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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家这次的菊花宴请了好些人,幼清以前在锦乡侯府也曾操办过这样的宴席,可请的大多都是勋贵之家的夫人,与文官的夫人太太们接触实在少之又少。
这样一来,她只见三三两两的夫人进来,却大多都是不认识的。
“我也不认识。”薛思琴轻声道,“还是头一回到这样的宴席上走动。”
幼清和薛思琴点点头,拉着她朝郭老夫人走近了一些,郭老夫人看着幼清,眼底划过笑意,颔首道:“你们年纪轻,往后多出来走走就好了。”说着,指着一位穿穿葡萄紫对襟比甲,年纪约莫四十出头的妇人轻声介绍道,“那位夫人是刑部左侍郎尤夫人,她身边那位是她的次女。”又望着另外一位穿烟霞色褙子的夫人道,“那是武杨阁老的儿媳,杨大奶奶,武杨阁老只有一子,去年刚成亲,娶的是钦天监监正许大人的长孙女,他们两家老姻亲。”
因内阁有两位阁老都姓杨,大家私下里便各取殿名前一个字来区分,杨维思位居文华殿大学士,便称他为文杨,而杨翼位居武英殿大学士,便称他为武杨!
幼清和薛思琴认真听着,也一一记着,幼清就望见门口有位四旬夫人由丫头虚扶着进了门,郭夫人便立刻迎了过去,笑着朝那夫人行了礼,道:“单夫人,没想到您能来,快请坐!”
“和我客气什么。”单夫人说着就朝郭老夫人走了过来,“老夫人,好些日子不见,您身体可好?!”
郭老夫人微微颔首,笑着道:“托你的福,身体还算硬朗。”她说着请单夫人坐自己左边,笑道,“单大人最近可好,身体如何?”
“很好,就是朝中的事情多,每天也睡不了几个时辰,有时候甚至一夜都回不来,只能在衙门里凑合。”单夫人说着叹了口气,道,“就是这样,还有人弹劾他不作为,我真是不知道,我们老爷要是不作为,那什么样的人才是有作为的。”
“有人一天不说别人几句就过的不安生。”郭老夫人语气平静的道,“你不要放在心上,只管过自己的日子,照顾他好就成,被人说几句弹劾两本也少不了几块肉,只要圣上知道单大人的好就成。”
单夫人笑了起来,点头道:“我就愿意和您说话,您真真是句句箴言,每每听完我都能茅塞顿开。”
郭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拉着幼清的手和单夫人介绍道:“这两位是薛大人的女儿和侄女,也是行人司宋九歌和祝休德的夫人!”又对幼清和薛思琴道,“这位是单夫人!”
幼清就和薛思琴一起向单夫人行礼。
“可真是俊俏的姐妹花。”单夫人打量着两姐妹,视线落在幼清身上,赞叹道,“平日不出门,竟是才知道薛家藏了这么两位人比花娇的姑娘,还是宋大人和祝大人有福气,不声不响的得了这么大的福气。”
“都是好孩子。”郭老夫人道,“薛太太为人方正,养的孩子很不错,家里的几位少爷小姐个顶个的出色!”
