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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当时觉得苦闷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也有它的趣味。到了年纪也跟其他正常人一样,会有心理和生理上的种种问题,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陶婧说。
“好像没听说过你有什么要好的朋友?”秦焱又问。
陶婧笑了一下,“不知道,那时候总觉得自己是和别人不同的。也就没有花心思去结交什么好朋友。”
这句话让秦焱感觉到一阵心悸,下意识的伸出手将陶婧抱在了怀里,像是隔着时光,要去安慰那个当时还青春年少的小陶婧。
“你本来就是最特别的,跟任何人都不同。”她说。
这一晚陶婧睡得很沉,但睡得并不好,梦里不断的闪过林林种种的片段,纷繁芜杂。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人强迫着,旁观了那些不断闪现的片段,根本无法挣脱。而且一旦这个片段结束,立刻就会进入下一个片段,一个接一个永无休止。
陶婧感觉非常难受。她试图从这样的感觉里挣扎出来,却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她躺在床上,精神还不由自主的有些恍惚。片刻后才终于想起来,这是在自己家里。
很久没有睡得那么沉,也很久没有睡得那么累了。
陶婧动了动手指,感觉自己像是一整夜没睡,去做了什么特别繁重的体力劳动一样,浑身都酸痛不已,提不起任何力气来。
秦焱从外面开门进来,见她睁开眼睛,便笑着问,“是不是回家了之后睡得更好?叫都叫不醒。”
“你叫过我?”陶婧惊讶。她平时的觉是很轻的,基本上都会比秦焱先醒过来。如果秦焱先醒的话,她就一定会被惊动。没道理回到家之后,就突然变了啊。
“是啊,你完全没有反应,估计是做了什么好梦吧。”秦焱笑着打趣她。
陶婧说,“是做了很多梦。”
她回想着自己昨夜的梦,想要从其中挑出一个来说给秦焱听。她记得自己做了好多好多个梦,在梦里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的感觉非常怪异。
然而此刻再去回想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描述不出任何片段来。
陶婧怔了怔。她还从没有这样过。
“怎么了?”秦焱见她发愣,走过来在床头坐下,顺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啊,愣着干什么?”
“我不记得自己梦到什么了。”陶婧说,“真奇怪,做梦的时候我明明还想着要记下来的。”那时候因为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所以就想着一定要记住,至于记住了做什么,陶婧也没有想过。
却没想到,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忘了就算了。”秦焱说,“对普通人来说,这是很正常的。因为梦只是一种潜意识的活动,醒来之后很快就会忘记。”
然而说完之后,她自己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很正常没错,可……陶婧其实并不是普通人啊!
她是佛前灯座,通身都沾染佛性,即使一时忘记了过去的事情,佛性却是不会消失的。普通人会不记得梦境,她们却绝不会。因为那很有可能,就是某种直觉和提示。
果然,她听到陶婧说,“可是以前从没有这样过。我以前虽然很少做梦,但一旦做了,就肯定会记得的。说来也奇怪,我小时候经常会做同一个梦,到现在都还记得。”
“什么梦?”秦焱心中一动,问道。
陶婧想了想,说,“我也说不清楚,应该是一个地方,看起来像是寺庙,但是又未免太破了,连佛像都垮得没有形状。周围还有些蜘蛛网什么的,到处都落满了灰。对了,院子里还有一棵树,开的花非常漂亮,不过我没见过,认不出是什么品种。不知道为什么,却总觉得那个地方非常熟悉,就好像我真的去过一样。”
秦焱震惊的睁大了眼睛,陶婧梦到的,正是她们曾经栖身的那个破庙!
她以为陶婧是彻底的忘记了,却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梦到。而且是在小时候,按理说,如果从小就有这样的梦境,随着年纪的增长,应该会想起更多的事情才对。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你长大之后没有做过这个梦了吗?”
陶婧点头,见她的表情不对,想了想,问,“这个梦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然而秦焱却只是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来,脸上的表情也非常严肃,像是在思考什么深刻的问题。陶婧忍不住闭了嘴,放缓呼吸,就在旁边盯着秦焱看。
那个梦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
她非常确定,自己从小到大,从没有去过那样一个地方。不过既然没有去过,却又会反复的梦到,本身就是比较奇怪的事情吧?也许这件事情,还跟秦焱也有关系?
