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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皇上的话,其实并不是十分理解。
我知道如今朝廷发生了一些事儿,但是铲除的敌人究竟是谁,我从来不知。
只是,当我瞧见他如今这般模样儿,终是于心不忍。于是,借着纸笔告诉他,他前段时日的感受,许是用药过猛的缘故。只是,他不曾与我言明,我也一直没有察觉。
毕竟,那药是妙手医女给的,我只是按照她的吩咐去办。
不过,今日遇刺,却让他中了毒。
是啊,我有巧慧和孩子在。自然是不能坦白,我早早便知晓她中毒一事儿。于是,只有胡编乱造一番。
皇上听言,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眼神很是迷离,嘴角勾起的弧度有些孤独与苦涩。也不知,他对我的说法究竟是信与不信。
只是,信也好不信也罢,他没有开口责怪我半分。而我,终究还是选择站在了皇上这边,替皇上隐瞒了他双目已经恢复的事实。
……
一行人在猎场的处境,是十分艰难的。
先是刺杀,后是毒水源,好好的一场狩猎,被搅得天翻地覆。
我虽不太清楚究竟是何人想要夺取皇上的性命,谋得这江山。但我却知道,毓卿与那人定是故交。只是她没告诉我,我便只好假装对此一无所知。
她让我做什么,便做什么罢!
……
遭遇刺客的那天夜里,毓卿用了一种极其厉害的功夫击退了敌人。后来猎场断了水源,云鹤等人又寻来了酸梅。
虽然毓卿见招拆招的本事不错,可皇上的身子却是很难再这种恶劣的环境里苦熬下去了。
于是,回宫已是必然。
……
因担心回宫的路上,会遭遇伏击。
所以毓卿下令兵分两路,让大部队走到前面,引开那些心怀不轨的刺客。而她与我,则带着皇上与云安随后跟上。
云安是几个孩子中最小的,在离开猎场的时候,我一直不解,为何毓卿会选择把云安带在身边儿。毕竟,所有的兵力都在大部分那头儿。
待那些刺客发现,大部队里的“帝后”是冒牌货以后,必定会全身心的跑跑来围堵小部队的人。所以,相较而言,大部队要更安全得多啊。
难道,云安有什么用处不成?
从毓卿选择把云安从宫里带到猎场,再随时带在身边,一切都好像是安排好了一般。
对了,前几日云安被劫持的时候儿,毓卿也从不着急。
难道说,要对皇上和云鹤动手的人,是云安的生父!
想到此,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不轻。于是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只是紧紧的跟着众人的步伐,朝着山下走去。
一路上,云安的嘴巴从没停过。
——母后,为什么皇兄和皇姐都有车车坐,咱们却要走路呀?
——母后,小兔子关在笼子里老趴着,小腿会疼吗?
——母后,那父皇睡多了,眼睛不会疼吗?
——母后,父皇老不醒,不会饿吗?
——母后,父皇真的要一直睡回宫里吗?
——母后,父皇老让人抬着,是不对的!
一个个天马行空的问题,纵使是聪明如斯的毓卿,也头疼不已。
“好了安儿!”面对着云安一下一个变的问题,毓卿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只好道“你又不乖了!”
果然,云安一听毓卿说他不乖,整个人立即蔫了下去“儿臣哪有……”
“还没有?”毓卿瞥了云安一眼“方才是谁答应母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都会一声儿不吭,不吵父皇休息的?怎么……这才过了多久,便忘得没影儿了!”
云安听言,赶忙用手捂住了嘴,小声儿道“哎呀,儿臣给忘了!”
“还说!”毓卿佯装恼怒。
“不说不说……”
“还出声儿?”
