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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两个当事人是什么人,知道吗?”夏晚沉着脸看着安齐问道。
“先撞上慕城、再撞上苏荷的车是方然开的,好像是因为那个女人有流产先兆,不知道成绯知道了会怎么样,我先过去看看她。”安齐伸手拍了拍夏晚的肩膀,沉沉的说道。
“这样?”夏晚有些诧异的皱了皱眉头。
“我先去了,具体的等慕城恢复一些再告诉你吧。”安齐点了点头。
“恩,你看看怎么说吧,她也大着肚子,挺让人担心的。”夏晚低声叮嘱着。
“好。”安齐点了点头,转身对秦菁说道:“阿姨我先走了。”
秦菁这才小心的放开了安言的手,伸手抹了抹眼泪站起来走到安齐身边,看着他真诚的说道:“谢谢你对言言的照顾。”
“她是我妹妹,我很喜欢她。”安齐淡淡的说道——对于这个年过半百,陪伴了那个男人下半辈子的女人,安齐从她身上看到一种叫做慈爱的东西,这是在自己的母亲身上,穷其一生也不会看到的。
有这样的父母,安言,很幸福!
那么,连带自己的这份幸福也给她吧,谁让她是女孩子呢!
“恩,路上开车慢些,安全是大人对你们这些孩子最起码的要求。”秦菁点了点头,在他的面前自然的流露出一个母亲该有的姿态——这个孩子,身上有股悲凉的落寞,让她这个母亲发自内心的感到心疼。
他对安言那发自内心的温柔与疼爱,让她这个做妈妈的也感到暖心。
这个男孩子,其实,真的很好!如果能和老安父子相认,想来大家也能愉快的相处的。
“有时间多来看言言,你们年轻人好沟通,也能让她的心情快些好起来。阿姨拜托你了。”秦菁看着安齐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温柔的说道——其实,她并不是个温柔的女人,甚至还有些强势;只是,看着这么大个子却在她面前一脸无措的男孩子,不自觉的就温柔了起来。
“我知道,我会的。”安齐快速的答了一句后,转身略显急促的步子里,有股不敢面对的心慌——这样的关怀,他不习惯。
“这孩子,他是在排斥我吗?”秦菁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安言的身边,看着她惨白的脸和瘪下去的肚子,一时间的情绪又被伤心所笼罩。
安正山回到病房的时候,面色已经恢复了一惯的淡然与平和,秦菁和夏晚都没有问什么。
“秦姨,你和安叔先回去吧,晚上好好儿睡一觉,明天给她弄点儿补身体的汤过来。你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她醒来看到你们,怕是又要伤心了。”在秦菁和安正山又坐了一会儿后,夏晚拉着他们到病房外轻声说道。
“我——”秦菁转头透过窗子看了看躺在床上毫无生机的女儿,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正如她自己劝慕城的,她得保持好的精神状态来照顾女儿,让她快些恢复起来。
“正山,我们回去吧。”秦菁吸了吸鼻子,对安正山低声说道。
“好。”安正山伸手揽过妻子的肩膀,转身对夏晚说到:“你留在这里照顾言言,我和你秦姨坐公车回去,这种时候,反而公车更安全。”
“好,我送你们去车站。”夏晚点了点头,去护士站叫了护士去房间后,便送安正山和秦菁去了公车站。
…………
返回医院后,夏晚便去护士站问了车祸一起进来的几个人:方然、纪晓柔、苏荷、苏成。
从护士口中得知,方然的伤最重,从手术室出来后,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没有醒来;
其次是安言,不仅孩子没了,子宫大出血,以后怀孕都困难,而且一只手还是粉碎性骨折。
然后是纪晓柔,快七个月大的胎儿送进来时已经胎死腹中,显然是在车中腹部有过猛烈的撞击所至;
其后是慕城,浑身60%的皮肤都有不同程度的刮伤,特别是两只手,简直是皮开肉绽。
而那个小女孩苏成,身上并无伤痕,只是头部被撞击后引起呕吐、昏迷以及高烧,持续到现在仍然未清醒。
至于小女孩的妈妈,那个叫苏荷的女人,非常幸运的只是轻微的擦伤。
“最可怜的是那两个孕妇,孩子都没了!以后能不能生都是问题呢!”