单夫人点着头,笑眯眯的打量着幼清和薛思琴。
那边,尤夫人见着单夫人到了,立刻就牵着自己的女儿过来了,满脸的笑容:“夫人来了,早上我还想着去府中接您呢,后来想想又怕我去了反而催着您,您路上还顺利吧。”单大人是尤大人的顶头上峰。
“我又不是不认识,何故让你多跑一趟。”单夫人笑眯眯说完,看向跟着尤夫人身边站着的少女,笑道,“一些日子不见,二小姐又长高了,越发出落的标致了。”
尤小姐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微胖的娃娃脸,一双杏眼骨碌碌的四处转着,怯生生的望着单夫人。
“这孩子。”尤夫人无奈的道,“也不知道行礼,真是越长大越木讷。”
尤小姐又朝后缩了缩。
“别吓着她。”郭老夫人道,“孩子胆小,你带他多出来走动走动是对的,认识些人也能开朗一些。”她说着和一边候着的妈妈道,“你服侍二小姐去找秀姐儿玩,叫秀姐儿好好陪二小姐去看看花,说说话。”
尤夫人说着朝自己的女儿看过去,尤小姐点点头,视线就朝幼清看过来,和尤夫人道:“娘,那位姐姐去不去?”尤夫人听着一愣,朝幼清看过来,幼清朝她微微福了福,这边郭老夫人就介绍道,“这位是行人司正宋大人的夫人。”又指着薛思琴,“这位是祝大人的夫人。”薛思琴朝尤夫人福了福。
“原来是宋太太和祝太太。”尤夫人淡淡一笑,打量了一眼幼清和薛思琴,暗暗惊讶两个人竟然站在郭老夫人身边,而郭老夫人也给两个人做着解释,她心头微动,笑着道,“我家二姑娘胆子小,她想问问两位太太可要一起去后院去玩。”她见幼清年纪很小,估摸着还没有尤小姐岁数大。
“她们就算了。”郭老夫人替幼清回道,“你也得让他自己出去走才成,索性身边也有婆子丫头守着,在家里头,不会有事的。”
尤夫人一愣,顿时尴尬的点了点头,和尤小姐道:“那你跟着这位妈妈过去,别乱跑,一会儿娘走的时候会着人去喊你。”
尤小姐点点头,又看了幼清一眼,跟着郭老夫人身边的妈妈出去。
宴席室里又进来了几位夫人,幼清一眼就看到了一位穿着件鹅黄色褙子,圆脸的妇人。
竟然是徐大奶奶,幼清心头一怔。
望着李氏,她眼前立刻浮现出在锦乡侯府的种种,和李氏斗法,还有最后她连死前,李氏决绝的捂着她口鼻的情景……
现在再想,那五年恍然如梦般,她甚至有些细节已经想不起来了,隔的很遥远,遥远到让她觉得不真实。
她失笑,摇了摇头。
这京城真小,她头一回出来,就碰到了老熟人。
她看到了李氏,李氏也看到了她,微微一愣,随即听身边的婆子低声介绍道:“站在郭老夫人身边穿着妃色褙子的太太,就是薛家的方小姐!”
李氏眉梢一挑,望向幼清,心头便升起四个字来“媚骨天生。”这么小的年纪,就生的这么撩人,难怪徐鄂那浑人对这位宋太太念念不忘,李氏微微颔首,视线不动声色的从幼清身上收回来,和迎在她面前的尤夫人说着话,“我也不常出来,这不是今儿知道各位夫人都来了,我便厚着脸皮来凑热闹了。”
“您哪是凑热闹。”尤夫人满脸的笑意,“您能来我们可都高兴着呢。”
李氏是靖国公的嫡小姐,嫁的又是锦乡侯府的长子,这样的两重身份,即便她和在座的夫人不是同路人,可大家依旧忍不住生出逢迎之心。
“我去见过郭老夫人,再来和您说话。”李氏朝尤夫人笑笑,便朝郭老夫人走过去,笑着道,“我今儿可是不请自来,老夫人和夫人若是嫌弃我,我可是也要赖着不走的,怎么也要看了花再抢几盆回去才行。”
没想到在外面的李氏是这样的,幼清眉梢微挑,打量着李氏,就听郭夫人笑着道:“瞧大奶奶这话说的,您这样的贵客我们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莫说抢花,您若是不嫌弃,我们这就将院子里的花悉数搬到你们府里去。”
李氏掩面而笑,道:“这可使不得,说的我和那强盗似的。”她说着余光看了眼幼清,就笑着道,“这两位天仙似的夫人是谁,我可是头一回见。”
“这两位是行人司宋大人和祝大人的太太。”郭夫人介绍完又与幼清、薛思琴介绍李氏,幼清和薛思琴便上前微微福了福……幼清心里叹了口气,她倒是并不在乎宋弈的官阶高低,宋弈的能力她也不担心他将来不会平步青云,只是,现在让她出席这样的宴会,还真是委屈,不管见着谁她都是年纪最小官阶最低的,不得不行礼问安……
“快别客气了。”李氏一手扶了幼清,一手扶了薛思琴,“两位太太快别客气了,虽是头一回见,可宋大人和祝大人的名讳却是如雷贯耳,也算是半个熟人了。”
还真是熟人啊,幼清笑了笑,薛思琴接了话回道:“是我们的荣幸。”
李氏就打量了幼清一眼,这位宋太太倒还算是大方,就是可惜没进锦乡侯府,若不然凭她的相貌应该能拢住徐鄂才是。
郭老夫人拍了拍幼清的手,对李氏有些爱答不理的样子。
李氏浑然未觉般,又和一边的单夫人说着话。
这是出来结交朋党的?幼清望着李氏。
“老夫人。”方才陪尤小姐出去的妈妈回来了,站在郭老夫人面前,压着声音道,“严大奶奶和赵大奶奶到了,正在外头院子里,由咱们的大奶奶陪着进来!”
