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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靖侯早就守在城门外,只等城里发来信号,就冲进城去。
穆清瑶,当了他三年儿媳的穆清瑶,独子因为这个女子而丧命,北靖侯府因她而没落,自己成为了公孙一族的罪人。
仅有侯爵没有被废,只因有皇上和太子护着,若太子废,爵位废除不说,依夜笑离睚眦必报的性子,大锦朝堂,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
更何况,当初应下这门亲事的目的,至今还没有达到,陪上了儿子一条性命后,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远,怎么甘心?
“侯爷,看,信号。”副将指着天空的彩信道。
北靖侯唇角勾起一抹残戾的冷笑,手一挥:“走,进城。”
他这一次,足足带了五千精兵,加上城中原有的两千城防军,七千人马,就算晋王爷及时赶回,穆清瑶,你这条命也再难保住。
城门大开,全副武装的军队踏着整齐划一的步子,气势汹汹地向东街挺进。
九门提督远远地看见黑压压的军队正开过来,心中稍安,朗声道:“圣上有令,犯妇穆氏谋害太子,乃是诛九族之罪,念其乃晋王世子妃,网开一面,只刑其一人,圣上隆恩浩荡,犯妇穆氏当感恩戴德,再怂动百姓,就地诛杀。”
百姓们一听,安静了不少,再闹下去,只会让事情更加激化,而城北开进来的军队个个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小老百姓再义愤填胸,也要顾及自己的生命,一时间,许多老百姓缓缓退开,不再拥堵在路中。
囚车终于可以继续前行,北靖侯的军队也与城防军连成了一片,首尾相助。
很好,够面子,杀一个小小的穆清瑶,竟然动用了七八千军士,狭窄的街道上,光军队就挤得满满当当的,再加上围观的百姓,更是热闹拥挤得很。
穆清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个场面正是她想要的,越闹得大越好,就等着晋王爷回府,看到这么多人诛杀他的儿媳,他要做何想!
言若鸿离她最近,就在囚车的边上,一见北靖侯带了这么多军队进城,浓眉皱得老高,斜了穆清瑶一眼。
穆清瑶从他眼里看到了满满的担忧,心中一软,对他眨巴眨巴眼,这个时候哭,是不是更惹他难过?
见她终于露出一丝惧意,言若鸿的心也软了,不再恼她,反而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别怕,一切有我。
他用唇形告诉她这句话。
穆清瑶看得明白,心中更加难过,如果这场谋划,要以血流成河为代价,她会亲手杀了太子,为无辜的百姓出气。
因为东卫大营介入,城里城外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胆小的百姓不敢在街上逗留,偷偷溜了回去,街上的看客少了很多,更多的,是严阵以待的军士。
囚车终于到了东街菜市口,言若鸿打开囚笼,与另一名军士亲手押着穆清瑶走上高高的刑台,并将穆清瑶按跪在地上。
史大人向四周看了看,心里冰凉冰凉的,都要行刑了,晋王府的人不见半个影子,南楚那边也没有消息,倒是听说晋王已经赶在回来的路上了,可是,按行程,少说也还有一天。
莫非,真的要下令杀了穆清瑶?
史大人从没有象今天这样,觉得头上这顶乌纱帽太重,太沉,沉得他很想取下来,持冠而去。
要知道,这斩字令牌一下,晋王世子就要香消玉陨,而自己,就是那下令杀的的主刑官,晋王和世子会不会恨死自己去?
自己承受得住这个怨恨么?
“大人,午时已到,可以准备了。”九门提督提醒道。
“不是要午时三刻么?急什么?”这个人自个活得不耐凡,干嘛要拖着自己啊!
史大人真的很想掐死九门提督,见过不识时务的,没见过象他这样不时识务,皇上给了他什么定心丸?他就不怕赶回来的晋王爷斩了他的头?