“那个叫安言的还好一点,她老公虽然也重伤,好歹人还陪在身边;那个叫纪晓柔的,老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护士们虽然见惯生死,但在同时看到两个孕妇没保住孩子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的投以同情的目光。
“谢谢你们。”夏晚低声道了谢,转身便回到了病房里面,轻轻的坐在安言的床边,看着一脸毫无生机的安言,眸子里涌动着一股深深的怜惜,还有那不可抑制的恼意——自宁远之后,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重新去爱的勇气,爱上的却是这样一个一身麻烦的男人!
他现在甚至怀疑自己当初同意她嫁给慕城是不是正确的——虽然他对她的爱,已经可以用所有、用生命去维护,可他却不能带给她一份平静与安稳。
原以为给他助力,让他快速走出事业的险境和低迷,会让他们的生活更安稳一些,可没想到,他就是一个超级大麻烦,解决掉一个又来一个,让安言跟着他疲于应付!
“言言,为什么你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弄得自己如此的狼狈?如果你不能生孩子了,这个男人最后再不要你了,你该怎么办?”夏晚伸手轻轻抚摸着安言苍白的脸,对她的执意与倔强却仍是无可奈何。
“就这样吧,希望这个男人对你的爱,能够持续得更久一些;希望他能记得,你现在的样子,都是因为他才造成的!如果有一天他负了你,你千万别阻止我对付他。”夏晚将摩挲的拇指停留在安言的脸上,沉沉的凝视她良久,在感觉到快要醒来的时候,才起身拿起棉签蘸了水去润她的唇。
“不是的、不是的,儿子还在的!”睡梦中的安言紧紧皱着双眉,用力的摇着头,神情间一片凄惶。
夏晚忙放下手中的杯子和棉签,一只手压着她打着石膏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脸,柔声细语的说道:“言言、言言、你做梦了。”
“安言!”听到安言的声音,慕城迅速的睁开了眼睛,掀开被子快速的走到了安言的身边,看着夏晚在看着安言那样温柔的目光,慕城的心不禁微微一紧,低声说道:“我来吧,你休息一下。”
说着便坐在床头,将极度不安的安言搂进了怀里——或许是熟悉的气息、或者是让她感到安全的怀抱,极度不安的安言在慕城的怀里慢慢安静了下来。
夏晚自然的收回抚在安言脸上的手,对慕城淡淡的说道:“我出去抽支烟。”
“恩。”慕城点了点头,眸光一直看在安言脸上不曾移开。
在慕城的怀里,安言又重新睡去,只是越到深夜却越睡不安稳,在做了几次噩梦后,便惊吓得睁开了眼睛。
“安言,不怕,我在这里。”慕城轻轻哄着她。
“我看见儿子睁着眼睛看着我!”安言紧咬着下唇,一时间泣不成声。
“恩,你是太累了,所以才会做梦。乖,听话,好好睡一会儿。”慕城轻拍着她,在她的耳边柔声说着话,轻哄着她重新睡去。
哭了一会儿的安言,擦干眼泪后便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天花板一语不发,慕城心里酸酸的,只是抱着她、默默的守着她。
…………
成绯家里。
安齐过去的时候,成绯正一个人窝在床上看春晚,所以跑出来开门时,人还穿着睡衣、披着棉缕、穿着拖鞋的脚连袜子也没穿。
“睡了?”安齐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
“你没陪他们守夜?”成绯看着他脸上的沉郁之色,也有些奇怪。
“你睡下了,我就不进来了。”安齐看了一眼不管是头发还是衣服都有些凌乱的成绯,低头轻说了一句,便转身往电梯口走去。
“安齐——”成绯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便穿着拖鞋追了出去:“进来吧,我在看电视,还没睡呢。”
安齐背对着成绯顿了顿脚步,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成绯笑了笑:“外面冷,你进去吧,我回酒店洗个澡,明早来给你拜年。”
“已经转钟了呢,进来吧,一起庆祝新年。”成绯上前一步,看着他轻柔的说道:“快进来吧,外面冷呢。”
