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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离京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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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是因着这事,吕秋之果真心细如尘。

    “小小官宦之家虽不比后宫复杂,却也非无半点争斗,我虽是白家嫡次女,但终是多年未归,许多事早已事过境迁,亲情想必也淡了许多。在十二岁豆蔻年华离家,年后我便二十有一了,有些事早已不同,何况如今我虽赐婚于君子恒,但我同时也被撤了女官之职。没了这正三品,于白家而言,我已并无大用。”

    白青亭温婉一笑,“所幸,我还有君子恒这棵大树可攀附,总算不会跌得太彻底。”

    吕秋之听之思之,她倒是未曾想过这些,如此白司记果真要比她细心思虑长远多了。

    她了然道:“怪不得姐姐当初拼着与皇后娘娘作对的险,也要插手于白司记不被太子殿下收纳入府一事,白司记果真要比我更懂姐姐,更为姐姐思虑长远,秋之自愧不如!”

    白青亭笑着,未再说旁的话。

    其实白瑶光并未如吕秋之想的这般周全长远,不过是白瑶光深知她非真正白家嫡次女的真实身份,怕她在白家露了陷引来杀身之祸。

    坐着君子恒的马车慢慢渐行渐远,离那雄伟巍峨的皇宫越来越远,宫门前的那几个人影也越来越模糊。

    白青亭放下马车侧面的小格窗布帘,心情竟是五味杂陈,说不上好亦谈不上坏。

    经此一别,再见不知何时。

    或者,再无相见之日。

    沉默间,君子恒握住她的手,说道:“方女史的心疾,我自会寻出根治之法,你不必过于担忧。”

    白青亭点头道:“有你在,我自不必担忧大姐姐心疾。只是……”

    “什么?”

    “帝心莫测,朝堂万变,你万事皆要小心!”

    争权夺位,凶险万分。随时皆可人头落地,满门尽灭。

    三皇子龙玟一倒,其派余党树倒猢狲散,其中党羽重则性命不保。轻则不是被抄家便是尽为官奴官妓。

    因着明天睛,君子恒方卷入五皇子龙琮争皇权的漩涡当中。

    如今明天睛便是她,她便是明天晴。

    因她之故他方涉险,她怎能放心得下?

    “我自会小心,你不必挂怀。”君子恒一笑。从车里暗格中拿出一物。

    一本极厚的画册。

    他将其递给她:“回海宁府的路上多拿出来看看,记熟了画册其中所记,你便不怕入白家却不识白家一人的糗境了。”

    白青亭接过翻开,画册里画有画像,画像旁尽是注解,姓甚名谁、排行第几、年芳几何、性情如何等等各种详解,竟是白家人物图解!

    她讶然道:“这画册……你什么时候有的?”

    “自知晓你顶替了白家嫡次女的身份,我便开始着手准备。”君子恒理所当然道,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扇,扇出夺目的光彩来。

    白青亭默默地痴痴地看着他好一会。如此思虑长远周全,她竟无言以对。

    她想,这辈子嫁给他……

    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明日起程,今日她先回了南岩大街白府,还有许多事要安排嘱咐。

    下了君家马车,她与君子恒便分道扬镳。

    目送着白青亭踏入白府之后,君子恒方与小三入了隔壁君家。

    一入白府,小年子便迎了上来,姐姐长姐姐短。在她耳边叽叽呱呱个没停。

    她就纳闷了,一个堂堂小小男子汉怎么能像个长舌妇般呱噪!

    是不是让小四给教歪了?

    白青亭当下考起小年子打探消息的本事来。

    小年子那答得一个叫做溜!

    其神采飞扬,得意洋洋,眨着明晃晃夸我吧夸我吧之意的小眼睛。差些让她给他颁个小红花以示奖励!

    果真一日千里,长进了不少。

    考完后,小年子又是一阵麻雀乱叫。

    白青亭不理他,一路嗯嗯嗯地随意应着敷衍小年子。

    “停!那马是怎么回事?”白青亭一手捂住小年子呱噪的小嘴,一手指向被圈绳于她院落树下的一匹高大骏马。

    双手扒下白青亭捂住他嘴的手,小年子答道:“小二姐牵来的!”

    白青亭看向小二。小二即时回道:“蔡迅的爱马。”

    五个字,她明白了。

    她怎么把这个事给忘了!

    想了想,白青亭问道:“你可知蔡迅葬于何处?”

