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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清强撑着等周芳回来,其实圣上的心思很好猜,这件事是谁做的先不考虑,他当即要做的是顺水推舟,来一个敲山震虎!
警示所有人,这大周,这朝堂能拿主意,能拍板的还是他!
所以,若若她没有料错,圣上定然会将赵承修下交由宗人府看押。
在宗人府赵承修不会被行刑或者虐待,因为这样做太过明显,她真正怕的是,有的人真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一不做二不休谋害赵承修!
所以,先要保护赵承修的安全,其后再去查到底是谁做的手脚。
琉球使者团共四十一人,只有三人咬定是赵承修派人接洽指使他们的,那么其它人,到底怎么说的?
这些周芳打听不到,她只能等宋弈回来再问了。
圣上封了西苑,任何人不得进去,不知道宋弈现在在做什么。
幼清坐立不安,脑子里一遍一遍整理着她所知道的事情。
“太太。”路大勇在门外喊了一声,幼清应道,“路大哥进来说话。”
路大勇掀了暖阁的帘子进了门,见幼清正披着毯子盘腿坐在炕上,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他蹙眉道:“太太昨晚一夜没睡?”
“睡不着。”幼清凝眉道,“你过来有什么事?”又指了指炕下的椅子,道,“坐了说话。”
路大勇没坐,低声道:“小人没什么事,想着老爷不在家,江泰和江淮也出去了,怕您这里有事用不着人,便过来了。”又道,“望舒去望月楼了,看看那边有什么消息。”
“我在等周芳回来。”幼清和路大勇道,“她去打听殿下的情况,不知道圣上如何处理这件事。”
路大勇听着就神色凝重的道:“小人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圣上昨晚将殿下送宗人府去了,还下令说不准任何探望和求情,否则一律格杀勿论。”他满脸的担忧,“老爷不会去求情吧?”
圣上果然将赵承修送宗人府去,幼清沉声摇头道:“这个时候去求情一点用都没有,老爷不会去的。”
“小丫头。”忽然,门帘子一掀封子寒进来了,他穿着见锦袍特意收拾了一番,幼清奇怪的道,“您这是要去哪里。”
封子寒不自在的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回道:“九歌派人来请我去十王府给二殿下看诊,我就收拾了一下。”又和路大勇打了招呼,便要走,“我走了,你在家里不要乱跑啊。”就一转身出了门。
“你和封神医一起去吧。”幼清看着路大勇,“一来护着他一点,二来,找机会看看能不能见到老爷。”
路大勇立刻站了起来,点头道:“小人知道了。”便飞快的撩帘子出了门。
暖阁里再次安静下来,幼清端着茶心不在焉的喝着,她觉得自己有些心浮气躁了,便索性喊了采芩进来扶着她去院子里散步,春天院子里香气四溢姹紫嫣红,辛夷抱了椅子过来放在正院前面的花园里,看着水声潺潺鱼儿嬉戏,幼清的渐渐沉静下来。
“太太。”采芩蹲在一边给幼清捏着腿,她近日活动的少,方才走了点路便有些酸麻,“圣上会不会借此机会就把立太子的事给糊弄过去了?!”这次黄了,往后要想再提这件事可就不容易了。
而且,不管赵承修是不是无辜的,圣上不达到警示压制的目的,是不可能将他放出来的。
“我也在想这件事。”幼清看着假山底下嬉戏的锦鲤,低声道,“这个问题他绕不开,现在怕就怕他改弦易撤,想要彻底瓦解南直隶所为的党羽。”
采芩似懂非懂,但大概的意思还是明白的:“您的意思是,圣上看押殿下是假,整治老爷他们是真?”
