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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翠和浅玉闻言兴奋极了,沉欢保持冷静的吩咐烟翠准备见燕权慎的衣服,吩咐浅玉将新铺子的计划告知鲁掌柜和周正宇,立刻在盛京先将绸缎铺和成衣店的情况摸个底,再根据新铺子的面积和格局做好设计和计算需要准备的货量。
等下午见过燕权慎后,寻个机会去找找那个前世的故人,顺便将一个仇给报了。
马车进了胡同,沉欢下了车微怔,前世她没有来找过燕权慎,可她查过秦松涛在盛京的住处,虽然知道都在一个胡同,可万万没想到正是当年秦松涛府邸的对面。
她盯着那扇猩红大门。良久,方转身示意烟翠上前表示身份。大门守门的就算没见过公主马车,也是见过世面的,这等豪华马车在京城也是极为少见的,赶紧恭敬的迎了出来,“不知小姐是哪位贵人府上的?”
“我们姑娘是燕大人表侄女。”烟翠高昂着头道。守门的一愣,瞅了一眼沉静的小姑娘,什么表小姐他不知道,公主马车上车夫的衣裳他认得,是宫里的人,刚忙让了身子,“原来是表小姐啊,快里面请。小的这就通报去。”
燕权慎听说沉欢亲自来了,还是八公主的马车送来的,还以为听错了,忙问了两遍,才赶紧让人迎进来,一边让人通知夫人孙氏。
燕夫人原先在余杭就见过沉欢父母,上次就是她陪着婆婆燕大奶奶回的余杭帮秦安要了财产的。虽然多年没有交往了,可那份亲情自然还是有的。如今,女孩子亲自上门拜访,怎么都要表示郑重,赶紧重新梳妆,唤了丫鬟叫上自己的女儿燕茹一起奔往外院。
燕权慎和夫人、女儿站在花厅门外候着,垂花门下由府中丫鬟引着一个身量未足的女孩子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陌生俏丽的丫鬟,猜是沉欢,便笑着迎了出去。
沉欢虽然没有见过他们,却也猜到了,快走几步,俯身唤表叔表婶,见后面跟着一个比自己大安静乖巧的女孩,便甜甜的唤了声表姐。孙氏上前牵着她的手,“可怜见的,那么小怎么一个人来了。”
燕大老爷和燕大奶奶已经过世,孙氏看着她眼圈忽然红了,“当年我都没有见上你们几个一面。没想到……可怜表叔和表嫂怎么就……”
“孩子大老远的好不容易来了,你就别惹眼泪了。”燕权慎喃怪。
沉欢紧拉孙氏的手,偎依过去,甜甜的唤了声,“表婶别伤心,我们都好着呢。”
燕茹笑着扭头对丫鬟说,“赶紧上茶,取些好点心来。”
气氛又活跃起来。两厢各自聊了起来。燕权慎听到秦钰进了丽通学院,还被许了进诰阳学院,神情顿时变了,坐直了腰问个明白,确认是宁大公子宁逸宏亲自帮的忙,神色有些惊讶起来。
沉欢故作不见,将凌凤和太子到余杭的事情当做趣闻来说,当听到她和公主被绑架时,一家人都吓了一跳。沉欢倒是笑得欢快,并没当回事,大家也就笑着当谈笑了。燕权慎的表情却起了变化,带着审视看着沉欢。
孙氏见聊得高兴,便说,“欢儿今日就住在这里,老爷让人去通知下谢大人,请他一道来吃饭。”
燕权慎笑着摸着胡子点头,“甚好。”
沉欢忙站起来,“表婶,不必麻烦了,侄女来拜见表叔、表婶,三叔不知道的。”
“啊?”孙氏一愣,忙看燕权慎,他表情也高深了些,不过看沉欢也是个半大的孩子,不可能有太深的心计,也许,是因为吕氏的缘故吧。
“那就不必叫了,沉欢在这里好好的吃一顿饭,今晚就住在这和燕茹好好聊聊。”
孙氏自然没有异议,转身去吩咐了。燕茹倒是很喜欢沉欢,拉着她的手给她递点心吃。
燕权慎看着她半响,燕茹和她说说笑笑,模样不就是半大孩子,她怎么会想着举荐许中梁呢?
便试探的问,“沉欢,你怎么一个人入京了?”