安齐看着成绯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眼眶不禁微微的一热,大步走上来伸臂将她圈在怀里:“成绯,我好累。”
他突出其来的拥抱里,浑身满带的凉意和疲惫感扑面而来,让成绯微微愣了愣,慢慢的伸出手环住了背,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拍了拍:“进去坐坐。”
安齐将脸埋在她的脖子里,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样温暖的味道和相拥的安静,似乎能涤去他一身的风雪凉意与满心的悲凉落寞。
而那个一向嘻笑怒骂、没个正经的安齐,这股子发内心深处的疲惫与脆弱,却让成绯没来由的感觉到一股酸酸的心疼——这个看起来大男孩一样的男人,远不如他的表面看起来那么洒脱不羁:他的心事,全藏在了那张满是阳光的笑脸之下,让人无法触及。
成绯只是安静拥着他,赤着的脚在这零下几度的户外,很快就被冻得冰凉
“进去吧,外面冷。”安齐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的落寞与倦意全然隐了起来,低头再看成绯时,仍是那个温柔中带着肆意的男子。
“恩。”成绯扯了扯嘴角轻轻笑了笑,轻轻松开环在他背上的手臂,轻轻跺了跺脚,快步的走了进去。
“喝点儿什么?我去帮你倒。”进了屋子,成绯边打开客厅的电视机,边转身往厨房走去。
“你先去穿上袜子,脚都冻红了。”安齐伸手将她扯了回来。
成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确实是非常非常的冷啊,感觉都像冻着的冰块儿一样了。
所以也不矫情,对着安齐点了点头说道:“你也算不上客人了,要喝什么自己去弄吧,我去换身衣服,一身的寒气呢。”
“去吧。”安齐笑着伸手抚上她的脸,在她有些僵硬的退后了一步时,安齐的手停留在半空中,然后笑着收了回来:“我去看厨房有什么吃的,饿了。”
他这个动作让成绯想起下午在楼下的那个意外的吻,脸上不由得显出些些不自在来,看着他勉强笑了笑,便转身进了卧室。
看着她有些慌张的背影,安齐轻扯了下嘴角,眸子里却是淡淡的暖意。
成绯换了家居服出来的时候,看见安齐正在厨房里做意面,桌上一瓶红酒、一盒与酒同色的果汁、两碟摆放漂亮的水果、两碟堆满的糖果小食,说真的,还真有点儿过年的感觉了。
“今天见面不愉快?”成绯看着他异乎平常的沉默,还有刚才在门口时,眼底明显的脆弱,心里猜着见面应该并不愉快。
安齐的手微微一抖,瞬即恢复了正常,端着两个盘子回到餐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给成绯倒了一杯果汁,看着她说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成绯接过果汁与他的酒杯轻碰了一下,也没有再继续问他去安言家里的事情——他既然不愿意说,她这个做朋友也不方便多问,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到与夏晚那样无话不谈、无所避忌的程度。
成绯喝了一小口果汁后,将那一大盘意面吃了一半。而安齐刚才还说很饿,面前的意面却只吃了两小口,其它时间只是一个劲儿的在喝酒。
待到一整瓶酒喝了三分之二的时候,成绯不得不从他的手里抢过了酒瓶,看着他皱眉说道:“安齐,不能再喝了。”
“成绯,你进去睡吧,我一个人坐会儿。”安齐并不争辩,只是轻轻的从成绯的手上拿过酒瓶,看着她柔柔的笑了笑。
“你再喝,我就给安言打电话了!”成绯看着他继续往杯里倒酒,不禁有些生气了。
一听安言的名字,安齐便顿住了倒酒的手——慢慢的将酒瓶放回到桌上,将倒了半杯的酒一饮而尽后,放下酒杯对成绯说道:“不喝了,你去睡觉,我去洗个澡。”
“以后你不听话,我就拿安言来吓你,看来挺管用。”成绯拉过桌上的酒瓶,连同没喝完的酒一起扔进了垃圾桶后,站起来说道:“去洗个澡,今天就睡客房吧,这么晚开车出了事,我还真没办法向安言交待。”
安齐站起来,有些微熏的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半晌,关于安言车祸的消息还是没有说出口——过了今晚再说吧,怎么着也有个人能过个安稳的年吧!
