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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小武跟在赵承修身后小跑着,“圣上您慢点,宋大人也不会走,您脚步慢点。”
赵承修袭一身明黄龙袍,腰间系着孝布,头发高高束着戴着玉冠,龙行虎步的往乾清宫赶,等一脚夸进门内,果然就看到宋弈正姿态闲适的坐在椅子上喝茶。
“你们都下去。”赵承修手臂一摆,小武就立刻带着小内侍门退了下去。
宋弈放了茶盅起身要行礼,赵承修快步走过去扶着宋弈,道:“宋大人不必多礼!”又做出请的手势,“您请坐。”
宋弈含笑坐了下来。
赵承修并没有上位坐在龙案之后,而是在宋弈对面坐了下来,高兴的道:“我……不对,朕已经好久没有和您说话了,一直忙着父皇的事,朝中的事也辛苦大家了。”
“圣上不必如此,臣等为国效力是应当的。”宋弈含笑道,“但有一事要与圣上回禀,先帝在世时曾命琉球使者去广东寻粤安侯派兵援助,却分文军饷未拨,如今琉球使者团已然在广东住了半月余,粤安侯离京时曾私访与微臣,想求兵部拨一些军饷,若不然他的战无法打。”
赵承修一听钱就皱了眉头,他道:“琉球的事朕早先已经听说了,只是海路太远,这一来一去不知要花费多少,先帝当时不愿也有道理。”他有些为难的看着宋弈,“宋大人对这件事如何看?”
“依微臣的意思,这战要打,军饷却不能拨!”宋弈话一顿,道,“如今户部已经捉襟见肘,处处都等着拨款用钱,若是再拨发军饷,恐怕已力不从心。”
赵承修没有明白宋弈的意思,他疑惑的道:“您的意思还是让粤安侯接着派兵去援助,但不出钱?!”
宋弈颔首:“海禁既然开了,不如动员各商家趁势与粤安侯的船只一起出海,至于军饷的事,也可与他们募捐一番!”他来前已经算过账,“一来一去不会超过半年,所有开支约莫在八十万两上下。”
“您的意思是让粤安侯的兵队顺势保护那些出海贸易的商家,护送他们一路,再由他们出钱给粤安侯做军饷?”赵承修总算想明白了,海运风险大,弄不好就会遇到风暴,人财两空的事不计其数,而且不但如此,甚至还会遇到倭国和基隆等基础的海盗,如果由粤安侯的军队做保护,风险就会大大的降低。
“那就听您的。”赵承修道,“朕下午就下旨让兵部和户部去办,月内需得将此事落实。”
宋弈满意的点点头。
赵承修请宋弈喝茶,他身体倾斜过来,看着宋弈道:“赖恩说蔡彰还是没有找到,您说他到底去哪里了。还有,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蔡彰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锦衣卫严防死守,他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啊。”
宋弈端茶饮着,不由想到了当初倪贵妃出宫的事,宫中禁卫亦是森严,锦衣卫,禁卫军层层守阙,但带走倪贵妃的人依旧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虽然两者前后相差了二十年,但却是异曲同工。
“这件事微臣已着手在查。”宋弈低声说完,又道,“如今宫中守卫还是由锦衣卫负责?”
赵承修点头道:“是啊,赖大人几番请辞,可朕舍不得放他走,他素来办事细心,又刚正不阿,宫中的守卫交给他朕再放心不过。”
“赖大人既有请辞之心,我看圣上不如请他培养几个心腹,以备将来他若真无心恋栈,也可有人接替交棒。”宋弈轻声说完,赵承修赞同的点点头,“朕晚上就和赖恩说,让他培养几个得力的手下出来,正好朕身边也缺人。”
宋弈颔首,赵承修就想到了杨维思:“杨大人当如何处置?”他有些拿不定主意,杨维思毕竟是首辅,也没有犯明显的错误,他自从先帝驾崩后,就一直称病在家中不上朝也不说请辞,让人拿他没办法。
“圣上若打听主意不留他,微臣倒是有办法。”宋弈看着赵承修道,“杨维思有一子名叫杨懋……他与蔡彰一向关系极近,两人还合伙购了一船的瓷器丝绸打算出海……这件事,圣上可让大理寺去彻查,必能有所收获。”
“好,好,朕知道了。”赵承修显得很高兴,“把杨维思弄走,您就可以进内阁了,要不然让您在工部太委屈您了。”他说着一顿,又道,“对了,还有件事,我知道您现在住的宅子是您自己买的,我去了几次瞧着也不是很大,要不然朕再给您一座宅子吧,京城里但凡空的在户部挂名的,随您挑!”
