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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警的人他们见多了,却没见过年纪这么小的,而且还是个女子。在她机警细心至于,还能胆大自然,从容不迫。他们认为,但凡少年得志的,都有骄傲易怒的毛病,何况是出身望族之家的千金小姐。
石舵主用语言相激,沉欢镇定好不慌乱,有这份定力的女子,难怪能网罗那么多深藏不露的人在身边。
他朝沉欢身边的人打量两眼,再看向沉欢时的语气顿时变了。
“大家都说余杭人杰地灵,如今见了四姑娘,更加相信了。方才多有得罪,请四姑娘勿怪。”
沉欢一笑,“石舵主谬赞了。不过,石舵主若是为沉欢保守秘密那就最好,毕竟沉欢是个女子,抛头露面总归不好。”
石舵主笑道,“放心,这是自然的。对姑娘的品行石某甚是敬佩,自然以维护姑娘的闺誉为先。”扭头道:“上菜。”
菜上来,竟然都是符合沉欢口味的十分精致清淡菜式,这让沉欢有些惊讶,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为了这顿饭,他连茶水都将就了她,菜式刻意安排按她的喜好也不奇怪了。
既然他如此费心,沉欢自然不会不给面子,将菜都吃了一遍,放下筷子问道:“不知石舵主如此费心的招待我,究竟为了何事呢?如若用得上小女子的,我定会帮忙。”
石舵主闻言举起茶杯,“石某先以茶代酒多谢四姑娘。”他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沉欢身后的人,“石某在隔壁另外设了酒席,不知姑娘身边这几位是否赏光移步享用?”
沉欢想了想,他算是非常给面子了,如此客气的提出要和她单独说话,看来事情不小。毕竟和他第一次见面,加上她还想在漕帮做更加深的推手,能和他深交也不是坏事,何况如果他有坏心,也用不着如此煞费苦心。
但,江湖人的心思也不得不防。
沉欢举起茶杯转着,没有说话。
云裳微微一笑,“抱歉,石舵主还请见谅,我们姑娘自小锦衣玉食,身边少不了人服侍。”
石舵主无奈,边让邢彪等人先下去,看云裳年纪较大,又出面说话,料定是大丫鬟,便语气缓和的和沉欢商量,“要不只留下姑娘身边这位贵侍,让其他人去隔壁用餐可好?”
见他如此恳求,沉欢想了想,边对程智道,“先生和烟翠你们都去吃吧,莫辜负了石舵主的一片心意。”
程智见邢彪他们都退了出去,吃饭的席位就在隔壁,料想他们也不敢乱来,便点头和他们一道去了。
宁臻走到门口说,“我去洗手。”
程智刚想问,被小黑拉住,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他多半去暗中保护去了。”
闻言程智也放心了,还有赤冰也应该在其他地方,两人的能力也不可能让沉欢受半点伤害。
等他们都出去,沉欢笑着说,“这些人都是我的心腹,石舵主何必忌讳。”
石舵主道:“虽然相信姑娘用人定会经过考验的,但是不满姑娘说,石某对姑娘身边这位护卫有些疑惑,看他虽然表面斯文,可却有一股隐隐霸气,气势逼人,不像是我等普通在江湖刀口上讨饭吃的人,而且见他额间有一道隐约印子,像是常年带盔之人,说句不好听的,他很可能是军中之人,就算已经不是军将,那也是吃过皇粮的。而石某要说的话又上不得台面,为了避免有后患,所以,得与姑娘单独说。”
沉欢默了默。
这点石舵主果然火眼金睛。
宁臻虽然说他是浪子出身,但终究是祖上跟着宁家浴血奋战过,一身铁骨自然是寻常江湖人说不能比的,气势逼人这四个字倒不是石舵主抬举宁臻。
何况,商户和漕帮人护住相商,可能的确是有见不得光的事情,让刚收到身边的宁臻在身边也的确不合适。
沉欢笑道:“那石舵主现在可以放心说了。我这位丫鬟跟了我几年了,嘴巴甚紧。”
石舵主点头,放低了声道:“和姑娘提石某的请求前,石某得说下如今漕帮的情形。”
沉欢心里暗喜,她也正愁着不知要如何知道漕帮的内幕。
“好的,愿闻其详。”
石舵主叹了口气:“如今漕帮里因为利益分账不均和各自私占地盘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各分舵都自己私下发展船务,中饱私囊。”说着不好意思的说,“我石某也干了这类事,对姑娘的三条船也每船多收了银两,这个我定会退回去,以后姑娘的船只绝对不敢多收了。”
沉欢朗朗一笑,“这都是小事,石舵主无须挂在心上。”
石舵主闻言放心的笑了,“姑娘果然爽朗大量。”
他提起茶壶亲自帮她斟满茶,继续道:“如今漕帮总舵主辞任,内部竞争非常激烈。吕玉堂和白立中各有各的势力。如今情况下,各自分舵都纷纷自己自管经营,收支自己承担,如此有好处,那就是大家的收入都是自己的,但是问题是扩张势力要银子,还要向总舵叫管银,还要向各分舵的官府缴纳官银,所以,各分部不管是谁便都想方设法搜罗银两,所以就出现了私下加收船银的事情。”
