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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重与秦空云眼睁睁的目送杨致离去,神色都颇为复杂。
二人默然呆立半晌,沈重叹道:“此人豪杰!只是过于重利,……要钱未免太狠了些,真可惜了一身好本事!”
“沈兄错了。杨兄行事滴水不漏,此举大有深意。”秦空云摇头道:“之所以漫天要价,一是为了逼我亲口说出暗中运送的是黄金,二是为了撇清关系表示互不相欠。他逼你亮明身份,是为了堵住我的嘴,免得我苦苦求他一直护送到长安。若非杨兄相助,昨夜纵然你我联手也绝难抵挡。本来连本带利便需赔他四万两,另外怎么重谢都不算过分。何况他要得那么理直气壮,我敢说不给么?”
“沈兄不必惋惜,这等人物绝非你我所能驾驭驱策。”秦空云冷不丁冒出一句:“沈兄莫非是太子的人?”
沈重大惊:“你怎么……。”见秦空云似笑非笑,刚一开口便知上当,连忙改口道:“秦兄,此去长安尚有千里之遥,你我还是商议货物护送事宜吧。”
-- 秦空云沉吟道:“昨夜一战双方死伤数百,想要完全遮掩是绝无可能。此地已属信阳地界,必须即刻遣人去县衙报官。现在只能尽快掩埋尸首清理现场,将此事影响降至最低,以免过于骇人听闻。商队人手已折损大半,只能就地休整。眼下最要紧的,是你我分头抽调人手前来补充。”
若论城府心计,沈重与秦空云明显不是一个档次,当下依言行事。
为了不把老爷子吓出病来,杨致快马赶回信阳后,径直到秦氏分号凭欠条提了两万两银票,这才打道回府。回去只推说无利可图什么也没买,将银票退还给老爷子,便回房倒头大睡。
儿子这次出门近一个月,让杨炎担足了心。儿子平安无事回来了就好,两万两银子也一分未少,哪里还忍心去责怪他?见杨致无精打采满脸疲惫,反而不住口的安慰。
随后的一个月里,杨致瞒着老爷子将欠条上剩下的十万两陆续从秦氏分号提了银票。他原来的担心似乎有点多余,后来只听说其时睡梦正酣的县太爷神机妙算,派众多衙役在信阳城外百余里的官道上,一举剿灭了劫杀商队的十余名悍匪,此后再无消息。
杨致的日子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与惬意。
除了照常打理酒楼以外。偶尔也帮老爷子讨租收账。时已深秋。闲暇时就琢磨怎么改良这个世界地火锅和配料。以便让四海楼冬季地生意再来一个小高潮。
杨致暂时没有冒充伟大发明家去疯狂赚钱地打算。需要什么才鼓捣什么。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生活得够好了。秦氏号称大夏首富。可秦家大少爷秦空云哪有他过得这么舒坦?前世是为国效力。这一世没必要为任何人卖命。
回到信阳一个多月以后。这天阿福气喘吁吁地跑来四海楼叫他回家:少爷。你老丈人来了。
杨致本能地感觉到。他金陵之行地表现直接促进了婚事地进程。他对沈玉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所以无所谓喜也无所谓忧。虽然和她做夫妻具有相当地挑战性。但值得庆幸地是。至少沈玉还不是一个名曰贤良淑德、实则死气沉沉地老古董。既然不要不行地话。那好。你来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老丈人沈子通声称是“路过”信阳。于是“顺便拜访”。杨炎屁颠屁颠地按最隆重地规格招待亲家。杨致对什么三书六礼地繁琐婚仪一窍不通。倒成了坐享其成地摆设。两个老头地谈判空前顺利。无论杨炎说什么。沈子通都点头称好。以至于让杨致怀疑老丈人这次来地动机。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沈子通便话锋一转:“杨兄教子有方。玉儿终身有托。老夫极感欣慰。听闻贤婿文武兼备才智非凡。好男儿应当胸怀大志。若一意做个寻常富家翁。无异于明珠蒙尘。当今皇上雄才大略。太子勤勉仁厚。贤婿何不投身报效建立一番功业?老夫虽告病赋闲多年。但朝中仍有不少重臣与老夫交情甚笃。贤婿若有志报国。老夫举贤不避亲。自当修书力荐贤婿至太子门下效力。”
其时商人虽然富有,但没什么社会地位。连杨炎自己都觉得儿子平时有点神经兮兮的,也不知道沈子通从哪里看出他“文武兼备才智非凡”了,要是能托亲家的福混个官做做,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啊!
“真的?”杨炎闻言大喜:“致儿若能得亲家提携举荐,我父子不胜感激!致儿,还不赶紧谢过你岳父大人?”
杨致从老丈人的话里推断出两个信息:一是十万里黄金已经安全运抵长安。二是沈重已经向父亲详细汇报了杨致在途中的表现。
他也嗅出味来了,老丈人绝不仅仅是个退休老头那么简单,沈重十有八九是太子的人。摇头道:“承蒙岳父大人错爱,小婿既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心思。小婿本是庸碌之人,只求能衣食无忧安度一生,就已相当满足了。”
杨炎大急道:“致儿,你怎地这般不识抬举?”
沈子通自己找了个台阶道:“贤婿不必急于此刻答复,老夫还会在府上叨扰数日,且慢慢再议。”
杨致更加坚信,所谓商议婚事不过是老丈人的遮羞布,根本就是专程前来游说自己投靠太子。当晚沈子通试图以开导为托辞再行劝说时,杨致不等他开口就先把大门堵死:“人各有志,我意已决,岳父大人不用徒费口舌了。”
沈子通仍不死心还欲再劝,杨致索性又多点了他几句:“我仔细问过家父,在夏历武成十年发生了三件事。第一件是皇上册立太子大赦天下,第二件是您告病还乡,第三件便是您与家父结为儿女亲家。自订亲之后两家往来突然中断,直至三个月前家父致信提起才重又恢复。您不认为这几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其实杨致只是觉得蹊跷,对其中详情一无所知,这么说不过是连猜带蒙,沈子通心下却大为震惊:当年册立太子背后的争斗是何等的惊心动魄!自己就是那场争斗中的牺牲品,能全身而退体面下台已是万幸。告病还乡后正是最感心灰意冷的时候,才与杨炎这个俗不可耐的奸商结成儿女亲家。
当时太子年幼,地位随时可能不保,杨致又突患疯症,为了避免让杨家无辜遭受牵连,才不惜背上悔婚的嫌疑断了往来。近年太子业已长大**,皇上放手让其主理民政颇有政绩,地位已然稳固。沈子通本就是严守儒家正统学说的文人,又以拥立太子的功臣自居,怎会不蠢蠢欲动?只是,夏历武成十年这个一脸慵懒笑意的年轻人还只有三岁,……怎么可能了解到这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见沈子通脸色阴晴不定皱眉不语,杨致心知误打误撞击中了他的要害。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有点死心眼的大舅子沈重虽然被老丈人弄去做了大内侍卫,但他实在不是玩政治的那块料。反过来劝道:“舅兄勇武耿直,似乎去军中发展更为适宜。常言道富贵险中求,平安自多福,岳父无需为小婿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