过了一会儿,秦焱回过神来,问她,“除了这个,你没有再梦到别的吗?”
陶婧摇头,“我很少会做梦的。除了这个之外,就是昨晚那些已经不记得的片段了。我记得自己梦到了很多东西,可是一样都想不起来。”
“你再认真想想?”秦焱立刻说道。她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迫切之意,让陶婧微微有些意外。
她努力的回想昨晚梦到的场景。然而不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越是这样,陶婧越是不愿意妥协,集中精神,闭上眼睛,几乎是在模拟自己做梦时的动作,她睡着了,然后呢?
好像是个阴天,还带着雷鸣声和闪电——
然而就在陶婧快要看清那个片段的瞬间,脑子里却突然间像是针扎一般的疼痛起来,让她不得不抬手捂住头部,同时睁开了眼睛。
脑海中的画面一瞬间褪去,出现在眼前的,是秦焱略带关切的眼睛。
“你怎么样,头痛吗?”秦焱担忧的问。
陶婧这才注意到,刚才那样剧烈的头痛,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她摇摇头,“刚刚突然痛了一下,现在已经好了。”顿了顿,又补充说,“可是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明明已经都要想到了,却又因为疼痛而清醒过来,功亏一篑,这让陶婧十分挫败,“要不我再想想?”
秦焱立刻阻止,“不用了,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再说只是个梦,没什么关系的。”
她经历过的事情多,已经看出来陶婧之所以会头疼,正是因为她强迫自己去想那个梦。可能梦境里的事情,跟陶婧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有关,而她的身体里,又有另外一个东西镇压着,让她不能够想起来。
既然这样,秦焱也无法强求。
她虽然希望陶婧能够记起从前,却不希望她因此受什么苦。就像她说的那样,顺其自然就好,哪怕一直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毕竟,她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
折腾了半天,陶婧感觉自己刚醒来时那种浑身酸痛的感觉都已经好多了,这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了之后出去吃早餐。
陶爸爸和陶妈妈要上班,早早出了门,早餐留在了桌上,这会儿已经凉了。
陶婧洗漱的时候,秦焱就去热了早餐,刚好端出来招呼她,“快过来吃早餐吧。刚才佟香香打电话过来,说有客人上门,我们过去看看。”
“那快点走吧。”陶婧说,“别让客人等着。”虽然知道秦焱一贯的行事风格就是这样,但是自从知道秦焱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之后,陶婧就总是替她着急,这都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能耽搁呢?
秦焱听了她的说法,却忍不住笑,“虽然都是人命关天,但能找到我这里来的,其实都是时间宽裕的。要是真的那么急,也等不到来找人。”
再说闹鬼这种事跟其他的不一样,一下子死人的情况很少,反而是折腾个三年五载的比较多。
厉鬼也是个非常讲究资历的种族。只有那些死了几百上千年的鬼,才能算得上大凶。而死了几百上千年的鬼,通常不会找活人的麻烦,毕竟他们的仇人早就死了,要报仇也早就报了。
而会去找活人麻烦的那些,大都是普通人死后所化,本事十分有限。想要立刻弄死人根本不可能。所以秦焱完全不着急。
再说普通人看不见鬼,作法究竟有没有效果他们也不知道。所以做这一行,你越是摆谱,人家才越觉得你是“有道高人”,否则都是骗钱的。
“别着急,吃完饭再过去,来得及的。”她把陶婧按在凳子上坐下,“你现在是养身体的关键时候,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
来的这个客人,是殡仪馆的老陈带过来的。这个人西装领带,一派精英风范,大概四五十岁,还戴着眼镜,一看就非常靠得住。根据老陈介绍,他也是个做死人生意的,承包了一大片墓地。
这种生意虽然不好听,但是盈利却是有保证的。毕竟谁人不死?身后事总要考虑的。而且就算自己没有打算,孝子贤孙为了名声,在这上面也不会多么节省。所以墓地的价格,一点都不比一线城市的房价低。好在每个人用到的面积不大,普通人也消费得起。
这个名叫张展的老板,跟老陈他们的殡仪馆也有合作,算是个一条龙服务。而老陈一直跟安隐斋合作,真要是有问题的鬼,在殡仪馆也就解决了,所以此前没有出过什么事情。
这一回之所以要来找秦焱,是因为墓地里出事了。
话说有个小伙子晚上不知道怎么跑进墓地里去的,结果就死在了里头,第二天被守墓的人发现了。张展敢做这个生意,当然也有自己的路子,想办法把事情压下去了。却没想到,当天晚上,那个守墓人也死了!