    小二点头:“蔡迅与蔡业的尸体被草草葬于他自尽之处。”

    “那你去,把这马给他送去。”白青亭点头吩咐道。

    随在一旁一直忍着没说话假安静的小七终于破功了,她急急问道:“他都死了,姑娘还给他送这马做什么?”

    “终归是他的爱马,死了便还他吧。”白青亭边走入正堂,边答道。

    “即便送去了,马儿还真能守着他的坟?”小七赶紧追上。

    “那便不是你家姑娘我该考虑的问题了。”

    也是,小七没再问。

    白青亭瞧着正堂门外站着的两名女护院,挥手道:“你们下去吧,不必时刻守着我,倘若吴婶吴伯有何需要帮手的,你们也去帮帮手。”

    “是,属下告退。”两名女护院毕长得不错,声音也清清冽冽的。

    她们退下后,小二问着白青亭:“姑娘,那蔡家余下流放的族人……”

    “流放五千里,就算我不动手,此去亦是凶多吉少,能活到流放之地的怕也只有寥寥数人,不必管了,自有天灾人祸去收拾他们。”这话白青亭说得极为无情,可也是事实。

    她不落井下石,并不代表蔡家族人便能安然活着!

    倘若能安然活着,蔡迅也不必临死前先拉了蔡业陪葬。

    蔡迅不过是想让自已疼爱的嫡子死得痛快些,不必多受额外的折磨。

    当日与蔡迅说不会放过他蔡家族人百余条性命,此言是真的。

    后来听小七说,蔡迅与蔡业自尽身亡,她便改了主意。

    主角都死了,配角也就无关紧要,何况皇帝已替她安排了一种配角自有配角的死法。

    她何必再画蛇添足,等着看便是。

    小二去送马。小七没了小二在旁震慑,便复了本性,与小年子一左一右在白青亭耳边说个没完没了。

    扰得她烦了,眼一瞪俩个吵货。她便回了寝室。

    门一关,一摊床榻上,她睡了个天昏地暗。

    早上因要离宫起得早,晚上还有事要忙活,她得先补个眠充足下。

    皇帝终究对三皇子龙玟、皇后杨研娇、皇贵妃莫问心这一连串的事情对她起了嫌隙。自她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她再无见过皇帝一面。

    撤她代诏女官之职,辇她即刻出京回海宁府,赐婚却不赐成婚之日,这种种皆表明,皇帝十分不待见她。

    说得好听,是让她回白家待嫁。

    说明白了,便是皇帝连一次也不想再见到她。

    这得多深的怨啊!

    睡梦中的白青亭蹙紧了眉头,她仿若梦到了往后日子的不好过,事事的不如意……

    夜间。白青亭带着小二进入了故园寝室里的暗道,令小七在寝室里守着,不得让任何人进入寝室发现了暗道。

    小七郑重应下。

    小二早知清华阁应是有暗道的,却从不知这暗道竟是与宫外白府故园里的寝室内暗道相连!

    回到清华阁的暗道,白青亭让小二将药架上的所有药架收起,小二收了足有两大袋方清空了药架。

    连两套黑色束袍虽看着奇怪,小二也说话地收了起来带走。

    吕秋之当了代诏女官后,并未居住于白青亭所住的清华阁,而是在清华阁对面的落秋阁住下。

    白青亭没有想回清华阁再看一眼的打算,她唤了小二:“把暗道堵住。这样一来,即便有人不小心动了另一边清华阁床榻上的暗格,也无法启动这暗道。”

    如此,连着那一头的故园寝室暗道方可算是安全。

    小二依白青亭所言。将暗道堵个严严实实,动悍不得。

    回到故园后,白青亭将两大包里的其中一瓶不老散递给小七,道:“这不老散待天明后你交与青云,让他研究研究,看是否能研制出来一些。”

    “哦。”小七接过。

    白青亭又掏出她一直带在身上的青帕。道:“同样天明后,这青帕你交与青云。”

    小七应下又接过后,白青亭便将小七遣去歇息,只留着小二跟着她。

    她也没有出故园回晴院歇息,而是到了壹号房内室中,躺上内室中唯一的软榻。

    这一躺便到了半夜,子时一过,小二便轻唤她起了身。

    海宁府一行,白日里吴婶吴伯与小年子、护院们便知道了,但她决定只带着小二一人,任小年子再哭她也没心软。

    白日告别了吴婶吴伯,安排交待了十二名护院,安抚了知道再哭也无用的小年子,所有的一切她都做好了。

    四层木柜里有她精心特制的三具鲜尸,在贰号房里还有两具鲜尸。

    坐在软榻上,白青亭盯着壹号房内的大木柜,她有点不舍。

    呆住了一会,她起身对候在内室一旁的小二说道:“走吧。”

