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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空云竖起耳朵听杨致说了半晌,心情早被撩拨得有些烦luàn了。[]孰料最后杨致又蹦出一句“办法倒也不是没有”,不由为之气结:“世人皆知你机谋百变,我就知道难不倒你无端吊了我这许久胃口”
杨致所谓的“机谋百变”,一是天xìng使然,二则是拜前世那该死的职业所赐。不善应变的卧底一般不会活得太长,通常也会死得很惨。加之脑子里不受这个备受尊崇的忠孝节义礼法束缚,是以较之常人而言,他的视角与思维更为开阔大胆,也更为现实。
没好气的道:“你以为我是无所不能的大罗金仙啊?这不也是与你在边说边想吗?”
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sè,伸了个懒腰,竟然起身作势yù走:“说得恶心一些,一旦南唐故地战luàn再起,就如同往一锅香喷喷的ròu羹里头拉上一泡屎,谁都不好过,大伙儿都没戏,注定没有赢家可言。你尽可放心好了,皇帝与飞扬都是明白人,谁都不会轻易luàn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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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空云连忙拉住他,急道:“你还没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呢不是说待大哥散朝之后再行商议么?你这是要往哪里去?我若是有心悸晕眩之症,恐怕早让你给急死了”
杨致苦笑道:“说到底,事态走向的决定权还是掌握在皇帝与飞扬手中。你秦氏在南唐固然利益重大,那价值四百万两的粮行姓了杨之后,我还不知道长啥样呢你以为我就不急么?你我纵然在这里急烂了肠子,又有个鸟用?这段时日老徐恐怕是整个大夏最忙的人了,等到他散朝?天知道要什么时候?如今天sè尚早,就在府上等午饭吃,未免太早了点吧?我的办法灵不灵尚且不谈,还需在脑子里好好理理清楚。晚些时候你邀了老徐到我那里去,也是一样。”
杨致与秦空云方才一席话已经说得很透彻了,但眉宇间的忧虑仍自丝毫未减。有个话题几次到了嘴边,终又强自忍住咽了回去:时逢luàn世,群雄并起。正因如此,才让那些做梦都想称王称帝的野心家们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大夏、南楚、北燕、南唐、吴越,谁不知道原本都是由前朝藩镇起家?哪个开国皇帝不是前朝旧臣?哪个皇帝不是开口闭口要人忠君爱国?谁会感到有一丝半点的滑稽?谁又敢放半个屁说他们不忠义?谁敢担保卫飞扬就一定不会丧心病狂的做着皇帝梦?——若果真如此,皇帝哪怕是碰了卫肃半根手指头,都是给他提供了一个迫切需要的、冠冕堂皇的借口,实乃天赐良机任何试图阻止他的办法全他妈是白瞎
秦空云浑然不知杨致想至了这一层,被他随口一语道破只因事关秦氏重大利益,才会如此焦急上心,顿时面现尴尬之sè。讪讪笑道:“常言道关心则luàn啊按我秦氏定例,府中仆婢非家世明白、受过我秦氏大恩、且shì用过十年以上者,不得进入内宅。换句话说,商议极度机密之事,还是在舍下较为稳妥,否则也不必劳动三弟移驾至此了。你那侯府嘛,嘿嘿,如果我说今日你晚间吃了几碗饭,或许还不用到明日早上,就有不止一个人一清二楚,你不会不相信吧?”
杨致的飞虎侯府邸虽说仆婢上百,从信阳老宅带过来的却只有十余个,其余的要么是皇帝与皇后赏赐的,要么是朝中诸多王公显贵免费相赠的,杨致统统照单全收。即便是信阳老宅带过来的人,只怕也难以抵挡明里暗里白huāhuā银子铸就的糖衣炮弹攻击,如今十个里头有九个不大靠得住。飞虎侯府邸可谓各路jīng英荟萃,几乎称得上是长安一处别具特sè的谍报中心了。这一节杨致自然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在年前毫无征兆的突然发飙,亲自动手要了那个倒霉shì卫的xiǎo命。
杨致心道秦公与皇帝相jiāo已有二十余年,依皇帝那样yīn鸷深重的心机,断然不会不暗中防上一手。皇帝手上的东西,有时候比银子要管用多了。他的飞虎侯府邸是怎么来的?皇帝可是一个铜板都没huā,仅是打发了一个子爵封号和正九品出身,就让那位巨商仁兄心甘情愿的做了冤大头,奉献出了自己的超级豪宅。十年?皇帝在看中秦公之后,尚未合作之前,莫非就不能遣人在秦公身边潜伏么?你秦氏未必就是铁板一块。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绝对的秘密。杨致恍然一笑,也不与秦空云做无谓的争辩,只不以为然的道:“那又如何?又有何妨?你们到我府中商议的机密之事难道还嫌少么?只要心中有数,该留意的多上点心就是了。我等四人结义天下皆知,常来常往又怎么啦?”