这下子张展也心慌了。他虽然可以再把事情压下去,但这种事毕竟不可能人家不知道就当做不存在,他立刻找了朋友,然后老陈就给他推荐了安隐斋。
“请秦老板一定要去帮我看看,是不是墓地的风水有什么问题?”在秦焱出现,听了老陈的介绍的过程中,张展一直在不着痕迹的审视他,等他们说完之后,才开口。
秦焱笑了笑,“老陈,你没跟你朋友说清楚吗?我们安隐斋可不是看风水的地方,我也不懂这些。”
老陈也有些讪讪的,知道张展这是信不过秦焱。不过人是他带来的,也不想得罪人,连忙戳了张展一下,“张总,秦老板的本事你不用怀疑,肯定是信得过的,否则我也不敢开这个口。你要是诚心,就请秦老板过去看看,否则的话,我看你还是找别的门路。”
老陈在心里泪流满面,谁不知道安隐斋的秦老板最喜欢“看心情”?她心情好的时候给他们殡仪馆的价格就没有低过,要是因为这件事迁怒,一个心情不好,再涨涨价,他岂不是受了池鱼之殃?
张展大概也没想到老陈会这么说,当下便有些尴尬,好在生意人的脸皮都厚,立刻换了个态度,“那就请秦老板走一趟吧,只要能解决了问题,价钱随便你提。”他听老陈说过这位秦老板的要价很贵。
秦焱立刻就满意了,“西山墓园是吗?走吧,去看看。”
她起身走了两步,忽然转头招了招手,“小鱼,小莲跟我们一起去。香香留下看店。”
佟香香瞪了瞪眼,对于自己永远都只能被留下看店这件事,已经麻木了。
西山墓园是五年前才建起来的,这会儿其实还非常空旷,大部分的墓地都还没有主。种植下去的树木也才刚刚长起来,远远看着就像是一片荒坡,不过大理石铺成的阶梯和雕琢过栏杆,乍看上去的确是有几分气势。
两个死者的尸身已经被送去殡仪馆了,而新的守墓人还没有找到,所以这地方一个人都没有。路过保安室的时候,秦焱忽然问,“张总,你们这里应该装有监控吧?”
“是装了。”张展脸上还有几分心有余悸,“我们之前也看过,但什么问题都没有。”
秦焱点点头,站在下面仰望山顶。
木小莲站在秦焱身边,忍不住嘀咕道,“这下头该不会有什么古墓吧?”看看那冲天煞气,普通的地方还真弄不出这种气势来。
秦焱摇头,“应该不是。古墓虽然煞气重,但却不会这样直冲云霄,要不然早就被人发现了。”她说着转头问张展,“张总,这片地方以前是做什么的?”
张展的脸色有些古怪,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陶婧已经开口,“我听说过,这里解放以前好像是乱葬岗。”
那就说得通了。乱葬岗有这样的煞气,才是正常的。不过如果是已经存在很多年的乱葬岗,说不定会养出什么东西来呢。
“好了,上山吧。”秦焱说。
张展忍不住问,“秦老板,看出什么来了吗?”
秦焱本来往前走的脚步停了下来,“是看出来了,这个问题我也能够解决,不过我觉得,亲兄弟明算账,在解决之前还是把价钱谈好比较好,张总你说呢?”
“秦老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张展苦着脸说。
这还没动手呢,谁知道她能不能解决?但是既然她开了口,张展也不可能不答应,那就得罪人了。万一真是个高人,到时候随便做点儿什么手段,吃亏的就是自己了。
秦焱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山顶,伸出一根手指,“我要这个价。”
陶婧在旁边看得一脸黑线。她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就想吐槽了,高人们总是自恃身份,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我要xx钱”这种话,总是伸出个手指比划比划就完了,难道真以为人人都跟他心灵相通,比划一下就知道是多少了吗?
