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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达让人上了饭菜,吃完饭又上了茶。正准备歇会儿就走,管家来报:“老爷,外面有位秦公子求见。”
陈达顿时想到了秦松涛,想也不想地道:“不见!”
管家又道:“老爷,是秦松涛的侄儿。叫做秦钰。”
陈达一怔,放下茶杯,皱眉。
秦钰来找他做什么呢?
不过,秦钰既然跟秦松涛有仇,那见见也无妨。
想到这里,他朝管家点了点头,“请吧。”
管家带进来一老一少两位文人模样的人进来。
上次宫宴上,陈达没怎么注意他。
直觉秦钰温婉如玉,风度翩翩,形态雍容自如,竟然有几分秦松涛的气质,但比他明朗得多,一看就觉得是个干净的人。
秦钰进门便朝陈达揖首道:“在下秦钰,拜见陈大人。这位是司马毅先生。”
陈达看了眼司马毅,笑着道:“二位不必多礼。请坐。”
秦钰和司马毅在客座上坐下,下人上了茶,陈达道:“不知道秦公子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他虽然对秦松涛很有些不以为然,可是眼前的秦钰是秦松涛的宿敌,看在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份上,他并不吝于给他几分客气。
秦钰道:“在下深夜到访,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今日前来,是想请问大人可曾想过究竟谁入阁会有益大人呢?”
陈达闻言怔住,想着秦钰所说的话。他似乎只想踩秦松涛一脚,却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究竟是张征东入阁对他的好处多些,还是燕权慎入阁对他的好处多些呢?
曾经他惯性的认为,张征东是他们这边的人,所以他对自己来的有好处。可是如果按照晋漕中的想法,最后得益的却是秦松涛。
秦松涛在朝廷才混了五年,就进了六部,再进一步未必不可能和自己平肩,何况他年轻,自己到时候就走下坡路了。
秦松涛知道自己不喜欢他,他一旦上位是否会放过自己呢?
显而易见,不会!
由此看来,张征东入阁之后能得到最大好处的还是秦松涛,而且恐怕经过此事,晋漕中为了安抚他,还会对他有更大的补偿,这样一来,秦松涛的腰板就会挺得更直,往后他莫说排挤他,只怕还要反过来受他的拿捏。
说起来,他是一万个不希望秦松涛这么称心如意的。
燕权慎入阁,接任的是晋漕中的吏部尚书。之前晋漕中准备的调动路子就封掉了,之前的户部侍郎位置没有空缺,秦松涛就算要获得新位置,也未必有那么好的位置给他了,因而,秦松涛再跳也不会爬得那么快了。
再说了,当内阁力量倾向晋漕中时,他就未必会重视每个下属了,而是重点关注自己认为最需要的伙伴。而他陈达,年纪比秦松涛大十多岁,再怎么都是培养秦松涛来得长久。
这也是陈达看得最透的地方。
陈达也是混官场的人,面不改色的看着秦钰道,“我不知道你的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秦钰锻炼了这么久,本就不笨的他,早就开窍了,也有颗玲珑剔透心,自然感觉到陈达的试探。
他微微一笑,“我的意思很明确,如果陈大人觉得张征东入阁对大人好处多,那么就当我们白来。如果大人觉得燕大人入阁好处多,那么我们可以帮助化解掉这次的漕运危机。其实大人也很明白,为何我们队漕运案子如此不依不饶,不就是为了要审处东西来,何况,这里面事实上是有问题的。”
陈达闻言顿时明白了,他哪里是解释给自己听,是想告诉他如果他倒戈,那么对于漕运之案,他们将收手。
他忽然动心了。因为如果他倒戈,就是帮了燕权慎最大的忙,他自然会记着他的好。他挺晋漕中,也不会给他特别好的脸色看。
这点他已经很清楚了。
他若插了手,那就是背叛,季振元是不会放过他的!
但他太容易答应了,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廉价?
他哼笑道:“秦公子可真敢说。连我都不得不佩服公子了。”
秦钰温婉一笑:“大人既然知道我三叔女儿和宁逸飞的事情,自然会清楚这件事是如何解决的。宁王妃的母亲又为何将秦嫣认为义女,就是为了不让她在有脸纠缠宁逸飞。宁逸飞是给大人面子没说话,若是再逼下去,便真相大白罢了。反正宁逸飞也娶妻就快有子了。他妻子,我妹妹对宁逸飞为人如何一清二楚。这件事实在是太牵强了,陈大人难道觉得不是吗?”
陈达沉了脸,这点自然是只有他最清楚不过了。
司马毅接过话:“大人是勋国公的门生,其实大人不过是少了点资历,否则,争个首辅又有何难。可是再过五年,秦松涛也入阁了,大人想想,晋大人是愿意继续扶持您还是愿意扶持听他话的秦松涛呢?再说了,这次漕运的事情,最头痛的要数勋国公和褚贵妃,如果您出面处理了这件事,让他们脱离困境,他们难道不记大人的好吗?褚贵妃记大人的好,就等于二皇子记大人的好。大人说,对吗?大人也不用做什么,只要劝得晋大人权衡利弊,不要因小失大,或让大人的恩师勋国公给晋大人说句话,大人就赢得了很多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陈达不由看他一眼,看着似乎眼熟。
“阁下是?”