“可是,全漕运共有十多个分舵,僧多粥少,石某和漕运一路的分舵主结下梁子也是自然的。各分舵的船一路北上都要经过各分舵码头,若是遇到谁使坏的,我们也得遭损失。上月我属下的一条船刚进京师码头时撞到了京师码头驻守的常五属下的船。这位常五这几年仗着自己是京师总舵的人,也是漕帮最有实力的人,加上他是前任舵主最信任的人,一向跋扈,他的船一直都是横行霸道,撞到其他分舵的船从来不让。加上此人贪婪无比,撞到我的船自然更加得理不饶人了。”
沉欢眸光沉了沉,常五?就是第一次去漕运码头时遇到的常五爷吧,此人当然是前总舵主的人,按理说,还是勋国公褚家的人。
石舵主说到这里就开始义愤填膺了。
“不过是船头裂了一块板,就要我三千两银子赔偿。我自然不依,没想到常五那家伙竟然向前任总舵主告状,诬蔑我说成心捣毁他的船,还说我这样做是不满总舵主,意图谋篡位置,使得朝廷对总舵主有意见。”
沉欢闻言微微蹙眉,这样说常五此人不仅贪婪,还很小人。
“那是京师码头,是常五的地盘,我自然百口莫辩。问题是赔了银子还不算,前任总舵主卸任,新舵主没选出来前,他居然仗着自己在总舵的势力,派了个吏使来监督我整顿内务,如果三月内我的内务不能让他们满意,便撤了我的职,换人上任。姑娘,您想,我手下这些弟兄若是没有我,他们还有饭吃吗?新来的分舵主自然会换上自己的人,打压我的人。哎!”他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
“老实说,这十几个分舵,哪个没有点私账,吏使一来,很多事情都不好办了,就是姑娘的船我都没法保证还能给姑娘了。”
沉欢闻言,微微蹙眉,“那他换了你的位置又有什么好处?就不怕得罪你吗?你也是混江湖的,手下一帮弟兄,他不怕你不放过他?”
石舵主叹口气,“他都想好了。一般来说撤换分舵主都会用银两安抚,但是如果是分舵主被查出违反帮规,那处罚起来是非常狠辣的。通常下如果有人害怕这个,就自己退出。”
沉欢默然,五常派人来是为了逼走石舵主。
“如今我们豫州的漕务更加混乱,但吏使压根不是来帮着整顿内务的,而是来搅局的。他就是想坐实我渎职之罪,好让他的人顶替我。”
沉欢想了想,“就算他有势力,也不可能调遣得动总舵的吏使吧?你们总舵的其他人都跟着卸任了吗?”
石舵主闻言一怔。
沉欢忽然嗅出些问题。
石舵主想了想,不确定的道:“其他人的确没有卸任,难道是……”
沉欢看着他点头,“你们前任总舵主明着卸任了,但实际上还在操纵漕帮。而常五是他的人,自然他会帮常五。”
石舵主猛然醒悟,不由敬佩道:“姑娘只是凭着我说的话就能猜到这层,石某却不明就里,石某真是敬佩。”
沉欢笑着摇头,“我是瞎猜。”
她心里已经开始计较起来,如果是这样,难道是褚家在暗中搞鬼,暗渡成仓?
石舵主皱着眉头道,“他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豫州是漕帮油水最旺的地段。常五的堂弟常汾是五年前入的帮,武功了得,一直在总舵主身边做护法。常五早就说过要让他来我这里做副舵主,可我瞧不上此人,又觉得常五太跋扈,留他的堂弟在身边简直是埋个祸害。所以就婉言拒绝了,没想到被他记恨了。”
沉欢点头,“这就是了,他将撞船的事情弄得这么大,绝对不是为了三千两银子。”
“对对,可惜我笨,现在才明白。”石舵主一拍手,“要不我们行船那么久也很少帮内的船相撞的。毕竟大家表面上都会给几分面子。”
听了石舵主的话,沉欢甚是同意。
石舵主自己这样说完也是恍然大悟,“如此,他便是事先安排撞船的,那必须在码头上安下细作,否则他们怎么知道我那条船到哪里了,还能将我的船开过去故意被撞!可惜,我当时没反应过来,没有留下证据。”
“如此,石舵主就要小心行事,说不定你身边有常五的细作。”
石舵主点头,“是,我之前也是起了疑心的,所以,我今日为了见姑娘,就轻装避人耳目而来,就是担心被吏使和其他人瞧见。”
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沉欢见状,看了一眼云裳,云裳忙上前将石舵主的茶杯倒满茶。石舵主双手捧着一口喝尽,看着沉欢的脸透着恭敬,早就没有先前的分舵主的霸气了。
沉欢沉思片刻道:“京师是码头要地,豫州是漕粮重要征集地,若是这两个码头都被常氏兄弟把持着,那基本就是傲视全天下漕帮的分舵了,如此看来,常五的野心不小啊。”
石舵主想了想,“如果按照姑娘的分析,前任总舵主暗中掌权的话,那常五想夺得这个位置也不可能的。何况下面十几个分舵主个个都不是吃素的,如今接任总舵主呼声最高的吕玉堂和白立中在帮中声望极高,常五若是抢夺,那他得血战一番。我想,他还没有这个胆子。”
沉欢举了杯子,看着窗外,淡淡一笑,“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常五自己也是有权有钱的,短时间内他又不可能登上总舵主的位置,其实不论谁做上总舵主,护法的位置也是牢固的,在总舵主身边做护法,权利也是很大的。那常五将常汾弄来做分舵主其实好处并不是很大,那他又为了什么呢?”