史大人忍不住对九门提督翻了个白眼。
九门提督似乎也心神不安,可是杀人得午时三刻才能刑行,这是几百年流传下来的规矩,他也没办法。
史大人朝着台下瞧了一圈,来给穆清瑶送行的百姓还是有很多,但都被兵士隔离在一丈开外,也没见着几个有特点的人,想想也是,晋王妃被太后幽在宫里了,晋王世子怕还被瞒着呢……
可是,穆清瑶不是穆夫人的女儿么?怎么穆夫人也不见有动静呢?
就算不劫法场,也该来给女儿送送行吧。
史大人怕是史上第一位希望有人来劫法场的主刑官。
没看到给女儿来送行的穆夫人,史大人却从人群中看见气冲冲正往这边来的自家女儿史云嫣,手里还提了好大一个食盒。
史大人一阵欣慰,云嫣懂事了!再也不是那个跟在贺雪落屁股后,听她摆布的没脑女孩子了。
“穆姐姐……”史云嫣远远的就在喊。
兵士将她拦住:“任何人不许靠近刑台。”
“史大人,你不放我进去,我就拿刀捅死我自个。”史云嫣也不跟兵士闹,却拿出一把小刀来架在自个的脖子上。
“那是本官的女儿,快放她进来,她与世子妃乃是闺中好友,世子妃就要临刑,让我女儿送她一程也是人之常情啊。”史大人道。
围观的百姓立即替史云嫣摇旗呐喊:“放史姑娘进去,放史姑娘进去,你们不能泯灭人性,没了良知,人家都要死了,喝个断头酒也不为过啊。”
很多人跟着喊,九门提督也怕再次激起民愤,史云嫣只是个小小的女子,又有史大人在,谅她也弄不出什么大动静来。
穆清瑶没想到来给自己送行的会是史云嫣,与贺雪落断交后的史云嫣确实变了很多,温柔,善良,贤淑了很多,也懂得情义二字了。
“傻妹妹,你是大家闺秀,不该来这种地方。”
史云嫣跪在穆清瑶面前,眼眶湿湿的:“穆姐姐,以前我一直很妒嫉你,正如你说,我是大家闺秀,我是堂堂尚书千金,而你呢,只是个商户之女,还是个被休的弃妇,夜世子为什么会选你而不选我,如今妹妹算是明白了,如果易地而处,妹妹我不可能会象姐姐这般有情有义,为了替世子申冤雪恨,肯拿命来拼,妹妹不可能做得到,夜世子好眼光,娶了你这样的贤妻,当一生无憾!”
说着,史云嫣从食盒里拿出酒菜来,给穆清瑶倒了一杯酒,给自己也满上:“姐姐,今天,也许是我们姐妹最后一面,来世,如果姐姐不嫌弃,希望还能成为姐姐的闺中好友。”
说完,一饮而尽!
穆清瑶双手被缚,无法端酒,史云嫣哭着将酒杯递到她的唇边。
所谓患难见真情,史云嫣以前犯过错,也让人恨过,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穆清瑶将酒一饮而尽,史云嫣正夹了筷子菜,想喂穆清瑶,九门提督在一旁喊道:“清场,午时三刻已到,史大人,下令行刑吧。”
立即有两个军士上来拖史云嫣。
那一筷子菜就被打落在地。
史大小姐提起菜碟,对着那军士砸去。
“上赶着见阎王么?爹,你要下这个令,女儿就先穆姐姐一步而去。”
说着,小刀再一次架在脖子上。
史大人大急,“云嫣,云嫣,你冷静,冷静些,可使不得啊。”
九门提督也皱眉劝道:“史姑娘,这里是刑场,不是你的闺房,不可胡来。”
史云嫣抬起就是一脚,整盒饭菜就直直地向九门提督砸去:“要你管啊,我爹在,他还没教训我,你算什么东西?”