“好。”安齐低声应了一句后,便直接去了浴室。
对于安齐在听到安言的名字后,一下子变得这样的乖顺和听话,连平素最爱的调侃和玩笑也没有了,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对于下午的那个吻,她心里便更加坦然了起来——他是个太讲义气的人,用着他的方式来帮自己而已!
呵,这么可爱的一个男人,还不知道会是哪个女孩子的福气呢!
看着安齐的背影,成绯扯了扯嘴角,收拾好厨房之后,按惯例没有关掉客厅的灯,直接回到了卧室,在关掉了电脑后,看看时间已经快2点了,便给安言和夏晚各发了祝福的信息过去。
…………
第二天早上,是安齐做的早点,还是和昨天晚上一样的意面。
“要不要喝点儿茶醒酒?”成绯在安齐的对面坐下来。
“我是喝醉了的样子吗?”安齐看着成绯微微一笑,看着她有些担心的样子,柔声说道:“吃早点吧,吃完我有事和你说。”
看他严肃的样子,成绯的心不由得微微一紧——昨天一提到安言他就变得听话起来,而且晚上给安言、夏晚发信息他们都没有回,是出什么事了?
“安言、安言他们有事?”成绯敏感的问道。
“你先吃早点,我去换了衣服出来。”安齐站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出来要看到你吃完了,否则我什么都不告诉你。”
动作间的包容、言语间的亲昵,让人感觉到一股被疼宠的温柔——就似一对默契的恋人一样。
只是,现在的成绯一心想着安言会有什么事,倒是没有去注意安齐这异常的表现,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安齐,严肃的说道:“安齐,安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先吃早点,我换完衣服出来和你说。”安齐坚持着说道,看着成绯有缜忧虑的眼神,安齐开玩笑的说道:“你不会想一直看着我这个样子吧?”
成绯这才注意到,大冬天的,他只穿了件大浴袍,随意系在腰间的腰带根本起不了固定的作用,以至于整个浴袍松松的披在身上,整个前胸都露在外面
“也不怕着凉,穿这么点儿出来,快去穿衣服吧。”成绯皱着眉头推了他一把。
安齐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到房间去换衣服,而成绯则拿起电话快速的给夏晚打了过去:“夏晚,言言怎么回事?”
“昨天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医院。”夏晚的声音有着浓浓的疲惫,和昨天安齐过来的时候几乎是一样的。
“车祸?”成绯的心一下子悬得老高:“严不严重?孩子、孩子有没有事?”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夏晚……”成绯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从夏晚的反应里,成绯便知道了事情的结果,拿着电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近天气不好,你尽量不要出门,公司那边有工作的话,你想办法请假,我不想看到你再出事。”夏晚低声说道。
“我知道,慕城怎么样?言言、言言怎么办?”成绯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稳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情绪,略带哽咽的问道。
“我会照顾好他们,你也不要来医院,等安言出院了再去看她吧,我怕她受刺激。”夏晚轻叹了一声,电话里的声音满是心疼。
“好,我知道。”成绯轻轻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是他们撞别人、还是别人撞他们?对方情况怎么样?除了孩子,还有没有人命?”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让人心慌的沉默。
“夏晚,你别吓我!”成绯捏着拳头紧张的站了起来。
“夏晚,我来和她说。”安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自成绯手上接过电话与夏晚说了之后,便按掉了电话。
“别说什么吃了就说的鬼话,怎么回事你现在说吧。”成绯从他手里拿过电话,扶着腰坐下来后,看着安齐严肃的说道。
安齐沉沉的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方然撞上了慕城和苏荷的车,然后苏荷的车又撞上了慕城的车。我离开医院的时候,方然和苏荷的女儿还没醒。”
“方然?”成绯一愣:“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慕城的朋友去交警大队看录像了,可能只是单纯的交通事故。”安齐看着成绯,目光一瞬不眨的说道:“纪晓柔当时在车上,她的孩子也没有了。”
成绯只觉得心头猛然一震,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起来,在安齐目光紧迫的注视下,成绯深深吸了口气,转眸看向安齐后,在嘴角勉强扯下一个笑容,自语似的说道:“他们这是活该,可为什么要让安言也受这样的罪?”