赵承修不过一个孩子,他是什么性子能办到什么事圣上怎么会不知道,圣上怀疑他不就是怀疑是宋弈他们替赵承修办的这件事,在圣上看来,他还没死宋弈他们就迫不及待的给赵承修扩大势力,笼络人心,把一切大局定了,接下来可不就只有等着他死了么。
但是对于宋弈他们来说,赵承修什么时候继位其实并不着急,甚至于他们并不希望赵承修立刻继位。他们如今做的所有的努力虽然是为了给赵承修巩固和扩展,但更多的是想要稳住江山,等将来赵承修继位时,圣上还没有将大周折腾的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凭新帝,凭他们几人之力,凭满朝还有理想抱负和能力的官员之力,能力挽狂澜,能再现盛世。
想必,所有读书入仕途的人都有这样的梦想和抱负,不说他们,便就是她想到此也忍不住心里激动不已,满腹期盼和骄傲。
但是,圣上理解不了,也永远不会愿意去理解。
“那怎么办。”采芩也害怕起来,抬头看着幼清惊恐的道,“这……这简直是与虎……”她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这个成语如何说,却深深体会到此种的可怖和惊险。
一旦瓦解,等着他们的很有可能不只是降职外放这么简单,等着他们很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与虎谋皮。”辛夷给幼清端茶过来,“采芩姐姐是不是要说这个。”
采芩点点头,道:“是,与虎谋皮,实在是危险重重,奴婢都不敢往下想。”单,郭,赵,薛,宋还有陈府等等南直隶大大小小的官员近百人,这么多人一旦圣上真的下狠心连根拔起……
场面只会比当年的舞弊案还要可怖。
“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幼清点了点采芩的额头,道,“就算是这样,你们也不会有事的,我们肯定有足够的时间将你们散出去的。”
采芩听着就噗通一声在幼清身边跪下来,坚决的道:“奴婢哪里也不去,就算是死也要和太太在一起。”
“知道了,知道了。”幼清拉她起来,无奈的笑道,“快去忙你的事情去,在这里胡思乱想的,再过一会儿你自己都要把自己吓的失心疯了。”
采芩忍不住破涕而笑,抹着眼泪道:“太太这个时候还打趣奴婢。”强忍了心思。
“夫人。”另一边周芳大步进了门,她换了身胡灰色细布短卦,下面是一条米白色的挑线裙子,头发绑在脑后看起有些不伦不类,却又显得干练精神,周芳的步子很大,几步便走了过来,幼清问道,“殿下进宗人府了?有没有打听到宗人府现在什么情况。”
“虽说是关押,但宗人府没敢将殿下下狱,只关在后院的一间小院子里,早上曾大学士还去求圣上,说殿下虽关押,但学问不能丢,他还请求圣上允许他每日卯时进宗人府给殿下讲授两个时辰的课业。”
“那圣上允许了吗。”幼清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曾大学士的请求正好钻了圣上的空子,既没有求情,却又试探了圣上的真正态度。
周芳回道:“圣上原是不同意的,可耐不住几位大人求情,圣上这才点了头,说除了曾大学士外,任何人不得进出探望,让殿下一个人在宗人府中好好反思。”
“那就好。”幼清松了口气,“只要曾大学士能进出,殿下的安危算是多了一分保障,也可见圣上并没有对殿下动真正的杀机。”
周芳点着头,道:“老爷也这么说。”
“你见到老爷了吗,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幼清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宋弈,周芳回道,“老爷在衙门里,后来单阁老他们去西苑求情,老爷也去了,不过听说没有怎么说话!”
这个时候不是出头的时候,在主使刺杀赵承彦的人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大家求情的侧重点就只能和曾大学士一样,在关押赵承修的基础之上,尽量给他一个舒适轻松的环境,除此之外,别的事都不能提。
“那行宫那边审问的怎么样了,除了那三个人以外,其他怎么说的。”幼清扶着辛夷站起来,周芳也过去搭了手,道,“其他人不管怎么问一律说不知情,里面还有人说,那三个人根本不是琉球的人,而是倭国派来的奸细。”
倭国?!
幼清心头突然跳了一下,神色紧接着就清明起来,对啊,她一直将视线放在朝堂上,放在有人要加害赵承修上……这件事,会不会对方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赵承修,而是琉球呢?!
