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而是直直的走了上去。
即使大雪满了弓刀,也满不了此刻他的盛怒。
即便是以聂碧年和那个男人的狂妄和见识,也不由被那黑暗中散发的气息而惊得倒退三步。
“你是谁?!”聂碧年大喝。
人一般害怕的时候都会用极大的声音来抒发自己。
但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感到了窒息感,修长的指骨已经落到了她的锁骨上。
怎么会有这么快的手法!
她还想开口说话,但是却再也没有机会。
她听到了自己喉骨碎裂的声响,在大雪里,是如此清晰。
她想过自己的死法,就算是死,她也要死的轰轰烈烈,在千万人之前死去,带着鲜血和传奇。
但是,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无人知道小树林里,以这样无声无息的方式死去。而且,对方甚至连多余的方式都不给她,便让她听到了自己死亡的信号。
她感受到了那指尖的盛怒,那是一种压倒一切的窒息感。
这双手若是在高兴的时候,会给人千奇百怪的死法,但是现在他不高兴,给与人的,便只有最简单直接的方法。
只要你死。
聂碧年就这样倒了下去。
而旁边的男人也在震惊之余拿着叉子攻了上来。
但是这叉子在他面前不如一根草,而他,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看到那把叉子在雪里断裂,然后戳破雪幕,贯穿了他的脖子。
血喷了出来。
若是白天,可以是雪上梅花。
但是这是夜晚,埋葬一切的地方。
这两个家族中的人物,都在眨眼之间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大雪瞬间便覆盖住了他们的尸体。
重云接着转过了自己的头,看向了长妤所在的地方。
但是当她回头的时候,才发现长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离开。
长妤其实是不想跑的,因为她又痛又冷,可是她现在,真的一点也不想看到那个人!
当时他认不出自己时候,她是轻松的,但是在轻松之余却也涌上一层彻骨的冰凉。
可是,现在他追上来了,还救了她。
这该死的无路可逃!
长妤紧紧的咬着嘴唇,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
她弯下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
抬起头就看到那修长的身影站在她面前,他身上衣衫极薄,唯一厚实的就是那件大氅,可是大氅就披在她的身上。
长妤却觉得愤怒,无来由的愤怒。
她将身上的大氅一扯,然后扔到了他的面前,接着转身便走。
但是刚刚一转身,重云已经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然后将她按到了旁边的树干上。
“砰”的一声轻响,长妤撞到那树上,树上的雪纷纷扬扬的落下,盖了两人一身。
黑暗中长妤倔强的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
他眼底依然是冰冷,同样锋利的看着她,像是带着一把刀要直直的剖下来。
最终,还是长妤忍不住低下了头。
没意思,真的一点也没意思。
但是她刚刚一低头,便被重云钳住了下巴。
长妤愤怒的一抬手,想要挣扎,但是已经被他一把锁住,接着双腿压来,将她整个人封住。
然后,他抬起长妤的下巴,接着吻了下来。
长妤死死的闭着嘴唇,但是重云的手上一用力,长妤痛得张开嘴,接着,他便挤了进来。
他疯狂的咬噬着她细嫩的一切,身体紧紧的压着她,像是要消除一些什么东西。
长妤觉得一切都是痛的,她想要躲,躲开这一切的索取,他的唇舌,他的气息,他的身体,可是每分每寸,却又完全在他的桎梏下。
直到大脑空白,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重云才放开了她。
长妤狠而冷的看了他一眼,接着抬起手,狠狠的擦自己的嘴唇。
即便是在黑夜里,她发现眼前的男子眼睛又黑了下来。
那是巨大的幽深,是巨大的愤怒,是巨大的疼痛,也是巨大的深不可测,吞噬一切。
长妤一把推开他,然后忍受着疼痛往前。
他们同样太过骄傲和倔强,即便知道其中弯曲,也容不得一点沙子。
但是,还是重云伸出了手,一把拉住了她。
长妤挣脱了几下没挣脱,当然也没有力气挣脱,她干脆停了下来,冷笑道:“十三皇子,你想要什么?嗯?今日小女多谢你救了我,你要什么,或者说是需要利用我干什么,直说便是。小女也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是小女的命。”
重云的额头上鼓起了一点青筋,嘴巴动了动,又动了动,方才缓缓吐出三个字:“谢长妤。”
长妤一把甩开他的手:“这三个字十三皇子喊我干什么?请问还有什么事?若没有,小女先离开了。”
从你没有认出我开始,从你冷静的对扶恒说着那些话开始,便没有什么意义的。
她努力不让自己对重云有多余的愤慨。
然而她知道,自己说出前面的话,便是有了杂念。
重云的眼底越发的冷,他紧紧的锁着她平静冷漠的脸,一语刺破她的心思:“你便这么想和我划清界限?”