“不出声儿不出声儿……”
“……”
“……”
母子之间可爱的模样儿,当真是好玩极了。
原本,一行人的精神格外紧张。可到了后来,有了云安与毓卿不着调的对话儿,都不免放松了些许。
因时间紧迫,所有人的脚步都十分急促。众人中,除了我外,其余人又都是有些功夫底子的。
虽然在烈日下,我的呼吸十分絮乱,可为了不拖后腿,我总是尽量的加快步伐。
也便是从这一刻开始,我才意识到当初父亲在世的时候,让我好好扎马步的含义。
果然,男子还是要动一些功夫啊。否则以后逃命的时候儿,是得遭大罪的。
约摸走了一刻钟的时辰,众人终于瞧见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芦苇地。
随行的御林军先是仔细环顾了一番四周,见并无什么异样儿,这才小心翼翼的把皇上抬了进去。
紧接着,我与毓卿也一同隐身入了芦苇地中。
“母后,咱们这是在做什么?”云安瞪大了一双眼睛,好奇问着毓卿。
“躲猫猫呢”毓卿想都没想,便哄着云安。
说是不管待会来了多少人,都不许出声。因为只要一被别人寻了出去,那可就是输了。
云安还是个孩子,最喜欢玩这些游戏。如今听了毓卿的话,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好啊好啊,安儿最爱躲猫猫了。”
“嘘……”
毓卿这头才哄好了云安,身旁小允子便传来了声音。
“主子您听,开始了!”
毓卿静下心来,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便见她紧张的握住了皇上的手,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或许,这边是习武人的厉害之处吧。总之,我是什么也听不见的。
天儿,渐渐热了。
众人闷在芦苇地里,浑身上下都是汗。
而云安,自然也不得劲儿。
他一边儿轻轻的挣扎,一边儿又极力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会发出半点声音,输了这场“游戏”去。
我虽不能说话,可却朝着他笑了笑。
还家伙,当真是个男子汉!
……
等了好一会让,才瞧见一队又一队人马从芦苇地外经过。他们的步伐一致,脚力强劲儿,显然是受过极其严格的训练。
特别是他们身上的气质,与当日来刺杀皇上的刺客很是相像。
果然,是一伙人么?
想到此,我下意识的朝着毓卿看了一眼。
可谁知,却意外瞧见了毓卿眼中溢满的仇恨。
“主子,瞧这些人的阵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待芦苇地外的那伙人好不容易离去,小允子便在身旁轻轻冲着毓卿道“方才奴才粗略看了一下,方才经过的,少说也有几百号人!”
毓卿半眯着眼,一双仇恨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外头“他们不达目的不罢休,咱们只许成不许败!反正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且看上天,对咱们是否眷顾了!”
“是!”
“冲啊!”毓卿与小允子的话音方落,芦苇地外又传来了高喊与凌乱的脚步声儿“快!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上到猎场去!”
毓卿神色一闪,便看了我一眼,随即又看向小允子道“是咱们的人。”
“是!”小允子点了点头。
紧接着,一行人又在芦苇地里闷了一会儿,直到外头桂公公的声音儿响起“皇后娘娘,快些出来吧!”
我们才从芦苇地里钻了出去。
……
出了芦苇地后,一行人急急忙忙把皇上抬上了马车,朝着大部队奔去。
因我需要寸步不离的照看皇上,所以与毓卿,还有云安同在一个马车之中。
天气儿本便炎热,众人又一路逃亡,所以小小的马车内,闷热无比。
我因担心方才的奔波伤及了皇上,于是一边儿给皇上把脉,一边儿取出随身带的药丸,喂皇上吃下。
毓卿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朝着我道“罗素哥哥,辛苦你了。”
说实话,我早已听腻了毓卿这些愧疚的话,所以眼都未曾抬起一下,只是摇了摇头头。
我这一辈子,自不愿意听到的便是对不起,辛苦了,有劳你,这些让人为难的话。
可这么多年来,却没少听啊。
有什么好内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不是吗?
就算时时刻刻过得胆战心惊,从无安宁之日。可只要亲人还在身边儿,何以畏惧!
怕只怕,过得荣华富贵,安稳太平,却只能一人孤独夜饮。
年年岁岁,****夜夜,周而复始。
正想着,毓卿那头却又开口“安儿,帮罗素舅舅擦擦汗。”
云安素来就是个鬼精灵,与念忆的性子极像。他想都不想,朝着毓卿吐了吐舌头,道“好呀!”