沉欢甜甜一笑,“公主邀请,我就是来玩玩,回去的时候要顺道去看看哥哥,听闻哥哥到书院参加第一次考试拿了两科第一呢。”
燕权慎撇茶的手顿了顿,“你哥哥入书院前可读私塾?”
“有的,不过爹娘和秦府闹得很僵,府中的私塾自然是去不了了,清河县的私塾先生不过是乡里的人,功名都没有的,能教些什么?都是靠哥哥聪慧。”沉欢说着话看似无意,却足以让燕权慎震惊。
丽通书院在大沥也算是排的上名的州级官府书院,能进去的至少都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孩子,这些孩子自小开蒙,都有自家私塾教育着,以秦钰的底子能入书院几个月就考第一,似乎比秦松涛还要有潜力。
燕权慎抚摸着小胡子微微颔首,“不错。要让你哥哥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功名也算对得起你们在天上的父母了。”
沉欢闻言坐直了身子,“此界春闱中有表叔一份答卷点评,哥哥和我都认真研读过,哥哥如获珍宝,一直说如有机会在表叔身边跟学,他定是加倍努力的。”
燕权慎一怔,答卷点评?
沉欢这句话耐人寻味。她是说他们竟然看到了此界春闱的答卷点评?又意表如果秦钰能入仕途会愿意在他身边成为助力?
他不由认真打量起沉欢来。
沉欢此时已全无刚才和燕茹说话的小女孩神情,目光里透出超乎年纪的深沉稳重,但,丝毫不觉得违和,和坐在她身边一脸茫然惊愕地瞪着她的燕茹比简直差距太大了,仿若不是年纪的人。忽然想起许中梁说的话,秦沉欢真是难以形容的女孩。
“茹儿,去帮你母亲准备酒菜。”燕权慎忽然道,燕茹乖巧的站起来,对沉欢笑笑,“表妹先和父亲说话。”
沉欢笑着点头。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闻言知尾,打发燕茹离开,才好提出他的疑问。
“沉欢,入京不只是看看表叔吧?”
“恩,侄女本是奉八公主的邀请来赏花的,公主说要赐一间铺子给侄女,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想来看看表叔和表婶你们,我爹娘去世时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可往日里爹娘总是念叨姨奶奶的好,要不是姨奶奶,我们一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别说安生了。”沉欢说完,用手抹了抹眼角,再抬眼,眼圈红了。她说的是实话,从心底的确对姨奶奶燕大奶奶感激的,而亲情最能打动人,同是失去母亲的人,想必会能产生共鸣,何况血脉相连。
豫州发生的大事,燕权慎怎会不知,如今太子还被禁足,事情还没了结。只是没有听说过公主赠商铺的事情,这太过惊人了。
燕权慎刚被她前面的话给震住了,又为后面的话动容了,心潮澎湃了许久,方叹了一声,“还好,你们三个孩子出息了就好。”
沉欢点头,“哥哥姐姐和我都会努力的,不会辜负爹娘和姨奶奶一家的期望。”
她句句牢牢抓住燕家,必须与燕家的根系紧连,这样,燕权慎才会将感情的天平放过来。
燕权慎欣慰地微微笑笑,“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找表叔。”
沉欢等的就是这句话,突然话锋一转:“秦府如今只有三叔入了仕途,不知表叔觉得我三叔能走多远?”
