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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否认,不管用什么审美标准来衡量,体态丰腴、容颜姣好的朱灵儿都称得上足以令这年头大多数正常男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儿。只是顾盼之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杀气,令有心之人难免感觉有些怪怪的。若非知晓些许底细,任谁即使想破了脚趾头,都无法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与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联系在一起。
杨致虽非好色之徒,却是一个非常年轻、十分健壮的男人。还是初到蓬莱不久,受熊展胁迫孤身出海应战时,朱灵儿情急之下就公然向他表露了自己的心思。倒也不是假惺惺的有意装酷,杨致真不想莫名其妙的与她纠缠不清,此后便暗自留意,尽量与之保持距离。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玲珑居然满腔热心的为自家老公做起了媒人凭心而论,杨致对朱灵儿并没什么感觉,谈不上喜欢,更说不上讨厌。他对朱灵儿从前的身世一无所知,也从未过问,但这点眼光还是有的:朱灵儿在要人老命时心思细腻身手凌厉,平日里于人情世故却有些懵< 懂,是个直来直去爱认死理的主。眼下又有玲珑保媒,说将来要甩脱这位姑奶奶,未免有点自欺欺人。好在貌似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暂且搁在一边,等到实在绕不过去的那一天再说吧
“少爷……少爷”就在杨致脑子里转了这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时,只听阿福再度请示道:“您还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带朱姑娘去拜见老爷和两位主母呐?”
如今才到正月月末,长安的天气早晚仍自十分寒冷。一身肥肉的老爷子杨炎与勤快二字是万万沾不上边,沈玉与赵妍皆有身孕,正是嗜睡的时候,此时才不过卯时初刻时分,拜什么拜?朱大婶,您这不是自讨没趣招人厌吗?
杨致心知朱灵儿并不傻,想必在山东时玲珑没少教唆她,尽快出现在杨家老爷子与两位夫人的视线之内,以求体体面面的获得他们的正式承认,因而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没好气的道:“她不懂事,难道你小子也不懂事么?现在才什么时候?至少要等老爷和两位夫人起来吧?也要等他们吃过早饭吧?”
想起玲珑信中言及特地为老爷子与两位夫人精心准备了礼物,日后一家人总有碰头团聚的一天,还真不能把朱灵儿当成寻常仆役随从看待。旋又吩咐道:“你去告诉那朱姑娘,让她且莫急躁,待会儿我自会领她去拜见。”
“少爷,朱姑娘早已洗漱梳妆齐整了……这早饭,是不是由小人给她送至房中去?”
“你爱送就送吧不就吃个早饭吗?在哪儿吃还不都一样?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阿福因自幼家贫卖身与杨府为奴,大字不识一箩筐,随杨致父子迁居长安之后,察言观色的眼力劲儿倒是操练出来了,平时跑腿操办诸多琐碎事务最是伶俐顺溜了的。不只是杨致,老爷子杨炎与沈玉、赵妍有事没事都爱使唤他。
今天明知杨致一大早就脸色不愉,却并未就此领命而去。偷偷瞄了似乎有点魂不守舍的自家少爷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不屈不挠的问道:“少爷,……朱姑娘真是您在山东那位少夫人的婢女么?她……她这回……是不是会留在咱们侯府不走了?”
“她走不走关你屁事?你小子……。”杨致这才留意到,自打昨夜朱灵儿一进门,阿福也跟着折腾了大半宿,今天好像起得比自己还要早这小子眼皮略显浮肿,眼圈发青,两只小眼睛却直冒绿光,浑身透着一股异样的神采。
这年头卖身为奴为婢的可怜人,在主家府中的身份地位与猪狗无异,能不受主家虐待、平平安安的混个一世温饱已属不易。有幸能得主人特允成家生子的,说是前世烧了八辈子高香才积来的福缘也不为过。自杨致封侯赐邸后,府中仆役众多侍婢成群,杨致父子在这一节上倒是颇为人性化:如果府中有仆役婢女你情我愿相互看对了眼,只要与沈氏少夫人禀告一声,便可结为夫妻,在侯府外院赐房另住。骨子里不改奸商本色的老爷子很是看得开,反正侯府那么多房舍空着也是空着,奴婢凑对生出的小崽子们,不还是我杨家的奴婢么?老子又吃什么亏了?
杨致父子从信阳老家带来长安的仆役婢女不过十余人,阿福素来以其中的铁杆嫡系自居。随着杨致声名日隆,在他有意无意的惯纵下,阿福也自感身价日渐看涨。不仅攒下了在信阳时做梦都不敢想的近万两家财,心气也高了起来。阿福是杨致的发小,比杨致还年岁稍长。眼看少爷都娶了三房夫人快做爹的人了,他还八字没一撇呢
杨府诸多侍婢中对有意者不在少数,福哥他老人家一直没能有看得上眼的。昨日深夜来访的朱灵儿乍一相见感觉不公不母,后来换了装束却是光彩照人。莫说朱灵儿今日刻意精心装扮一番,怎不令福哥神魂颠倒春心大动?少爷一再声言是去山东才收的“部属”,是那位尚未谋面的少夫人的“侍婢”,我福哥荣居侯府首席家仆之位,至少称得上是身份对等,不算委屈了她朱姑娘吧?
