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醪凡交给江淮和江泰,宋弈收了剑目光落在毫无生气的徐鄂身上,眉头紧锁。
徐鄂死了,并且是救幼清而死,宋弈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除了感激他的相救之外,还有着淡淡的忧心,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上前敲响幼清所在那间房的门,轻声喊道:“幼清!”
门毫不犹豫的便打开来,随即一个身影飞扑了出来,宋弈伸手一接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宋九歌。”幼清第一次喊宋弈的名字,“我好害怕!”她紧紧揪着宋弈的衣襟,眼里蓄积的泪水和心头的害怕委屈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宋弈心化成了水,又愧疚又懊悔又心疼的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没事了。我来了!”
郑夫人等人也相继出来。
幼清闷声点着头,缓缓抬起头来朝宋弈的脸看去,他瘦了许多,下颌上还长了点青青的胡茬,显得成熟了几分,多了一丝疲惫和沧桑,她哽咽着,道:“徐三爷他……死了!”她无法形容心里的感觉,对徐鄂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若没有交集大家相安无事,但此刻对方为你而死,就宛若心口被人刺了一刀,除了痛还有愧疚。
“我知道了。”宋弈柔声道,“他的救命之恩我们铭记在心,稍后我会安排人将他的尸体带走,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安葬他!”徐家的人若是活着便要见到人,若是死了就要收到尸,所以,他将徐鄂的尸体带走,也算是给他留一个全尸。
人死了,她就是再伤心也无济于事,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幼清闻言点了点头,偎在宋弈怀里哽咽的道:“好,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再给他立一个长生牌!”
宋弈理解她的心情,就是因为理解所以才更加的心疼,她从来都不想有交集的人,竟然在意外中迫不得已欠了他一条命,得了他一个救命之恩,人已经死便是想报答都无能为力,剩下的只有无限的自责和愧疚,他无奈的搂着幼清在怀里,叹了口气,道:“别伤心了,你好好活着,才不负他舍命相救。”
难道老天是觉得徐鄂欠了她的,所以这一世就让徐鄂来还她的情?若真是这样,她宁愿他们当初从未见过,至少,徐鄂还有一线生机。
她忍了情绪朝宋弈露出个勉强的笑容,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
“杂家陪你们一起去。”张澜站在门口,望着相拥的小夫妻,又看看地上孤零零的徐鄂,无奈的道,“徐三爷这一辈子,恐怕这件事做的是最清醒也是最正经的了。”
幼清擦了眼泪,回头朝张澜福了福。
“这几日,多谢公公照拂拙荆,此番恩情宋某铭记在心。”宋弈朝张澜抱了抱拳,目光真挚。
“宋大人客气了。”张澜回礼,看了眼幼清笑道,“若说照拂应该是宋太太照拂杂家才是,杂家在这里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话落,朝宋弈夫人两人行了礼。
宋弈和幼清避开,回了张澜的礼。
这边,郑辕抱着赵颂安正在和郑夫人说着话,郑夫人抹着眼泪,有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激动,而大皇子妃牵着赵颂平淡淡的站在一边,仿佛察觉幼清在看着她,她转头过来,朝着幼清微微点了点头。
幼清回了礼。
郑辕和郑夫人说话的动作一顿,视线亦是朝幼清这边看了过来,方才幼清从房里扑过来时他也在旁边,离的那么近,幼清脸上的依赖和欢喜他自然也看的很清楚,此刻他心里空落落的,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里。
郑辕目光飞快的动了动,又落在躺在地上的徐鄂身上,没想到这个浑人到最后关头竟然还能对方幼清舍身相救……以往彼此所有的不快和隔阂也随着徐鄂的死烟消云散,他再讨厌不起来,反而此刻看着他,心里头却不由自主的生出感激之意。
或许,他和徐鄂是一样的吧!
即便方幼清永远都不会爱上他,可只要她幸福,只要宋九歌对她好,他便就能如现在这样,远远看着就足够了,若有一天方幼清需要他,他亦能义无反顾的在她身边护着她。
不为别的,只为自己心里的放不下,成全自己的那份难能可贵的心动和记挂。
“宋大人。”张澜担忧的看着宋弈,问道,“后面几条船上的人都处理了?”
