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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一冷冷一笑:“笑话,事情从我嘴里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而你怎么会知道,当我是傻子吗?”
“没办法,这是我的本事。至于我知道,而你却不知道的事,就是,你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竟对太平公主有非分之想。”
听到这话,他一愣,想起在氤氲馆那晚,在魔音琴少的琴音中回忆的动情画面里,除了上官婉儿,还有一闪而过的太平,他一直极力否认这件事,可此时再听唤雨提起,不由得慌了神。
见他目光呆滞,唤雨笑道:“劝你赶紧收起这种念头,你连上官婉儿都喜欢不起,更何况是太平公主。”
他上下打量了眼唤雨:“我真打算杀你了灭口。”
这时,神兵候从一旁的膳房走出,见满脸怒容的袁一夺了唤雨的扇子,也没感到惊诧,好似早已知道他与唤雨之间的事,平静道:“是本候吩咐唤雨那样做的,你是破格录用的人,必须更加谨慎,本候担保,该是秘密的事,唤雨半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袁一看着端着两碟菜的神兵候,义正言辞地跟自己说这番话,多了莫名的喜感,可又一看神兵候那副让人心生敬畏的面孔,他立马变得恭敬道:“既然是侯爷的安排,卑职没有异议。”
神兵候点点头道:“就留下来一起吃饭,你同唤雨把膳房的菜端来。”
“卑职今天已经够莽撞了,就不打扰侯爷和雨神将用膳了。”
见袁一推迟,唤雨赶忙道:“侯爷的厨艺可是天下第一,几十年都难做一次饭,赶巧今日来了贵客,我也是厚着脸皮来蹭饭的,你正好陪我一起!”说着,便拉着袁一往膳房去。
端了菜,往前堂去的袁一不禁好奇,能让神兵候亲自下厨的贵宾,到底是隐世的江湖豪杰,还是叱咤风云的权臣,种种猜想在他心中酝酿,当走到房门前,不由得有些激动。
当他跨过门槛,看到贵宾竟是太平,他当真吃惊不小,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将菜摆到案几上。
神兵候指了指太平,介绍道:“这是本候挚友家的千金,令月小姐,将在神兵司小住几日。”
见神兵候这样介绍,袁一明白神兵司全是男子,太平的身份特殊,为了避讳,才隐瞒了她的公主身份。
神兵候又介绍起袁一和唤雨:“这是新入神兵袁一。这是唤雨,你认识的。”
沉默不语的太平听到袁一的名字,抬起头看到面前正是他,只见他身着白衫,胸口印着一个斗大的“雨”字,原本白皙的肌肤晒得黝黑,干净的脸上蓄起了胡须,再无半分原来的太监模样,她正感慨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的改变竟如此之大,相信若是在别的地方碰上,一定认不出他。
同时,袁一也在暗自观察太平,只见她面色憔悴,清瘦了不少,没有了以前的欢乐烂漫,却多了满身的惆怅与低落。
神兵候看了眼,愣着的袁一和唤雨,道:“你们都别站着了,坐吧!”
坐下的唤雨看了眼太平,笑了笑:“上次看到令月小姐是两年前,也是这么茶饭不思,愁眉不展,一定是侯爷的这位挚友,实在没辙,就将小姐送来我们这万能的神兵司,希望小姐能重拾笑颜,喜欢什么花?”
“芍药。”
唤雨从太平身后一抓变成一束芍药:“送给你。”
“嗯。”太平接过花。
唤雨皱眉道:“你都不笑,不好玩。”说着,他又从怀里拿出张纸,折了个纸鹤递到太平面前:“这个也给你。”
太平正要去拿,纸鹤却飞了起来,她惊讶道:“它怎么会飞?”
唤雨打开折扇,往天上一扇:“仔细看,不是它,是它们。”
太平抬头一看,原本的一只纸鹤变成了一群纸鹤:“哇,好多纸鹤在飞,你是怎么做到的。”
“就是这样。”唤雨一收折扇,看着满脸期待的太平笑了笑。
“怎样啊?”
唤雨没有答话,只是将重新回到手上的纸鹤,送到她面前:“拿去吧!”