郭老夫人眉梢一扬,诧异的道:“她们怎么来了,不是回了帖子说是没空吗。”说着,她招手喊来郭夫人,低声吩咐道,“严大奶奶和赵大奶奶来了,一会儿让尤夫人跟着你。”
严大奶奶,严安的儿媳,严志纲的发妻?而赵大奶奶,那就应该是左都御史赵作义的儿媳了吧?幼清微微一愣,不是说不来的吗。
薛思琴也显得很惊讶,和幼清一起朝门口看了过去。
就看到一位身材矮小,生着一双桃花眼,眼角有一颗朱砂痣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牡丹花勾银线边的革丝褙子,笑起来满目的风流,她身边的那位女子皮肤微黑,穿着一件铜色比甲,梳着飞燕髻,显得又高又瘦……
“高的那位是赵大奶奶。”薛思琴拉着幼清的手,道,“另一位便是严大奶奶。”
幼清点点头,低头去看郭老夫人,郭老夫人朝她微微一笑,道:“既开了门待客,自是什么人都能来。你若是觉得便扭,可以去后院走走,秀姐儿陪着各府的小姐在后头赏花。”她知道宋弈最近和严安的冲突就差摆在明面上了。
“我没事,难得这样的机会能见到这么多的夫人太太。”她说着笑笑,郭老夫人就点点头,道,“我像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喜欢往外跑,想着多认识些人,将来也能多些门路,后来年纪大了认识的人多了,反而不愿意出去多露面了。”她说着,叹气的笑了笑,那边严大奶奶和赵大奶奶已经由郭夫人和尤夫人陪同着过来了,房里的人都诧异的看着严大奶奶和赵大奶奶,奇怪她们怎么会赴郭家的宴席。
可来者是客,大家又不得不敷衍着行了礼。
严大奶奶根本不管别人,一眼就看到了幼清,和赵大奶奶对视一眼。
“这位夫人就是宋夫人了吧。”严大奶奶很热情的过来,毫不生疏的携了幼清的手,“长的可真是好看,仙女似的。”
幼清心头一愣,没料到严大奶奶会这么热情的来和她说话,她不动神色的将手抽出来,也是笑着道,“严大奶奶过奖了,蒲柳之姿当不得您的夸奖!”
“我和宋夫人可真是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呢。”严大奶奶就笑着挽了幼清的胳膊,“我们去外头赏花去,那些花儿可真是好看的很。”说着又和郭老夫人道:“进来的时候,可是瞧见了院子里好些花,我都等不及想去看看您老人家的珍藏了!”郭家请来的夫人,她也没几个需要接触拉拢的。
“去吧,去吧,那花搬出来可不就是给你们看的。”郭老夫人没理严大奶奶,是郭夫人应的话,说完又和众位夫人道,“那我们就去院子里赏花可好,趁着这会儿露水还未干。赏完花戏班子也要开锣了,各位夫人正好吃吃茶,歇会儿。”
大家都点着头说好,严大奶奶就挽着幼清往外走:“宋夫人一个人来的?宋大人没有陪你一起过来吗?”
“他事情多哪里得空。大奶奶是由严大爷陪着来的,可真是叫人羡慕!”幼清笑着答话,转身和郭老夫人行了礼,笑道,“我去赏花,一会儿再来和您老人家说话。”
郭老夫人点点头,道:“去吧,去吧!”话落,见幼清几个人转身朝外头,她给守在一边的郭大奶奶打了眼色,“你跟着点,别叫她们闹出什么不好看的事情来。”
“孙媳知道了。”郭大奶奶见严大奶奶进门就针对着幼清说话,心里奇怪,问道,“严大奶奶和赵大奶奶今儿倒是奇怪,何以盯着宋太太说话?”