燕权慎一愣,沉欢神色淡定,小女孩说起仕途之事丝毫不觉得不妥。
转念一想,许不过故作世故罢了。
续而笑着说,“令叔才学卓越,人品出众,自然前途无量。由他做秦府的后盾,你们也有个依靠了。”
沉欢笑了,端起茶盏,揭盖撇茶,将眼中不屑掩盖在眼底。
燕权慎此话不再是她的表叔,而是官场之人了。他怎会不知大房和秦府其他人的仇恨,可他在劝说沉欢他们要依仗秦松涛,也就为他自己要举荐秦松涛做了解释。
沉欢抿了一口茶,幽幽叹道,“三叔的确才情出众,过个三五年再有升迁,说不定做个封疆大吏,有了这样的基础,入了六部,那他的前途真的难以预测了。对秦府尤其是如今的秦夫人来说的确是大好事。弄不好,三叔那日入了阁,秦夫人说不定还能得诰命呢。”
说罢,抬眸,冲着燕权慎甜甜一笑。
和她笑容完全不是一个调的话让燕权慎听了浑身脊梁骨一硬,莫名其妙的有股冷风顺着尾椎往上爬,额头莫名就冒层冷汗。
他在官场滚打了整整十多年,自己爬到这个位置可谓费尽心力,若不是燕家本来就有些亲戚关系,他也没有今日,可他并不满意,还有人比他怕得快得多。朝堂水深,谁敢担保一辈子不倒霉。所以,他乘着这此有举荐官员的权利之机选择能助力自己的人。
每天挤在自家门口求见的人多不胜数,他一来要谨慎,不让有心之人抓住小辫,一概来个闭门拒见,而却用心的将这些人细细分析,直到秦松涛带着秦功勋的信来见他,多次的见面,从他款款而谈的风度和朝中考官们对他的评价,再加上苏东辰的关系网,他才选了秦松涛。
但,沉欢的话如同给他打了一记闷棍。
秦松涛非池中之物,他非常清楚,可他却没有想到吕氏一层。
他选秦松涛是出于理智,将对死去的秦安夫妇抱屈,可秦松涛钻营是为了光耀秦府,他亦是一样,作为燕家长房长子,也担着燕家兴衰的担子。因为,求他举荐的人中虽然不乏有才学之士,可秦松涛却是知根知底,有亲属关系的,为了燕家的前程和未来,他放弃了前代人的恩怨,选了秦松涛。
沉欢听似孩子气的话挑明了一个事实,一旦秦松涛上位,吕氏的荣耀也是难以抵挡的。而,吕氏的贪婪他是非常清楚的,纵然秦松涛不似吕氏那样目光短浅,可吕氏毕竟是他亲生母亲,母子之情总比和燕家之情深厚多得多。
如果秦松涛仕途飞速发展,他很可能在多年后无法把控秦松涛,而朝廷非翰林不入内阁,秦松涛如今提前为官,已经多了几分接近天颜的机会,他能如此圆滑的让自己摒弃前嫌举荐他,难道就没有本事让皇上对他另眼相看吗?如果他得到这样的机会,又会把握,保不定很快掉入六部,再外派做几年封疆大吏,经过锻炼后便有了入阁的资历。
而他自己呢?如果到那个时候秦松涛和他平起平坐,自己还能把控他吗?秦松涛这样的人,还会感恩自己的提携,而让位让自己入阁吗?
不,秦松涛这种人可以厚下脸皮求自己,又怎么会放弃自己的东西!
他惊愕地盯着沉欢,以她的年纪居然想到这么深。对秦松涛的情况她一句都没问,就能说出这番话,这样的小女孩,怎不让他惊恐冒汗?
既然,她将话说得如此深入,那他也没有必要当她小孩了。
燕权慎放下手中杯子,认真问道,“沉欢有何话不妨直说。”
沉欢见表叔正了色,便也放下杯子,将身子转过来,正面对着他,柔婉道,“自幼便听父亲常提起姨奶奶和表叔对他们的好,沉欢兄妹深深感激,因而一直将表叔一家放在心上。姨奶奶和姨老爷过世时,我们一家未能入京吊唁,父亲一直耿耿于怀。如今,我们终于能回秦府,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安稳下来,自然不忘燕家对我们的恩情,因为前段时间让府中人稍信给表叔,因未得回信,心里担心,又让许大人代为递信问安,没想到依旧没有得到表叔的回信,侄女只好冒昧亲自来了。”
燕权慎顿时明白她的来意,脸微沉,“闺阁女子,德仪容工为大,不该女孩子问的事情,莫要掺合!”
自从燕权慎决定举荐秦松涛开始,她就已经不把他当做表叔,而是她插入仕途的一条路。所以,他说的重话对她来说,无所谓。
沉欢清澈平静的眼睛直视燕权慎,“表叔此言差矣,这不是男孩女孩的事情,而是关乎我们兄妹三人未来的事。表叔帮谁入仕,都是表叔的权利。可侄女觉得表叔不可能忘了与父亲的兄弟之谊。也不会忘了姨奶奶如何疼爱我父亲和母亲。”
燕权慎面色动容,“那你举荐许中梁又是为何?”
“为了给我们三兄妹留条后路。”
沉欢直白的话让燕权慎全身一怔,不由紧蹙眉头,想了想,“有表叔护着你们。”
沉欢微微摇头,“吕氏是三叔的亲生母亲。表叔可能没有听闻姐姐差点被他们骗嫁给侍读学士辛大人的事情,更加不会知道吕氏为陷害哥哥纵容下人杀害丫鬟嫁祸的事情。三叔还未真正入仕,我们兄妹三人就已经生活得战战兢兢,若是有朝一日吕氏有了诰命,还有我们兄妹仨人的活路吗?侄女不过多求个保障罢了,表叔不是也想保护我们吗?”