安齐紧迫的眸子这才稍稍松缓了下来,知道听到这消息的成绯不可能还吃得下早点,起身帮她冲了杯牛奶后,对她轻声说道:“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世界上还会有善恶循环,所以想要恶人有恶报,得靠我们自己。”
“慕城和夏晚怎么说?”成绯双手捧住冒着热气的牛奶,似乎这滚烫的温度,在这时候成为她身体唯一的热源。
“就算是单纯的交通事故,他们也不会让方然和纪晓柔好过!”安齐的嘴角扯出一丝冷冷的笑意——安言,他们都极力想给她幸福的一个女人,却被人伤的这么重,他们怎么能轻易的放过。
“恩。方然的治疗情况,你随时告诉我。”成绯点了点头,淡淡的表情里看不出她的情绪。
安齐抬眼看着她,眸光里有一股探究的味道。
…………
接下来的这一周,安言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白天总是看着天花发呆,晚上也总是睡睡醒醒,醒了后非得在慕城的怀里才能再睡一会儿。
因为休息不好,所以腹部的伤口恢复得很慢,所以秦菁每天送来的食物也只能以清淡为主,女人小产后该补的营养,也没能及时的跟上。
以至于往日神采灵黠的安言,现在整个人都变得呆呆的;原本因为结婚后的调养,红润质感的皮肤,因着这一场车祸的手术,短短几天,便被摧毁成几近透明的惨白。
“大哥,嫂子的伤口恢复很慢,这样的话对子宫会造成二次伤害,恐怕会影响以后的生育。”门外,井然对慕城悄声说道。
“她心情不好,再给她一段时间吧,生不生孩子也不是那么重要。”慕城低声说道,似是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里面,压低声音对井然说道:“过去说吧,别吵着她了。”
接着,便听见门外慢慢走远的脚步声。
自知道孩子没有了之后,这一周几乎没有说话的安言,在听了井然的话后,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如果造成第二次伤害,以后就不能再生了!
不,她不要!
她要生个儿子,还要再为慕城生个女儿,她要给慕城很多很多的家人。
“儿子,妈咪到时候给你生个弟弟和妹妹,你会不会喜欢?”安言伸手轻抚着瘪下去的小腹,眼泪又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慕城走进来,伸过手去温柔的擦掉她脸上的眼泪,柔声说道:“眼睛都肿了,皮肤也要被眼泪泡坏了,不漂亮了呢。”
看着慕城强作平静的脸,想起半夜听到过几次从卫生间里传出的、他压抑的哭声,心里微微一酸——那一场车祸,他受的伤并不比自己轻;失去孩子,他的伤心不比自己少;可他除了要压抑伤心之外还要照顾自己、安慰自己、应对自己时而无理的哭闹。
“慕城,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安言伸手圈住慕城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脖子里轻泣着说道。
听见安言终于主动开口说话,虽然声音嘶哑得让人心疼;虽然一开口,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但她的主动,至少说明了她的注意力,已经不再完全被失去的孩子所牵引——她会慢慢恢复的,只要让她的注意力从孩子身上移开。
“恩,没关系,只要不让我继续担心就好。”慕城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柔声说道。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安言用力吸了吸鼻子,止住了眼泪后,哽咽的问道。
“比你的肚子恢复得好。”慕城侧脸轻吻了一下,伸手扶着她的肩膀,微微拉开一些自己与她的距离,看着她认真的说道:“安言,孩子没了,我们都很伤心,但是于我来说,没有谁能比你更重要!”
“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想我是活不下去了——所以,即便是这场车祸让我们失去了宝贝,我依然感谢老天,让你还在我的身边!”
“所以,你可以伤心、可以哭、可以不说话、可以闹脾气,但不可以再继续让伤口恶化下去!你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她是你父母的、是我的!所以,你不可以任意的去糟蹋她。”
看着慕城憔悴又认真的脸,安言只觉得心里有一股酸涩的温暖——有这样一个男人,在你最痛的时候陪在你的身边,告诉你:他只在乎你!