“不必,微臣如今的宅子很合适,再说,这种事还要回去问问幼清,她若是愿意我便再来求圣上赏赐!”
赵承修有些失望,却也在预料之中,他点点头道:“那你回去和宋夫人商议,她如果同意了,你就来和朕说。”
宋弈颔首,便起了身和赵承修告辞:“已近午时,微臣不便耽误圣上用膳,告退!”
“我还想留您吃饭呢。”他说着说着,便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我今天也答应母后去凤梧宫的,要不明天吧,明天我去你家吃饭行不行,宋夫人说我随时都可以去的。”
“好啊,我会和幼清说,让他备着圣上爱吃的菜肴,恭迎圣驾。”宋弈抱拳行礼,转身退了出去。
赵承修看着他的背影垂头丧气的耷拉了脑袋,自从他登基以后宋弈见到他虽还是很亲切,却透着疏离,君臣之别也划分的很清楚,他想改变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圣上。”小武笑眯眯的进来,道,“凤梧宫里的端姑姑来了,说接圣上过去用膳。”
赵承修点点头:“知道了。”便一收方才的颓丧搓了搓脸抖擞了精神带着小武一路去了凤梧宫,太后郑氏正站在殿门口翘首等着他,见他过来便笑着道,“早上就没有吃多少便去上朝了,后面可吃点心垫垫肚子了,别饿坏了自己。”
“吃了凉快莲蓉酥。”赵承修说完,向太后行礼,太后笑着扶着他道,“行了,行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快洗洗手吃饭吧。”
赵承修笑着应是,由端姑姑亲自服侍着洗手坐在了饭桌前。
都是他爱吃的菜和喜欢喝的汤。
“快吃吧。”皇后笑道,“昨日你舅舅去营地,在路上撞见了几只野鸡,他一时兴起便抽箭射了下来,他自己舍不得吃就送到宫中来,说要给你补身子。”又道,“你虽说守三年的孝,可不能一点荤腥都不沾,哀家左思右想,觉得往后你便初一十五吃素就成了,其它的时间该怎么用还怎么样,也不会有人说你的。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你的身体可比任何事都重要。”
“知道了。”赵承修寡了三个月,听太后这么一说顿时笑了起来,“我听母后的!”
太后笑着给她夹菜,赵承修西里呼噜的吃了半碗红烧鸡块,鸡肉烧的确实鲜嫩爽口,他连吃了两万饭才摸着肚子心满意足的靠在椅子上,太后就露出无奈之色,道:“你看你,一会儿就该积食了。”又道,“先坐着歇会儿,稍后去走走散散步。”
赵承修点着头正要说话,忽然有内侍在殿外露了个脸,端姑姑便脚步轻柔的走出去,听小内侍说了几句话,又回头看了眼太后和赵承修,将小内侍赶走,直等到太后陪着赵承修说完话两人在院中走了两圈,赵承修离开后,太后才问端姑姑:“出了什么事?”
“是昌王殿下。”端姑姑道,“他月底赴封地,想求您同意他将福王殿下一起带走,等福王殿下成年后再将他送去泉州。”
太后眼睛一眯,冷笑道:“你去告诉他,不用来见哀家,哀家不会答应的。”
“奴婢已经回了。”端姑姑蹲在脚踏上给太后捏腿,就听到殿外有人低低说话声,过了一刻有女官走了进来,端姑姑问道,“什么人?”