郭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定是朝堂里出了什么事,先不要管,等晚上你父亲回来我们再打听。”
郭大奶奶应是,跟着众人出了门。
“这花养的可真是好。”严大奶奶望着幼清,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打量着她,“以前我娘也喜欢养花,不过养的都是牡丹花,品种倒是没有这菊花多,可放在一起却真是姹紫嫣红,国色天香。”严大奶奶姓彭,父亲就是户部尚书彭阁老,而赵大奶奶姓刘,是文渊阁大学士刘同的侄女。
幼清回头看了眼薛思琴,见她正在和礼部的一位胡夫人说着话,她这才转过来望着严大奶奶,笑道:“爱花的人性子雅,可见老夫人品味高洁。”
“宋太太可真是会说话。”严大奶奶笑着道,“宋太太养花吗?”
宋弈种在后院的那株海棠花算不算?幼清眉梢微挑,笑着道:“虽喜欢可却没有亲自侍养过!”严大奶奶掩面一笑,拉着赵大奶奶道,“我们这里可是有养花的高手,她家里头的花各色各样的,瞧着就让人眼花缭乱爱不释手。”
赵大奶奶腼腆的笑笑,严大奶奶又道:“改日去赵府玩,叫她送你几盆,无论放在家里还是院子里,瞧着都舒心的很。”
“不敢,这花给我了也是暴殄天物,我就不糟蹋赵大奶奶的东西了。”幼清朝赵大奶奶笑笑。
“宋太太谦虚了,这花养起来就是个心情,并不需要费什么神,若你喜欢,改日我叫人给你送几盆便是。”赵大奶奶言语真挚,幼清甚至看不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在聊什么呢,说的这么热闹。”徐大奶奶李氏走了过来,望着几个人道,“你们这一圈站着,可真是将这些花都比下去了,可见还是年轻好啊。”
严大奶奶目光微微一闪,笑着道:“宋太太正和我们说她不养花呢。”说的好像幼清拉着她说话似的。
幼清也挑了挑眉头,打量了眼严大奶奶。
是啊,在外人看来,严大奶奶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主动巴着她,即便是巴着也应该是她巴着严大奶奶才是。
严大奶奶又笑着和李氏道:“我们去那边看看去,似乎还有好多呢。”锦乡侯府的身份太敏感,严家现在是懒得搭理,“赵大奶奶和宋太太要不要去。”
幼清朝严大奶奶笑笑,“我和我的婢女说句话,您先去吧。”说着,转身要走,严大奶奶就拉着她笑道,“你既是去,那我们就等你一下。”
幼清笑笑,招手喊来周芳,拉着她走到一边,周芳飞快的看了眼严大奶奶,低声道,“太太,严大奶奶这样主动示好,奴婢觉得很蹊跷,您小心一些。”
周芳都看出来,她又如何不知,幼清颔首道:“我正是因这事要吩咐你。”幼清在周芳耳边轻声道,“你去外头看看,她们有没有和什么人一起来,若是时间来得及,便再去打听一番她们来前都做了什么。”周芳凝眉余光看了眼严大奶奶点了点头。
幼清说着,转身见严大奶奶竟然在原地等她,她笑着和周芳道:“去吧,光天化日她们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便朝两人走了过去。
周芳点头应是,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无人注意这边时,才无声无息的出了内院。
李氏望着幼清几个人的背影挑了眉梢,严安和宋弈虽算不得水火不溶,可也没有好到这个地步吧……看来今儿是有好戏看了,她摇了摇头,就是宋太太看上去太单纯了些,只怕被严大奶奶吃了,都不知道。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斗的越热闹才好,哪一方倒了,对她们来说都是好事。
李氏带着尤夫人去了单夫人那边。
她今儿来的目的,就是和朝中的夫人多走动走动,在胜负未出之前,这浑水她总要淌一淌的。
一群女人笑语盈盈的说着话,郭夫人就笑着道:“后头的戏要开锣了,劳各位夫人移步去后头听戏!”