宋弈点点头,张澜又道:“那太后娘娘和徐氏的人怎么办?”
“此事,圣上会亲自处理。”宋弈说着,目光微侧,幼清和张澜以及众人的视线就顺着过去,这才看到离她们不远处有一艘三层高的画舫,雕梁画栋奢华靡丽,而最引人瞩目的,则是桅杆上飘扬的旗幡以及船头至船尾上密密麻麻站着的侍卫,阵势威严。
张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侍卫中间的赖恩,以及走过来瞄了一眼的钱宁,他脸色一变惊讶道:“圣上亲自来了?”
“嗯。”宋弈颔首,视线落在幼清面上,又看向单夫人,圣上说他要亲自抓住徐氏一族,包括太后娘娘,且不留活口一律格杀勿论,他微顿,牵着幼清的手,低声道,“随我去见圣上,我们先回去。”
幼清点点头,大事已定,这里用不着这么多人收拾,更何况,还有圣上亲自坐镇。宋弈离开最好,不管怎么说太后都是太后,想必圣上也不愿外人听到皇家的秘辛之事。
宋弈就拉着幼清的手,朝单夫人看去,单夫人点点头随着两人往对面而去,张澜和郑辕和郑夫人以及大皇子妃微微点了点头,随着三个人去了对面。
这边,醪凡已经在不远处被人擒住,而他的属下也仅剩下三五个,此刻皆被人控制,五花大绑的丢在甲板上,阿古和方徊站在断臂的徐炙面前,那一夜便就是他带着人冲进宋府,若非今日圣上在,他们一定手刃了这个人,以报那夜之仇。
两人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徐炙由徐大奶奶搀扶着,他亏欠的朝徐大奶奶看去,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看来,最终还是我欠了你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徐大奶奶无所谓的笑笑,“世人皆有一死,我们享尽荣华活了近半百的年纪,便是死了也比那些穷困潦倒一生的人要幸运。夫君不必遗憾,事已至此唯有死才是我们的解脱。”
“还是你想的透彻。”徐炙无奈的笑着,用仅剩的一只手牵着徐大奶奶出了门,两人一出去便有七八个侍卫围了上来。
谢嬷嬷跪在太后面前,哭着道:“娘娘,奴婢下辈子再来服侍您。”
“哀家活不了,可你却不一定。”太后悲切的看着谢嬷嬷,“你要好好活着,替哀家活着才是啊。”
谢嬷嬷摇着头,回道:“若娘娘身去,奴婢绝不会苟且偷生,奴婢这一生为您而活,死亦要守在您身边,全了我们的主仆之情!”
太后惨笑几声,扶着谢嬷嬷起来,道:“那就如你所言,望我们来生还能相遇。”话落,由谢嬷嬷扶着出了门,外头,郑辕带着人站在门口,见着太后出来,他眉眼都未曾抬一下,太后目光微挑,视线一转落在站在不远处冷漠看着她的大皇子妃,她心头微动,望着大皇子妃道,“你也不用高兴的太早,这皇位不是承彦的,也不一定就是承煜,说不定不用几年,咱们就又能再相见了。”
郑辕听着没有多少的反应,大皇子妃却是眼睛一眯,冷声道:“不管结果如何,想必您是不知道了,太后娘娘还是放心的去吧!”
太后冷笑几声,昂首挺胸的走到甲板上,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赵承彦,这两日他或许心里还惦念着周文茵的缘故,都闷在房里没有出来走动,此刻他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望着对面的画舫,难掩眼中的惊恐之色。
“祖母!”他看到了太后,抬脚艰难的移了过来,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一会儿见着皇帝,你只要哭就成了。先留住性命,以后再行图谋之事。”这或许是太后和赵承彦说的最语重心长的一句话,赵承彦泪眼朦胧的看着太后,噗通跪了下来,朝着她磕了三个头,又起身回道,“是承彦太过愚钝,辜负了您的栽培!”
太后笑笑,这一场输在哪里她心里太清楚了,虽说赵承彦不聪明,可当初她看中的就是他的不聪明,现在再去怨也无济于事了。
“别哭了,不要忘了你是皇子。”太后摆摆手,视线落在对面的画舫上,又微笑着和郑辕道,“走吧!”