九门提督侧身一躲,才没有被那满盒子饭菜砸中,没想到史大小姐如此泼辣彪悍,怒道:“岂有此理,本官可以怀疑,你在扰乱法场。”
“你还不如说,我女儿在劫法场呢,七千精兵,她一个娇弱的小姑娘,能劫得了你的法场?”史大人早就对九门提督看不顺眼了,蹭地一下站起来道。
“史大人,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九门提督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路史大人治气,抬手一辑道。
“那你是几个意思,我女儿给闺中好友送个断头饭,有何错?那是本官教女有方,孩子有情有义,有担当,别人不敢来,她敢来,我这个做爹的自豪。”史大人道。
“大人,午时三刻已到,立即行刑吧,您女儿的事,下官以后再给你陪罪可好?”九门提督急了,再耽搁下去,怕出变故啊。
“本官不干了。”史大人却令人意外的将头上的纱帽往一取,摆在案桌上,过去拉起史云嫣的手:“走,咱回家去,不做这个破官了。”
“爹,你太伟大了,今天最帅气。”史云嫣大喜。
台下的百姓也大声叫好:“史大人,好样的。”
史大人雄纠纠气昴昴的下了主审台,背后早就汗湿得透透的了。
他没本事救下穆清瑶,能拖延点时间算点时间吧,但愿晋王世子,穆夫人,还有贺相能赶紧想法子救人啊。
还从来没有在执行死刑时,主刑官辞职不干的。
九门提督傻了眼,他只是来监斩的,并没有施刑权,这可如何是好?
穆清瑶身后,言若鸿正在给她解绳子,将死结系成活结,并把绳头放在她手心里,一会子打将起来,她也好自救。
“史大人,史大人,你不能这样啊……”九门提督后知后觉地喊着。
台下百姓一阵哄堂大笑,“大人,主刑官都走了,你也走吧,当你的九门提督去吧。”
“是啊,走吧,杀了世子妃,晋王也不会饶过你。”
九门提督怎么也没想到,穆清瑶的人气这么高,竟然有这么多人在帮她,刑部尚书连二品官帽都不要了,直接走人,留下个烂摊子给自己,怎么得了?
下令行刑?
一是无权,第二……
百姓说的话也没错,如果自己只是个监斩,主刑的是史大人,将来晋王回来,罪责还小一点,如果……
“你不敢,本侯来。”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出现在刑台上,靖北侯昂首走上刑台,冷冷地说道。
九门提督下意识道:“侯爷,这是刑部的司职啊……”
北靖侯狠狠瞪九门提督,抢过行令牌,举起。
九门提督求之不得,正好,人是他下令斩的,自己该说的也说了,晋王回来可不要找自己麻烦。
百姓们都眼睁睁地看着北靖侯将那快令牌高高抛下:“斩!”
一个斩字吐得清浪明脆,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穆清瑶抬眸看着这个自己恭敬了三年的男人,在她的印象里,北靖侯是侯府唯一还算疼爱她的亲戚。
北靖侯斩字令发出,却无半个人应声而动。
诧异地扫了眼穆清瑶身后的两个侍卫:“还等什么?押上断头台。”
侍卫仍没有动,穆清瑶冷冷地看着他道:“侯爷,一别数月,难得一见,你就是来送我上断头台的么?可是忘了,我曾经恭恭敬敬地叫了你三年公公,恭恭敬敬替你养了北靖侯府三年?这就是你对我三年辛劳与苦难的报答么?”
北靖侯眼中滑过一丝愧意,但很快被仇恨淹没:“你害死昊儿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我这个做父亲的心情,他是我的独生子,独生子啊,老年丧子,你可知有多痛苦?穆氏,我自问那三年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侯爷当知,我早就放过了公孙昊,是他自己找死,还是侯爷认为,他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只能认命被杀,不能反抗,否则就是对侯爷不住?”穆清瑶冷讥道,公孙昊是咎由自取,自取灭亡,怪得了谁?