言毕,便用一双黑乎乎却胖嘟嘟的小手,往我的脸上蹭了蹭“好啦!擦好啦!”
我微微一愣,不免想起了罗晋,还有家里的闺女。于是无奈的摇头笑了笑,便空出一个手来,刮了刮云安的鼻梁,动了动唇,无声道:乖孩子。
……
好不容易赶上傲西等人的时候,念忆与四皇子殿下已经随着舞贤妃娘娘的马车去了,只有云鹤那小子,因为担心毓卿,所以硬留了下来。
而我们,没有半刻停歇,便继续往前赶去。
说得好听些,是回宫。
说得难听些,是逃命。
我不知自己能否逃过一劫,但若能活着回去,我必定要抱上巧慧与孩子,几天几夜都不肯撒手的。
一路,马蹄飞驰。
眼瞧着一众人马经过来时的河提,经过了茂密的竹林,只要再跑上二十多里路,便能平安入城。
可偏偏,天公不作美。一声儿闷雷响起,才过了片刻,便哗啦啦的下起大雨!
这雨来势汹汹,打再车顶上,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儿。只一瞬之间,我与毓卿便湿了臂膀。
好在皇上躺在马车中间,并未被雨水打湿。否则,他真真要去见鬼了。
“皇后娘娘,这雨怕是要下上一阵了。”桂公公从马车外掀起帘子,探进了个脑袋冲着毓卿道“辛苦您与罗太医把车窗拉紧,莫要着了凉。”
一头银发的桂公公,全身湿答答的,说起话来直哆嗦。毓卿心疼,便让他进来躲雨。
可不管怎么劝他,他却只道“老奴已被雨水打湿,这会儿进去定会把寒气儿过给皇上。皇上身子未曾痊愈,老奴可不能害了皇上啊。”
我听着桂公公的话,若说好不动容,定是假的。
桂公公以前伺候先帝,如今伺候皇上。他之所以能对皇上如此忠诚,除了桂公公是个不错的人外,想必,也与皇上有很大的关系吧?
一个君主,若不贤明,再赤胆忠心的人也会生了异心。
……
马车不断的朝前奔去,眼瞧着距离京城越来越近,突然,大雨中传来了惊悚的声音儿。
“刷刷刷……”
“砰……”
“啊……”
“噗……”
我听着这些声音,还未反应过来。只瞧见毓卿身子朝我倾了过来,一只手往我头顶上一抓。
随即“咔嚓”的一声儿,便折断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
我心中疑惑。
待毓卿重新坐了回去,我才发现我脑袋上,有一支被折断的利箭。
我知道,方才若不是毓卿身手敏捷,想必我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我心中一惊,回过神来。瞧见毓卿的手上,有一滴滴鲜血顺着手腕流下。
“卿儿……”我一把抓住了毓卿的手,无声儿唤了唤她。
毓卿的声音儿有些微颤,想必也被方才的事儿吓得不轻“罗素哥哥我没事儿,你……”
“娘娘,他们追来了!”还未等毓卿把话说完,外头的傲西便急忙喊道“您在马车内保护好皇上与殿下,外头由属下应付即可!”
毓卿大惊,连忙收回了受伤的手,应道“好!保重!”
狭小的马车里,纵使外头大雨瓢泼,我依旧听到了毓卿絮乱的心跳。
于是,为了安抚她,也为了不让她失血过多。我翻出随身的药箱,细细给毓卿上药包扎。
“啊!冲啊……”
“杀!”
“护驾!护驾!”
“弟兄们,把狗皇帝杀了,人人都有赏!”
“混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几斤几两重,就敢来刺杀皇上!老奴伺候两代君主,就不信,还拼不过你们!”
马车外头,大雨磅礴,两方人马在雨中蹉跎。而我,则与毓卿等人稳稳的坐在马车里,听着外头兵戎相见的声音,感觉自己接近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