结果没想到,秦焱居然也是这种画风,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好在秦焱跟张展虽然心意不通,但是还带了个看得懂眼色的,老陈立刻凑到张展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张展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
“张总放心,先办事后收钱,先谈价钱,只是为了避免以后出问题。如果张总不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秦焱说。
张展,咬了咬牙,“上山吧。”说着大步走在了前面。
陶婧趁机凑到秦焱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问她,“这到底是多少钱?”
秦焱也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故作神秘的说,“我听到老陈跟他说了一百万。”
陶婧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儿直接叫出声来。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大喝一声:一百万?你怎么不去抢!
好吧,秦焱不用去抢,就有人抢着把钱送到她手上。垄断的生意果然好做啊。
陶婧觉得张展一定很心塞。心塞到他都忘了要害怕山顶上的鬼,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一直爬到半山腰,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站住脚,等秦焱他们先走过去。
但是又走了一会儿,他又觉得走在最后也不安全,于是拉着老陈挤上来,嫁妆要跟秦焱说话,把木小莲和木小鱼挤到了后面,才终于觉得安全了。
秦焱对张展的行径视而不见。虽然在她这里没什么“顾客是上帝”的说法,但是既然人家付了钱,她就必定服务周到,否则岂不适砸了安隐斋的招牌?
她现在更关注的是陶婧,大概是腿刚刚恢复,爬楼梯还是太过勉强,哪怕放慢了速度一一样,所以陶婧这会儿小脸煞白,额头和鼻端都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水,呼吸也有些粗重急促。
“累不累?”秦焱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
陶婧摇了摇头,朝她勉强笑了笑,“没关系,我还能坚持。”
秦焱皱了皱眉,“要不我背你上去?”
陶婧心头一暖,如果这会儿只有她们两个人,她说不定就答应了。不过客户还在后面跟着呢,她一个员工要老板背着,像什么话?
“别闹了。”她说,“马上就到了。”
的确,这只是个不大的小山包,这会儿她们已经爬了大半,只剩下一小截路就到山顶了。
秦焱考虑了一下,也就没有坚持,不过还是揽住了陶婧的肩膀,让她将身体靠在自己身上,走得不会那么累。
张展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尴尬的对老陈说,“秦老板跟员工的关系真好啊,哈哈!”
老陈抽了抽嘴角,想要解释一下,但看秦焱只当没有听到,也就闭嘴了。安隐斋的事情,他才不会乱说呢。万一说错了话,连到底错在哪里都不会知道。因为秦老板从不当面给人难堪,只会给你涨价。
陶婧虽然那样说,其实也只是勉强支持,到了山顶就立刻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喘气。她其实有些不明白,陶婧为什么会带着自己来。
毕竟她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而且这回秦焱还带了木小莲和木小鱼过来帮忙,根本不需要她做什么。
事实上,连秦焱自己也没有动手。
上了山顶,找到煞气所在的地方,秦焱就忍不住挑了挑眉。因为这一片山上大概因为煞气的缘故,显得草木凋零,种下的那些小树苗也都蔫了吧唧,要死不活的。然而就在煞气的中心,竟然正好种了一棵树!
让秦焱惊讶的是,那棵树再这样的凶煞之中,非但没有枯萎,反而长得更好了!
这是在用煞气养这棵树?而且这种荒谬的想法,竟然真的成功了,简直不可思议!秦焱转头看向张展,“那棵树是怎么回事?”
“哦……我之前请了一个风水先生,他跟我说这个地方是个天然的墓地,然后帮我布置了一个阵法,那棵树就是阵眼。他说只要这棵树活着,这个墓地就肯定没问题。”张展道。
当然,事实证明那个风水先生就是个骗子。否则秦焱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所以他十分忐忑的追问了一句,“秦老板,莫非那棵树有什么问题?”
“那是什么树?”秦焱问。
张展说,“是柏木,那个风水先生说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秦老板,莫非这树真的有问题?”
秦焱哼了一声,“他有说为什么种柏木吗?”