“今儿可是好好逍遥了一回。”单夫人笑着道,“说起听戏,上一次还是好几年前,如今京中也没什么能入耳的戏班子,倒叫我们平日里消遣都没的了。”
杨大奶奶笑着接了话:“夫人一听就知道您是不大在意这些事儿的。”她满脸的笑意,掩面道,“上个月京城可是来了个苏州的长生班,唱的昆腔,里头的演丽梅的旦角叫兰秋,那模样和唱腔可是闻所未闻的,如今他们在德胜茶馆落脚,隔一天开一台,可是连票都难寻得一张呢。”
“竟有这事儿。”单夫人淡淡笑着,道,“许是我对这事儿真不在行,还真是没有听过。”
杨大奶奶咯咯的笑着,这边郭夫人道:“杨大奶奶可真是行家,那我们今儿这长生班还请对了,一会儿您可要多点两出才成。”
“哎呀,这可真是机缘。”杨大奶奶说着,就看到了严大奶奶过来,笑容一收,恭维的道,“还是让各位夫人,奶奶点吧,我就不献丑了。”
郭夫人淡淡笑了笑不以为意,请了众人往后面去。
后院里搭了个戏台子,对面是幢四面架着扶栏的退步,这会儿半垂着湘妃竹的帘子,隔着帘子能看到对面戏台上有穿着戏服的戏子走着台……大家说说笑笑的坐了下来,幼清则在严大奶奶和薛思琴的中间坐了下来。
丫头婆子上了茶,薛思琴趁着空档和幼清道:“要不然我们先走吧,我心里头总觉得不安生。”严大奶奶真是太奇怪了,奇怪的令她有些毛骨悚然!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要弄个明白。”幼清拍了拍薛思琴的手,道,“我心里有数,她还吃不了我。”她们有心,她就算今天避开了,明天势必还是要碰上的。
薛思琴忧心忡忡,没有说话!
郭大奶奶笑眯眯的拿着戏单子过来,请单夫人点戏,单夫人笑着道:“我哪里会点,让她们年轻些的点吧,我听着就成。”郭大奶奶推辞不过就拿着戏单给了李氏,李氏就笑着接了过来,随手点了一出《牡丹亭》,她笑着把单子递给郭大奶奶:“既说这出戏出彩,那我就托个大,点上这出,也长长眼界了!”
“戏排了,可不就是唱的,您点哪出都成。”郭大奶奶将戏单又拿去给旁边的人……
李氏点的这出《牡丹亭》是出大戏,等唱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也就都没有再点。
过了一刻,戏台子上的锣鼓开演,杜丽梅一出场幼清就听到杨大奶奶笑道:“这就是那兰秋,男生女相,这模样身段可把女子都要比下去了。”
“还真是好看。”许夫人点着头,又道,“这戏好不好,一开嗓可就听的出来了。”
随即杜丽梅开了腔,退步里头响起了一片掌声,可见是真唱的不错……
幼清看见郭老夫人由郭夫人扶着进来,大家纷纷站了起来朝郭老夫人行礼,郭老夫人摆摆手,到主位那边坐下,又朝幼清看了一眼,幼清朝她福了福,郭老夫人颔首,这才转身过去听戏。
严大奶奶和赵大奶奶小声说了几句,赵大奶奶掩面笑着余光望了眼幼清,又重新去看戏!
幼清笑着和薛思琴道:“我出去一下。”她站了起来,严大奶奶一愣,幼清笑着解释道,“您接着看,我去净房!”
严大奶奶笑着道:“正好,我也要去,不如一起吧。”
幼清扬眉,点头道:“好啊。”和严大奶奶一起出了退步,由婆子引着路两人在净房门口停了下来,严大奶奶道,“我又不想去了,在这里等吧,你快去快回!”
幼清朝她笑笑,道:“那劳您等等了。”便不客气的进去。
严大奶奶便在外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玩着自己染着丹寇的指甲,斜眼望向侯在一边的采芩和绿珠,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我方才不是还看到一个吗?”