郑辕做出请的手势。
两条船已经用铁链相连,中间的间隙搭了个似楼梯的木板,稳稳的固定在上面,太后由谢嬷嬷扶着一路上去,在船的甲板上,她就看到正由宋弈扶着,面色苍白的方幼清。
两人站在圣上面上说着什么,圣上打量了一眼方幼清,和宋弈道:“既然她不舒服,那你就速速带她回去吧,朕这里有人守着,你不必挂心。”又看着方幼清,道,“这一次能找到他们,你功不可没,等事情处理好,朕亲自赏你!”
张澜亦在一边附和,道:“……这一回老奴的性命亦是得亏了宋太太。”
圣上微微颔首,和两人道:“去吧,这里有朕。”他说完,就看到太后和徐氏的人被押上了船,宋弈也看到了,他和圣上抱拳,“圣上,微臣还有一事相求。”
“嗯?”圣上看着宋弈,宋弈就道,“徐三爷的尸体,能否让微臣带走,他虽该死,可却在临死前救了拙荆一命,若没有他,微臣此刻只怕……”他不舍的看了眼幼清,圣上闻言就蹙眉道,“徐朝阳死了?”
宋弈颔首,张澜亦是道:“是,他替宋太太挡了一箭。且在这之前,他也一直想办法救我们出去。”
“此人也算异类。”圣上对徐鄂并不在意,死不死对大局都没有影响,他不如顺手做个人情,全了宋弈夫妇的一片心,他们夫妻能在这个时候不避嫌,可见二人的忠诚和坦荡,他颔首道,“就依你了,徐鄂的尸体随你处置吧。”
宋弈和幼清双双行礼,和单夫人一起和圣上告辞,张澜原本也想一起去的,想了想还是和幼清点了点头,站在了圣上的身后,幼清颔首随着宋弈而去,正好与太后以及徐氏众人错身而过,徐夫人一看到她就红了眼睛,指着幼清骂道:“贱人,你不得好死,你还我儿子!”
幼清垂着眼帘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嘴,那边就有侍卫上来不由分说的堵了徐夫人的嘴,徐夫人呜呜的喊着满眼血红。
徐大奶奶脚步微顿,落在幼清面上,幼清淡淡扫了她一眼,随着宋弈而去。
赵承彦看了眼幼清,随即露出满脸的自嘲,周文茵和她说宋太太一副狐媚的样子,可他今日亲眼看到了宋太太,却不觉她有何不妥,相反还很貌美与宋大人亦是男才女貌……周文茵真的是处处在骗他!
太后领着徐氏众人以及赵承彦过去,除了太后之外众人都跪在了地上,圣上看着太后问道:“朕虽非你亲生,可一直敬重你,即便偶有不快,朕在孝道之上也从未有过逾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有没有逾矩那是你的事。哀家若在乎这些,以哀家的能力,早就让你情真意切的喊哀家一声娘。”太后淡淡的面带嘲讽,不屑的看了圣上一眼。
圣上压抑着怒火。
若是别人,钱宁和张澜还能呵斥一番说出语狂妄不敬,可对方是太后,即便是阶下囚,他们也不能训斥。
“好。好的很。”圣上腾的一下站起来,眯着眼睛看着太后,冷笑道,“看来你只在意朕的这个皇位了!”他说着一顿目光落在赵承彦身上,“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父皇。”赵承彦受了太后的嘱咐早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闻言跪了下来,膝行了几步,道,“儿臣没有……儿臣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儿臣想要的,只是父皇的关注和喜爱,仅此而已。”
圣上根本就不相信,可是尽管不信,赵承彦的话还是让他心里舒服了一些,他不再看自己的儿子,望着太后,目光又扫着徐氏的众人,厌烦的摆摆手什么都不愿意再说,赖恩就走上前来,和太后道:“娘娘,请!”是让他们再回到他们自己的船上。
太后停都没停,转头往回走,徐夫人吓的腿都软了,由侍卫半扶着往下走,徐二奶奶骇的晕了过去,被人拖着下了楼梯……
众人一上船,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桐油味,一时间大家吓的大哭起来,求着圣上饶命,太后径直进了船舱,在椅子上坐下来,和谢嬷嬷道:“我的发髻乱不乱。稍后见到先帝,可不能让他看见我这狼狈的样子才成。”
谢嬷嬷给太后略整理了一番发髻,又将簪子插的稳固一些,主仆两人一坐一站像一幅静止的画。
赖恩将众人捆好丢在了甲板上,他带着人上了对面的船,站在高高的画舫上,他将火把递给圣上,赵承彦哭着爬了过了过来,跪在地上紧紧抓着栏杆吓的说不出话来。
圣上冷哼了一声,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火把抛了下去。
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那艘船装满了徐氏族人的船被大火吞没。
画舫迅速驶离,退开数丈之外,圣上负手而立看着船上翻滚着的一个个火球,眼眸微眯,他转头过来,看着郑辕视线又落在站在角落里由大皇子妃领着的两个孙子身上,冷漠的和郑辕道:“太后尸骨无存,回去和礼部说,皇陵就不必入了!”