“呃……他说什么松柏长青,最适合墓地。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就是傻子也看出来了,这棵树肯定有问题。想到自己被风水先生忽悠得花掉大把钞票,结果给自己弄了个有问题的东西回来,张展真是吃人的心都有了。
秦焱说,“我们现在只知道柏木可以用来做家具,实用美观又大方,但你知道吗?柏木古时候跟梓宫、棺椁一样,都是陵墓中的重要部分,而且是帝王专用。那个风水先生说合适用在墓地,倒是没有说错。可惜种的地方不太对。”
“那要把这棵树砍了?”张展问。
秦焱摇了摇头,看向木小莲和木小鱼,“你们两个过去试一试。”
“好。”两人点点头,往那株柏木走去,木小莲直接在树下盘腿坐下来,而木小鱼则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个木槌,以柏木和木小莲为中心,绕着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用木槌在空中敲击。
说来也奇怪,她明明敲中的只是空气,然而随着她的动作,空中竟隐隐响起了一些渺远的梵唱声,就像是一群僧人在远远的唱经。而且随着她走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梵唱声也越来越高越来越急,到最后甚至到了让人呼吸急促,心跳都跟着加快的地步。
所有人都被木小鱼的动作吸引,甚至没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环境已经变了。他们过来的时候明明是正午,然而现在周围却变得一片昏暗,就像是天□□暮,甚至连身边的人,都只能看个隐隐绰绰。
老陈和张展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不由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木小鱼到底是怎么做的。可惜只能看到人影走动,其他的都看不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一片昏暗之中,陡然出现了一点金光。光芒非常微弱,然而一出现便飞快的往四周发散,瞬间便将这片昏暗的天地照得亮堂堂的。
等这些金光到了眼前,老陈和张展才发现,它们竟然是一朵朵栩栩如生的金莲!老陈见过秦焱动手,对这种异象倒是比较能够接受。张展就不同了,他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甚至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一朵金莲。
却没想到,伸出去的手瞬间穿过了金莲,却什么都没碰到,只感觉到了一股非常温暖的气息。
张展这些年来做生意,见过的人也不少,传说中的“高人”也不是没有碰见过,但此时仍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继而便是心头火热,这才是高人!就凭这一手金莲梵唱,一百万花得不冤!
当黑暗完全被驱逐的那一瞬间,所有人似乎听到的“咚”的一声,落在了自己的心上,然后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再抬眼去看的时候,眼前哪还有什么金莲梵唱?木小莲依旧在树下坐着,而木小鱼站在她身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陈和张展都感觉天好像都更蓝了,空气也更清爽了,连身体好像也轻松了很多。
然而就在这时候,站在秦焱身后的陶婧,却忽然毫无预兆的捂着头倒在了地上。
“阿婧!”秦焱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扶起来,却发现陶婧已经晕过去了,但眉头依旧紧紧皱着,显然非常难受。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秦焱完全没有想到,甚至再去回想也是一点端倪都没有。事情完全脱离掌控,秦焱心中竟也不由生出几分慌乱,连忙把人抱起来,“张总,事情已经解决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好好好……”张展已经完全被镇住了,哪怕陶婧忽然倒下,也不能抹消他对这种神秘力量的敬畏,听到秦焱的话,立刻一叠声答应。
秦焱又看向老陈,“他们两个刚才消耗很大,可能会有点脱力,麻烦你帮忙把人送回店里。我先送陶婧去医院。”
“好,一定把人送回去。”老陈说。
秦焱便抱着陶婧,往山下跑去。
然而才刚刚下山,陶婧就醒过来了。头部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已经好了很多,她动了动身体,立刻惊动了秦焱,又惊又喜的问,“你醒了?”
“嗯……”陶婧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被秦焱公主抱抱在怀里,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有一点奇怪,“我这是怎么了?”
秦焱松了一口气,“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刚刚你忽然晕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婧这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想起来。但其实她自己也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如实将刚才的感觉叙述了一遍。
她也从没见过金莲梵唱,所以一开始跟老陈和张展一样,完全被镇住了,眼睛都不眨的盯着看。然而当天空忽然暗下来的那一瞬间,陶婧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样,精神恍惚了一下,眼前就出现了一段模糊的画面。
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样的黑暗。但是偏偏又想不起来。
就在陶婧努力回想的时候,头痛又突然发作了。而这个时候,木小莲的金莲正好飞过来,一朵朵金莲进入自己的身体,陶婧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烫,就像是被火灼伤。与此同时,头也痛得更加厉害,像是要裂开一般。
到最后她受不了,就被疼晕过去了。
听完了陶婧的解释,秦焱的脸色非常难看。
先不说陶婧身体里应该有什么东西限制着她,只要一想以前的事情就会头痛,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就说那金莲,因为带着佛性,所以对普通人其实是很有好处的,就像张展感觉到的那样,是一种非常温和的的能量,能让普通人神清气爽。可陶婧接触之后竟然会觉得像是被火烧!