“是,她有些不舒服,太太就让她去一边歇会儿,应该还在正院的耳房里头。”采芩不卑不吭的说完,就不再开口。
严大奶奶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没有再问。
“真是不好意思,让您候着我!”幼清从里面走了出来,严大奶奶回头看她,脸上一瞬间堆上了笑容,“我也出来透透气,这戏自小在家就听的,不稀奇。”
幼清笑着应着,跟着严大奶奶后头重新进去听戏。
过了半个时辰,在一片锣鼓声之下,第一出《游园惊梦》结束,郭老夫人起了身,和众人笑着道:“坐了一个上午,闷着了吧。”
“我都听的入神了。”尤夫人笑着道,“这兰秋唱的可真是好,余音绕梁,难怪一来京城就轰动了!”
许夫人笑着道:“我听着也是,都忍不住痴了一刻。”说着掩面笑了起来,郭老夫人就道,“你们年纪轻,听着这样梦里梦外郎才女貌的戏便就觉得如梦似幻,我这把年纪是听不出这样的感觉了,好在也年轻过,不算白活了这一世!”
众人都笑着道:“郭大人仕途顺坦得圣上信任,媳妇孙子又孝顺,要说这京城中论谁有福气,您可是头一人呢,您这一辈子怎么算都不是白活,不但不白活还比常人不知精彩多少呢。”
郭老夫人摆摆手。
“夫人。”守在退步外伺候的婆子轻手轻脚的进来,在郭夫人身边轻声道,“外头有位太太,说是来找宋太太的,奴婢瞧着眼生,要不要放她进来?”
郭夫人眉头微皱,轻声道:“可说了是哪个府邸的。”
婆子摇摇头。
“我去看看。”郭夫人蹙眉起身,带着婆子出了退步……
幼清正和行人司的崔太太说着话,幼清记得崔大人,上回宋弈迎亲随着去的人里面便就有位崔大人,只是,郭夫人怎么请了她过来,幼清心头转过,回崔太太的话:“我们老爷回来的迟,有时候又歇在西苑,衙门里的事情我知道的还真是少之又少。”她淡淡一笑,“崔太太说的这事儿,晚上我回去问问我们老爷可好。”宋弈派了桩去凤阳传手谕的差事给崔大人,这位崔太太却是不愿意崔大人出这么远的门,便求到幼清这里来了。
“那就有劳宋太太了。”崔太太朝幼清福了福,退了下去。
严大奶奶就抚了抚鬓角望着崔太太的背影,似笑非笑道:“可真是会钻研的,为行人司那点小事,还能追到这里来。”言下之意,自是瞧不上行人司这种小衙门。
薛思琴眉头直皱,却忍了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退步的门口有吵闹声传了进来,大家不约而同的朝那边看去,就看见两个婆子正拦着一位穿秋香色粗布比甲的妇人,那妇人吵吵嚷嚷的想要进来。
“怎么回事。”郭老夫人走了过去,望着外头满脸的不悦,郭夫人就走了过来,在郭老太太身边道,“……说是来找宋太太的,可问她是哪个府的她又不肯说,所以就没放她进来。”
“那她是怎么进府的。”郭老夫人蹙眉,郭夫人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守门的婆子说她没有放此人进门。”
没有放她进来,那就是跟着别人一起进来的?郭老夫人目光微动,低声道:“把人轰出去,别叫她闹事!”
幼清端茶喝茶,就听到身边的严大奶奶笑着接了话:“闹都闹了,恰好这会儿戏停了,我们也听听,她是哪个府的夫人太太,丢脸丢到这里来了。”说着站了起来,笑眯眯的和郭夫人道,“您赶出去,保不齐她一会儿在门口闹腾开了。我们瞧见也就瞧见了,吵到外头去可不是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话落,望着幼清,挑眉道,“宋太太,你说是不是。”
大家的视线便悉数落在幼清身上,她朝着严大奶奶轻轻一笑,回道:“这是郭府的家事,我哪里能做得这个主,自由郭老夫人和郭夫人安排,我这会儿只等着戏台再开锣呢。”
严大奶奶眉梢一扬,笑着道:“说的也是,那便赶走吧。”说着,朝退步外头挥了挥手。
忽然,就看到那被拦着的妇人使了蛮劲闯了过来,众人啊呀一声受了惊,郭夫人喊道:“快拦住她。”可不等婆子聚拢过来,那妇人已噗通一声在幼清面前跪了下来!