北靖侯眼圈一红,暴喝一声道:“住口,若非你行为不检,改嫁他人,昊儿又岂会如此执着疯狂,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昊儿,废话少说,今天本侯就当了这个主刑官,斩了你这妖女。”
说着,他拔出长剑,猛地向穆清瑶刺来。
“公孙谨,你可以再卑鄙无耻一点。”一声清咤,穆夫人纤秀的身影凌空而来,索绢如有生命的灵蛇,及时缠住北靖侯的长剑,身随声动,飘然坠落在穆清瑶面前,将她挡住。
穆清瑶鼻子酸酸的,就知道穆夫人不会放任自己不管。
“殷紫茹,你总算来了。”北靖侯阴狠地看着穆夫人道。
“公孙谨,我殷紫茹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轻信了你这个卑鄙小人,杀我女儿?你怕没这个本事。”
穆夫人抽出软剑,直指北靖侯面门。
“你要杀我?”北靖侯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寒剑,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是自言自语。
穆夫人讥诮地看着这个男人,眼中尽是厌恶之色。
北靖侯顿时炸了,一声怒吼,长剑劈开穆夫人的招式,挺剑直指穆夫人。
穆夫人淡定地立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我才是你想杀的吧,公孙谨,你恨的是我,为何要报复在我女儿身上,当初,我信你才把瑶儿托付于你,没想到,你卑鄙至极,竟然虐待瑶儿,公孙谨,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
“为什么?殷紫茹,你真的不知道吗?当年,我与贺初年同样是伴读,我与他一同喜欢你,我为了你做过多少事情难道你不记得了吗?大锦的军机要务,能说不能说的,全是我透露给你的,正是有了我给你的讯息,你才在大辽皇帝心里又有了一席之地,可你呢,只喜欢贺初年那个断袖,心里根本没有我。”北靖侯双止赤红地瞪着穆夫人,咬牙切齿。
“你是因为这个,所以恨我?公孙谨,你活到这把岁数了还不明白,感情是不能免强的,我一直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从没有他念。”穆夫人似乎有点震惊,愕然道。
“不,你知道,你假装对我好,对我温柔体贴,其实一直都在利用我,拿我当棋子,你利用我也就罢了,知道最让我恨你的是什么吗?你竟然把自己的侍女嫁给我,殷紫茹,我也是堂堂北靖侯,多少名门闺秀想要嫁给我,你竟然让我娶个奴婢,你不是在污辱我又是什么?”北靖侯越说越气,全然不管台下还有几千兵士,和广大百姓,这口气,似乎积在心底太久,煎熬了他太久,他必需要说出来,再不说,他会憋死。
“我以为,你们是两情相悦,公孙谨,你既然不喜欢她,不想娶她,为何还要与她做苟且之事,若非顾氏跪在我面前相求,说她已经怀了你的骨肉,我又岂会去做这个主张,让你恨我至如斯地步?”穆夫人无辜道。
北靖侯眼中滑过一丝羞惭,怒道:“那只是个意外,我把她看成了你,我喝醉了。”
“男人,占了便宜之后总有借口,醉了二字,是不是也太好用了?可以成为你不负责任的理由么?”穆夫人嘲弄地笑道。
“废话少说,殷紫茹,本侯在执行公务,没公夫跟你闲扯,你再不走开,别怪本侯不念旧情。”北靖侯被穆夫人说的颜面全无,台下百姓一阵哄笑,说什么的都有,他气得长剑一挺,吼道。
穆夫人冷笑:“旧情?早在你北靖侯府虐待瑶儿时,那点情份就烟消云散,公孙谨,你纳命来吧。”说着,清咤一声,举剑跃起。
两人就在刑行台上打了起来,北靖侯走的是纲猛路子,一招一式沉稳威猛,穆夫人招式轻巧快捷灵敏,总能轻松地避开北靖侯威猛的掌力,并找准机会反击。
穆清瑶看得津津有味,她娘的招式实在美妙花巧,好看得仅,难得的还很实用,等闲下来,一定要向穆夫人讨教讨教。
九门提督快傻眼了,这还是刑行么?在台上就打起来了,穆夫人分明就是在劫法场啊!