琉球这次是来求援的,如果大周同意派兵出使琉球而反击倭国呢,对于倭国来说,这绝不会是个好消息。
所以,他们最先要做的,就是破坏琉球和大周之间的关系,使大周不同意派兵援助琉球,这样一来,倭国再攻打琉球就轻而易举了。
完全有这个可能。
“老爷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幼清和周芳一起往院子里走,周芳回道,“老爷说他再去一趟十王府就回来,让您不要担心。”
幼清颔首,心里不停想着琉球和倭国的关系。
回到暖阁里,她靠在炕头上实在撑不住便打了个盹儿,等她醒来的时候宋弈已经坐在炕上在看文书,幼清坐了起来,宋弈放了手里的东西看着她道:“是不是昨晚一夜没睡。”
“白天睡的太多了,有些日夜颠倒了。”幼清掀了被子朝宋弈移过去,宋弈将她揽过来抱在怀里,将她的手拢在怀里,道,“往后无若睡不着,就让人点支安息香,这般熬着对身体不好。”又心疼的摸了摸她眼底透出来的淡青色。
幼清乖乖的点头应是,摸了摸他下颌上冒出来的青青碎碎的胡茬:“你也是,连胡子都长出来了。”
宋弈也顺着她的手摸了摸,道:“嗯,年纪大了蓄着也不错。”
幼清轻笑,拉着他袖子坐起来看着他道:“我听周芳说琉球大使翻来覆去的说那三个人是倭国派来的?我觉得完全有这个可能,你要不要从琉球这边着手查一查?”“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宋弈给她倒茶喂着她喝,“不过结果不会这么快就有。”
幼清自己接了茶盅慢慢喝着,担忧的看着宋弈,道:“圣上他……会不会……”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宋弈就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道,“圣上不管做什么,你都不用担心,还有我呢!”
“我知道,可就是因为知道,我才更加担心。”幼清蹙着眉道,“你们要尽快想想对策才成。”
宋弈点点头,正要说话,外头胡泉回道:“老爷,姑老爷和单大人,郭大人、赵大人等都来了!”
“你快去吧。”幼清催着宋弈,“他们来肯定是找你商量事情的。”
宋弈点了点头,看着幼清,道:“你要不要一起去听听?”他怕幼清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还不如亲自去听他们说什么,她心里也有底气。
“我去会不会……”如果只是薛镇扬和薛霭他们,她就无所顾忌了,可单阁老和郭大人他们都在,她去就有点不合适,宋弈抱着她下炕给她穿鞋,又拿了件薄薄的披风给她披上,“宋太太睿智聪慧,对朝政颇有见地他们早已知道,你去了,没有人会觉得不合适。”
“你说的啊,若是几位大人不高兴,可不关我的事。”幼清就由宋弈牵着出了暖阁,宋弈淡笑道,“嗯,有我呢!”
幼清便就跟着宋弈去了外院,书房里胡泉已经让小厮上了茶,单阁老坐在首座,郭大人坐在他对面,下首则是薛镇扬和赵江,陈明京紧随在后,再往门边来则是祝士林和廖杰以及薛霭,还有一位幼清不曾见过有些面生的年轻男子,容貌和宋弈以及薛霭比起来说不上英俊但胜在气质儒雅,斯文疏朗,有股子书卷气……她微微一愣回头去看宋弈,宋弈站在她身边和大家抱了抱拳,幼清也随着她一一行礼,又宋弈在薛霭身边坐了下来。
幼清很奇怪他对面的是谁,可是又不好意思去问。
而对面的人也正用略显惊讶的眼神看着幼清,他知道这回来是讨论朝中的事情,所以来的都是身在朝堂的各位大人,出身不俗官位更是不低,且讨论的事情也不是小事,关乎着南直隶百十人的前途。正因为如此,他跟着陈大人来,心里还有些发虚,一直抱着谨慎的态度听着每个人说话,尽量不开口,只认真听着。
可是现在宋弈突然带了夫人过来,这让他非常惊讶,不但这样,更让他惊讶的是,在座的大人们没有一个不适或者不悦的,而是如同僚一般互相拱手行礼,各自落座,一派自然,没有半点的违和感。
这位宋太太可真是令人惊讶,竟然能这般泰然自若的坐在各位大人中间,且各位大人一点都不惊讶她的出现。
“九歌!”陈明京指着坐在末位的男子,“这是懋荣。”又和男子,“这是宋九歌宋大人!”
韩栎起身朝宋弈抱拳行礼:“学生见过宋大人!”