谁又能否认,刚失去孩子的她,其实还是幸福的呢?
安言重新紧紧抱住慕城,将头埋在他的肩窝,用力的吸取着他身上温暖的味道,久久的不再说话。
直到医生过来做例行检查和换药,慕城才轻轻拍着她的背,扶着她躺了下去。
秦菁再送晚上的饭菜来的时候,安言吃完一碗后,主动的要求加了一碗,慕城开心得去盛粥时,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了。
秦菁的眼圈更是忍不住的发红——这一个星期,与其说安言在为失去孩子而伤心,还不如说,所有的人都在为安言失去孩子而伤心、为安言的伤心而煎熬
特别是慕城,带着一身的伤,晚上要哄着随时都会醒来的她不得好睡;白天要安排她的治疗,哄着她尽量多吃一些东西,还要见缝插针的处理公司的事情、调查车祸的真像;若不是有夏晚和安齐在这边偶尔可以换一下手,怕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下去了。
现在这孩子能够走出伤心,开始关注自己的身体、关注身边人的情绪,这是开始恢复的一个极好的信号,让所有为她担心的人都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看着红了眼圈快步走出去的妈妈、看着慕城微微颤抖的手,安言轻轻低下了头——真是太不应该了,大家都在为她一个人担心呢。
“我们都爱你,你要快些好起来。”慕城吹凉了有些烫的药粥,边喂她边说道。
“恩。”安言重重的点了点头,眼圈红红的却没有再流泪。
…………
靳子扬在candy入院时来过一次,今天是第二次;几日未见,靳子扬看起来竟比受伤的苏荷还憔悴。
“医生怎么说?”靳子扬坐在candy的床边,在说话时,眼晴始终看着candy那张稚气却苍白的脸。
“会有脑震荡的后遗症,这三个月的观察和治疗很重要。”苏荷俯身帮女儿将被子掖好,紧皱着双眉忧虑的说道:“除此之外,身上还有一些血点和淤青。”
“我看看。”靳子扬沉声说道。
苏荷拉起女儿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臂,轻轻的往上卷起衣袖,粉嫩得藕节似的手臂上几道刺目的青淤痕和四周分布的细密血点,让孩子看起来有些凄惨。
“除了手臂,还有哪里有?”靳子扬的眸光不由得猛的一沉,却仍控制着声音没有将心里的担心表露出来。
“四肢、胸前、后背,都有,四肢最明显。”苏荷边拉下女儿的袖子边说道。
“医生看了没有?有什么可行性建议?”靳子扬问得非常仔细。
“因为candy脑部撞击严重,后遗症的表现明显,所以三个月内不建议再做其它检查,三个月复查无碍后,让我们去血液医院去做全套检查。”苏荷低下头,眼圈有些发红——医生这样的建议,让她害怕无比:如果真是血液方面的病,这孩子就完了!
她连续的追问,医生仍不能给予正面的答复,只是安慰她说只是例行建议,这次车祸三连撞,谁也说不准孩子撞哪儿了。
于是,她心里又抱着侥幸的希望:希望真如医生所说,只是被撞青了。
“candy又乖又可爱,当然不会有事的,医生总是会说得特别严重一些。”靳子扬听苏荷这样说,差不多也明白了医生的意思,只是在确诊之前,他们谁也不敢轻下结论——毕竟,谁都希望那个猜测不要成为事实。
靳子扬低头看着candy洋娃娃般的圆脸和长睫,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半晌后,从床边站起来对苏荷说道:“我们出去谈谈。”
苏荷的神情立时紧张了起来,在看到靳子扬几乎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了出去后,轻轻咬了咬下唇,又看了女儿一眼,按铃叫来了特护后,这才出去
…………
“你是想自首还是想我去举报?”靳子扬见苏荷出来,便掐灭了手中的烟,看着她冷冷的说道。
苏荷看着他半晌,见他的神情毫无迟疑和让步的意思,便冷声问道:“你就这么笃定的认为我是故意的?还是说因为伤的是安言,所以你心疼了、难受了,非得让我受点儿教训心里才能平衡一些?”