女官躬身回道:“是福王殿下,非闹着要去太液池里钓鱼,他们不敢带他上船,就在岸边玩,谁知道福王殿下脚下一滑掉到河里去了……”女官说着飞快的撇了眼太后,道,“池水又深有冷,伺候的宫人又不会枭水,所以来求娘娘派侍卫过去救!”
太后闻声未动端茶慢慢啜着,端姑姑和女官皆不敢吱声,过了好一会儿太后才道:“既如此,那就让侍卫去救吧,再带着太医过去,别惊着福王了……”想了想又道,“算了,哀家和你们一起去看看吧。”话落,扶着端姑姑的手便起了身,缓步了凤梧宫,步行了半刻钟到了御花园后的太液池边,边上已经站了许多人,有女官在压抑的低声哭着,有人唱和道,“太后驾到。”随即众人慌慌张张的跪了下来磕头行礼。
“起来吧。”太后蹙眉,一眼就看到正躺在碧油油的草地上,浑身湿漉漉的约莫七八岁大的孩子,穿着一件藤紫色的潞绸直裰,腰间扎着孝,皮肤略黑眼眸紧紧闭着,唇角发紫……
显然已经死了。
“怎么回事。”太后冷声道,“太医呢?!”
于呈走了出来,躬身回道:“福王殿下落水……已经……殒了!”
“这孩子。”太后走过去亲自伸手探了探鼻息,确认赵承旻真的没气了她才道,“通知礼部和各司衙门,厚葬福王!”
众人应是。
太后站了起来扶着端姑姑的手往回走,端姑姑能感觉到她抓着自己手的力气,等回了凤梧宫太后才停了下来,一回头看着端姑姑,道:“真的死了吗?”
“是,死了!”端姑姑郑重的点点头,在这个宫里,一个七八岁心智不全的皇子,还真没有几个能活下来的,死,是早晚的事。
更何况,少有人知的,蔡彰手中捏着的那封诏书,很有可能写的就是赵承旻的名字!
他只有死。
“死了好。”太后忽然觉得好累,“哀家累了,歇会儿,你去忙你的吧。”
端姑姑应是,服侍太后褪了衣裳上床,太后望着头顶的承尘眼泪也落了下来,眼前就浮现出三皇子和大皇子的样子来……她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想以前的事情,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睡着。
眼前迷雾重重,太后忽然发现她站在了万寿宫的内殿中,浓浓的丹药味儿呛的她透不过去来,她忍不住拿帕子掩了鼻子,她最不喜万寿宫,更讨厌这里弥漫的药味,她目光四处看了看,殿中一个人都没有,她自嘲道:“我来这里做什么。”转身便喊端姑姑打算离开,可喊了几声端姑姑都没有回应,她拧了眉微有不悦,提着裙摆快步往外走,走了几步,忽然眼前迷雾浮动,自雾气中走出来一人……
那人穿着一件正红色湖绸直裰,戴着玉冠,眉目清隽疏朗透着中年男子的沉稳和刚毅,她一愣脱口喊道:“圣上……圣上您怎么变的这么年轻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圣上时他的样子。
“是吗,朕年轻吗。”圣上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太后一笑,就在这一笑中圣上的面容扭曲起来,转眼功夫又变回那个眼袋浮肿,面色晦暗宛若老者的男子,她惊的后退了一步,方才的欣喜顿时化作了厌恶。
“皇后,你是来救朕的吗?”圣上和她擦身而过,褪了外衣露出里头明黄的中衣,平躺在床上,双手拢在腹部,眼睛圆溜溜的瞪着头顶,“你站着做什么,救朕啊,朕快要死了!”
太后摇着头不停的后退,圣上双眸依旧盯着上头,道:“宋九歌呢,他不是会医术吗,朕可是听见他说他可以救的,为什么不救?”
