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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扬着笑的贺兰敏之,像个疲倦的孩子,卸下了眼眸的冰湖,用纯净而柔软的目光望着太平,轻声道:“累了,让我靠一下……知道吗?将死之人,说什么都不用负责……你不过那么那么那么喜欢我,可我却好爱好爱好爱你。”
看着一滴泪从贺兰敏之的眼角流出,太平的心像被扎了一下,她远远瞧见笃鲁的军队正往这儿来,她长长吐口气:“除了伤害,你还为我做过什么?你不配说爱这个字!”
贺兰敏之抬起颤抖的手,想要去抚摸太平的脸颊,可却被躲开了,他放下手,苦笑几声:“是啊!看我对你做了什么?爱会让人盲目,现在,你能这样理智的看待我,只能说明,你已不再爱我。”
太平冷冷一笑:“我当然不爱你,我恨你!”
贺兰敏之摇摇头:“没有爱的恨,只是讨厌。”
这时,笃鲁的军队已到广场,叛军跪地等候发落,而贺兰敏之已被护卫军带了下去。
太平环看了眼铁衣寒光,尸横遍野的广场,顷刻间,一种难以名状的凄凉与厌恶在全身游走。
她瞥见,身边的袁一正望着自己,她收起思绪,转身道:“你这崇拜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袁一尴尬地笑道:“崇拜,有吗?不过,说真的,公主刚才,一人退万敌的谋略气魄,真像卑职认识的一个人。”
“谁啊?”
其实,袁一想到的是魔门尊者,可她好像一个梦,并不存在于这个世间,所以,他便信口胡诌道:“诸葛亮。”
“诸葛亮?有意思。”太平受用地点点头:“他的草船借箭是挺不错!”
“卑职认为,空城计比较贴切。”
太平白了他一眼:“喂!你是先生吗?本宫就是喜欢草船借箭,不需要你纠正!”
这时,拄着拐杖的薛绍从含元殿,一瘸一拐地来到广场,见了太平,不由分说地将她抱入怀中,哽咽道:“你没事,你没事就好!”
太平被抱得先是一蒙,而后拍了拍薛绍:“你在哭吗?虽然知道,你是担心本宫,可本宫最讨厌男人哭,所以,走开!”
薛绍放开太平,抹去泪,试图解释道:“这是高兴,不是泪。”
太平点点头:“知道了。看你伤得这么重,扶你回殿里,让御医给你看看。”
薛绍将手搭在太平肩上,满脸洋溢着幸福:“我本想同你冲出殿,从旁保护你,可却被圣上拦了回来。我多担心刀剑无眼,你会有什么不测,我向来不信命运鬼神,可方才在殿里我却向老天祈求,愿用三十年寿年换你今晚平安无事,如今,真实现了。”
“呸呸……一个人能活多久,你用了三十年,还有命吗?再说,我可是鬼见愁的活阎罗,犯得着用你的命保平安吗?”
此时,台阶下的袁一,望着他们渐渐走远身影,心中的阵阵酸楚,皆化作一声苦笑叹息。
他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到是神兵候,对着他赞许地笑了笑:“袁一,做得很好!”
袁一躬身道:“卑职谢过侯爷夸奖!卑职只是尽了该尽之职。”
“懂得谦逊,不错!”
袁一看了眼,在不远处指挥清点人马的笃鲁,对神兵候道:“侯爷,卑职先去把剑和战衣还给笃鲁大帅。”
“去吧。”
袁一来到笃鲁身边,刚脱下的战衣连同乌木剑一齐递上,侍从见状,急忙从他手中将东西捧过。
他道过谢正要离开,笃鲁却将他叫住,把乌木剑抛给他,说了几句吐蕃语,不解其意的袁一看了眼侍从:“他说了什么?”
“大帅说,无名小卒用过的剑,他不会再用,让你拿着。”
他看了看笃鲁,又看了看手中的乌木剑,向侍从道:“你们大帅这谱还真够大!算了,就当我捡了个大便宜。”
侍从低声道:“难道看不出,大帅只是找了个借口把剑送给你?”
袁一疑惑道:“是吗?为什么?”
“大帅,他喜欢你啊!”
“哇喔!原来你们大帅喜欢男人,难怪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可没那种癖好。”
“你想哪去了,大帅有妻有儿,只是爱才而已!”