说到这里不禁心念一动: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卫飞扬不会与三位结义兄长有所联络。皇帝当然更不会相信了。
“你急我急,必定有人比我们更急。或许有人就会主动找上mén来,那也没个准。且稳下心来先看一两日吧——告辞。”
杨致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秦空云也不好再强留他,一脸悻悻的任他去了。
杨致出mén从无带随从的习惯,一路想着心事,信马由缰慢慢悠悠回到府中还未到午时。刚一进mén,就见到前厅有不少仆婢在忙碌。
阿福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蹭到跟前赔笑道:“少爷,您回来得正好。方才少夫人吩咐厨下,午间备一桌丰盛jīng致的酒膳,请老爷与两位少夫人一同为朱姑娘接风洗尘。朱姑娘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就在两位少夫人居住的内院东厢。公主还特地吩咐,不能把朱姑娘当下人看待。她房内的家什陈设诸项物件,都要xiǎo人征询朱姑娘的意思,陪她去采买添置……。”
阿福罗嗦了半天,最后的重点还是落在了一个“陪”字上。这xiǎo子持宠而娇,是贼心不死啊
杨致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笑眯眯的道:“难得你有这份心,好,很好。继续努力,你很快就可以去越王宫中伺候了。”
阿福脸上的表情登时犹如生吞了一只绿头苍蝇一般,旋即鼓足勇气道:“少……少爷,难道侯府的规矩到了xiǎo人这里便就改了?您……您怎地说话不算数了?”
杨致是过来人,知道男nv情事禁无可禁,你越禁他就越想。阿福渐渐显lù出不屈不挠的苗头,便是明证。可怜的阿福少爷我没那个闲工夫来吓唬你,更不会跟你争风吃醋抢nv人,真是为了你好啊
“放屁老子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转念一想,依沈yù的脾xìng,日后少不了背地里去唆使怂恿这个傻xiǎo子,现在就得掐断她这个念头:“朱姑娘是我侯府的贵客,随时可以来去自由,她的一切均由山东的玲珑夫人做主。府里任何人都不得拂逆她的意愿,不然就是跟我杨致过不去——你xiǎo子爱撞南墙的话,尽管可劲儿去撞吧”
“两位少夫人”当中,赵妍的识见器量远非沈yù可比。今日这般铺排,显然是出自赵妍的主意,不想让杨致夹在几位娇妻当中为难。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盛情款待朱灵儿,岂不等于给足了玲珑面子?可俗话说nv人心,海底针。如果说二人是彻头彻尾的心甘情愿,那就很难说了。
“阿福,你站住。……少夫人和公主在干吗?朱姑娘在哪儿?”
“都在少夫人房里呢少夫人和公主正陪朱姑娘说话。”
不一会儿就要开席吃饭了,杨致尽管心事重重,但没打算就此一头钻进书房玩深沉,径直向内院沈yù房中走去。隔了老远就听得房中言笑晏晏,听起来气氛还很和谐。
刚踏进房mén,果然见到沈yù与赵妍围着朱灵儿在说话。沈yù与赵妍神sè颇为热忱亲切,朱灵儿却是略显拘束。
“夫君。侯爷。”赵妍与朱灵儿正yù起身相迎,杨致抢在头里扶住赵妍,讪笑道:“聊些什么呢?这么高兴?”
沈yù一见杨致,便撅嘴将脸扭到一边:“我们nv人说些sī房话,关你什么事?”
杨致无心与她们纠缠,摇头一笑,一语双关的叹道:“手心是ròu,手背也是ròu哩日后你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收拾收拾准备吃饭了。”
这顿接风宴尚算成功,仍是三个nv人一台戏,老爷子杨炎与杨致也就是做个陪衬。杨致心不在焉的应景喝了两三杯酒,匆匆扒了两碗饭便推箸起了身,声言午后想在书房一个人静一静,无事不得相扰。众人见他脸sè不愉,纵是沈yù也不敢在多话去触他的霉头。
卫飞扬的无字信笺委实包含太多耐人寻味的信息,也实在透着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杨致躺在暖榻上,瞪大两眼望着天huā板发呆许久,心里仍是觉得恍恍惚惚没个实底。
是啊手心手背都是ròu。皇帝再怎么yīn鸷深沉,再怎么对他加以利用,总算待他不薄,何况如今又有了翁婿之实。卫飞扬待他极为诚挚,在认定他已命丧大漠之时,仍不惜冒死为义嫂出头。二人既有结拜之义,又有师徒之情。luàn世无对错,成王败寇才是硬道理。万一事态失控,他到底该站在哪一边?
正自心luàn如麻间,阿福来报:“少爷,徐先生与秦公子来访。”
杨致抬眼一看书案上的铜壶漏刻,午时刚过,堪堪才至未时。不由蓦地起身皱眉道:“老徐也来了?怎么今日这么早就散朝了?”
徐文瀚与秦空云都是往来侯府最多的常客,所谓通报也就是聊胜于无的那么个意思。不等杨致整敛好衣襟,二人业已径直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徐文瀚见他兀自一脸mí糊,淡淡笑道:“三弟不必疑huò今日我来得早了。实不相瞒,愚兄乃是奉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