“懋荣客气了!”宋弈起身还了礼,笑道,“年前听陈大人说你回了荆州,此番是回京备考?”
韩栎恭恭敬敬的回道:“是,数日前方到京中,打算安心读书,为秋试备考!”
宋弈赞赏的点了点头做出请的手势:“懋荣学问扎实,定能一马当先,蟾宫折桂!”又道,“请坐!”
韩栎道谢重新坐了下来。
幼清才明白过来此人是陈铃兰欲招赘的夫君,祖籍湖广荆州,表字懋荣……单看他方才和宋弈的一番对答,可见不是个浮躁的人,若不然这里坐的一堆的高官大员,换做一般的学子早就急于表现,躁动不安了,可韩栎却一板一眼的坐着,直到陈大人喊他,他才起身和宋弈说话行礼。
幼清暗暗点头,一个颇有前程的秀才,能入京后果断决定入赘到女子家中,这本来就是一件很需要魄力和决断力的事情,由此可见韩栎的心智和决断。
“九歌。”单超看着宋弈,道,“你来前老夫和郭大人正在商议,不如,老夫递上辞呈求去,说不定还能保殿下一程。”他走了,南直隶就宛若断了一臂,圣上一定会有所触动,至少不会紧逼不舍。
“此事不妥。”不等宋弈说话,郭大人就道,“如今内阁之中戴阁老人云亦云不强出头,徐阁老恨不得抱病在家的好,只有您能和‘二杨”抗衡,若您一走,往后内阁的决策我们就没有半点的参与力,对我们来说损失太过惨重。”又道,“若真要如此做,不如郭某辞呈,抱住阁老您!”
“召南!”单阁老摆摆手,“如今要保的不是老夫,而是殿下的太子之位啊!”
郭衍当然知道,只是要保住赵承修的代价太大了,丢了单个老,南直隶往后的底气可就没有现在这么足了!
“依我看,薛某辞呈比较合适。”薛镇扬沉声道,“季行也正要散馆,届时我父子二人都在朝中,难免会引起旁人非议,且,休德和少仲也是我的女婿……所以,论得失,我辞去职务回乡归田再合适不过。”
“父亲。”薛霭蹙眉道,“我已经和郭大人商议过,我欲求了外放,出去历练几年再回京。”
薛镇扬一怔看着薛霭,道:“此事你为何不曾与我商议。”
“我外放是最好的结果,一来能避一避锋芒,二来,我自问修为尚浅,历练一番与我而言也有好处。”薛霭眸色很认真,可见他是深思熟虑过的。
薛镇扬朝郭衍看去,郭衍和他点了点头,肯定了薛霭说和他商议的说法。
幼清愕然,她忽然想起来前一世薛霭外放扬州宝应的事情,没有想到这一世薛霭还是选择了外放!
但可喜的事,这一世他是主动,前世他是不得不而为之。
幼清叹了口气。
薛镇扬虽觉得薛霭说的有道理,但是一时间难以接受,可此刻不是深议这件事的时候,他蹙眉了眉头没有说话!
“好了,好了。”单超摆摆手道,“其实这些都是下下之策,最好我们能想一个两全之策!”他说完,看着宋弈,道,“九歌,你可有好的办法。”
宋弈看着众人,低声道:“若殿下待在宗人府能确保他安全,此事便不着急。”他说着微微一顿,道,“眼下,先将琉球使臣的事彻查清楚,届时再请圣上定夺。”
单超愣了愣,他和郭衍以及薛镇扬都明白,在这一场角逐中,必须要有人让步,所以他们选择了自己辞去职位以略平息圣上猜忌的心思,而将赵承修放出来早日立定太子!
可是宋弈不同,他选择是将保住他们,而暂时不去管赵承修以及他的立太子之事。
这是一个舍弃,单超惊讶道:“一旦错过了这次,下一次,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蹙着眉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圣上的身体,若真那一天……到时候朝中没有太子,还不知会引起多大的风波,立定太子才是紧要的大事啊。”
“可大人又能确定,您若递了辞呈,圣上就会立储吗。”宋弈淡淡的说着,无奈的看着单超,单超端着茶的动作一顿,随即遗憾的摇了摇头,却又道,“总要逼上一逼,试上一试!”