“宋太太,您答应奴婢的事,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幼清看清妇人的脸。
竟然是谢周氏!
她低头去看跪在地上的谢周氏,蓬头垢面,说不出的凄惨落魄,眼睛里两汪热泪更是无助的让人忍不住怜悯,幼清缓缓的收回了视线,又朝严大奶奶看去……
原来今儿的反常,就是为了现在做准备的?是怕她中途走了,这戏没她配合,所以才故意示好强拉她?!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严志纲的夫人这一世她算是见识到了。
“这是怎么了。”严大奶奶和赵大奶奶惊悚的跳开,指着地上的妇人道,“你什么人,意欲何为。”
薛思琴也瞪了眼睛,望着地上的妇人满目的戒备。
赶过来的婆子要去拉,谢周氏推搡着就是不肯走,一把抱住幼清的腿,道:“宋太太,您答应过我帮我救我家相公的,如今我相公就只剩半条命了,求求您救救他!”
众人一阵哗然,也生了兴趣,杨大奶奶便问道:“你相公是什么人,为何求宋太太?”要知道,这里在座的各位夫人,家里可都比宋家的家世显赫,不求别人,竟然求宋太太,这也太奇怪了。
“我相公是虹县县丞。”谢周氏不敢看幼清,垂着头道,“他如今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监牢里,身患重病,奄奄一息,妾身走投无路只得来求宋太太。”
严大奶奶就奇怪的道:“人关在大理寺?”她指着郭夫人道,“这位夫人可是郭夫人,你不去求她,你求宋太太有什么用,她家老爷又不分管大理寺!”说着,掩面笑了起来,好像这是件多么好笑的事情似的。
“妾身知道。”谢周氏道,“妾身求宋太太,只因为她之前答应过妾身,她一定会帮我把我家相公救出来了,可是过去这么多日子了,我家相公非但没有出来,却病的要死了,所以……妾身才来找宋太太。”
一个行人司司正的夫人,口气就这么大?还敢夸下海口,将朝廷重犯从大理寺里救出来?她凭什么这么狂妄……尤夫人一下子掩住嘴,惊讶的道:“宋太太,她……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可真是年纪小不懂事啊,就是她也不敢答应别人这样的事情啊。
这……送了不少的银子吧。
“你胡说什么。”薛思琴见幼清没有说话,便急的站了起来,指着谢周氏道,“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容不得你胡言乱语,血口喷人!”她说着气不过,朝着后头的两个婆子就喝道,“愣着做什么,没听到你们夫人让将人拖出去吗。”
两个人婆子应是,严大奶奶就上前一步拦住了,笑着和薛思琴道:“祝太太休恼,这事儿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今儿要是不把话说清楚,宋太太这冤可就真的洗不清了。”
她就说今天严大奶奶头一回和幼清见面,就这么不计前嫌热情相迎很古怪……还有这位谢周氏,若不是有人带着进过府,凭她是三头六臂也找不到这里来,这事儿只要有脑子的人,就能看得明白,分明就是有人事先预谋的,为的就是在这里给幼清难堪,给宋弈抹黑。
真是好算计,在郭家的宴席上,当着半朝夫人太太的面。
薛思琴想着,气的胸口疼!
“严大奶奶。”郭夫人走了过来,冷声道,“这事儿还是让宋太太自己去解决吧,你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不要说话的好,免得你,好心办了坏事!”说着让人将谢周氏带走。
谢周氏大哭,死死的抓着幼清的腿,哭着道:“宋太太,我不是有意要到这里来给您惹麻烦的,我只是找不到您,实在没有法子了。和我相公的生死比起来,我这条贱命随便怎么着都成,宋太太,求求您行行好!”
这是在和她解释吗?她因为谢大人重病难治,所以才由着别人利用,来往她身上泼脏水?幼清冷眼看着谢周氏……又忍不住朝一边坐着的李氏看去,上一世她和李氏,这样栽赃陷害泼脏水的手段,不知用了多少回。
到是好用!