不让太后入皇陵,这便是对她最大的侮辱和否定,若是以往或许还有人反对,可如今太后逼宫兹事体大,恐怕没有人敢站出来提出反对的意见!
宋弈和幼清以及单夫人上了老安的船,接着乘船原路返回,一上船单夫人贴身的丫头婆子以及两个儿子悉数迎了上来,一家子人是劫后余生的又哭又笑,而幼清这边亦是被周芳和采芩几个人围住,老安和阿古等人远远站着。
“太太。”绿珠哭的稀里哗啦,“您能平安回来可真的是太好了。”她话落,面朝西方跪下伏地给菩萨磕了几个头。
幼清让采芩拉着绿珠起来,望着戴望舒道:“我走的时候你受伤了,伤势好些了吗?”
戴望舒抿着唇摇了摇头。
幼清放了心,又和方徊老安几个人打了招呼,单夫人一家子在这里,他们有的话不便多说。
绿珠抹了眼泪,就看到江泰和江淮抬着个尸体上来,她惊讶的道:“这不是徐三爷吗?”
“嗯。”幼清沉着脸点了点头,采芩见幼清脸色不对,就扯了扯绿珠不让她再问,江泰和江淮将徐鄂的尸体安置在顶层,开窗通着风,幼清望着宋弈道,“我们是不是就近选一处地方,天气太热,我怕……”她的话没说完,就看到不远处呼啦一下起了大火,众人一阵惊呼都朝那边看去,就看到太后他们乘坐的船烧了起来,火势蹿的极高,紧接着便有焦臭味飘了过来。
圣上站在船头看了一眼,随后画舫驶离,远远看着。
幼清和宋弈对视一眼,她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徐氏一族竟然无声无息的死在运河之上,莫说全尸,便是连入土安葬都成了奢侈,她撇开目光正好和单夫人对上,单夫人有些害怕,走过来携了幼清的手,道:“你们说着话,我带着他们先进去。我们也不着急回去,你们要办事尽管办,不必顾忌我们。”
“夫人您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吩咐她们办!”幼清说完,目送单夫人由婆子丫头簇拥着回了船舱。
幼清转头和老安道:“能不能让船走快点?”她不想留在这里。
老安应是,下去吩咐。
待单家的人一走,戴望舒和阿古以及方徊忽然在幼清面前跪了下来,幼清一惊朝宋弈看去,宋弈负手而立面无表情……方徊就道:“是属下护主不力让夫人被人劫走,请夫人责罚!”
“快起来。”幼清扶着戴望舒起来,又朝江淮和江泰打眼色,兄弟二人过来将方徊和阿古扶起来,幼清道,“那晚形势紧张,你们护着大家不受伤,我已经感激不尽,千万不必如此,莫说责罚,我实该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属下惭愧。”方徊满脸惭愧,阿古手臂还缠着纱布,此刻亦是无地自容的样子,幼清叹道,“这事就过去了,我们都还活着已经是皆大欢喜,该高兴才是。”
几个人依旧无法释怀,垂着头应是。
幼清叹了口气,求救的看着宋弈,宋弈便咳嗽了一声,阿古和方徊便行了礼退去了一边,戴望舒走到周芳身后站定,
“放开我。”忽然老安带着个元瑶自舱底走了上来,她被绑了手,边走边愤怒的瞪着老安,等走了过来,她看也不看幼清,直勾勾的盯着宋弈,就道,“爷,属下是一心想救夫人,并非故意的,老安他冤枉属下!”