“依我看。”祝士林出声道,“圣上这边到底如何先不管,先将琉球的事情查清楚,摘除殿下的嫌疑,其后我们再去谈论立储之事,前面圣上会答应,以后也会再答应的,没有什么事是一定不会变的。”
祝士林的想法比较乐观一些,幼清安静的坐在宋弈身边听着。
“我看,我们也可以用声东击西的方法。”廖杰笑的狡黠,“不是实行茶税和漕运税吗?漕运税如今倒未曾显出不适来,主要是九歌与山东各个商会协商好了,他们起了一个好的开端,可是茶税却不成,眼见就要到新茶上市的季节……我们不如煽动一些暴乱,惹一些纷争起来,这样圣上就无暇顾忌了。”又道,“若是这个法子不成,我们可以出一笔钱,能有一个张茂省,就一定能有第二个,第三个来!”把圣上的命脉的握在手中。
廖杰的话一落,大家都忍不住深思了一刻,随即又觉得不妥,皆摇了摇头。
幼清倒觉得廖杰的法子其实挺好的,只是在这件事上,实行起来却并不能确定一定能达到最终的目的,毕竟他们不是真的要逼圣上,让朝廷乱,而是要让圣上立储!
“先将眼下的事情弄清楚再议其它。”宋弈坚持自己的看法,“琉球使团四十一人,只有三人作证,其它人却一口否定事先知道此事,圣上却避开此事不谈,只认定三人的证词,此事甚为蹊跷。”
“你的意思是……”廖杰站了起来,看着宋弈道,“此事很有可能是圣上自己做的?”圣上不是可能这样做,一来他连拒绝琉球的说辞都不用想,直接将琉球使团轰走或者看押起来,这样一来别的附属小国也不必质疑大周没有大国之度,连属国都不愿意协助,二来,他还可以借此事打击南直隶官员!
此事,可谓一举两得。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陈明京惊骇的道,“若真是如此,那我们岂不是……”可见圣上对他们的忌惮有多深,他们如今已经全然没有退路。
幼清也心头微震,圣上可以让赵承修做继承人,但却可以不让在座的各位继续辅佐。
韩栎虽有功名在身,可毕竟不在朝中任职,听完大家的议论之后,已经是冷汗淋漓!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幼清看着宋弈道:“这件事会不会是倭国人所为,而非出自圣上之手呢。”她顿了顿,“我倒觉得圣上此次的反应并非是假,更何况,他若真要操作此事,不可能去策反琉球的使者,他们便是再傻也不可能协助圣上去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所以,圣上只有可能派锦衣卫或者东厂私下去办,若真如此,定然有迹可循!”
“你说的没有错。”宋弈颔首道,“所以说,我们要查清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大家都朝他们看来,幼清想了想接着道:“我觉得不凡试一试。”她蹙眉道,“不是说有一只倭国商队自广东入内海,沿着福建一路去了临安吗?我们不如……”
“我知道了。”廖杰抚掌,飞快的道,“你是打算让这支倭国船队变成倭寇,看看各方的反应?!”
幼清点点头,道:“或许,根本不用我们刻意去制造,若这件事真的是倭国人意欲破坏大周和琉球之间的关系,那么这支倭国商队就很有可能是假的,他们一到临安说不定就会出事,到时候,不就证明了我们的猜测。若我们猜错了,那就让假的变成真的!”只要这支倭国的商队变成了倭寇,那么就有办法证明他们是来监督琉球使团的动向的,就算不是,他们也有办法让他们变成是。
为琉球刺杀赵承彦的事找到一个替罪羊,就算这件事是圣上暗中所为,他只要不承认就没有有力的证据去反驳,到时候案子落定是倭国人做的,那么赵承修指使琉球使者刺杀赵承彦的罪名也就不成立了。
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幼清没有提,因为国势不稳宋弈他们一直是反对开海禁的,而这支倭国商队是第一支进入大周的外邦商队,只要出事,大家就更加可以名正言顺的反对重开海禁!