“不是……您听错了,您中的毒无药可救。”太后恨不得夺门而走,可是她的脚怎么也拖不动。
圣上依旧一动不动:“是吗?”他的声音明明很正常,可听在太后的耳中,却透着森冷之气,圣上又道,“你不用骗朕,朕都听到了,你们根本就是商议好了,让朕就这么直接死了对不对,还有那诏书,朕可没有立诏书,你们把朕的玉玺还给朕。”
“不……不是这样。”太后吓的额头的汗大滴大滴的落,圣上又道,“你们和蔡彰有什么分别呢,他给朕下毒,你们却见死不救,他挟天子假传圣旨你们将错就错有样学样……朕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该死!”太后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在十七年前你就该死了,你知道不知道你活着害了多少人,这大周的江山因为你已经危在旦夕,你知道不知道所有人都说你是昏君,你死了普天同庆,多少人高兴的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你也盼着朕死吗。”圣上看着头顶,身体就仿佛像一幅被人定在床上的木偶,除了嘴角在动能发出声音外,“朕待你不薄啊!”
太后哈哈笑了起来,眼角的泪汹涌崩溃:“你待我不薄?!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本宫这一生做的最错的决定就是入宫,本宫后悔,每一天都在后悔……”入宫她不入宫,虽不指望生活美满,可一定儿女成群,承欢膝下,如何像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守着诺大的宫殿,没有生气没有温暖!
“你在指责朕。”圣上冷嘲一声,忽然咯吱咯吱的转头过来盯着皇后,一双眼睛大的宛若铜铃似的,“你竟然指责朕,你的生活名誉地位哪一样不是朕给你的,你现在来指责朕……”他腾的一下坐起来,铜铃似的眼睛忽然一白,一双眼珠子嗖的飞了出来,直朝太后的脸上砸了过来……
太后啊了一声吓的惊醒过来。
殿中依旧是她一个人,她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原来她不过打了个盹儿。
她静静躺在床上发起呆来,手也静静和圣上一样拢在腹部,一动不动的看着头顶,端姑姑走了进来:“娘娘,您醒了!”
“嗯。”太后应了一声,问道,“昌王进宫了吗?”
端姑姑扶着太后起来,将衣裳给她披上,低声道:“没有,不过听说他去过乾清宫了!”又看着皇后,道,“娘娘,要不然让人在昌王去封地的路上动手?”
“这样最好。”太后抚了抚鬓角,“哀家听说他身边还有个侍女叫杜鹃的?你抽空去看看,别叫他留下什么子嗣,免得以后还生波澜!”
端姑姑应是。
朝堂上几乎所有的事都是宋弈在出力,郑氏做的事情少之又少,所以,圣上登基以后宋弈对两位王爷以及那封诏书闭口没有再提,太后就明白,宋弈这是要让郑氏给圣上送投名状,而其中的内容,便就是两位王爷!
此二人不除,终将成患,她手上沾的血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再添这两个!
杨府之中,杨懋胡子拉碴,憔悴不堪,自从蔡彰出事以后,他就知道他上当了,这个当上的,很有可能要将性命也得搭进去……
他连自救的法子都没有,如今新帝面前说话最有分量的人就是宋弈了。
可惜,他已经将宋府这块肥肉给丢了,不但丢了,还得罪的彻彻底底。
早知道有今日,就算那方怀心是个母夜叉,他也要把对方娶回来,何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的。
如今,他和蔡彰的船还停在福建等着下海,那里面他可是足足砸了十万两进去啊,再不下海这些钱就要打了水漂,血本无归了……那都是他借贷来的,逾期不还不但会来府中闹,恐怕也得要他的命。
“蔡彰!”杨懋气的不得了,咬牙切齿的道,“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你,否则我一定叫你不得好死。”
杨懋发泄了一通,他的常随悄悄的推门进来,又反手关了门小声道:“少爷,老爷今天还是没有上衙,咱们要出去的话,估摸着要等到晚上。”
“他哪敢上朝,和宋弈斗了这么久,满朝文武都被得罪光了,你还当他是杨首辅呢,圣上要不是顾念刚登基不宜大开杀戒,早就将他逐出朝堂了。”杨懋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咱们等着,等夜一深我们就走。”
常随应是,杨懋又将自己的包裹整理了一番,常随问道:“少爷,咱们将夫人的首饰都偷出来,要是夫人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杨懋冷哼一声,道,“反正这个家要倒要乱了,他想不到是我偷的。”
常随应是松了口气,又悄无声息的开了门朝外头看了看,忽然,他反身将门死死抵上看着杨懋就道:“少……少爷,夫人来了!”
