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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比熟溜的坑人、告刁状,才是老杨家的“传家之宝”。就像韦志高所说的那样,这事一旦传扬出去,他势必成为一个万众瞩目的笑话,皇帝与太后也会颜面扫地。
皇帝的“圣明”举世公认,韦志高与长安府尹也都不傻,心下已然认定那少年就是杨家二少爷杨骁。信阳与长安远隔千里,那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疯子,犯得着冒充杨家二少爷前来送死吗?对付的办法倒也不是没有,抵死不承认他的身份便是。但天知道那孩子接下来又会唱哪一出?皇帝又会怎么想?
令人不解的是,杨骁想要进宫觐见皇帝与太后,其实并不难。在长安与他老子杨致交厚的重臣勋贵多的是,随便找个人给皇帝捎句话都行,为什么非得这么折腾呢?
只要长安府尹脑子里没有进水,就绝对不会接杨骁的诉状。既不会接他的诉状,当然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但并不妨碍立马封锁消息,将他软禁起来,当成大爷一样的伺候着暂且稳住。
皇帝虽说是杨骁正经八百的嫡亲娘舅,但对他的兴趣远不仅仅是因为于此。赵启清楚的记得,杨骁出生于夏历武成二十六年六月初九日,也就是说,眼看就要年满十八了。
当年杨致力助秦氏抗击宁王遣派的三百死士劫杀黄金、在禁军将领选拔之时力战耿超、血战大漠、远赴突厥王庭刺杀拖都可汗、反攻倒算逼疯安贵侯,差不多正是在杨骁如今这个年纪。
俗话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不知果然否?心思狡诈隐然已有他老子当年的风采。不知其余的本事如何?时光荏苒,杨氏迁返信阳已有十一年。与皇帝一直相安无事,杨骁突然来到长安。是否受其父所遣?又所为何事?这些才是赵启真正关心的。
杨骁高大健硕,眉目俊朗,身材样貌与杨致依稀有几分相似。一脸人畜无害的慵懒笑意,更是颇有乃父之风。
一见到赵启便扑地跪倒叩首,不伦不类的道:“外甥杨骁,叩见皇上舅舅!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皇帝舅舅,反而叫得赵启想起了未被册立为太子之时,经常出入杨府逗弄杨猛、杨骁兄弟俩的温馨时光。不以为意的笑道:“骁儿来了?且起来说话,让朕好好看看你。——赐座!赐茶!”
杨骁落座之后。完全不像众多朝臣在皇帝面前那般战战兢兢,似乎也没什么大不敬的概念,盯着赵启看了片刻,笑嘻嘻的道:“皇上舅舅留了胡子之后,比那时候看起来显得……显得更是英明神武了!”
赵启佯怒道:“朕只比你父亲小得七岁,已过而立之年,蓄须有何不可?你这破孩子,连舅舅的马屁都拍得没有半点诚意!你要入宫探望朕与太后,尽可托人捎话。朕莫非还会拒而不见不成?韦将军与你父亲亦有故旧之交,为何挖坑害他?差点没被你吓出病来!”
杨骁两手一摊道:“可我也没冤枉他们不是?皇上是我的舅舅,太后是我的外婆,玉佩也确实是打碎了。我哪一点说错了?怎么就不能去告他?”
“说实话!你这些个伎俩。都是朕小时候玩剩下的!”
“……简单说来,除了父命难违,我还想讹点银子花一花。”
父命难违?赵启登时上了心:“难道这都是你父亲教你这么做的?讹银子?笑话!你家缺钱吗?给朕说仔细些!”
杨骁委屈的道:“父亲交代。我们年满十六岁之后,就可以依据各人的喜好自行选择。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他绝不会干涉。但他严令我们只能各凭本事。不得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
“我琢磨出这个法子进宫探望舅舅与外婆,算是凭自己的本事吧?没有招摇撞骗吧?我家是不缺钱,但我缺钱啊!皇上您还不知道吧?父亲卸任回家之后,我们的零花钱必须靠自己挣。小到洗碗、扫地、铺床、叠被、洗衣裳、学做菜,大到读书、习武,如此等等,每一项都是用银子考量。做得好的,有奖。做得不好的,扣钱。”
“我本来就有点懒,……其实也不算太懒。离家至今都快四个月了,带的那点银子也差不多花光了。若不打点冤枉主意,您让我今后在长安怎么活?那玉佩是我在东市花了四两银子买来的,我还打算起码要在那韦将军身上讹个两三万两呢!不想就给皇上舅舅戳穿了。”
赵启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你到宫门外自报家门,又去长安府衙击鼓告状,不是打着你家的招牌招摇撞骗又是什么?若非如此,你以为内廷禁卫府与长安府衙真的不敢动你吗?”
正所谓安全第一,傻子才不自报家门呢!杨骁不服气的道:“这怎么能算招摇撞骗呢?什么叫打着我家的招牌了?父亲从来没有说过,让我们隐姓埋名啊?常言道有理走遍天下,内廷禁卫府与长安府衙总不能不讲理吧?他们凭什么动我?”