太平微微一笑,拿着纸鹤饶有兴趣的端详起来。
袁一扯了扯唤雨,低声道:“我可没看到纸鹤飞起来,神将又拿那把扇子骗人了。”
唤雨得意笑道:“那不是骗人,是本事。”
吃过饭,袁一正要告辞,听到神兵候道:“本候要跟唤雨说些事,你替本候送小姐回住处。”
他看了眼太平,躬身道:“是。”
袁一跟在太平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他时不时低头踏着落叶,时不时抬头看看青丝在风中飘摇的太平,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最后,还是无奈地垂下了头。
他每回,约摸走了十步,就向前跨出一大步,可脚尖还没落地,他又快速的收了回来,看到自己这样婆妈,他暗暗地叹了口气。最后,他走到太平身边,本要开口,可话到了嗓子眼,怎么也出不去,只见他嚅了嚅嘴,便再无下文。
不多时,太平到了居住的小院,迈上通往院门的台阶,立在台阶旁的袁一抿了抿嘴道:“公主。”
平正要叩门,听到说话声,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望向他。
他凝望太平良久,道:“一切都会过去,保重!”说罢,转过身刚迈开步子,听到太平说道:“命很长,这些日子真的很难受,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你。”
一瞬间,他的身体像有条闪电窜过,难以自持的兴奋与保持的清醒抗衡着,让他变得百感交集,他想到了韦杏儿与梅仁,想到了唤雨说过的话,认为太平所表达的想念只是一种类似主仆之情的东西。
他吐了口气:“公主好像忘记高寿已经死了,现在这世上只有袁一,他与公主没有任何交集。”
说完,迈开大步往山下走去,到了神雨营的大门前,他停下脚步,望着透过树梢的残阳发呆,想到太平的遭遇,已经够让她消沉了,自己没有安慰,反倒还说出那样绝情的话,万一她生无可恋,自己岂不是把她往悬崖推吗?
他不敢想下去,他慌忙转身一路奔到太平的小院前,带着满头大汗走近那张紧闭的大门前,他想要叩门,可抬起的手却停在半空中,他低头长长叹了口气,靠着大门蹲了下来。
他正望着将晚的天空出神,听着门“吱吱呀呀”打开了,太平探出身子,低头望着门边的袁一,浅浅一笑:“这是谁家的小狗,怎么跑这儿来了?”
袁一起身尴尬道:“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太平向前一步,跨出门槛:“知道你耍不了狠,终究要回来,所以,我一直在门后等着,果然,听到你的脚步声,本来想着等你敲门要摆摆脸色,可左等右等,最后等得脾气都没了,也没听你敲门,只好开门瞧瞧。”
袁一笑了笑:“省了一顿骂,看来这回是等对了。”
太平指了指上山的路:“山顶有处地方的月色很美,正好想找人陪我去看看,就你吧!”
袁一满脸为难道:“这个时辰去山顶不太……”
太平打断道:“我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在吩咐,懂吗?”
“这样……卑职只能遵命!”
他们走到山顶时,天已大黑,他们来到一棵顶如华盖,形貌苍劲的奇松下,太平指着不远处悬崖边的一轮明若玉盘,大若伞盖的圆月,道:“这儿月又大又圆,好像能躲进去一个人似的,你说月宫的嫦娥是不是也在瞧我们?”
袁一点点头,绘声绘色道:“嫦娥低头一看,得意地说‘凡间有两只蚂蚁正抬头窥看本仙’她怀中的玉兔反驳道‘他们可不是蚂蚁,明明是两个人’嫦娥不服气‘你怎么知道’玉兔回答道‘因为蚂蚁不能抬头望月’。”
太平逗得笑了笑:“你这笑话还真够冷的!”
袁一往她脸上指了指:“够冷?那公主脸上是什么?”
太平摆出一脸严肃道:“你说呢?”
袁一靠着松树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听说贺兰敏之去吐蕃了。”
太平一脸痛苦地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方才转身道:“没错,我和他没有赐婚,没有在一起,没有将来,一切都成了过去。”
看着太平泛红的眼眶,袁一声音低沉道:“公主一定很伤心吧!”
太平没有答话,转身面向悬崖,愣愣地望着月亮道:“我很喜欢月亮,总想靠它近些,再近些,每次来到这松树下,都想往前面多走一些,甚至想,走到伸手就能摸到月亮的悬崖边坐坐,可或是因为害怕,或是被同来的人阻止,每次都没如愿,只能在松树下止步。”
袁一起身道:“我陪公主一起去悬崖边坐坐,好吗?”
太平惊讶道:“真的吗?”
“当然。”
见他迈开步子往悬崖边走,太平急忙跟上,她越走,前面的路就越狭窄,只要稍稍侧脸,就能瞥见黑不见底的深涧,一股突来的眩晕感,让她从头凉到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