幼清懒得见她,也不想和她费什么口舌,便和宋弈道:“我有些累了,去休息一刻。”
宋弈微微颔首,目送幼清而去。
元瑶余光看着幼清,心头冷笑了几声,抬头期待的看着宋弈,宋弈并不看她,和老安道:“断了她的筋脉,派人送回元氏去,告诉他们,今年内我要的东西若拿不出来,这便是他们全族人的下场!”
老安一愣,随即点头应是,同情的看了眼元瑶。
元瑶大怒:“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宋弈摆摆手,示意老安将她带走,元瑶被老安扯着往外走,她甩着老安的手,对宋弈质问道:“宋九歌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虽入了望月楼,可我却是元氏的大小姐,你没有资格这么对我。”又道,“对,我承认我喜欢你,可是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那个女人……她哪里能配得上你,你不要被她的外表迷惑了心窍。”
宋弈目光一眯冷冷的看着元瑶,挑眉道:“那我是否要成全你,亲自动手?”
“你!”元瑶害怕的后退了一步,“你……你不会这么做。”
宋弈淡淡的,眼眸中除了冷意没有元瑶想要看到的半丝不舍:“自以为是。”话落,抬步欲走,元瑶真的害怕了,她跳了脚喊道,“宋九歌,你今天这么对我,你不要后悔!你当初为何留我在望月楼,难道你忘了吗,没有我,你要的东西永远也拿不到!”
宋弈头也不回的进了船舱。
元瑶歇斯底里,戴望舒走了过来,讥诮的看和元瑶,她们宿怨已久,当初她被废武功时元瑶幸灾乐祸,如今轮到她看她的笑话,戴望舒讥诮道:“你没听爷说吗,你太自不量力了,你元氏的东西重要,可那也并非别人做不到的,你安心去吧,好好回去做你的元氏大小姐。”话落,冷笑着而去。
元瑶呸了一口,却是骂不出来,她哀求的看着老安,老安耸肩,无奈的道:“爷的命令,你没的选择。”
“可……可你要为爷想想,若你真断了我的筋脉送我回去,我爷爷还有爹娘一定会与你们为仇的,到时候你们就会麻烦不断,你们能承受得起这个后果?”元瑶看着老安急切的说着,老安不以为然,“那也要你们有这能办到才成!”话落,让人拖着元瑶便去了船尾。
“她这是……”方徊指着元瑶的背影,露出不解,他并没有看到元瑶今日的行径,老安就低声和他们解释了一遍,方徊顿时怒了起来,“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爷让她来漕帮已经是对她的容忍和开恩,她竟然不知感激,还做出这等事情。”
“说这些没有用。”阿古若有所思道,“将元瑶杀了或是送回元氏都不是问题,关键是爷要的东西还能不能拿到?”
老安顿了顿,回道:“爷既然这么做,就一定想好了对策,再说,那东西能不能用的上还是未知数!”话落,便勾着方徊的肩膀和阿古道,“我们进房说话去!”便走了。
幼清和采芩以及绿珠在房里坐了下来,戴望舒和周芳相继进来,幼清原本想问采芩方明晖如何,可是一想她们走陆路到这里来,肯定也是快马加鞭日夜不休的,定然不知道方明晖如何。
几个人在房里说了一刻的话,幼清确实有些累了,便靠在床上说着话睡着了,恍恍惚惚她做了个梦,梦里面她站在锦乡侯府的海棠苑里,徐鄂笑眯眯的从门口进来,两手不落空的提着各式各样吃的东西,一见到她就献宝似的道:“我买了你最爱的福寿包子,还是热的!”
