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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南宁,他们一路向北开,下一个目的地是重庆。近一千公里的路,拖拉机慢悠悠地开着,总好过一行人背着大包小包步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会途经贵阳、遵义这些地方,不过他们打算看实际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进城。
刚出南宁他们便找到一些大批人迁移的痕迹,猜测很有可能是从市里撤离的居民,如此大规模的人群一定走得很慢,如果他们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追上大部队。
沿路也有不少从各个地方逃出来的幸存者,他们自发形成一个松散的逃难队伍,有些人聚在一起互相关照,也有一些人不与众人同行,但又不会离得太远。
因为大方向一致,裴千行一行跟着队伍走了一段路。几天下来他们进度很慢,但大家状态尚可,尤其是吴教授,在田乐心的悉心照顾和司马隽的治疗下,情况稳定,不再整日昏迷不醒。
休始终飞在他们头顶,经常吓得路人抱头鼠窜。裴千行没有刻意隐藏它,他们有一条龙的事一定会传出去,他盘算着如果他们找不到救援人员,那么让人来找他们也是不错的选择。
夜晚,他们把拖拉机停在路边休息,不远处还有其他一些难民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今晚就这儿吧。”史东转了一圈回来,没有发现异常,拿出水桶灌了几口。他几天没有刮胡子,下巴上长出青茬,水从他的嘴角溢出,经过下巴再流到脖子上,透着强烈的男性气息。
“你该刮胡子了,太长了。”裴千行道。
史东放下水桶,随意地擦了下嘴,摸着下巴,是挺扎手的:“我在南宁那会本来想刮的,但是没找到剃须刀和啫喱,后来就忘记了。”
裴千行甩了个鄙夷的眼神:“你可真矫情,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要剃须刀和啫喱?要不要我再给你找找美白面膜?”
史东被他呛得又好气又好笑,但看裴千行,跟自己一样也是奔波了那么多天,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好奇地伸手去摸他脸:“你怎么弄的,那么干净。”
“爪子拿开!”裴千行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洗脸的时候顺便刮一下不就行了。”
“用什么刮的?”史东刚问出口就想到了答案。
裴千行的手在腰上一摸,噌的一下亮出一把银晃晃的匕首,刀尖还反射出一点月光:“用这个。”
史东下意识地上身往后靠:“你也不怕割破脸?”
“那是你水平不到家。”裴千行鄙视。
“帮我刮刮。”史东把脸凑了过去。
裴千行眯了下眼,露出危险的信号,随即答应:“好啊。”
史东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作死的决定。
裴千行把匕首沾了点水,慢慢靠近史东,用刀身拍着掌心,啪啪啪,冷笑一声:“跪下!”
“什么?”史东瞪大了眼。
“是坐下。”裴千行把史东按在拖拉机前盖上,“口误,以前说习惯了。”
史东抗议道:“以前干什么勾当呢,这都能说习惯?”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裴千行的刀已贴在了他的脖子上,又冰又硬。
史东立刻闭上了嘴,喉结颤抖了一下。
两人贴得极近,几乎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他们的脸倒映在彼此的眼中,明明是一个凉爽的夜晚,周围的温度却在节节攀升,在月光和星光之下,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悄悄滋生。
“抬头。”裴千行从他下巴下方的胡子开始。
史东乖乖地抬起头,把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他面前,这个时候只需要刀在脖子上轻轻一抹,他就能瞬间毙命。
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如果换做过去的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把要害暴露在任何一个人面前的,哪怕是战友都要再三掂量。但是现在,在裴千行面前,他居然做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地信任他,连性命都能交付?
裴千行也有些怔神。当史东要他刮胡子时,他还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真的刮起来了。尤其是史东仰起脖子,露出喉咙的那一刹那,裴千行的心脏竟然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这辈子,这双手,割过的喉咙数不清,只要这么一划,滚烫的鲜血就会喷出来,然后这个人就会死去。
但现在,史东居然如此坦然,如此放心大胆地把命交在自己手中。
究竟是如何走到现在的?
冰凉的刀在脖子上滑动,还发出沙沙的声响,史东还是有点紧张:“喂喂,要不要我给你打个手电?那么暗你能看清吗?”
“你别说话,一说话下巴会动,再乱动别怪我手滑。”
两个人嘴上是不会轻易饶过对方的。
史东咽了下口水,脖子上肌肉不可控制地动了一下。
“叫你别动你还动!想死吗?”裴千行骂道。
“我口水要流出来了。”
“你痴呆吗?”
咽口水这种事情还有点怪,脑子越是想控制会越想咽口水,一时间史东的脖子抖得像装了电动马达。
裴千行不得不停下刀:“你还想不想刮了?”
“你让我做一下心理准备。”
“刮个胡子还要做心理准备,你洗澡是不是还要焚香祷告一番?”裴千行没耐性了,按住他的嘴把他摁倒在拖拉机上,一只脚踩在他脸旁边,眼疾手快刮了几刀。
那架势,其实跟杀人并没有太大不同。
史东猝不及防被他按倒,又不敢挣扎,只能瞪着眼睛。
“好了。”刮完了下面的胡子,裴千行松开手,掌心里湿乎乎的,“你真恶心,还真流口水了?”
史东抹了下嘴角:“我都提醒过你了。”
“你是不是还用舌头舔了?”
“没有!”