见侍从一脸认真地解释着,袁一拍了拍他,笑道:“说笑而已。替我谢谢大帅。”
此时,笃鲁,神兵候与一众将领被高宗召进了含元殿,而袁一则与护卫军们在大明宫各处寻找伤兵,将他们送入太医院救治。
袁一推着板车来到丹凤门前,在成堆血肉模糊的人中,将还有呼吸的人放上车。
待放满,他便推着板车快速走过护城河的御桥,就在往太医院去的途中,看到一个断了条胳膊的士兵,正在匍匐前进,在几个躺得横七竖八的人中,寻找着什么。
袁一以为那人是在找寻战友,不由得被这种情义所感染。
他放下车,快步跑向断臂士兵,一摸见躺着的那几人都没了鼻息,他沉默了片刻,正要对士兵说话,只听到他喃喃道:“我的……胳膊……”
“什么?”恍然大悟的袁一,苦笑道:“我说兄弟,搞了半天,原来你是在找你的胳膊啊!”士兵没有理会他,依旧神经兮兮地往地上找着。
袁一见护卫军正推着一辆空车往这儿来,便抬手示意,让车停了下来,而后,去抱起断臂士兵:“胳膊就别找了,留下条命就算老天是关照了。”
断臂士兵却赖在地上不走,又是哭又是闹,头痛不已的袁一瞥见不远处有个残肢,便捡起来给他道:“给,找到胳膊,可以走了吧!”
此时,紧紧抱着残肢的士兵,哭着点点头,见到此情此景,袁一感到莫名的心酸,战争的残酷,他经历许多次,可还不到麻木,总会被这种心酸的感觉挟持。
他来到太医院,看到许多提着药箱的宫女在各处穿梭,边指挥着护卫军将伤兵搬到何处,边利索地给一些受了外伤的士兵敷药包扎。
他扛起车上的最后一名伤兵,在宫女的指引下,来到院前铺着席子的空位边,刚将士兵放下,看到上官婉儿提着药箱走来,他让出个空位,让上官婉儿给士兵疗伤。
只见上官婉儿先把了把脉,再翻开眼皮,瞧了瞧士兵的瞳仁,摇头叹口气,袁一见状,问道:“他不行了吗?”
上官婉儿转头凝重,道:“只剩一口气,恐怕没救了。”
袁一沉默了良久,吐了口气:“要是我早点把他送来,会不会好些?”
上官婉儿起身,摇摇头:“他伤及脏腑,失血过多,就算在世华佗,也无能为力,这与早晚没关系。”
这时,掌医走来,向上官婉儿道:“上官姑娘,事情是这样的,太医院的地方实在有限,送来的伤兵又越来越多。我刚才跟金吾将军商量过了,让他在外廷的空地上搭建些帐篷安置伤兵,再从我这儿抽出些太医,我见姑娘医术了得,是否愿意前往?”
“难得大人信任奴婢,定当竭尽所能,请问大人帐篷安置在何处?”
“丹凤门的伤兵比较多,金吾将军就把帐篷安置在护城河边。”
出了太医院,袁一推了车,追上前面的上官婉儿道:“我也往丹凤门那边去,一起吧!”
提着灯笼的上官婉儿看了他眼,笑着点了点头。
袁一道:“掌医也真是,叛乱刚刚平息,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去护城河那边。”
“那几个太医已动身去了,掌医操心的事又多,难免有些地方顾忌不到,再说,各处宫道都有搜寻伤兵的护卫军,没事的。”
袁一笑了笑:“也对,看来我是多虑了。”
“其实,一路有人陪着说说话,也不错!”
袁一点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话虽如此,可这番交谈过后,俩人走了许久也没说话,想打破沉默的袁一抬头看了眼上官婉儿:“我……”可话到嗓子眼,却不知道该什么。
见此,上官婉儿不解道:“什么?”
袁一长长吐了口气,放下车,索性将内心的尴尬说了出来:“好吧!我必须承认一件事,每回看到你,还是会感到尴尬,尤其像这样独处,我简直紧张得手心冒汗。想要找些话题,可怕平常的嘘寒问暖,或是问话,会让你误会,我对你旧情难忘。或是对以前耿耿于怀,或是想怎么怎么样。毕竟,我曾经那么喜欢你,后来又……总而言之,我已经放下了,可这种感觉让我很烦恼,现在说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
上官婉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释然一笑:“以为你要说,喜欢我,害我惊吓不小。如果说尴尬,不止你,我也有,毕竟曾经发生过那多事,可我把这些说出来,也轻松多了。”
袁一推起车继续前行,神情自然道:“有这种默契,一切都好了。”
上官婉儿点点头:“是啊!”
袁一欲言又止道:“知道吗?公主就要嫁去吐蕃了。”
上官婉儿想了会儿,道:“这是笃鲁向神兵候提的出兵条件?”
“没错。当时长安的危机迫在眉睫,我相信,换做任何人都会这样做。可怜,公主做了这次祸乱的牺牲品。”
“公主不会嫁去吐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