她淡淡扫了他一眼,理也不理就回了房里,徐鄂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笑着道:“我昨晚要回来的,可惜被他们留住了,实在脱不开身,我说的是真的。”又道,“我真心实意的和你道歉,你就原谅我吧。”
她抬眸看着他,冷冷的道:“说吧,要有多少银子。”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的呢……”徐鄂顿时沉了脸,她就道,“不要银子那就算了,吃食留下来,你去后院随便寻一房歇着吧。”
徐鄂一见她如此,立刻又开了笑脸,笑嘻嘻的凑过来,伸出两根指头:“两百两,这一回有点多,下次我尽量少点!”
她盯着他,心里的火烧的她心肺绞着疼,恨不得一巴掌将这个无耻的人拍死才好,可是,就在这时,徐鄂的脸忽然晃动扭曲起来,眨眼功夫竟然变成了青面獠牙的鬼,那鬼龇着牙笑着,朝着她扑了过来,她害怕的缩到炕上,手胡乱摸着抓到了一把剪刀,就朝他的胸口扎去。
就这么不偏不移的,正扎进了他的心口,竟然还对穿而过,那剪刀尖头黑黑的冷冰冰的……
幼清惊的醒了过来,满眼恐惧的望着头顶的船板发呆,忽然,身边一只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宋弈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做恶梦了?”
“嗯。”幼清翻身过来抱着宋弈,缩在他怀里,道,“我梦见我亲手将徐三爷杀了,是一把剪刀,他直挺挺的在我面前倒了下去!”
幼清是觉得徐鄂是她害死的,才会心存愧疚做了这样的梦,宋弈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前面就是沧州了,我们将在徐鄂葬在那里好不好?”
“行吗?”幼清抬着头没了主心骨,“他……他一个人待在这里,他会不会怪我。”
宋弈摇摇头,道:“不会,他为你挡开那一箭时,他就不在乎这些了。”他叹了口气,又道,“我们请一些裱花匠多为她扎一些美人银器,这样,他有人陪着也不会寂寞了。”
虽然知道这些东西不过是安慰生者的,可幼清心里还是好受了一些,她抱着宋弈柔声道:“谢谢你。”她对徐鄂感觉不敢告诉宋弈,几个人能接受前世今生之说,这样的秘密还是留在心里好了。
“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宋弈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轻声道,“我们是一家人,他救了你我也很感激他!”
幼清点了点头,偎在他怀里,闷声道:“我们要快点回去,爹爹肯定担心死了!”她话落,宋弈便道,“我已派人回去报信,你别担心。”
“那京城现在如何了,那些人又杀人又放火又抢劫的,是不是一片狼藉了?”幼清忧心的看着宋弈,宋弈颔首道,“确实如此,两条街上财务损失很严重,死伤百姓已近百人,封氏医馆如今已是人满为患,连子寒都回去帮忙了。”
幼清叹了口气,在这点上她真的是对太后的决策不能苟同,便是逼宫也不必如此,其实,最关键的是她用了江湖的游侠,那些人见钱眼开一点纪律都没有,才不管后果如何,只顾着自己的腰包,杀那些无辜的人。
“都抓了么,我听说东城兵马司也参与其中了。”幼清说完,宋弈回道,“都抓了,大部分在打斗时剿清了,至于宫中遗留的人,留给兵部的人处置,等我们回去时,逼宫之事应该已经清楚了。”
不知徐展云了如何作想,他才进内阁,板凳还没有坐热,就要面临丢官丢命的事!
“还有一件事。”宋弈淡淡的道,“薛二爷和左二奶奶在宫中死了。”
幼清听着一愣,坐了起来望着宋弈,道:“薛明也死了?”宋弈点点头,将他知道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幼清听着只觉得悲哀,薛明怎么这么蠢,都这个时候他竟然还相信周文茵的话!