“我看看。”杨懋要到门口去看,不等把眼睛凑到门口,就已经听到了杨夫人的说话,“杨志泽,你给我出来!”
杨懋啪的一声关上门,指着桌椅板凳:“快,快!”常随立刻将桌椅推过来,两个人一起将门抵上。
“你这个人没心的东西,竟然连家里的东西也敢偷,你今日若拿出来,我便饶了你,若是拿不出来,我定要将你送到官府去。”杨夫人骂着,杨懋满脸通红,他气的攥着拳头咬牙启齿低声道,“既是家里的东西,我如何拿不得!”竟然说他是偷。
“走!”杨懋将行李往身上一系,对常随道,“走,我们从后面出去。”原本想要留到晚上的,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两人打开了窗户翻跳了出去,杨懋沿着墙走,越走心里越气,他按着常随就道:“等下!”说着,他猫着腰拐到了正院后面,后面是个小厨房,厨房里堆了许多的干草柴火,杨懋点了火折子心里一横就丢了出去,不过眨眼功夫晒的很干的柴火就蹿起火苗来……
杨懋和常随两个人一路冲了出去,常随问道:“少爷,我们还去福建吗?”
“先去通州上船再说。”他说着,跑的一瘸一拐的,但拼了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所以速度极快。
幼清和封子寒一起准备她第九次药浴的草药,两人坐在院子里翻着草药,幼清依旧想着张茂省的事情,她看着封子寒道:“你说,张茂省是自己从鼓楼上跳下来的,还是被人推下来的?”
“这种人都惜命!”封子寒不以为然道,“没有人逼他肯定不敢跳。”
幼清也觉得有道理,可是张茂省死后锦衣卫搜查了张茂省的家,发现他家里除了几个下人外一个人都没有,不但如此他还很节省,家中的家具都很破旧,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张茂省不会这么清贫的,她很好奇,张茂省的钱到底去哪里了。
“你该奇怪的是蔡彰哪里去了。”封子寒白了幼清一眼,道,“他在那么多人眼皮子消失了,不奇怪。”
幼清抓了根草药在鼻尖闻了闻,笑着道:“以前闻着觉得臭,如今问起来反倒觉得香气扑鼻!”她转头看着封子寒,道,“封郎中好些了没有?”
封子寒见幼清打岔,就不说了,道:“好一些了,已经能说话下地,但总比不了以前。”
“望他早日康复。”幼清起身站了起来,抬头看看天,道,“今天天气不错,我去院子里走走。”
封子寒摆着手低着头接着忙自己的事儿,幼清则由采芩和辛夷扶着出了封子寒的院子,一行人漫无目的的走着,江泰迎面走了过来,幼清笑问道:“你今天不是休息的吗,可是有什么事?”
“江淮有事,让属下代班一天。”江泰有些羞涩的样子,回道,“方才宫中传来消息,说福王殿下殒了!”
福王死了?幼清长长的叹了口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对于福王来说便是如此。
“知道了。”幼清想到了赵承修,“圣上如何定的?还有昌王呢,还在京中吗。”
江淮回道:“圣上下令以亲王礼厚葬福王……”他说着一顿,又道,“昌王原定在月底启程,现在福王出事昌王恐怕一时半刻走不了。”
“知道了。”幼清也没什么心情散步了,当初她虽不在西苑,可后来通过宋弈的描述,以及外头点点滴滴的传言,她大略也知道了当时的状况,跟着蔡彰一起消失的那份诏书并没有找到,听太后的意思,那天早上她和“圣上”聊天,圣上曾暗示过她要立赵成旻做太子,不管真假,这件事始终是个刺,一日不找到蔡彰销毁了那封诏书,一日大家的心里都揣着这件事。
赵承旻是意料之中的,所以幼清一点都不意外。
但是赵承彦……她不知道,也不好说。
“夫人!”江泰欲言又止,脸微微红了一点,幼清奇怪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江泰咳嗽了一声,垂着头道:“绿珠她……昨天查出来,已经有身孕了!”