“在下司马毅,乃凌二公子的幕僚。”
陈达一愣,忙坐直了些,凌凤虽然被废了世子,可杀了皇子也只是废了世子,废了也可以恢复,简直不痛不痒。大家都清楚,假以时日,凌凤还是世子。他亲自派人来了,那说明这件事不是秦家的事情了。
陈达心里复杂了,帮似乎好处很多,可他还是不甘心那么容易被他们用。
他握着茶杯笑了笑,“不知道两位用什么诚意来换呢?”
开出条件就好办了。
秦钰立刻就明白了,笑道:“不知道大人想看到怎么样的诚意呢?”
陈达往后靠着椅子,“一万两银子,换燕权慎入阁。”
秦钰笑了。
陈达马上道:“若阁下不答应,就当你们没来过。”
秦钰笑意深了,“陈大人,您确定收了一万两银子,燕权慎就能入阁?”
陈达一听有戏,换了正色道:“我担保,下次朝议只要我的证人反转供词替荣亲王证明罪名,皇上就不会迁怒他举荐的燕权慎了。”
秦钰点头,从怀里掏出私章:“我这就开个银票给大人。”
陈达挑眉,居然有备而来,而且一万两眉毛都不眨,大家传闻秦家长房有钱果然是是事实。
秦钰掏出银票,提着私章看着陈达,“不过,陈大人,我的诚意到了,大人的诚意也该表示下,以示真的诚意吧?”
眼看一万两要到手,陈达忍着激动,道:“你要怎么表示?”
“要不大人立个字据,证明有这回事才好。若不是一万两银子付了,事情没办,那我如何向大家交代呢?”
陈达蹙眉。
“大人若是担心,可以写个购买我家米庄的生意,证明我们给陈夫人的孝敬好了。”
秦钰的话顿时解了陈达的心结。
“好,一言为定。”陈达立刻吩咐人进去找夫人,不一会儿,陈夫人亲笔字据拿了出来。
秦钰收了字据,拱手道:“那在下就听大人的好消息了。”
陈达点头,“放心吧,下次朝议定见分晓。”
秦钰走了不多久,陈达穿戴整齐,直奔勋国公府。
沉欢看了眼字据,笑着将字据收了。
陈达这只狡猾的护理,明明这件事他一句话就成,还要敲砸她银子。虽然有心里准备,她也不乐意。不过,她一定会讨回来的。
陈达不知道怎么和勋国公说的,等他走后,勋国公连夜将晋漕中叫进府,等晋漕中出府时,脸色阴沉。
次日,秦松涛被晋漕中叫到晋府,他也是一脸青白走出来。
三天后的朝议,晋漕中的气焰已经不那么高了。
陈达的证人据说顶不住燕权慎的逼问,交代了做了伪证,说是为了报复秦家赶他出府。
接着,查问张征东的官员证明事情都是张征东一人所为,和刑部、工部无关。张征东被定罪。
朝廷上,晋漕中对荣亲王道歉,皇帝虽然明白他们互相争权夺利的糊弄他,可晋漕中和荣亲王都是他不想得罪的,既然双方愿意和解,他何乐而不为。
但事情发生也是有的,比如如果不是宁逸飞调戏秦嫣,那岂不是秦嫣讹宁逸飞?只是,这层自然没有人深究,皇上膈不膈应,暂时不知道。
晋漕中丢了张征东,又少了一个入阁的位置,对他来说有些沮丧。
秦松涛却是最难受的,他所有的付出和隐忍都在晋漕中慷慨激昂的陈词中被无视了。他反而变成教女无方。而,眼下,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为他说情。
他就像一只被人利用过丢弃的棋子。
结果自然是皇帝当廷下旨,此事议定,燕权慎入阁。
好消息传千里,很快,燕权慎这方大获全胜的事情,朝内人都知道了。
而且,大家都清楚将秦家全牵进去了。
何况很奇葩的状况,大姑娘的夫婿被人指勾引二姑娘,最后胜利的是大姑娘的夫婿宁逸飞,那就说明二姑娘勾引姐夫。这种丑闻众人最喜欢听了。
何况,这位二姑娘还是皇帝嫔妃。
秦松涛表情木讷的端着茶杯,对面坐着晋漕中。
晋漕中看了他一会,道:“这次委屈你了,我承诺你两个月内把你调入六部。”
秦松涛嘴角动了动,冷冷的道:“多谢恩师。”
晋漕中看出他的不满,沉声道:“你是什么态度?不过就是小小的挫折,就这样灰心了?”
秦松涛垂下眼帘没吭声。
晋漕中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委屈的,可这次不去掉张征东,我和勋国公都被牵连进去,事情会越来越无法收拾的。到时候你就算进了六部,也得不到勋国公的支持。”
秦松涛看他一眼,“恩师说得是,学生明白。”
晋漕中只是以为这次他不能晋升而不快吗?他的名声,他女儿的名声和前途就被毁了!
沈奎见他一脸沮丧的出来,忙拉住他,“好了,事情过去了,别想了。要不今晚我们去乐乐吧,反正我想你一定不想回家。”
秦松涛抬头望天,“去哪都行,的确不能回家,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