长妤抵抗着那样的眼光,紧抿着嘴唇。
重云声音比这雪更冷;“你好,谢长妤,你好。我没认出你开始你便觉得轻松了吧。”
长妤呆了一下。
重云冷笑一声:“谢长妤,你便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你害怕付出,你可以对你丫头有相信,对那个吴莲有相信,却不会对我有相信!是因为我在路上救了你一次,所以你一路上即便死也不怕,不就是因为愧疚?你期待的所有人所有事都是在一定的范围内,那种范围就是两不相欠。所以这一路上你认为欠了我,所以迫切的想还我。当我没认出你,你觉得便还清了,连丝毫的愤怒和质问也没有不是么?便是直到最后,你不是也没看过我一眼么?那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嗯?你甚至可以接受聂无双的好意,却连那高台之处都不看一眼!那个叶云是谁?嗯,你看他那么久,是在干什么?我问你!有时候我真恨不得将你的心给挖出来瞧一瞧,到底是什么做的!你,真是自私自利!”
长妤脑海嗡嗡的想,重云的话像是锤子一样狠狠的落下,震得她几乎忘却了所有。
她只是愕然抬起头看着那张满是雪水的脸。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重云,失态了。
是的,他失态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像他这样的人,会有情绪失控的一日。平日里,无论她如何的揣测,都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是现在,他如此说出这句话,让她觉得脑袋一空。
黑暗中他的呼吸声浓重,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依然在惊愕中没有回过神来。
重云那种巨大的愤怒终于渐渐平静,但是眼底之下的平静宛如深海,里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波涛汹涌。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然后在她的手底塞入一把小刀,勾了勾嘴唇,像是诱惑,又满带杀意:“如果你有什么想法,那么你就刺,否则,待会儿我不会手下留情。你不是想两不亏欠吗?待会儿你不想要两讫都不可能了呢,我的小徒弟。”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是沾着蜂蜜的毒蛇,一字字的戳进去。
长妤已经完全反应不过来了。
重云却一把抓过她的手,然后往自己的胸膛刺去。
长妤急忙的想缩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小刀已经刺入了他的胸膛。
鲜血*辣的滴出来。
长妤愣了一下,然后急忙的想要去捂住他的伤口,又惊又怒:“你……”
她不知道自己在惊什么,又在怒什么。
但是她的手刚刚落到重云的胸膛,便被他给制住,然后,他一把将她锁在胸口,声音冰冷如铁:“不管如何,你还是欠我的。”
长妤想要后退,但是他根本不给她机会,拦腰将她抱了起来,然后放到了地上的大氅上。
黑暗中他压了下来,带着一种诡异的危险。
如冰中大火。
长妤惊讶的想要撑起来:“你干……”
但是刚刚撑起来一半,便被重云给压了下去,然后他的吻密密麻麻的吻了下去。
长妤只觉得自己根本没法抵抗,浑身的力气都在他的吻下消失殆尽,他的舌尖太过灵活,她想要躲开,有想要贴上去,她在缝隙里想要往后缩,又被他抓过来,然后按住她的细腰,不给她丝毫逃走的机会。
黑暗中只有呼吸相闻。
一转头就是冰冷的雪,软腻腻的陷落,最后化开,也不知道是水是汗。
然后她就感到了一个更冷的东西,是重云的手。
长妤颤抖着,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浮木一样抓着重云的肩膀,感受到他落到自己身上的发,一阵阵的哆嗦着。
重云胸口的热血滴到了她的身上。
这,便是刚才说的两不相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