幼清和采芩对视一眼,随即两人都高兴起来,幼清笑着道:“几个月了,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她一个在家里吗?谁在照顾她。”
“才两个月。”江泰垂着头道,“她说她一个人就可以了,让夫人不要担心,说等夫人做完了药浴她就来给您请安,若不然她怕她过来反倒给夫人添麻烦,还要照顾她。”
“采芩你下午去看看,我记得我房里还有些细棉布,你一并带过去给她,正好给孩子做里衣穿。”幼清激动的道,“我记得房里还有樱桃和葡萄吧,你带一些过去,再问问她想吃什么,都说会害口嘴也挑剔的很……”她林林总总说了一遍,采芩一一笑着应下来记住。
“你也别在这里耗着了。”幼清看着江泰,道,“往后有什么事就尽量让江淮去办,他脱不开身不还有方徊和阿古吗,路大哥也在家里。你只管回去陪着绿珠,有身孕的人都会格外的娇气。”
江泰红着脸点着头想客气一番,可又不知道怎么才算客气,只好垂首一一应着。
“我也去看看吧。”幼清看着采芩,采芩立刻就摇着头道,“老爷说您尽量不要出门,再说,后日就要药浴了,您先得养着身子呢。放心,绿珠那边奴婢去看看,回来细细的和您说。”
幼清叹了口气,又叮嘱了江泰几句,和采芩回房里细细的理了一遍清单,收拾了许多东西给绿珠送过去。
下午采芩过去看绿珠,在那边待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幼清和蔡妈妈你一句我一句的问着绿珠的情况,采芩就笑着道:“……她能吃能喝能睡的,一切都好的很,奴婢去的时候,她还在灶台上烙饼。”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这么多,说可以吃两天!”
又道“衣服布料拿去了,她都舍不得用,说把她和江泰的衣裳改一改就好了,小孩子见风长,跟着做衣裳都来不及,更何况,这些布料都好的很,未免太可惜了。”采芩满脸的笑容,她和绿珠姐妹这么多年,一起在幼清身边,现在绿珠过的好,就和她自己过的好一样,“奴婢叮嘱了半天,让她把燕窝炖着吃,还有人参那些东西也别舍不得吃,她都应了,不过估摸着也舍不得用。”
“都是这样的。”蔡妈妈笑着道,“他们两个人过日子,虽说江淮也住那边,可到底回去的少,能省就省了,更何况,以后孩子生下来,该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幼清听着高兴,笑和采芩道:“往后你隔几日就去一次,盯着她一点,别叫她一个人瞎折腾。”想了想看着蔡妈妈,“要不然,遣个婆子过去照顾她吧!”
蔡妈妈应是:“成,奴婢一会儿就去安排。”
“还有望舒那边也要问问才好。”幼清盘腿坐着,想象着戴望舒怀孕生子的样子。
几个人围绕着绿珠怀孕的事讨论了许久,晚上宋弈回来,幼清将绿珠的事情告诉宋弈,宋弈见她高兴也跟着笑起来,道:“你要不放心,便接她回来住在家里。”
“她不愿意回来。”幼清道,“我送了个生养过的婆子去了,有个懂经验的人在身边,估摸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宋弈就没有反对。
“你今天去见圣上了?他还好吗?”幼清给宋弈倒茶,宋弈回道,“挺好的,各州府和衙门上的奏疏他下了决策的,都会请几位阁老去御书房商议,愿意听别人的意见,却又不会盲从!”赵承修比他想象中要成熟稳重多了。
幼清觉得,赵承修是经历的事情多了,大起大落的,让他的性子也随之沉稳起来:“那就好,乾清宫许多年没有主人了,你自从为官以来,近日才正式入朝班开朝会吧?”
宋弈点点头,文宗自从搬去西苑后,就再没有上朝过:“圣上要赐我们宅子,我说回来和你商议,你想要哪一处?”