她的眼睛忽然漫上薄薄水光,显得无助和无辜,她的话让燕权慎非常难受和惊愕,吕氏居然如此恶毒?如果秦松涛在朝中站稳,并获高位,那吕氏岂不是变本加厉?小则夺了长房的家产,大则会危险燕家!
而他选择举荐秦松涛开始,就没有为沉欢三兄妹说话的立场了。但是,难保吕氏不心胸狭窄,到时候连累燕家,恐怕自己也无力保护自己了。
想到这一层,燕权慎不得不谨慎了,正了色问,“许中梁和你们有多深交情,你能保证他能护着你们?”
“他有个儿子残疾,是我帮他说了一头亲事,给了他最希望得到的东西。另一方面,想必表叔听闻过军粮掉包之案,许中梁发现了被人匿藏的假军粮,并交给了护都府,立下大功一件,政绩在那里放着。谁举荐他,都有好处。另一则,他为了感谢我,举荐了二舅任清河县县令,我大舅也为此感激他。”
沉欢的一番话,让燕权慎觉得就算他不举荐许中梁,许中梁也一定会冒头的。如果到那时,他就会得罪许中梁。军粮掉包是大案,可没有听说谁能查彻底,但许中梁发现了假军粮之事倒是大事,这件事可大可小,太子的事情也和这件事有关,外面不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另一层,许中梁举荐周鼎表明了和周姓兄弟变成了联盟势力,何况还有在监察院的周志也是不能低估的人才。
燕权慎不由摸着胡子,沉思起来。
军粮掉包一事如今是鸡肋。明里是一桩贪赃枉法大案,暗里是褚贵妃夺权最重要的一招。作为皇帝心腹权臣,燕权慎怎会不知这层关系。但不论如何,假军粮被曝光,许中梁的政绩也是抹不掉的。如此,推荐许中梁当然就没有太多风险,但是,能不能在这场风雨欲来的暴风雨中站稳,扛住,就要看许中梁有多大本事了。
可他有吗?
真是有些纠结。
沉欢见状,端起茶盏喝茶,给他时间思量。越是考虑清楚,越是明确方向,她就是要让燕权慎清楚知道秦松涛的事情还有另一个发展可能。而,这个发展对燕权慎来说,对决无利。
“那你觉得许中梁又能走多远呢?”
许中梁为官二十多年才混到县令,为了求个官,还需要借助小姑娘的关系,低三下四的求到他面前,说明他那么多年也没混出来个人脉,也说明他是泛泛之辈。举荐一个没有能力的人,对他也是有影响的。
沉欢笑道,“我相信表叔自有看人的本事。也清楚如今朝廷最重的是农业。随着漕运大河贯通南北,漕粮量需求日益加大,而许中梁正是深谙稼穑之道的人才,不正是朝廷需要的吗?侄女一介女流,虽然不清楚朝中大事,可有一条很明白,如今战事不断,神策军的军粮是任何人都不敢明着动手脚的,除非,朝中有人能顶替睿王府几位将军的能力,又不怕死的奋战沙场。否则,这局棋弄不好就是暂时解不开的死局,如此一来,反而广种粮反而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情了。”
沉欢一点到心的话如重锤砸在燕权慎心头,不由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呆看面前9岁的小女孩。
她不但能一眼看透自己担忧的是什么,又能一眼看创如今的僵局!
可沉欢说的一点没错,如今战事颇多,京中需粮也大,作为复核诏书的六部,燕权慎不可能不知道皇帝的心思。燕权慎不知道沉欢也正是为了这个,沉欢有心用凌麟送的铺子开个米铺,要将江南的米直接销往盛京。
其实,这样,他可以不用管谁是谁的人,如今,能将粮食管好,能增产增赋税便是好官。
而朝廷中的大臣深谙官道的人大有人在,但是能实实在在的在江南小县当县令的人少之又少,而,许中梁的确将溪河县弄成了江南粮食盛产之地,之前许中梁也很关照对南春农庄的重耕之事,除了不得已帮了苏东辰,他的确是个深通稼穑之道的人才。因此,从这方面想,许中梁能做的事情就非常重要了,燕权慎也是聪明人,岂会听不懂呢?
