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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就要到达崖边,顿时风大作,她听耳边响起肆掠的呼啸声,感觉风要把自己刮走似的,她一害怕紧紧地拽住身边的袁一的衣角,见她吓得浑身哆嗦,袁一大声道:“我带公主回去吧!”
太平看了眼三步之外的目的地,摇摇头道:“已经走到这儿了,我不甘心,一定要到崖边坐坐!”
“公主这一条巷子走到黑的个性,还是一点没变,风这么大,可不想看着公主带着我的衣角被卷走,来,拉着我的手!”
“你这胸前的‘雨’字换成‘囚’字,就想犯人了,谁稀罕你的衣角啊!”太平说着,拉住袁一伸来的手,俩人顶着风来到崖边小心翼翼地坐下。
不一会,风停了,太平抬起头望着被浮云遮住的圆月,皱眉道:“这风还来得真奇怪,坐在这儿反倒停了,还有这圆月,费尽万般辛苦来了,却被遮得只剩些边边角角,太扫兴了!”
袁一望着太平笑了笑:“当年貂蝉在后园拜月,也是风把云雾吹得遮住了月亮,所以,得了闭月之名,看来公主的美貌,可谓是到了惊天动地的程度。”
太平挽着耳后的发丝,笑了笑:“哪有呀!且慢……你这家伙拍马屁,拍得怎么好像在调戏本宫?”
袁一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他垂下头羞愧道:“卑职该死!”
太平用手肘撞了撞他,笑道:“看不出我在逗你玩吗?我知道,就算给你一千个胆子也不敢调戏我。”
袁一松了口气,尴尬地笑了笑:“是啊!卑职怎么敢呢!”
太平晃了晃悬在崖边的脚:“踩不着地,脚下便是万丈悬崖,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面对这样的危险,应该是战战兢兢,可我却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那些憋在心里解不开事,在这个时候都不重要。”
“公主能有这样的领悟,也不枉我扛着脑袋把公主带来这儿。”
太平点点头,沉思了半晌:“贺兰敏之的事,你问我伤不伤心……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他,原谅他对我的伤害,包容他的贺兰十四妾,我厌恶争风吃醋,可我还愿意嫁给他……那段日子和他在一起很开心,有时甚至从他眼睛里,都能感觉他爱我胜过一切,可偏偏那样无疾而终了,我可以视而不见,等着赐婚,让一切尘埃落定,可我做不到,我不能自私,更不能在心里留着一道坎跟他过一辈子。”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落下:“如果你深爱一个人,离开只是无可奈何,就明白我的心有多伤了。”
此刻,他不由得想起上官婉儿,一种蛰伏的心酸又朝他袭来:“我明白,可这样的伤,始终会淡,会好。”
“会吧!”太平低头靠在袁一肩上:“之前,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想念一个奴才,此刻,你陪我坐在山峰之巅才发现,你是这世上,唯一能让我安心,不会欺骗我,伤害我的人,完全能信任的人,所以,不知从何时起,习惯有你,甚至开始依赖你了。”
他觉得,太平靠着的那侧肩膀变得沉重万分,在耳边吐露的一字一句也变得沉重如山,他感觉,自己根本无法负荷,只好沉默以对。
太平继续道:“希望这种信赖一直都不会变,我想,应该已经做到了,因为,命很长不在了,一切都停在我信赖他的时候,而你只是袁一,没有信赖,也造不成伤害。”
她突然起身道:“今晚算是我跟命很长的告别,从今往后我和你只是陌路,让我先走,别跟来。”
袁一想说千言万语,可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声:“嗯。”
袁一听着太平的脚步越来越远,只知道很难受,却不知道,在距离崖边不过百米远的松树后,唤雨将这一切看来眼里,至于不会半点武功的他,如何能到,不被耳聪目明的袁一所察觉?用他的话来说,这是本事。
唤雨来到神兵候的住所,来到后院见他正在给屋前牡丹花松土,唤雨看着在静谧的夜色下招摇开放的艳丽花朵,出了会儿神,方才开口道:“我五岁时,刚被侯爷带回神兵司,看着侯爷将用手帕包着的种子,一颗颗种在这儿,每天除了料理神兵司的事务,就是给这些花松土浇水,或者这石凳上望着它们出神,没想到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花长成了,可侯爷对它们的执着一点都没变过。”
蹲在花丛中的神兵候放下手中的小铲,侧身看了眼唤雨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侯爷对我有养育之恩,在我心里,一直把侯爷当作父亲看待,有些话在心里憋了很久,我想应该说出来了。”
唤雨顿了顿,继续道:“这牡丹花是稀有品种,当年九十九颗种子当作贡品献给了宸妃,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后来种子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种在她的凤仪宫,一半在她册封皇后之日送给了侯爷。此举的用意很明显,知道侯爷对她的感情,便以牡丹花为念想,让侯爷为她做事。”
依旧若无其事松着土的神兵候平静道:“看来你对这牡丹花下了一番功夫。”
唤雨叹了气:“我不知道侯爷与她有怎样的过去,可我知道,因为她,侯爷至今都是孤独一人,真愿意被这些牡丹花困住一辈子吗?”