“我吗?”幼清一听到这话就挑了眉头,笑道,“我想要文昌巷的宅子。”话落,笑了起来,又道,“可惜,那边现在住了人,我也只有想想了。”
宋弈揉了揉她的头发,淡淡的道:“不过是个念想,何必当真。”又道,“那我们就住在这里,我倒觉得这里很好,又清净,又和薛府离的近!”
幼清也觉得是。
“今天杨家走水了。”宋弈将杨家的事情告诉,幼清听了后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杨懋倒是没叫我失望!”她当初让蔡妈妈去杨府外骂街,等的就是今天杨懋和杨夫人反目成仇。
杨家闹成这样,也不用他们动手,杨阁老再有资历,也没有脸继续在朝堂赖下去,再说,杨懋和蔡彰之间的事还没有结算呢,若细细算下来,杨维思说不定连“乞骸骨”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
“听说单阁老提议庭推入阁?”幼清看着宋弈,“那郭大人和姑父有没有机会?”
宋弈挑眉,笑道:“看样子应该*不离十。”他说着靠在椅子上,“庭推过后,茶税便会取消,漕运税也会挺直加税……”当初先帝在世时,他没有反对,为的就是新帝之时,能够大赦天下,免征赋税……但国库空虚已有多年,不可能真的免去,所以,新加的茶税和漕运税便是最好的表现之处。
百姓正怨声载道,对先帝抱怨连连,却在新帝登基之初就被废黜,自然会得民心的拥护。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那海禁呢。”幼清歪着头看他,“粤安侯刚离京,按时间算琉球的人也该广东了吧,这事儿先帝已经答应了,我们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宋弈就将他和赵承修说的话告诉了幼清,幼清听着眼前一亮,赞同不已:“这个法子好!”
“圣上说明日会来家中用晚膳,你准备一下。”宋弈微笑道,“他想过来看看你。”
幼清点头应是:“那要不要请姑父和他们一起来?”薛霭到底没有外放,如今入了工部,在宋弈的衙门里做了员外郎,一个正六品的京官,这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是极高的起点,譬如当初宋弈不就是八品的行人……
“那你正式下帖子吧。”薛家的人很团结,性格也都极好,有他们在气氛也会好一些,“几位姨姐一起请了。”
幼清笑着应是。
第二日一早,幼清将宋弈送走,便和蔡妈妈一起去了厨房,商议晚膳的菜单,议论了一早上将菜单定了下来,又下了请帖送去薛府等几处,她刚歇下来,辛夷笑着过来道:“夫人,陈小姐来了。”
陈小姐,是陈铃兰吗?幼清笑着道:“快请她进来。”
过了一刻,穿着一身妃色对襟褙子,梳着垂柳髻,面容清秀身材高挑的陈铃兰笑着进了门:“我冒冒失失的过来,没有耽误你的事吧。”
“我也没什么事。”幼清迎她在炕上坐下,问道,“倒是你是稀客,我搬到这里你可就来过一回。”
陈铃兰掩面而笑,回道:“家里许多事,我娘有意带着我料理中馈,我难得偷个懒出来一趟。”她打量着幼清的暖阁,道,“知道你在做药浴,是不是*回了,身体觉得怎么样,可比以前好一些了。”
“我倒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胸口爽利了一些。”幼清笑着道,“药也没有那么神奇,便是封神医也不敢打包票。”
陈铃兰点头道:“话是这样说,可是你有封神医保驾护航,还有宋大人,一定都不用担心。我可是连布都裁好了,就等着给侄儿侄女做衣裳了。”
幼清红了脸,笑了起来。
“说起来,我今天来其实有件事想问问你。”陈铃兰放了茶盅,幼清正色,问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陈铃兰就问道:“画姐儿定亲事了吗?我以前不是听说二太太想给她说武威侯府的哪位公子的吗?”幼清就将大概的事情和陈铃兰说了一遍,陈铃兰哦了一声,看着幼清,道,“那天素兰闹着要吃天香楼的福寿包子,我想着我许久不曾上街了,便自告奋勇的去给她去,在天香楼的后院里,我好些看到画姐儿和一位公子了,不过一闪而过我也不大确定……”
幼清愣住,陈铃兰不是捕风捉影的人,她要是没有看见什么,是断不会特意到她这里来和她说的:“对方是什么样子,你可看到了?”