要知道陶婧本人也应该是具有佛性的,同源的力量,她应该会觉得亲近和舒适才对,怎么会觉得像是被火烧?
陶婧的身份秦焱确信无疑,不管是肢体接触时亲密的感觉,还是被自己的火焰灼烧却安然无恙,都能证明她的身份,绝不可能有错。
可今天这又是怎么回事?陶婧这些年来,究竟遇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竟然会抗拒具有佛性的能量,甚至会受到伤害?
要知道……能够被伤害到的,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她将陶婧紧紧抱在怀里,脑海里种种念头起伏生灭,到最后都归于岑寂。
无论如何,眼前这个人,是她丢失的灯座,不管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归根到底,都是秦焱的疏忽所导致,她一定会找到其中的原因,然后将陶婧治好的。
“阿焱?”长久的沉默令陶婧有些不安。她又不傻,在场的六个人,还包括两个普通人,别人都没事,就她一个人出了问题,肯定是非常不妥当的。
何况她竟然会觉得那种黑暗很熟悉,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陶婧甚至猜测,自己身上应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秦焱的职责就是超度厉鬼,破除凶煞,如果自己的身体也有问题……她是不是要把自己也处理掉?
“我是不是……”
不等她说完,就被秦焱快速的打断了,“别说话,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好。”
然而医院当然检查不出什么来,陶婧的身体十分健康,就连曾经根本无法使用的腿,也恢复得非常好,脑补ct也显示没有任何问题。
头痛就像是突然出现,然后又突然消失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越是这样,秦焱心里越是忧虑。
因为这说明,让陶婧觉得不舒服的,果然是仪器无法捕捉,科学不能解释的东西。
连最后一点侥幸都不留。
从医院出来之后,秦焱就一直沉默着。陶婧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很难过。她宁愿秦焱怀疑自己,追问自己,甚至……动手也好,总好过这样的沉默。
然而她自己心里又很清楚,这样的沉默究竟是因为什么。秦焱并不想履行她的职责,更不想追究她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陶婧其实很想跟秦焱谈谈,然而秦焱抗拒的姿态,却让她根本没有办法说出话来。
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店里。木小莲和木小鱼已经回来了,在楼上的房间里休息。佟香香看到她们,便十分关切的问,“陶婧你的身体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看你的店。”秦焱冷冷的说了一句,终于伸手拉着陶婧上了楼。
回到房间里,秦焱将陶婧按在床上休息,自己却又再次离开了。她走得十分匆忙,陶婧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低下头。
陶婧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那些从前一直想要掩饰的东西,终于都在这一刻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秦焱为什么只见了一面就决定将自己留在安隐斋,她的腿为什么会那么快好起来,她为什么能够看到普通人看不见的女鬼……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指向了一个陶婧从前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她可能,根本不是人。至少不是普通人。
然而在当时,她虽然不愿意深想,却也一直觉得,自己既然能进入安隐斋,秦焱又对自己那么好,也许自己也是某种精怪,又或者自己跟她有什么渊源。总而言之,陶婧始终相信,自己的身份应该是好的,否则秦焱不会这样。
可是现在又该怎么解释呢?
木小鱼和木小莲当时分明就是在作法,自己却因此受了伤。什么样的东西才会在这种时候受伤?
而秦焱越是不追究,就越是让陶婧惶恐。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而秦焱,她又究竟知道些什么?
怀着满腹心事,陶婧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然后,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化身成了一个巨大狰狞的怪物,毁坏城市,滥杀无辜,而秦焱就组织了一大帮的天师精怪和厉鬼前来讨伐自己,她站在所有人面前,怒斥自己忘恩负义、丧心病狂,人人得而诛之!
陶婧站在怪物的身体里,明明神志清醒,却根本无法影响到怪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方开战,各种血肉横飞。她想说自己不是秦焱所说的那样,然而也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怪物大获全胜,将前来讨伐它的人全部杀光,只剩下了秦焱一个人。
怪物一步一步的朝着秦焱走去,然后伸出了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