“幼清说的没有错。”单超赞赏的的点点头,道,“此事一举多得,若此事是圣上指使的,那么即便他不认同,也无法提出不认同的证据,除非他承认这件事是他做的。其次,海禁之事,也可以在此事之上重新发酵,撤回重议。”
“这些人在临安。”郭衍犹豫的道,“要如何操作这件事?”
宋弈看了幼清一眼,出声道:“此事我来办,五日内便就能有眉目!”
宋弈话一落,单超等人就松了一口气,单超道:“那就等消息传回京城,我们证明琉球使团中的三人乃是倭寇便就足以。”
“确实如此。”薛镇扬点了点头,道,“殿下无罪圣上便无理由再关押他!”他算了算时间,五日后已经错过了立储的时间,“那立储的事,要如何筹谋。”
事情不能走一步算一步,圣上这个态度,他们不得不多想一点。
众人便又深思起来。
事情确实很棘手,他们既不能触了龙鳞,又要保赵承修,还得护着己方的势力不被影响,真的是步步维艰。
韩栎紧张的端着茶喝了口,刚刚出的汗也渐渐干爽下来,他余光撇了眼幼清,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他在京城不是没有听说过宋太太的名讳,她当年揪着严大奶奶的一件事不放,官司打到宫中求太后做主,最后以一己之力撼动了朝堂的格局,南直隶也自此彻底翻身站了起来……但听说归听说,他还曾觉得,这名头或许也有夸大的成分,毕竟朝堂的格局单单凭一个女子的力量怎么可能撼动,如果真这么简单,那谁都可以入朝做官,一路高升了。
可是就在刚刚,所有人一筹莫展之际,她轻描淡写的就说出了解决之策,或许也有人想到,或许她的决策也说不上多么的高明,但是,就凭她的胆色和果断,也足以令人折服。
区区一个女子,且还是身有旧疾病弱扶风的女子,竟有这般的魄力和谋断。
韩栎觉得惭愧,他苦读十年,却不及她半分。
他犹豫了几次想要开口,可尽管心里对立储的事有诸多想法和看法,但还是无法毫无顾忌的说出来,毕竟,一旦出来你就要为你的话负责,无论对错!
韩栎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先听着。
“立储之事……”宋弈的话没有说完,就听到胡泉隔着门回道,“老爷,郑督都到了!”
众人惊讶的看着宋弈,宋弈朝大家笑笑起身去开了门,随即郑辕大步进来,众人纷纷起身和郑辕行礼,胡泉重新搬了椅子进来,幼清起身朝郑辕福了福和宋弈低声道:“那我……”她将座位让给郑辕。
“无妨。”宋弈朝她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不愿意在众人面前,显得因为是女子而矮着别人似的,郑辕侧目看了幼清一眼,很自然的在胡泉新搬来椅子上落座。
幼清没有说话,又重新坐了下来。
“各位大人商议的如何?”郑辕惯常的面无表情,腰背挺直的坐着,与众人的气质大相径庭,一身的英武之气,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廖杰主动将幼清方才说的策略和郑辕大概说了一遍,郑辕稍点就透,他听着回眸看了眼幼清,颔首道:“此法甚妙!”
“确实周全。”单超也颔首,看着幼清道,“我们这么多人,都不如幼清一个弱女子,实在惭愧。”
幼清红着脸去看宋弈,宋弈朝着她淡淡一笑,显然是接受了单超的夸赞,倒是薛镇扬客气的回道:“大人千万不能这么说,她总归是女子,有点小聪明罢了!”可他嘴上这么说,眼睛看着幼清,满是欢喜和骄傲。
幼清垂着头心头失笑。
“如今便在想立储之事。”郭衍蹙眉道,“五日后立储之日已过,圣上若就此不提,我们恐已无合适的法子。”
宋弈就朝郑辕看去,郑辕回视他一眼,又看着众人,淡淡的道:“诸位可还记得陶然之的“扶乩之事”?”
大家当然记得,当初陶然之以“子启生,异心乱政”一卦和严安污蔑宋弈异心乱政,若非当时宋弈谨慎收敛,怕是已经被这一卦结了性命!