“那男子虽穿着常服,但腰上系着五城兵马司的腰牌。”陈铃兰很细心,“我听说武威侯府的刘冀是在五城兵马司是不是?”
幼清点了点头,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方氏或者……刘氏。
“多谢你为了这事儿跑一趟。”幼清道,“画姐儿和刘公子自小感情亲如兄妹,私下里恐有见面的事,我们倒不确定,不过这件事我会提醒画姐儿,女儿家的名声最是重要。”
陈铃兰点到为止,这种事说多了多是薛思画吃亏,她点头道:“成,这事儿我就和你说,便是我娘我也没有提,你留个心就好了。”
幼清点头应是,陈铃兰就起了身,道:“那我回去了,改天再来找你说话。”
幼清知道她家的事情多,下半年两个女儿都要出嫁,便不留她,一直将陈铃兰送到垂花门目送她上轿子出门才回了房里。
晚上,赵承修如约而来,薛府一家子出动,幼清在花厅整整齐齐的开了两桌酒,里里外外并未设屏风,像是一家人一样,说说笑笑喝酒吃饭,赵承修很高兴,还硬喝了两杯梨花酒,虽很淡,但他的脸也晕红了一片,坐在幼清面前,笑呵呵的看着她,道:“宋太太,往后我还能不能再来。”
“当然能。”幼清将茶递给他,“您想什么时候来都成。”
赵承修就呵呵笑了起来,拉着幼清的衣袖,鼓着腮帮子像个孩子似的道:“我特别喜欢和您说话,就觉得,觉得……”他歪头想了想,“特别像母亲,尤其是您身上香香的气味,和母亲一模一样!”
幼清心头一跳,倪贵妃没死的事赵承修并不知道,她甚至不敢肯定将来若有一天赵承修知道了,会作何反应,她尴尬的笑道:“那是妾身的荣幸,妾身也觉得殿下很亲切!”
赵承修眼睛一亮,笑容越发的畅怀。
“夫人!”陆妈妈从花厅的门外躬身进来,朝赵承修行了礼,低声在方氏耳边低声道,“方才周长贵的过来,说她去烟云阁给三小姐送饭菜……”今晚只有薛思画一个人没有来,“可是烟云阁里空空的,三小姐和听安都不在,她在家里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人。”
方氏闻声一怔,蹙眉道:“这么晚了她能去哪里?”又道,“水井坊那边问过没有,画姐儿有没有过去?”
“还没有。”陆妈妈回道,“不过三小姐一向不喜欢去那边,奴婢觉得她不会去,您说她会不会……”
方氏听着脸色就变的极其的难看,不敢置信的看着陆妈妈,想到陆妈妈的猜测,她站了起来出了花厅,交代道:“先不要声张,去武威侯府悄悄打听一下,再派人沿街去找找,家里也不大意,再找一遍。”一顿又道,“圣上有了醉态,估摸着一会儿就要走了,其它的话等我们回去再说。”
“我知道了。”陆妈妈应是朝花厅里头看了看,带着玉雪回了薛府。
赵承修兴致很好,一会儿拉着幼清说话,一会儿和宋弈说话,继而又缠着薛镇扬说以前的事情,他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附和着问几个问题……方氏见幼清空下来,便喊了幼清和薛思琴出来,薛思琴见方氏脸色不好,就道:“怎么了,我看您和陆妈妈说了半天的话?”
“画姐儿不见了。”方氏将事情告诉两人,薛思琴哑然,过了好一会儿道,“您的意思是,她很有可能跟刘冀私奔了?”
方氏没有出声,真的是不排除这种可能。
幼清恍然就想到陈铃兰上午来说的事,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便叹了口气索性将薛思画和刘冀私下见面的事说出来,方氏扶额红了眼睛道:“这丫头,也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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