石舵主一愣,这个问题他没想过,可细想也是,常五废了那么大的劲,兜了那么大的圈究竟为了什么呢?”
沉欢沉思良久,忽然问道,“石舵主,我问一件事,请石舵主如实相告。”
石舵主忙正了色,“姑娘的问题,石某一定如实回答。”
沉欢点头,斟酌着字眼道,“多年前豫州军粮被掉包之事石舵主可知道?石舵主可参与其中?”
石舵主一愣,脸色微变。
沉欢见他这幅模样,心下了然,语气变得更加平静,道:“石舵主放心,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因为那件事当时影响到了我,我也很清楚来龙去脉,我想,常五处心积虑将你弄走,恐怕不是他的意思,而是有人要将所有知情人弄走。”
石舵主脸色大变,“此事在下……的确有参与,那时我只是分舵主,后来因为东窗事发,分舵主……失踪了,我就被提拔上来做分舵主了。”
沉欢微微一笑。
果然如此。
这件事依旧没有完结,看来,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继续掌控漕运,不但是从漕运中赚取银两,还要帮助官府的一帮人,继续谋取更大的利益!
石舵主也为这件事有些惊到了。
隔壁的程智他们已经开始吃了,宁臻湿着手进来了。
程智和小黑同时一愣,他真去洗手了?
宁臻坐下来,看他们发愣,笑着说,“吃啊,我都饿了。”说着自己夹菜就塞进嘴巴里。
沉欢那边对石舵主说,“石舵主说的此事的确是头痛,我真不知道如何帮石舵主。”
按理,插手漕帮内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如果石舵主被换掉,最受影响的首先是自己的船,本来她打算多要五条船,加上之前的就是七条船。若是因为换人的缘故,她又要开始和新舵主打交道,常五见过自己,万一有一天大家碰面,事情一挑明,加上沾上调换军粮的事情,常五兄弟还会给她放行吗?
一旦漕运的路断了,她就不得不选择陆路运输,时间和费用上将出现很多麻烦,她费力布局的粮业便会受到影响。
何况,按照现在的情况看,常五兄弟野心比石舵主野心大,不管他们究竟图什么,总会殃及下面商户的。
她和石舵主也合作了那么多年,除了进两年多收银两外,其他的也没有出过任何一次差错,她不想冒险。
沉欢忽然问道:“本来睿亲王世子接管了漕运,他出事后,睿亲王可管了漕运?”
石舵主摇头,“睿亲王接受皇命管漕运传闻就是为了世子不用打仗后多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但是听闻他出事后,睿亲王气血攻心,加上皇上盛怒,就将漕运的管理权收了回来。本来宁家大公子管过一段时间,但可能是受睿亲王世子的牵连,宁家也不好出面。幸好宁二公子之前立下大功,宁府倒是没有受到太多牵连。”
沉欢点头。
她就是收到卤老爷的镖局送来姐姐的信,知道宁府没有太大问题,但是宁逸宏已经被调离皇上身边,到京城护城军任职,宁逸飞自己也借口调养身体而避回了宁府。
睿亲王府的情况,她不是太清楚,不知道睿亲王其他儿子是否都有任职。也不知道太子如今如何,但似乎这件事影响极大,直接拖累了太子一股势力。
沉欢打定主意放下茶杯,道:“不知道石舵主需要我如何帮忙?”
石舵主忙正色道:“在下想到一个办法,就是要借姑娘的船和姑娘的人做场戏。”
“什么戏?”沉欢问。
石舵主道:“总舵派来的吏使除了监督我的漕务外,还专管受理诉讼,官府设置的漕运使平日都不会直接管漕运的纠纷,而是由吏使受理。但是,若是有船只的雇主对吏使不满,则可直接报至官府的诉务司,这样就可以将吏使挤走。如果总舵再另外派人来,也要一个月后,那我就有时间真的将漕务整顿好,他们也就没有借口了。”
沉欢一怔,“你是要我配合你演戏,闹到诉务司去?”
石舵主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这下三滥的把戏姑娘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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