“你的意思是效仿陶然之?”郭衍不解,凝神问道,“可如今后宫之中只有一个张茂省,他和蔡彰同流合污,虽说立场不明,可断不会轻而易举的来帮我们。”
宋弈喂喂你一笑。
“大人只知道张茂省是蔡彰推荐给圣上的,却不知……”郑辕说着一顿,道,“蔡彰和张茂省却是由郑某介绍相识的。”
郭衍一愣,廖杰一忍不住露出个啊的口型来,指着郑辕道:“郑督都,你藏的真够深的?”
“倒不是藏,只是我一直与张茂省交集不多,也无需他的相助,所以,便没有提起过此事。”郑辕轻描淡写的说着。
郭衍和单超对视一眼,又去看薛镇扬,薛镇扬道:“那郑督都的意思是,可以让张茂省再卜一次卦,若卦象显现,圣上会相信吗。”
“此事郑某不敢肯定,要问张茂省方可。”郑辕颔首,又道,“但,或许可以一试。”
单超捋着胡须,沉声道:“此事我们要仔细商议,力求做到自然求真,也不可暴露张茂省和郑督都以及我等的关系!”
“那是自然。”郑辕颔首。
有了郑辕这一番话,大家的心里总算是安定下来,廖杰喝了半盏的茶,忽然转头过来看着郑辕,问道:“那这么说来,蔡彰和郑督都也是关系匪浅了?”
“以前是。”郑辕知无不言并无隐瞒的意思,“只是大殿下一事之后,他与我来往已经甚少,我看他似乎对海禁一事颇为上心,倒不知为何!”
这么说蔡彰和郑辕没什么关系?幼清听着微微一愣,因为她一直以为蔡彰和郑辕私下里还是有来往的,当初蔡彰去薛府闹腾周文茵的婚事时,郑辕还陪同一起的,两个人的关系看上去很不错……
如果蔡彰和郑辕关系不似从前,而他又看似控制了张茂省,那么,蔡彰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呢?
幼清朝宋弈看去,宋弈也正朝她看来,两人正在想同一件事。
等大家一散,幼清和宋弈并肩往内院走,她低声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是倭国做的,可是单凭倭国人自己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们难道就不怕触怒了大周?你说……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依仗,又或者和什么人达成了共识?”
“你是说里应外合?”宋弈挑眉看着幼清,幼清点了点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宋弈牵着她的手,点了点头,道:“现在还没有证据。不过,虽是猜测,也要证实,只要有人做了,就必然能查出来。”
“嗯。”幼清点了点头。
第二日,幼清第三次药浴,这一次比前两次感觉要稍微好一些,但因幼清身体越发的虚弱,出来后依旧和前两次一样昏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方才醒来,等三日后第四次药浴时,她已经连坐在浴桶里都要蔡妈妈和采芩两边扶着,否则便会往下滑要栽进水里。
宋弈把她抱回床上躺好,幼清的呼吸又轻又缓,他在她唇角亲了亲又亲才出门去,江淮在门外候着,见着他出来便回道:“爷,临安传来消息,说倭国商队在宁波登船后,趁夜枪杀了沿岸的渔民和商铺,死伤约有数百人!”
宋弈眼睛一眯,眸底又冷又厉,他冷声道:“如今人在何处?”还真的被幼清猜对了,这些人,真的不是商队,而是一帮狼人乔装而成,上了岸便开始烧杀抢夺,俨然便就是倭寇。
根本不用他动手作假!
“此事可报回朝中?”江淮的消息是他们内部打探的消息,朝廷的消息自然要有宁波的府县来报。
江淮点点头,又蹙眉道:“此事的奏报由东厂在阜成门拦截,直接送入东厂,到底有没有到圣上手中,还不得知!”钱宁是怕这件事暴露,海禁的事要多添麻烦,所以就拦截下来。由他斟酌到底何时回圣上。
只是,拦就能拦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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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本正面写朝堂,姑娘们看的是不是不得劲儿,其实我想说虽然写的不大好,但是我写的还挺爽,咳咳……下一本我吸取教训,再不这样正面写了,如果哪天受不了还想写,我就写个女强朝堂文让女主当官了!
因为这卷的名字是“织锦绣”,这个锦绣是生活的锦绣,也是江山的锦绣,所以,我如果不写还真是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所幸是最后一卷了,感谢没弃文没养文一直陪着我的姑娘,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