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
还有周文茵,不知道她死前有没有后悔过,当年她若真的嫁给薛明,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了儿女相伴,夫妻和睦生活美满呢。
“那周大人呢。”幼清想到了周礼,这个宋弈还没有留意,他回道,“云南布政使他不肯去,便已经撤销了,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想必他的仕途也到了头了。”
不知道周礼作何感想,还有薛梅,她会回来吧?如今他们能求的人就只有薛镇扬和薛霭了。
两个人聊了几句朝堂的事,外头就听到绿珠道:“老爷,太太,船已经靠岸了。”
幼清应了一声。
周芳就带着采芩先上岸租好了客栈,方徊等人去安排徐鄂入葬的事情,幼清和宋弈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夫妻二人和单夫人一起上了岸坐马车去了客栈。
客栈很大,他们租了两间院子,和单夫人一人一间,关了门和家里的区相仿,采芩和绿珠烧了热水,幼清舒服的泡了个澡,躺在了软软的床上,宋弈笑着拉她起来,道:“一会儿饭菜送来,你吃点东西再睡。”
幼清还真的饿了,这几天吃的都是硬邦邦的馒头和冷菜,喝的茶也都是冷冰冰的,如今闻到香喷喷的饭菜,她的肚子便咕咕的唱起了空城计。
“好!”幼清爬坐起来,重新穿好衣裳去了院子里,采芩几个人正忙忙碌碌的不停,幼清和宋弈在院子里坐下来,盛夏的夜晚繁星似锦,幼清抬头看着天,孩子气的问道,“你说,人死了会真的变成天上的星星吗。”
“或许吧。”宋弈喝着茶,淡淡的道,“若真能如此,死有时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幼清看着天上,没有说话。
晚上大家开了两桌吃了饭,方徊将安排的事情与宋弈和幼清回禀了一遍,幼清听着没什么问题,便去歇了,宋弈则在院中和老安说起漕帮的事情,老安道:“属下来时留了个心眼,虽带着了些人,可分成了几拨,事定以后属下就让他们先散了回去了。”
“嗯。”宋弈颔首,又道,“漕帮的事你处理的很好。不过以往余留的人若能留就留着,不能留就遣散了!”幼清说了她是怎么引起老安注意的,虽说幼清成功了是幸事,可也侧面体现了这些人的脾性,往后的漕帮可以做生意,可以为了地盘和人打斗,但决不允许在运河上做出抢夺杀人的勾当。
老安明白宋弈的意思,应道:“属下明白,此番回去便着手处理此事。”
宋弈满意的点点头。
第二日一早,幼清就和宋弈一起去了沧州的铁佛寺,在那里给徐鄂做了法事点了长明灯列了牌位,在寺中停灵三日,等到第四日才在寺中僧人的诵经中,将徐鄂安葬在铁佛寺后的一处群墓之中。
幼清在墓前待了许久,她看着上头刻的名字叹着道:“下辈子……希望我们不要相遇,你能找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平安喜乐的过一生!”她说完,朝墓碑行了礼,转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宋弈,朝着她走了过去,宋弈牵着她的慢慢走着,低声道,“我们今天启程回去?”
她是该回去了,幼清点头道:“嗯,回去吧,单夫人也等了我们好几天了。”她回头看了眼徐鄂的墓碑,青灰色的清清冷冷,毫无生气,而这世上也再不会有人嬉皮笑啦的缠着她,喊着她美人了……
希望,他真的能成为天上的星星吧。
幼清回客栈收拾了一番,便和单夫人一起重新上了船,行了两天到了通州,又换了马车隔天终于回到了京城。
其实没有很久,但幼清却觉得隔了很久似的,望着几处或坍塌或成了焦灰的房屋,她和周芳道:“回头去打听看看,若有困难的人家,就记下来,我们能帮就帮一把。”
周芳颔首应是。
幼清的车进了府里,她走的时候外院几处树木被点燃,墙也塌了几处,家里也不比外头好多少,一片狼藉,此刻几处已经收拾干净,烧掉的树木花草也悉数清理干净,和以前并没有不同,宁静祥和,有着家的温暖。
“妮儿。”幼清听到方明晖的声音,她迫不及待的掀了车帘,一眼就看到站在车前的方明晖,幼清眼睛一红就钻出车里急的要跳下去,宋弈失笑手臂一揽将她抱了下来,稳稳的放在地上,幼清扑进方明晖怀里,方明晖也红了眼睛,按着她的肩膀紧张的问道,“受伤了没有?”
“没有。”幼清摇着头,“我一点事都没有!”
方明晖见她真的没事,这才放了心,摸摸她的头和她道:“快和祖母还有姑母姐妹兄弟们说说话。”
幼清这才看到薛家一家人都站在垂花门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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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