幼清依旧没有说话,谢周氏着急了似的,喊着道:“宋太太,您不要不说话啊,这事儿您若是办不成……能不能把银子还给妾身,那是妾身的救命钱,有了它妾身也好再去求别人,哪怕留在身边给我相公请大夫也成,妾身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又道,“宋太太,看在我给您们帮了忙的份上,您再帮帮我。”
众人恍然大悟,顿时朝幼清看来,合着宋太太是收了人家的银子,人家没了银子傍身又无路可走,所以才这样不顾脸面生死的找上门来。
还帮了宋太太的忙,什么忙?
“把她的嘴给我堵上,拖出去。”郭夫人怒不可遏,就在这时,幼清朝郭夫人投去个微笑,歉意的道:“没想到我一来,反倒给您惹了这样的麻烦,也扰了大家的好兴致。”说着一顿,又道,“不过我瞧着大家也实在好奇的紧,恐怕不说清楚,一会儿看戏都是要分心的,若是这样倒是我罪过。”说着看着严大奶奶,“为了这点贻笑大方的事,竟让京城堂堂名角受了冷落!”仿佛在说严大奶奶就是那名角似的。
郭夫人撇过头去,眼里的担忧变成了笑意。
薛思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她刚才看幼清的样子,还以为她惊的呆了,如今见她这样,她就知道,幼清定然是有法子应对的。
众人听着幼清的话,就纷纷避嫌似的低头去喝茶,可耳朵却竖的高高的听着。
严大奶奶接了话道:“这谢周氏我瞧着也可怜,也不知道真假,宋太太还是把话给人家说清楚比较好,免得也给人留了话柄不是。”又对谢周氏问道,“你这冤枉了宋太太也就罢了,可宋大人好歹也是七品官,你若冤枉了他可是要当罪的。”话落,掩面一笑,和幼清道,“我说的对不对!”
“对。”幼清笑着点头,道,“大奶奶说的很对,一顿板子定然是逃不了的。”
许夫人瞧着直皱眉,和尤夫人道:“这宋太太也太糊涂了,凤阳的案子那么敏感,怎么就敢收这样的钱,要是落实了,宋大人再受宠,这头上的乌纱也难保了。”说着摇了摇头,尤夫人轻蔑的道,“不要乱说,她只怕也是年纪小不懂事,我可是听说她今年才十四,和宋大人都未圆房呢。”说着,朝严大奶奶那边努了努嘴。
许夫人一愣,顿时明白过来,这事儿恐怕是严大奶奶设计好的,就等着宋太太往里头钻。
许夫人就朝前面的单夫人还有郭老夫人看去,两个人都皱着眉头,脸色很难看。
李氏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坐的近尤夫人说的话她听的很清楚,事情也看的很明白,这事儿就是严大奶奶设的圈套……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可看的出来也没有办法,这事妙就妙在,宋太太明明心里知道是圈套,还不得不站在这里应对,因为涉及到官员受贿,且对方还是朝廷的重犯,她如何避?
这事儿可大可小,就看宋太太要怎么解了这圈套。
李氏心头笑笑,摇了摇头,不由担心幼清,年纪这么小约莫还是头一回出门赴宴,却不曾想就遇到这样棘手的问题……好在她还算镇定,没有吓的哭起来!
至于能不能处理好,她还真是料不准。
不过,奇怪的是,严怀中怎么撇开夏堰,撇开郭衍,撇开单超独独对宋弈下手?难道这中间出了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李氏若有所思。
“怎么不说话了。”严大奶奶笑望着谢周氏,“这你说送银子就送银子,无凭无据的,像宋太太说的,可真是要吃板子的呢,你一个女子一顿板子下去,莫说救你相公,命都是要没了的。”
严大奶奶说着,就似笑非笑的在一边坐了下来,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等着幼清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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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本文前两卷的主线就是平反舞弊案,救父亲,我要是把这个朝堂这些事儿绕开了,这个文就不对了,虽然也在写,但是就有种偏了主线的感觉!但是你们不爱看,这个可以理解,我认真反思了一下,决定换种写法换个角度交代这些事儿,应该会好一些!
总结一下经验,哈哈哈哈…表嫌弃我,要不然我哭给你看…抹你一身鼻涕!
话说,月票表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