如果他举荐了许中梁,能农田开垦,为朝廷增加增收赋税助力,这样对他也是有利无害的,谁不喜欢有一个有实干能力的手下呢?
何况,和他举荐秦松涛也没有半点冲突,虽然精通稼穑的人也不少,但,以许中梁的资历和经验,加上他有政绩,又和沉欢他们有这样的关系,给了沉欢面子,得了一个实用之人,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哥哥说等学假时,定要入京拜见表叔、表婶。”沉欢故意提点到。
燕权慎挑眉。不错,还有秦钰。秦钰如今也是前程不可估量,迟早也是想入朝堂的。将来,不也是一条退路吗?他自己儿子尚小,也深恐自己年迈后无法支撑孩子们,如多了个许中梁和沉欢他们的人脉,也是好的。
他想到此,看沉欢目光完全不同了。
只是,他不想马上答应,显得自己太顾及小女孩的话。
端起茶盏,一口一口缓缓的抿起来。
燕茹走了回来,笑着说,“已经准备好了,母亲说请表妹赶紧吃饭,表妹一定饿了。”
沉欢跳下椅子,欢快的跳到燕茹身边,拉着她的手笑眯眯的说,“恩,不是额,是馋了,家里人总叫我馋猫。”
燕茹见她欢脱的样子笑了,“保证吃撑你。可别变成小胖子怪我们哦。”
“哈哈,三婶也说表姐同样的话。”她没心没肺孩童的话让燕权慎眼眉又是一跳,沉欢是说她和三房关系很好。她能和荣郡王府,睿亲王府关系好,还同时能抓住褚贵妃的女儿,左右逢源,朝堂之上又有几个官吏能做到她这样的目光和布局呢?
好个有心机的女孩,长大后不知怎么厉害呢。
“好吧,你把地址留下,明日早上便有消息与你。”
沉欢冲着燕权慎行礼,“多谢表叔。”
燕权慎并没有说明他会给什么消息,可对她半大的孩子能许诺,就不可能敷衍,也没有必要。
另外,燕权慎已经清楚的表明了,他买的是沉欢的面子,便是说明他愿意和沉欢拉上关系。
这,足够了。
沉欢本想随着燕府下人去寻燕茹,忽然想到对面的宅子,便转身问:“不知表叔府上对面是哪位大人的府邸?”
“是辛府。”
沉欢挑眉,“是侍读学士辛大人的亲眷府邸?”
燕权慎诧异地看她:“不是亲眷,正是侍读学士辛大人的府邸。怎么?你认识辛大人?”
沉欢唇角微微扯起,“在苏大人府中见过一面,那日正是太子殿下到豫州。”
燕权慎颔首:“原来如此,辛大人正是二皇子的老师。”他看着沉欢的表情有些奇怪,既然她心如此大,要插手未来的朝廷,形式便要刻意提醒:“二皇子是褚贵妃的儿子。”
沉欢哦了一声,面上没表露什么,心里却冷笑,原来是这层关系。秦松涛坐上三品大员的位置时,这位辛大人不知在何位置上,但从秦松涛买下辛大人的宅子来说,两人关系后来未必好,这个辛大人的下场也未必圆满。
饭桌上沉欢见到了刚下学和她一般大的表弟燕齐。她谈吐得体,能和燕齐谈《孝经》、《论语》,还能和燕茹谈女红和《列女传》,看得孙氏和燕权慎神情复杂,她实在是聪慧得惊人了。
何况经过刚才一番对话,年方9岁便深通朝堂之事,一下抛下许中梁、周鼎和周志三枚棋子,不用说胆量出色,就连自己都不得不顺着她的思路接招了。
不知这样的女孩,将来的路能走多远呢?
