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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忍着点儿。”
元梅是侍奉在周锦妙身边的大丫鬟,这会儿正轻轻的帮周锦妙敷着药。看着自家主子掌心一片青紫,她忍不住嘀咕道:“这安嬷嬷也真是的,老太太纵然说是要罚小姐,可她这当奴才的应该注意点儿力道,看把小姐打的。”
周锦妙也是疼的厉害,可她又不能够埋怨什么。安嬷嬷是祖母身边最得力的人,阖府上下哪个不给她几分面子。她即便是受了委屈,也断然不敢对安嬷嬷有什么想法。
况且,今个儿这事还不是太太故意拿捏她,萧氏这个嫡母当真是会装,这些年从未缺她这个,缺她那个。可她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太太对她颇是瞧不上眼。当初说把她抱到上房就抱到上房了,那般金贵的养着,可说穿了,她不过是想堵住府邸那么多人的嘴罢了。
虽然她当时很小,见着一切东西都新鲜的很,对于萧氏给她穿的,吃的,戴的,也掩盖不住的开心。可她哪里看不出来,即便是她和朝姐儿穿的衣服看似是一样,可细细瞅着,那衣服上的暗纹,首饰上的宝石,都是有差别的。而这几乎让人忽略的差别,却是能够让所有人知道,她即便是住在了上房,也是庶出的身份,和嫡出的朝姐儿,是绝对不一样的。
“哎,你轻点!”不知道是想到这些她心里不开心了,还是元梅真的手上没掌握好力度,只见她倒吸一口冷气,低声训斥道。
“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可您手上的淤血若不给您轻轻的揉开,怕是到了东府老太太生辰那日,小姐这手也好不了。”
元梅这么一说,周锦妙更是心底一阵酸涩。
是啊,这若是那日被东府的几个姐姐看到了,岂不是要嘲笑她。这么想着,她强忍着掌心的痛,沉声道:“罢了,你帮我揉吧。这点儿伤算的了什么,丢了脸面才算是大。”
原本因为当董姨娘和父亲的事儿,东府的几个姐姐私下里看她的时候已经有些不屑和轻蔑了,她可不能够自个儿送上去让她们瞧不起。
这么想着,周锦妙烦躁看着元梅帮她包扎好伤口,就往幽兰院去了。
这个点儿,父亲该是在幽兰院用晚饭的。
她一个庶女,虽有老太太护着,可到底也不敢真的让父亲厌恶于她,更不能够因为她而连累了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虽然脸面上很是放不下,可她也只能够安慰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边,萧氏才布好菜,就听六小姐来了。这会儿正跪在院里呢。
对于周锦妙这番行径,萧氏觉着倒不意外。毕竟,在老太太受了罚,这会儿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来老爷面前博取怜惜。
周世安原本正拿着筷子准备吃饭,听韩嬷嬷这么一说,顿时就敛了笑:“如此不知所谓的东西,她爱跪就让她跪着吧。”
周世安这话虽然是气话,可到底他对于周锦妙是失望的。这些年,他虽未和看重朝姐儿一样看重这个女儿,可他总觉着,她懂规矩,纵然有时候会有些小别扭,也是小孩子家闹情绪。
可今天她竟然敢那般对待兰姨娘,这真的是让他意外的同时,更让他震怒。
周世安最注重家风,如何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
萧氏听他这么一说,暗暗叹息一声,浅笑道:“老爷,您都多大人了,哪里有和小孩子置气的。”
“妙姐儿固然有错,可老太太也已经罚了她了。这会儿跪在外面不敢进来,肯定是害怕老爷还在气头上。而且这大晚上的,地上寒气重,若是受了寒,那东府老太太生辰那日,难不成真把妙姐儿拘在屋里。”
“今个儿这事,妾身已经严令西府的人乱嚼舌根,想来老太太也是这么交代的。女儿家最重要的是名节,若东府老太太生辰那日妙姐儿没去,这不是更让人揣测吗?若是这么被传出去了,于府邸其他姐儿们也不好。而且我可是听说,宫里头贤妃娘娘很是喜欢大房的淑姐儿,贤妃娘娘位列四妃之一,又是大皇子的生母,王妃又去了有两年多了。这说不准,一个恩旨下来……”
说着,萧氏故意顿了顿,又道:“这个当口,可不能因为妙姐儿的事,于淑姐儿的名声有损。否则,妾身真的没脸见大嫂了。”
周世安闻言,笑着握着萧氏的手,似是有些感慨道:“你说的对,我是有些气过头了。”
“不过,淑姐儿这事,真的作准?”
