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罂粟正捧着本书坐在窗边的榻上,见暖月领着太平走近,便放下书,坐直了身子,望着太平浅浅一笑:“你叫木月,对吗?”
太平印象中的罂粟是带着冷傲面具的妖孽,可此时,笼罩在夕阳余晖中的她依旧极美,她的一颦一笑却透着可亲可近之感。两种截然不同之感让太平坠入了谜云,彻底没了头绪。
这时,见巧星与烟云已将饭菜摆好,罂粟走到食案前坐下,向站在一旁的太平道:“一起吧!”
太平见暖月几个都随意地在案几便坐下,心语:“氤氲馆再没规矩,罂粟再没架子,也不能纵容下人与主子同席用膳吧!”
暖月以为太平是拘谨不敢入座,便起身拉着她坐下,笑着对罂粟道:“姑娘,既然木月来了归隐荷居,你是不是该教她这儿的规矩?”
“归隐荷居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罂粟说着,将一块胭脂肉夹到太平碗里,继续道:“别拘谨,多吃点。”
太平看了眼碗里的肉,冷冷道:“我不喜欢吃肉!”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诧异,见状,她慌忙改口道:“不过,姑娘给的,我什么都喜欢。”说罢,她将肉放进嘴里,可尝出的不是该有的鲜美,而是五味杂陈。
在膳房,罂粟正将枸杞放进煮了许久的莲子羹里,在窗边站着的太平,隐约瞧见对岸又来了许多为解联的人。
她转身对罂粟道:“每晚的莲子羹都是你熬的吗?”
见罂粟点点头,她继续道:“不是我今晚看见,绝不会相信闭门羹是你亲自煮的,我是如此,那些客人也不会例外。所以,何必这么麻烦,交给别人做不就好了。”
罂粟望了眼人头攒动的对岸,道:“我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解联也好,莲子羹也罢。既然规矩是我定的,自然就有遵守的义务,亲力亲为只是让自己好过。”
她不屑争辩,便假意道:“姑娘的理自然是对的。莲子羹还要多久?”
“半个时辰。”
“姑娘先忙着,我内急去趟茅房。”没等罂粟回答,她便自顾自地走了。
太平盘算着暖月几个都去招呼解联的客人,正好趁罂粟煮莲子羹这会儿,她可以放开手脚寻找传说中的罂粟蛊。
她在罂粟房里,翻箱倒柜寻了半天,唯一的收获就是在她床底下找到三口大箱子,里面装着许多珠宝首饰,其中不乏成色品质,连她都感到难得的祖母绿,猫眼石,东海夜明珠。
惊叹之余,她心想,罂粟随便出售其中一件,就足够她一辈子吃喝不愁,可为什么不离开氤氲馆呢?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她喃喃自语道:“莫非像怪异志里的故事那样,罂粟其实是鬼魅,靠用奇珍异宝提炼的丹药保持人形,蛊惑世人。”
“你想象力这么丰富,不如去写故事吧!”
她看了眼四周,不知话语声从哪里飘来,她满脸惊恐,捂着耳朵喝道:“谁在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见袁一从窗户跃了进来,太平瞪了她一眼道:“你来这儿干嘛?”
“没什么,只是路过瞧瞧,你的大事办得怎么样了?”
太平指了指珠宝箱,道:“我刚才说的,你也听到了,觉不觉得罂粟蛊跟这几箱珠宝有关?”
“我觉得,没有。”
太平皱眉道“这么好的东西不用,藏在床底下像是正常人吗?”
他躬身边看着箱子中的珠宝,边道:“这些东西不是太庸俗,就是太夸张,再说罂粟已经美成那样,还需要什么首饰?”
太平揪着他的耳朵,气愤道:“你这家伙到底站在那边?别忘了,你,是,太,监!”
袁一摸了摸耳朵,皱眉道:“我知道。倒是你嗓门这么大,是想把所有人都叫来吗?”
说话间,太平瞥见对岸的人流似乎散了,便将箱子放了回去,将袁一推到窗外后,她也慌张地离开了房间。
这时,暖月几个回来,便来到罂粟房中,向她禀告了今晚解联的情况,平素厌恶见客的她见无人解出对联,暗暗松开口气。而后,巧星和烟云便一唱一和地说起,今晚解联时,发生的各种趣事。
见她们说得眉飞色舞,一旁的太平瞥了眼坐在榻上罂粟,只见她不时微笑点头,可始终一言不发,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窗外的圆月,喃喃道:“又是月圆之夜,他会来吗?”
她沉思了片刻,打断正说得兴头上的暖月道:“今早你们说想要珍珠,我找了些放在梳妆台那儿,你们看看合不合用?”