    白青亭坐着小二驱驾的白府专用的普通马车连夜悄悄出白府,离开京都执天府。

    甚至,她连君子恒都没有去告别一声。

    “姑娘,真不去再见公子一面么?”小二驾着马车在夜风中行驶着。

    “不去了。”白青亭轻声回道。

    去了,她怕她会不舍。

    经居德殿围杀一事,她已经知道她的心动了,对君子恒动心了。

    故而赐婚即便突然,即便令她在瞬间头昏脑胀得厉害,她也动过拒婚的念头。

    她不想那么快成婚,只是顺了皇帝的意,好歹缓些时日,让皇帝老儿不再那么厌恶她。

    毕竟她一旦与君子恒成婚,她必入君家。

    皇帝既然连让她在京都过个年再走都不许,那应是不愿她继续留在执天府的。

    如此一来,她与君子恒的婚期便没有进的道理,唯有退!

    在白府专用的普通马车渐渐消失于官道,再也看不见。

    收了小二银两而夜开城门的两名城卒关好城门,其中一名奇怪地往城墙上望了一眼,道:

    “现在的人真是奇怪,有花大把银两中为半夜出城的,也有大半夜不睡觉跑在城门墙头吹冷风的……”

    “嘘!”

    另一名城卒低声道:“你不要命了!那墙头上为首站着的那位可听说是官职很高的官老爷!你少瞎说乱嘀咕多惹事端……”

    小一、小三与小七站于君子恒身后,三人皆有些着急上火。

    自白青亭与小二的马车一出白府,他们便一路暗跟着。

    他们同为小字辈,自然知道在怎样的距离之外不会被警觉的小二察觉,于是他们跟在她们马车后面很远很远的一段距离之外,一路倒是未让小二察觉。

    其实他们更愿让小二察觉,小二一察觉,那等同姑娘也知道了。

    那会他们便可不必再暗自跟着,名正言顺地送姑娘与小二出城。

    然小三只说了这个提议的头一个字,便让自家公子冷冷否决了。

    君子恒道:“既然她不愿我送她,自是不想与我道别,那么便由我来暗自送她便可,谁也不准露了行踪!”

    只能远远看着,站于城头之上远远送着,他也心满意足了。

    于是直到她们的马车出了城门,公子真的如他自已所言那般只是悄悄送着,并未做出何举动来,这让三人急得团团转。

    这婚事不急便不急了吧,可公子与姑娘刚被赐婚便要天各一方!

    天各一方便天各一方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然临了临了,这公子与姑娘竟然连告个别都省了!

    一个半夜溜走,一个半夜暗随。

    明明在意得很,偏偏就两两死不见个面道个别!

    这算怎么回事啊这是!

    小三急得再也忍不了,他唤道:“公子……”

    君子恒眸落于远处的一片黑幕,轻声打断小三的话:“小七,跟上姑娘。”

    此话一落,三人的眼睛同时亮了!

    “是,属下这便去!”小七应得十分敞亮,吓得城门底下的两名城卒快要睡着的心跳上一跳。

    “你与小二定要护姑娘周全!”

    “公子放心,属下定然会好好照顾姑娘好好保护姑娘的!”

    小七说完自城墙上跃身而下,几个起跃间便也消失于官前尽头的黑幕中。

    君子恒举起手中掌心的两个物件,一瓶不老散,一条青帕。

    这便是她离京远赴海宁府留给他的仅有的二个物件。

    不老散,他定会不负她所托制出许多来。

    至于青帕,还是她污了油渍他再洗净送还于她的那一条。

    小七并没有如她所言待到天明方将这两个物件交与他,这点他对小七甚是满意,这也是为何他会临了派小七跟上她随在她身边的缘由。

    小二忠心于他,如今却更忠心于她。

    而小七,已是他知晓她更多近身之事的唯一渠道。

    君子恒低眸看着掌心之上摊开的青帕,青帕还是青底白云,只是白云之下多了一行用精美细致的针法绣成的小小四个楷字——

    等我回来

    “你回来之日,便是你我成婚之时!”

    ——卷壹《执天竞》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