用过午饭,沉欢便告辞了,说是要见见大舅舅。
她要给燕权慎时间思量和处理,毕竟距离调任通告只剩下一天了,能不能扳回这一局,沉欢其实没有十分的把握,不过,就算许中梁这次得不到很好的职位,燕权慎也会关注他,何况他应该想到如果他不出手,自己就会让周志出手,这种顺水人情他不要白不要。
回到客栈,周正宇和浅玉听烟翠眉飞色舞的说着过程,大家都欣喜过望。赤冰木脸站着,眼神却少了份冷意,深看沉欢。她本以为沉欢到京城除了故意和八公主结交外,很有可能会找荣郡王府或睿亲王府帮她忙做生意,谁知道她一个没找,而是自己独自出马便将手伸进了朝堂里,这样的女孩子长大后似乎真能帮世子。
翌日刚用过午饭,沉欢便收到了吏部送来的调令。吏部调任许中梁任京兆县令。虽然不是很符合沉欢的理想,但起码,接近了京城,算是京官了。京兆是大县,也是盛京唯一产粮大县,应该是燕权慎考察许中梁之举。
沉欢这才放心了,将印了几个朱红大印的调令平静的递给周正宇收好。
会馆门口,许中梁叹气,看着天上,不知不觉入京已经十天了。很多官吏都已经得到了调令,最后一天了,他不在期盼奇迹发生。
他一生官场的时间里,也经历过多次这样七上八下的日子,这种日子实在太磨人,最差的不是能否继续任县令,而是如果被告知无空缺职位而无法调任,他就只能呆在京师继续等待或打道返乡待命,那日子就真的没法过了。
本以为沉欢说曹大人会帮自己,可如今军粮掉包一案不是破不破的问题,而是该破还是该掩的问题,曹大人自顾不暇,又不在京师,他也不知道能找谁,不可能直接去找荣郡王府或睿王府,他连门口的狮子都没资格摸呢。也因为此事,他小有名气,论资排辈他怎么都能有个职位,但因此,没有进入到朝廷权利深处的普通官吏见他都绕道,生怕沾染了军粮调包事件中。大官他也见不到,自己也摸不透如今究竟局势如何。
自己都没着落,更是没法替儿子寻个好去处了。一家老小全住在会馆中,费用颇高。
算了,他叹了口气,转身往西边街市走寻辆马车,准备先将妻子儿子夫妻送回老家再说。
“许大人。”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许中梁猛扭头,呆住。
本该在余杭的秦沉欢居然出现在盛京,她身后跟着烟翠和一个面生,打扮很硬朗的丫鬟。
“四姑娘?你怎么到京师来了?”
沉欢笑眯眯的下了马车走过来,“许大人这是准备去见旧识同僚吗?”
许中梁呆立着,铩羽而归的沮丧不想让沉欢看到,好歹也当过溪河县的父母官,四十余岁的人啦,居然混到这个地步,还不知何去何从。何况秦沉欢帮了自己那么多,如此狼狈的遇到她,实在没脸。
幸好沉欢的话给他一个台阶下,忙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弯腰看她,“不过姑娘怎么在这里?”
“大人,我们去前面茶楼说话可好?”沉欢指了指对面的茶楼。
“好好,姑娘请。”许中梁恭敬的态度实不符合他的身份,不过真是发自肺腑,沉欢一次又一次帮了自己,对她,自己是心存感激的。
沉欢坦然受着许中梁的恭敬,率先走进茶楼,上了二楼,选了个幽静的雅间,赤冰和烟翠守在外面。
沉欢没有多余的语言,直接将袖笼里的调令抽出递了出去。
许中梁以为她递来的是一封信,当他看到上面的大红印鉴,人都发抖起来。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吏部的调令,他也接了许多次了,太熟悉了。
“大人拆开看下不就行了?”沉欢笑着说。
他慌忙抖着手拆开信封,脸顿时精彩了。京兆县令。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京官位置,虽然不高,和他的现在的级别一样,但是京兆是大县,何况京师县令位置是通往六部主要通道。很多实权派官吏都是经过这个位置锻炼后提拔的。
本来绝望的他忽然得到这个惊喜,简直不敢相信。
“不可能啊!”
他实在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脑子顿时也有些不大好使起来,他忽然觉得是不是沉欢作弄他。
可沉欢怎么会是愚弄人的幼稚孩童?调令是真的,既然是她送来,自然是沉欢找了燕权慎。没想到燕权慎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他,却被9岁孩童颠覆了他的命运!
太不可思议了!
许中梁对沉欢肃然起敬,压住满腔激动,冲着沉欢深深作揖:“姑娘大恩不言谢,在下将姑娘的恩情铭记于心,姑娘但凡有何差遣尽管说,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沉欢安然受了他的礼。
许中梁站直看她不避不让的样子,猛然感觉到什么,忙道:“姑娘如此帮着在下,不知姑娘希望在下做些什么?”