暖月微笑着从梳妆台上拿来一个锦囊,将其中的珍珠倒在手中,太平只见它们颗颗饱满,而且色泽温润细腻,是不折不扣地极品珍珠,她记得,在玉物房中,她最喜爱的几支朱钗上就是镶嵌着这样的珍珠。
正当她暗自赞赏暖月几个识货时,却听到暖月对罂粟道:“太合用了!这样的珍珠磨成粉敷在脸上,皮肤就会特别光滑细嫩!”
太平听到她们要用珍珠敷脸,顿时,有种被罂粟比下去的感觉,心中不由得有几分窝火。
暖月回房时,将太平拉到一旁,嘱咐道:“今晚由你伺候姑娘沐浴,虽然姑娘为人随和,可凡事还得用心点!”
太平随口保证道:“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虽然她嘴上说得很好,可做起来却是有心无力。这会儿她提着一桶热水上楼,可还没进门,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虽然人没事,却打翻了桶,辛苦提来的水被撒到了走廊上。
罂粟闻声而出,见她一脸狼狈,微笑询问道:“这水挺重,我能帮你吗?”
说话间,罂粟已拿起倒在地上的桶,对于这般善意而谦逊的帮助,太平显然无法拒绝,只见她搓着衣角点了点头,随着罂粟往楼下的膳房去了。
待浴桶盛好水,太平将门窗关好,罂粟便走到屏风后,正要宽衣,看到太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颦眉道:“我沐浴,不太习惯别人在旁,你回房休息吧!”
太平收起好奇的眼神,走近罂粟道:“姑娘是嫌弃我笨手笨脚,才用不习惯旁人伺候的话,打发我走吧!”
罂粟摇头道:“千万别误会,我真……”
太平打断道:“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好好伺候姑娘吧!”
说罢,她阴阴一笑,不等罂粟答应,便七手八脚地将罂粟的衣裳脱去,而后,暗自将罂粟上下打量了一眼,喃喃道:“切!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此时,罂粟已将身子浸入浴桶,她转头望着喃喃自语的太平道:“在跟我话吗?”
太平拿起浴巾帮她擦着背,道:“没什么,我只是好奇坊间传说的罂粟蛊,到底是什么?”
她见罂粟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又补充道:“姑娘的肤若凝脂,这会儿我算是见识了,眸似水与笑靥如花也算见识过,可这说得玄乎的罂粟蛊,到底是什么?”
罂粟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一直觉得,他们所说的那个‘肤若凝脂眸似水,笑靥如花罂粟蛊’的女子不存在,就算有,只是活在那些人心中,而她绝非我。”
“你太谦虚了。像你这般绝尘无双的女子,恐怕只配天下男子仰望。话说回来,姑娘有意中人吗?”
罂粟羞怯一笑,转头调皮将水弹到太平脸上,道:“你真是个小八婆!”
太平继续问道:“坊间都说,大唐第一公子贺兰敏之同姑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姑娘真喜欢他么?”
见罂粟娇羞点头,太平心里的几千个醋坛,瞬间被打翻,醋劲冲天的她,搓着背的手不由得用力过猛,只见听到一声罂粟“哎呦”一声,她方才回过神来。
见状,她赶忙道歉:“瞧我这笨手笨脚的,姑娘没事吧!”
“没事。”说话间,罂粟瞧见她袖子有些破了,道:“你的袖子?会针线活吗?”
她皱眉道:“我会绣花。缝衣服和绣花应该差不多吧!”
罂粟笑了笑:“我能帮你缝吗?”
灯下白衣胜雪,青丝如瀑的罂粟,聚精会神地缝着太平的衣裳,此情此景,让太平想到多年前,武后也曾替她缝过一次衣裳,当时她问武后,破了换新衣便是,为何还有补?
武后是这样回答她:“每年母亲都该给孩子做衣裳,可母后要帮父皇处理许多事情,没时间做那些,今晚你衣裳破了,母后恰好闲着,能在你的衣裳上亲手缝上针线,也算弥补母后的疏忽。”
每当埋怨母后鲜少陪伴,孤独寂寞的时候,母后灯下缝衣的画面就会浮现眼前,她心里就会变得温暖无比。
罂粟咬断缝衣线,将衣裳递给太平道:“可以了。”
太平正要说些什么,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动人心魄的琴音,罂粟微微一笑:“他果然来了。”
说罢,罂粟在焦尾琴前坐下,拂动琴弦与屋外的琴音应和着。
太平精通音律,又遍赏名家技艺,可从未听过像今晚这样旷古烁今的琴音合奏,她不觉陶醉其中,难以自拔。
此时,袁一听到琴音,满脸恐惧地从床上坐起,擦着额头的冷汗道:“方才响起的琴音,虽如梦似幻,可终究掩盖不住时隐时现的戾气,难道是魔音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