神兵候抬头望着悠远的天空,声音低沉道:“困住我的不是花,不是她,而是我自己。她让我做的不是祸国殃民的事,只是保住她的权利。朝廷之事,向来没有黑白,只论成王败寇,所以,对于她的帮助,只是一种没有利益的选择。”
唤雨点点头:“既然侯爷看得如此透彻,我也不必多言。”
神兵候将小铲插进土中,拿出手帕擦了擦手,看了眼坐在屋前台阶上的唤雨,走到他身边坐下,道:“说说公主和袁一吧!”
“我之前跟侯爷说过,袁一对公主暗生情愫,按照侯爷的吩咐,一路跟踪他们到了山崖,发现他们感情比想象中还要深厚,公主对袁一不仅仅是普通的主仆之情,甚至有几分情意。”
神兵候沉思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年轻人朝夕相处,难免日久生情,可那丫头,随她娘都是爱恨极致的性格,他们身份天差地别,皇后又让他办过那样尴尬的差事,他能活着出宫都算命大。皇后的性格,我很清楚,就算搅得天翻地覆也会阻止宝贝女儿和他在一起。”
唤雨认同道:“是啊!女儿的脾性,做娘的哪能不了解。若等皇后察觉出端倪,恐怕袁一就没活路了,他是块安邦定国好材料,要是栽在儿女之情上,那就太可惜了!”
“我不想损失一个安邦定国之才,更不想公主受情伤之苦,趁他们情芽初生,我就做回小人敲打敲打袁一,之后,只能交给天意了。”
“有件事要向侯爷禀告,今日潜伏在吐蕃的探子来了消息,笃鲁大帅正准备动身前往大唐,替大王子向太平公主提亲。”
“打探到他预备带了多少人马来大唐吗?”
“一万五千精兵。我觉得很蹊跷,笃鲁大帅号称掌管吐蕃百万大军,百战百胜素有战神之称,他向来很少插手国事,这次,却以和亲大使的身份来到大唐,而且,还是在贺兰敏之启程协谈的节骨眼上。”
神兵候沉思了一会儿:“若此事属实,还会有消息传来,你派探子密切留意吐蕃进入大唐的各处光卡。”
“是。消息要禀告圣上吗?”
“此消息还未坐实,不必惊扰圣上。”
此时,风乍起,吹来的云雾将星斗遮住,抬头望着苍穹的神兵候,若有所思道:“隐隐感觉四方暗潮涌动,恐怕风雨就要来了,唤雨,尽快筛选那批新兵,就快到用人之际了。”
这日晚间,从澡堂回来的袁一将洗浴用物一放,就一头倒在床上,闭目养神的他翻了个身,看了看灯下的薛绍:“唤雨下午教授机弩之术时说,明天要进行筛选,没通过就得卷铺盖走人,这处处透着诡秘的神兵司,会用什么怪招难我们?”
薛绍放下手中的书,叹口气:“我听说,神兵司每年都会招入四百人,可留到最后不过三十人,按这个比例,就能想到,难题该有多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