杨致打量阿福一副贼头贼脑羞羞答答的鸟样,登时恍然大悟。哭笑不得的骂道:“你这杀才府中那么多俏婢你不选,怎么好死不死的单单就看上她了呢?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位姑奶奶你家少爷我都惹不起,你还是趁早死了那份心到时候若是缺了胳膊少了腿,甚至丢了小命什么的,你可别怨我”
“啊?……有那么严重吗?”阿福大吃一惊,犹自满脑子的不相信,极度郁闷的去了。
阿福与朱灵儿各自心事重重,天色尚早,杨致却是百无聊奈。呆惯了的书房昨夜临时让给了朱灵儿,好在侯府轩敞宽阔,平时难得有四处转一转的闲心,权当是散散步吧
慢慢到卯时末刻,才踱到刘二与常三居住的内院西厢房。朱灵儿深夜来访未必能瞒过他们,事实上也没什么好瞒的。即便七喜情同手足,而杨致以家眷的安全全权相托,二人断然不会擅离。刘二与常三早知朱灵儿对杨致芳心暗系,都由衷盼望这位义妹有个好归宿,只是碍于主仆身份有别,不便揭破撮合。听杨致亲口告知朱灵儿已到侯府,尽皆喜不自胜。
杨致笑道:“我知道七喜情深义重,自山东一别眨眼有数月,想必彼此挂念得紧。这段时间长安刚历大变,现下无数双瞪得溜圆的眼睛都是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恐怕没人有那个胆量和那份心气,来寻我这个闲人的晦气。朱姑娘乃是奉郡主之命前来,或会在侯府小住一些时日,二位仁兄尽可与她好好聚一聚,抽空陪她到长安四处游览一番。——哦,一应花费随时去账房支用便是,你们也知道侯爷我不是个穷人,千万别为我心疼银子”
杨致这番话说得随和大方,也是在委婉提醒二人:你们兄妹相聚归相聚,但也别麻痹大意把分内的职事丢到了脑后。刘二与常三久历江湖,怎会听不出来?
“我兄弟代七妹多谢侯爷关心体恤小人自有分寸,绝不会因私而废公,侯爷尽可放心。”
杨致心知肚明,玲珑遣了朱灵儿来长安,隐然有为她自己将来进杨家打前站的意味。没心没肺的老爷子那里还好说,他也无所谓,但对玲珑与沈玉、赵妍来说却是意义重大,委实马虎不得,至少得郑重其事的亲自引领陪同朱大婶前去拜见老爹和两位老婆大人。
堪堪捱到巳时时分,估摸着时候该差不多了。唤过犹自神色抑郁的阿福,命他去把朱灵儿叫到前厅等候,再去老太爷与两位夫人那里一一通禀。
其实杨致对玲珑信中提到的“些许薄礼”,心下很有几分好奇。朱灵儿一人一骑长途跋涉,又能带得了多少物事?待见到朱灵儿呈上玲珑送给老爷子的礼物,杨致差点没乐出声来:这份礼物倒真是既便于随身携带又非常实惠居然是两副晶莹透亮的水晶骰子,外加十万两秦氏钱庄见票即兑的龙头银票在砣矶岛上与玲珑成婚后,闲暇时曾向玲珑提起过自家老爹是个什么德性。——虽然老爷子啥都不缺,可本性难移,不就好这一口吗?
老爷子杨炎并非笨人,情知现如今与儿子交往的都是帝王将相,他的事自己管不了也不太敢管。杨炎早就听说儿子在山东娶了一房儿媳妇,而且还是个什么郡主。他信奉的是多子多孙多福,儿媳妇那是嫌少不怕多,多多益善,这说明小兔崽子逗女人喜欢的本事大啊是以阿福前来通禀“山东的少夫人”遣人拜见,并未感到过分惊喜,甚至没怎么当成一回事。
然而玲珑的礼物令老爷子略一愣神之后,随即眉花眼笑,不住口的赞道:“好好致儿,这儿媳妇很孝顺很懂事很贴心嘛”
杨致不由听得一阵肉麻之后倍感恶寒:老爹啊,您还不知道那位儿媳妇是圆是扁咧这就“孝顺、懂事、贴心”了?而且还“很”?细想之下,沈玉与赵妍是万万不会置办如此特别的礼物来拍宝贝公公的马屁的,那也难怪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家人迟早是要团聚的,现在又不清不楚的加了个朱灵儿进来。不知为何,杨致一想到去面对大腹便便的沈玉与赵妍,多多少少感觉有点心虚。如今却是长长嘘了一口气:玲珑啊玲珑,你果然是人如其名心思玲珑如斯,将来还怕搞不定沈玉与赵妍么?家和万事兴啊
正自乐不可支心生感慨间,一位仆役来报:“少爷,秦公子遣人前来相请您过府一叙。”
哦?秦空云平日往来侯府如走自家后院一般随便,今日怎么专程遣人请他去秦府叙话?而且连一句“若有闲暇”的客套话都没有,可见不容拒绝。莫非又生出了什么事端?还是秦公有事找他商议?
杨致略一皱眉,淡淡应道:“知道了。”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