“我只问你是想自首还是想我去举报,你只回答这个问题就好。”靳子扬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并不为她顾左右而言它的指责而影响。
苏荷看着靳子扬毫不妥协的眼神,深深吸了口气,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子扬,我再说一次:我不是故意的,我怎么可能拿candy的安全去冒险呢!”
看见靳子扬的神情微微动了一下,苏荷伸手向他要了一支烟,在微微颤抖着手打着后,轻吐了个烟圈,才接着说道:“慕城是一个优秀的赛车手,我的车技是他手把手教的,他当年和我说的话,我现在仍然可以一字不漏的背下来。”
“当车在冰面行驶时,最佳应对方法是在适当的时候反打方向,让车辆回到正确的轨迹上。由于附着力低,冰面上车辆方向盘、刹车、油门等会有不同程度的滞后,需要驾驶者进行预先动作。最后是大胆操作。在冰面上,车辆失控需要快速打方向盘、重脚油门等动作以挽救车辆。此时,动作该大就要大,不能有丝毫犹豫。”
“子扬,就算慕城现在来质问我,我仍是这句话,在当时的情况,我所有的动作都是他当年带我在冰上反复训练的本能反应!”
“若没有当年的训练,或许我会失措的任车子一直顺着被撞的轨迹转下去,直至撞上建筑物再停下来;可我有着两年的冰上赛车训练,遇到事故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用自己最熟练的方法来应对,而以当时的情况,我怎么可能有余力去判断对面那车是谁的?会有什么人坐在车上?我难道敢拿自己和女儿的生命去冒险?”
“candy现在虚弱的躺在那里,是我愿意的吗?在你的心里,我或许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可是,我是一个母亲!从怀她到生她、从离婚到现在,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是以不伤害她为准则的!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说到最后,苏荷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起来。
“我不知道能不能信你,你当时的表情冷静得可怕!”靳子扬冷冷的眼神里带着探究的意味,在看见苏荷皱眉想说话的时候,靳子扬摆摆手阻止了她:“我暂且信你一回吧,毕竟我也不相信那个曾经事事依赖我的小妹妹,会是一个如此恶毒的女子。”
听到靳子扬的这句话,苏荷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在不觉间,她的手心已是汗湿一片。
“不过交管大队在做事故鉴定时,我看到什么说什么,不会为你刻意隐瞒。我已经向j&a(锦·国际美国总部)总部提交工作转移报告,后期我会安排专管员过来跟进战略实施过程,我不再继续跟进锦·国际的案子。”靳子扬从苏荷身上收回眸光,言语间不带一丝感情。
“你这是要和我彻底划清界限了?你始终不信我是不是?这次车祸我也是受害者!”苏荷扔掉手中抽了一半的烟,眼圈发红的对着靳子扬吼出了声。
“如果我怀疑你,是因为你给了让我怀疑的理由!”靳子扬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大步往外走去,走了一半时想了想又停下脚步转身对苏荷说道:“我每天下班时间过来看candy,三个月后去血液中心的事情,我会安排。”
苏荷紧咬着下唇,强忍着满眶的眼泪,终于在他的身影看不见后流了出来——他不逼着她去自首了、他也不主动举报了,这让她一直害怕的心放了下来;可他的绝然、他的冷漠,在她这样举目无亲、孤立无援的时候抛下她的狠厉,让她只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助与凄凉!
算计来算计去,她最后算计到了什么!
如果因这场车祸而进了监狱,她这些年的坚持、这些自以为是的算计,还有什么意义!
“子扬、慕城,你们能相信我吗?我也不想这样!”苏荷抱着头在原地蹲了下来,直到听到candy叫妈咪的声音,才擦干眼泪站起来,大步往病房走去。
…………
我记得我爱过
哭着要不回那些快乐
怕情绪失控着
怕我泪流成河
怕你所有些事勉强不得
你感情上的转折
我记得我爱过也懂了
泪湿透了纸鹤
爱斑白了颜色
而我的心被撕裂般拉扯
已经难以愈合(ww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