裴千行揪起史东胸口的衣服擦了下手:“接下来是脸上的。”
“不不不,脸上的我自己来就好。”史东算是怕了。
“不行!不能半途而废!”裴千行捏住他的下巴,匕首贴上了他的脸颊。
史东觉得下巴都快被他捏碎了,从来没见过人刮胡子能刮得这么暴力。
眼前是裴千行清冷俊朗的脸,脸上是他淡淡的呼吸,他微凉的手修长有力。
那一刻史东的心跳有点乱,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疼的还是别的什么。
裴千行手腕干脆利落地抖动,短硬的胡须被他割下。他总觉得史东的脸很热,烫得能熔穿他的掌心,他感到有点心慌,有点折磨,这是一种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感觉,于是愈发加快速度,想要尽快完成。
拖拉机的另一边其他几个人正围坐在地上吃东西。
邓柒探头探脑:“东哥和裴哥为什么躺在拖拉机上,他们在干什么?”
小杰用骷髅手夹住他的脸扳回来,司马隽说:“不该看的不看。”
邓柒对骷髅还有点发憷:“你能好好说话吗,能不要动不动就使唤骷髅吗?”
司马隽镜片下的眼睛一闪:“你对你的读者什么态度?以前我打赏的时候叫我小天使,现在对我呼三喝四的。”
邓柒顿时就蔫了。
田乐心正在给滚滚梳毛,滚滚缩成一个球,睡在田乐心脚上,舒舒服服地享受。
邓柒问:“为什么这几天滚滚一直在睡觉?”
“不知道,我也觉得很奇怪,也许它要进化了?”
“进化成功夫熊猫吗?”
邓柒捡了一根树枝去逗小杰,小杰一回头,一口把树枝咬成两段,邓柒目瞪口呆地看着只剩一小截的树枝。
司马隽把饼干塞到他怀里:“快点吃,吃完写小说。”
邓柒觉得他遇到了生命中最可怕的人,一边说你怎么写那么难看,一边说快更新否则刷负。
“我的主人翁马上就要和女主角海伦娜情投意合了,我要好好构思这段情节。”
司马隽淡淡道:“我不喜欢海伦娜,她又自私又娇气,如果她死了还能对主角的王国贡献大一些,还是莉莉丝温柔善良。”
邓柒一脸正直:“我是一个有原则有节操的作者,不会被读者的想法左右!”
“是吗?”司马隽叹道,“本来我还想注册个小号,再刷一个终极盟主。”
邓柒拉住司马隽的衣服:“大爷,你说你想海伦娜怎么死?”
田乐心摇着头:“柒哥,你的原则和节操呢?”
他们闲聊着,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闹哄哄的。
几个人围着一辆车,手里拿着棍棒,蛮横地把车里的人拖出来丢在地上。他们是在抢车,这种事屡见不鲜,这年头凡是能驾车的除非自己是异能人,否则不出一天就会被人抢去,异能人抢普通人,实力强的异能人抢实力弱的,无人能管。
那车还是辆名车,那人还穿着一身商务西装,只不过脏兮兮的看上去很久没换了。一个开着豪车的普通人,在逃难队伍里显眼异常,想不被抢都难。
被拖出来的那人试图反抗,几人围着他拳打脚踢,把他揍得抬不起头来。
那些人又从车上丢下一个重物,驾车扬长而去。
那人手脚并用爬向那东西,紧张地抱起放在一棵树下。那是一个长发女人,但是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头发凌乱地盖在脸上。
西装男无助地四处张望,也许他被抢的不止是车,还有食物、水以及其他一些生存的必需品。
裴千行多看了几眼,史东就看见明晃晃的刀在眼前晃来晃去:“喂喂喂,你专心点好吗,别一点小事就开小差,你的职业精神呢?”
“我的职业精神哪里需要我对着你的脸那么久?”裴千行收回视线,快速地帮他刮完,“好了。”
史东从腰包里摸出粉饼左照右照:“嗯,手艺不错。”
裴千行惊讶地看着他摸粉饼,打开,照镜子这一连串娴熟的动作:“你怎么还把这东西留着?”
史东理所当然道:“这里面有镜子啊,有时候能救命的,你别告诉我这你都不懂。”
裴千行当然明白镜子的重要性,只是实在不忍直视“幽灵狼照粉饼”这个画面。
西装男蹲在女人边上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迟疑了很久,最后下定决心,走向最近的几个在吃东西的人,哈腰点头,那些人厌恶地扭过头,做出驱赶的手势。
他在乞食,看他样子过去多少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现在为了生存,不得不抛弃尊严向人乞讨。
西装男无可奈何,走向另外一些人,可同样都是被拒绝。
冷漠是会传染的,男人一连求了好些人,一口吃的都没要到。
食物,尤其是能长期携带的食物谁都不会嫌多的,谁知道这条路会走到哪一天呢?渐渐地,他靠近了裴千行史东这边,他先是向一对年轻夫妻乞求,丈夫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没给。
西装男已经快绝望了,视线投向裴千行这边。
裴千行一行可以说也是难民队伍里的异类,别说飞在天上的休了,就是小杰就能让人退避三舍。所以即使他们携带了相当充足的补给,也没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西装男眼馋地看着邓柒他们在吃的东西,又看看裴千行和史东这两个一看就不是善类的人,最终还是放弃了,没敢上来乞讨。
“拿着吧,我们也不多。”小夫妻里的丈夫递上两片饼干。
妻子叹着气,脸上既有不舍又有同情。
西装男千恩万谢:“谢谢!太谢谢了!如果有机会,我……”
“别说了,快走吧。”丈夫很怕被人看见,一个人来要吃的也就算了,要是不怀好意的人看到他们有多余的食物,那才是最危险的事。
两片饼干能抵什么用呢?连一个小孩都吃不饱,可眼下却无比珍贵。
西装男揣着饼干赶紧回到长发女人那人,把饼干掰碎了塞到她嘴里。
女人饿极了似的狼吞虎咽,几口就把饼干吞了。
西装男连饼干屑都没有吃到,但他似乎很满足,微笑着把女人吃到嘴里的头发拉出来,绕到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