这淑姐儿年方十六,可那大皇子已是三十有五了,这虽然说是给人当继妃,可到底是委屈了这孩子吧。
一旁的周锦朝见爹爹这么问,也惊讶的看着萧氏。
见她这好奇的样子,萧氏刚开始还有些犹豫,觉着孩子还小,在她面前谈及这些,多少有些不好。可转念一想,这哪里小了,再过几年就及笄了,到时候也该相看起来了。
何况她自小就亲近淑姐儿这个大姐姐,这会儿即便是她不说,依着这小妮子的疯劲儿,肯定少不得折腾她身边的丫鬟。
这么想着,萧氏缓缓开口道:“大皇子虽然年长一些,可王府却唯有两个庶女,倒也不算委屈。”
周世安点点头,“也是,圣上如今身子虽然康健,可已是暮年,而太子殿下也三十有二了。这太子当了这么多年,心里哪里会没有想法。圣上最善用的就是平衡之术,伯祖父当年可是太子太傅,虽然这些年从不参与党争,一心效忠圣上,可圣上还是不得不忌惮太子势力过大。与其说是贤妃娘娘看中了淑姐儿,倒不如说,她揣摩准了圣上的心思。”
周世安经过这些年的努力,加之还有东府几位老爷的照拂,年初在户部谋了一职,对于朝堂这些事儿,也算是有些自己的见解。
圣上膝下十多位皇子,当年太子殿下出生之时,正值藩王动乱,无奈之际,圣上立了中宫嫡出的二皇子为储君。这么一来,大皇子可就尴尬了,大皇子英勇善战,人又聪慧,却只能够屈居二皇子之下,虽为人兄,却更是为人臣,这心里哪里能平衡。是以,这些年兄弟两虽然表面上看似兄友弟恭,暗里却是斗的很厉害。而这些,圣上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可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见皇权之下,无父子。
正小口的吃着银耳莲子羹的周锦朝听着这话,心里顿时是好生的感慨。
也难怪她这几日见大姐姐时,总觉着大姐姐有很重的心事。原本在这个时代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偏偏大姐姐还要给人当继室,这皇家的儿媳妇,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罢了,不说这些了,叫那孽障进来吧!”
周世安许是也觉着自己不该在内宅谈及朝事,终于发话让人把周锦妙叫了进来。
“妙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或许真的是因为害怕吧,周锦妙进来的时候,那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周世安看了她一眼,原先还想训斥一番的,可见她瑟缩的身子,还有手上包扎的厚厚的纱布,他心底的怒气多少还是缓了那么一些。
“听说老太太已经责罚了你,妙儿,父亲问你,你现在可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周锦妙战战兢兢的抬头,低声道:“妙儿不尊兰姨娘,是妙儿狂妄。不过爹爹,妙儿真的知道错了,妙儿再也不敢了。求爹爹不要因此厌恶了妙儿。”
看她这样,周世安重重叹息一声:“你既已知错,那爹爹也就不罚你了。不过,绝不可有下次。你记住了吗?”
周锦妙闻言,忙点了点头,可下一秒之后,她斟酌着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却犹豫着不敢开口的样子。
“怎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周世安蹙眉道。
周锦妙看看周世安,再看看萧氏,缓缓道:“女儿明天想去静安寺一趟,一来伯祖母寿辰将至,给伯祖母祈福,二来,妙儿心知自己犯了大错,心里不安,想在寺院抄经卷供奉在佛祖面前,以求得佛祖的宽恕。”
“罢了,难得你有这份心。”周世安感慨道。
说罢,他突然想起什么,笑着看着周锦朝道:“朝儿许久也未出门了,该是闷的慌了吧,明个儿,你和你四姐姐也一块去。”
周锦朝一听,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这古代能出去透风的机会真的太少了,她都觉着自己有些宅的发霉了。
虽然,有周锦妙这么个讨厌的人在,可能够出府,她也就不在意这个了。
“我就知道爹爹对朝儿最好了。”
周锦朝甜腻的笑着道。
周世安宠溺的摸摸她的头:“这几日看你在书房习字,那蔫蔫的样子,爹爹哪里还不知你的小心思啊。”
周世安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跪在地上的周锦妙眼里闪过丝丝嫉妒,抑制不住的攥紧了袖子里的手。
而这些,萧氏却都看在了眼底。可她并不觉着有什么。老爷偏心朝姐儿,这是府邸上上下下都知道的,她若是想,也未尝不可,只要她收了自己那些小心思,小算计,难道还怕讨不着老爷的好。
可是,她怎么可能呢?整日因为自己庶出的身份而心生不忿,因为庶出就拼命的玩心思,这样的偏执,这府邸上下也独她一人了。
“嬷嬷,你去安排明个儿随行的婆子,切不可出了什么事。”
既然老爷都应允了,萧氏自然也得安排起来了。
“哦,对了,你开了库房,把那赤金南珠金钗给董姨娘送去。就说我说的,让她好生养胎,万不能胡思乱想,伤了身子。”
这边,周锦妙才从幽兰院出来,夜色中,元梅虽然看不大清,却还是看到了自家主子眼里强忍的泪水。
“太太不就是借此告诉我,我庶出的身份这辈子都变不了吗?她看着是在安抚姨娘,可她心里,明摆着就是想暗示我,在这府邸,吃的喝的穿的戴的,全都离不开她的赏赐。”
“小姐,许是您多心了呢。”元梅小声道。
周锦妙冷哼一声:“哪里是我多心了,当初我被养在太太身边儿,和朝姐儿穿的衣服远看着一样样的,可细细看那料子,料子上的暗纹,那都是有讲究的。若不是我聪明,怕是就和四姐姐一样,真的尊她为嫡母,对她唯命是从了。”
“四姐姐就不想想,太太纵然疼她,可真的会为她谋一门得力的婚事吗?她就这样把自己的前程寄托在太太手上,有她后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