沉欢笑了:“许大人只要好好做官,拿出你的才干来,步步高升。”
许中梁也笑了,“在下虽然不才,高升不敢说,县令这个官手到擒来。”
“粮官如今最实在,大人可不能满足于县令一职。我表叔可是期望你能在粮官位置上大展宏图的。”沉欢的话提点了许中梁,缓缓点头,明白个中玄机。
“大人有机会将我三叔的举动能告知沉欢,沉欢便非常欢喜了。”
许中梁心头一动,不由看她,原来她的目的是这个。
自己被吕氏摆了一道,和秦松涛起了冲突,说不定秦松涛记了仇呢。可燕权慎一边举荐了秦松涛,一边举荐了他,虽然都是芝麻官,可每个人的未来途径都是根据每个人的能力而来,并非敷衍随便塞个官职的,不得不说燕权慎是个精通官道之人。既然燕权慎买沉欢的面子,也说明秦松涛和沉欢在燕权慎心里都是有分量的。
沉欢不动声色由他打量,就算他怀疑吕青的事情是她为了对付秦松涛的布局又如何?他可以不从吗?
他也是聪明人,很清楚她有能力送他一程,也有能力拉他下马。不就是燕权慎一句话而已吗?
许中梁忽然重重叹出一口气,“姑娘未来不可估量。”
沉欢笑了,“还得互助方可走得远。”
许中梁忽然发现,他竟别无选择,一定得按沉欢规划好的路走下去。
许夫人和吕青夫妇得到消息兴奋得不得了,听闻沉欢已经离开,悔不能见一面,三人冲着余杭方向深深作揖,感谢沉欢的恩情。
因调令下得晚,当天许中梁就赶紧雇了马车赶往京兆县衙报道,县衙得到消息也晚,都没来得及将县令府邸收拾完,许中梁不是计较人,全家人带着下人一会儿便收拾好了。还没等歇口气,许中梁就忙着到县里各处巡视起来。
消息传到燕权慎的耳里,倒是欣慰不少,果然是个实干的人。
沉欢办完许中梁的事情,就要去见见大舅和寻故人了。
周志妻子和女儿儿子都回了余杭,只有周志一人在京,下人将沉欢带到面前的时候着实大吃一惊。
听完沉欢将秦松涛和许中梁、周鼎的事情说完,他几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离开余杭入京到任已经四年,那时的沉欢才5岁。大姐葬礼时就觉得沉欢沉静得出奇,可现在看她就是令人惊愕了。弟弟来信说得了县令之职,他们还都欢喜着,没想到居然是个小姑娘在背后推波助澜。
“大舅舅还有一年也有调任的机会了,若是大舅能靠近漕运之事,沉欢的南米北买生意定会如虎添翼。正巧刚听说漕运现如今交由睿亲王府管辖,大舅有空到时可以结识睿亲王身边的人。”
沉欢一番旁敲侧击的话让在官场滚打了近七年的周志听得明白。秦松涛的动向他怎么不会担心,这次秦松涛来京见过他一次,而他也正是因为对秦家有怨恨对他淡漠得很。可他非常清楚,前景这种事情除了才气,还要有运气和背景。但他素来刚正不阿,自然不屑与秦松涛拉关系。但也不代表不清楚未来的隐患,如今经过沉欢一番布局,许中梁和弟弟联手,未必没有抗衡的力量。再加上沉欢如今还可以借力八公主、睿亲王府和荣郡王府,未来,真的很难预料。
沉欢以前对大舅没有太多印象,今天也想探探大舅的能力,如今见他沉默不语,眼神却明亮通透,便知道大舅并非不通官道之人,前世不济定是被秦松涛刻意排挤。
于是,她刻意将吕氏和二房一家的种种说了出来,时不时的还红着眼表示委屈。周志向来对大姐很好,对沉欢他们自然也是心疼,免不了安慰一番,并让她放心,定会努力护她三兄妹周全。
人,一旦发现身边的危机,便会激发潜能。
周志就是这样,他如今已经很清楚一旦秦松涛上位,他和周家可能就无立足之地了。他背负着一大家子的生存,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沉欢只是指明一条漕运的路给大舅,大舅当年在豫州做过漕运使,有这样的经历,主动靠向刚接手漕运正愁用人的睿亲王,自然会被重用。何况,以两个舅舅如今的势力,若是和秦松涛齐头并进,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她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拉住秦松涛升官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