赵启不禁一时为之语塞。碰上了这么个主,不管是不是在装疯卖傻,多少都是有点醉了。杨骁一番话看似无所隐瞒、据实而言,但又不可全信,尚未触及赵启真正想要了解的问题。
赵启仔细回想,杨致一家有何举动,一直以来心中都是大体有数。岔开话题,进一步问道:“你父亲如今都在忙些什么?母亲与几位姨娘可好?听你的意思,你家兄弟姐妹到了成丁之年,你父亲便不再管,猛儿、杨玲、杨珑、杨战又身在何处?”
杨骁面带犹疑的答道:“父亲与母亲、几位姨娘肯定是在一起的,他们在忙些什么,我也不清楚。大哥应该是去了金陵。妹妹是去了夷州?三弟好像在岭南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捐了个县丞?四弟还小,当然是留在父亲身边了。”
赵启不由有点头大。皱眉道:“不清楚?应该?好像?你这是在跟朕说话吗?知不知道什么叫欺君之罪?”
杨骁苦着脸道:“我哪儿敢骗您啊!我都说了,我离家三个多月了。我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
“那你告诉朕,这三个多月你都去哪儿了?”
“来长安啊!”
赵启差点没被口中的茶水呛到:“你从信阳到长安竟是走了三个多月?!莫非你是爬来的么?”
“是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反正我到长安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干吗要傻不拉几的赶路?累了就歇脚,饿了就吃饭,觉得好玩的地方便住几天,骑马腻味了就雇车,车坐得烦了就雇轿子。”
用前世的话来说,这就是一位有钱有闲、随兴所至自助游的大爷!赵启一直留神注意杨骁的脸色,至此基本可以认定。这位宝贝外甥的不着调,不像是装出来的。
“你是说,你来长安、猛儿去金陵、杨玲去夷州、杨珑去岭南作县丞,都是你们自己的意愿?不是你父亲的安排?也没给你们遣派护卫?你母亲与几位姨娘真就对你们这么放心?”
杨骁笑道:“瞧您这话说的!这难道还有假?父亲说过,皇上舅舅是个雄才大略的好皇帝,如今大夏国势强盛,世道太平,父母总不能护佑我们一辈子,有什么不放心的?何况父亲从小就教了我们一些防身的武技。只不过大哥与弟妹们都比我要学得好。”
“大哥喜欢打架,喜欢漂洋过海的抢钱或是做生意,所以上年就去了金陵,说是要自行应募去海关总督衙门做个衙役。玲儿最烦三姨娘让她做个大家闺秀。有事没事总喜欢满世界的到处去瞎逛。珑儿以为信阳那县太爷做得太轻松了,所以就在岭南那边选了个汉蛮杂居的破地方,再说大官与肥缺他也没攒下那么多银子。捐不起。战儿还没有十岁,我们家就他最不靠谱。痴迷武技,成天嚷嚷着要做个最厉害的杀手。”
赵启回想起杨家老爷子杨炎在世之时的彪悍做派。自己幼年时与杨致相处的点点滴滴,心道杨氏的家风如此精彩,倒是一点不奇怪。
戏谑的问道:“那你呢?你都喜欢做些什么?为何要来长安?”
杨骁毫不隐瞒的道:“我喜欢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喜欢热闹,喜欢赌钱,其实吃喝玩乐我都很喜欢。但成天瞎玩既不太像话,也不够威风,所以我到长安来,就是想找皇上舅舅与太后外婆给我弄个官儿当一当。用我爹的话说,我这叫求职。”
赵启登时哭笑不得:“你父亲文武全才,你母亲秀外慧中,怎么教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本来你自打一出娘胎就有了爵位,是你父亲坚辞不要的。如今倒好,你小子就是个无官无爵的平头百姓,一张口就向朕要官!你以为大夏的官爵是街肆杂货铺里的物事?不要就扔,想要就要?”
杨骁赶忙分辨道:“父亲是父亲,我是我。皇上舅舅,我可是您的嫡亲外甥,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在长安靠坑忙拐骗度日吧?”
“坑蒙拐骗?小王八蛋,你敢?!……官衔爵位乃是国之重器,断然不可轻相授予。你父亲不是也说要你凭自己的本事?过得几日,朕会亲自与左骁卫大将军严方打声招呼,暂且去军中做个校尉。”
“你先告退吧!去太后那里呆着,好生陪她老人家说说话。朕稍后会去陪太后进午膳。”
杨骁一听急了:“别啊!军中校尉那是人干的活吗?皇上舅舅,其实我的要求真的不高,只要您给我个钱多一点、轻松一点的官儿就行了!”
赵启连脸都绿了:“滚!给朕有多远滚多远!”
杨骁出了御书房,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老爹说得没错,正儿八经的做个乖孩子,皇帝反而倒会盯死你,把你当成一头猪似的养起来。嬉皮笑脸的耍无赖,皇帝虽然还是会盯着你,但绝对不会拿你怎么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