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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再无话,宗政恪与萧鹏举到了同心原。这是一片山腰小平原,不知是否刻意休整过,地面很是平齐。平原之上长满碧绿青草,宛若绵延向天际的地毯一般,而地毯正中央最为引人瞩目的莫过于一棵长得古里古怪的大树。
这树,宗政恪不知其品种,它高大苍翠,叶片如碧玉,密密匝匝遮蔽了小半天空。它的树干很短,离地不过一丈来高,上面两根分杈,一根分杈粗壮挺拔笔直,就像一把利剑直刺云霄;另外一根分杈却纤细柔韧扭曲,曲里拐弯着斜斜倚靠那根笔直分杈,竟有如依偎在怀也似。
难怪被叫做夫妻同心树,有心人真要去琢磨,还真觉得那根笔直分杈就是雄纠纠昂藏男子,而那根柔细分杈则是婉约温柔的女子。两根树杈本系同根所生,自然不离不弃、同生共死,也暗合夫妻之道。
这棵树长得高大,枝繁叶茂,上头系着数也数不清的各种颜色、各色式样的同心结。宗政恪仰面瞧看,只觉得这些心形的同心结,便是一棵棵悬挂在树枝间的心脏。但这些小小的“心脏”,有些颜色尚新,有些却早已黯淡褪色。
她默默看了片刻,便面色如常地走开,倒叫萧鹏举有些惊讶。他以为,但凡是个闺阁女儿家,哪怕是他家姐妹们,面对与姻缘有关的物事儿,总多少会有些憧憬向往,却没想到这位小表妹似乎完全不在意。
同心树不远处,建着一座高达三层的大客栈。此时客栈的门大开着,隐约可见几个小二懒洋洋地坐在长椅上,嘻嘻哈哈不知在说什么。
宗政恪便问萧鹏举:“天色已晚,咱们是否要在此处住下?”
萧鹏举笑着摇头道:“不。咱们赶一赶路,到前头的严家庄落脚。”
严家庄?宗政恪心中一动,这地方在天幸国的武林中可大大有名,其庄主严华武有铁胆孟尝君之称。但这位孟尝君背靠京师某位大人物,私底下替这位大人物招揽江湖好手,并非真的热情好客的“孟尝君”。
念头一闪即逝,宗政恪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提着篮子去往她早就看好的一个地方。她提的毕竟是祭品。在这儿光明正大祭奠有些不合适,上回她来便寻了一个隐蔽地方,现在自然还去那儿。
到了地头。宗政恪在一块大岩石后头摆开祭品,除了黄酒、果品、食物等等,就是香炉香烛纸钱了。将东西都摆放整齐,香烛插在炉中。点上火,将黄酒倒在酒盅里。她跪倒在湿漉漉的草地上,虔诚地磕头。徐氏和萧全忠都跟在她身后跪拜,萧鹏举帮着在一边烧纸钱。
等宗政恪祭过,萧鹏举也同样祭奠。磕了头以后说:“姑母、姑丈,请二老放心,侄儿一定照顾好恪妹妹!”
闻听此言。宗政恪低眉敛目,面色平静无波。不想。萧全忠忽然在她身后低声叫道:“姑娘,姑娘,您看那里。”
顺着萧全忠的手指方向瞧去,宗政恪微怔。居然就在不远处,她还看见了一个香炉,里头不仅插着已经燃了大半的香烛,还有许多已经烧成灰烬的纸钱。香炉前头地面上还摆着几个空空如也的瓷碟。
宗政恪心头微动,款款走过去。萧全忠早就抢先,没有动那香炉,却用手帕包了手再捡起一只瓷碟举起来给宗政恪瞧看。
那边萧鹏举也起身,跟着走过来,一见那瓷碟便道:“咦,这碟子倒不平常,似乎仿大昭甜白瓷烧造。瞧这薄胎与细腻颜色,也算上品仿制瓷。”
宗政恪也已经认出这瓷碟,她与徐氏交换目光,示意对方压下惊讶。只因为,萧全忠手中这只瓷碟,与她母亲遗物当中的真正大昭甜白瓷餐具当中的一套,几无二致。而那套餐具,乃是大昭宫廷几十年前的御制之物。就算要仿制,恐怕也不会仿制这种早已经不在市面出现的餐具吧?
会是谁曾经来过?难道除了自己爹娘,还曾经有人也在同心原遇难过?宗政恪记下此事,决定回头叫明心遣小师兄的人手去查一查。并非她疑心深重,而是事情太过凑巧,由不得她不上心。
不过萧鹏举并不以为意,笑道:“同心原这地方,既有人来系同心结,也有伤心人来特意取下同心结。不仅如此,往北边去就是伤心崖,不知有多少伤心人跳崖而亡。在这附近找找,也许还能找到祭奠之物。”
宗政恪眉梢微动,点头道:“既如此,便将东西放回去,咱们走罢。”
萧全忠将瓷碟放回原处,几人便加快脚步下山去。只是没走多远,宗政恪眉微皱,借着抬手将被风吹乱的鬓发夹到耳后的功夫,飞快地往那大客栈的方向瞅了一眼。
眼神微沉,她看见似有一人站在客栈三楼的一扇窗后面,远远地望着自己这几人。方才,她正是敏锐察觉到异样注视,才有意察看,没想到还当真有人在远窥。
这是武者的直觉,哪怕她此时修为不复,也依然拥有如此可怕的感觉。不过,那个人目光中似乎并没有恶意。宗政恪想不通,却也不打算去察看。若有人有心于她或者谁,自然还会现身,她以不变应万变。
宗政恪几人的身影渐渐不能见,那站在客栈三楼的人退回房里。房中却不止一人,还有一人坐没坐相地靠在躺椅中,一面悠悠地摇晃,一面将手中的白梨啃得汁水横流。
“铁面叔,咱们该转道上京了吧?一路护送到这里,也能给主子一个交待了。回头要是没办好三姑娘的事儿,人家向宿慧尊者告一状,尊者再向主子告一状,咱们能有好儿?”段独虎眯着眼儿,颇享受的样子。
铁面默不作声,绕过段独虎,径自出房门。段独虎慢慢起身,踱到窗边。不多久,他便看见铁面出了客栈大门,向那棵同心树走去。
段独虎哈哈地笑,对躺在床上的王孤狼道:“哟,铁面叔不会还是个情痴?他不会假这公济了私吧?”却无人应他,王孤狼睡得四仰八叉,鼾声渐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