台下的兵士也都愕然地看着这一幕,长官没有下令,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北靖侯几次三番差点被穆夫人刺中,终于不耐烦了,纵身跃起,一股掌力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穆夫人迫去。
穆夫人大惊,这一掌,积聚了北靖侯十成功力,自己是挡不住的,避开很容易,但身后就是阿瑶……
以轻身功见长的穆夫人面对如海啸般袭来的掌力,不闪不避,抬拳硬挺。
穆清瑶急了,刚要扯开绳索,身边的侍卫将她一拎,退后三尺多远,避开那强劲的掌力。
“娘……”穆清瑶眼见着穆夫人的身子被震飞,向军士中间坠去。
远处,清俊飘逸的身影急急飞来,及时接住了穆夫人的身体:“紫茹……”
穆夫人虚弱地抬眼,扯了扯嘴角,笑道:“你总算来了。”
“我能不来么?你拿命在拼。”贺相无奈地看着穆夫人。
“你敢劫瑶儿的法场么?”穆夫人冷笑。
贺相沉默着,并没有说话,身形飘向刑台。
“娘,你怎么样?”娘到底还是疼自己的,否则,刚才那一掌,她完全可以避开的。
“娘死不了。”穆夫人挣扎着从贺相的怀里跃下,安慰地看着穆清瑶:“瑶儿,你别怕,娘不会让你死的。”
穆清瑶哽声点头:“嗯,娘,你也别担心,女儿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贺初年,皇上待你天恩地厚,你要背叛皇上,来劫法场么?”看见贺相,北靖侯的眼中恨意更浓,公孙昊可不正是死在他的手上么?
“我只是来看望故人的,公孙谨,说话小心些,本相若要劫法场,会只身而来?你当你的东卫大营在此,本相就怕了么?”贺相傲然地说道。
北靖侯眼里滑过一丝算计,冷笑:“如此甚好,贺相,你乃百官之首,刑部尚书挂冠而去,正好由您来当主刑官,午时三刻已过,下令行刑吧。”
九门提督也道:“是啊,贺相,您来了正好,您来主持行刑吧,下官几个监折就好。”
贺相看向穆清瑶。
穆夫人的眼神变得狠厉而幽怨起来:“贺初年,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穆氏犯下死罪……”贺相淡然地开口。
“贺初年,你不知道瑶儿是谁么?你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不知道?”穆夫人急了。
“她是谁?我只知道她是你的女儿,可是殷紫茹,你我早在二十年前就断了关系,你的女儿,我没必要非救不可,何况,她是重犯。”贺相挑了眉,斜睨道。
穆夫人气急,点头道:“好,好,好,你跟她没有关系,没关系,瑶儿,你可听清楚了,他和你没关系,他现在要杀你,你一定要记住了,这个男人,他要杀你。”
穆夫人几乎是歇斯底里吼出的这句话,可见她心中有多恨多怨,明丽的眸子狠狠地瞪着贺相,象要将他瘦弱的身体刺穿一般。
贺相眼中滑过一丝失望,微微叹了一口气:“紫茹,到了此时此境,你还不肯说实话么?你让我救瑶儿,总要给我个救她的理由,名正言顺,到了皇上那里,我也有说辞不是?”
“什么实话?实话就是我们娘俩都跟你没关系,半文钱关系也没有,你要么滚蛋,要么替我收合了公孙谨这个小人。”穆夫人倔犟地说道。
穆清瑶无奈地叹气,穆夫人素来精明强干,怎么到了贺相面前,就象个任性不讲理的小女生了呢?
北靖侯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贺初年,你也有今天,这辈子,你也别想她承认了,哈哈哈,殷紫茹,你笑我当年与顾氏苟且,至少我娶了顾氏,给了她一身护佑,这个男人呢?你不是只爱他一个么?为了她,你吃过多少苦楚?他给了你什么?为了他的荣华富贵,他无耻不要脸到了极点,哪还顾得上你,被抛弃的滋味很不好受是吧,哈哈哈,活该,谁让你有眼无珠。”
“啪啪啪”
三记清脆的耳光,贺相打完以后,浑身散着着刺骨的寒气:“公孙谨,当年若非是你从中作乱,我与紫茹又怎么会相爱相杀了二十年。”
“所以,你故意教昊儿天摩功,让你女儿来勾引昊儿,让他与瑶儿难成夫妻?”北靖侯也怨毒地瞪着贺相道。
贺相难过而又愧疚地看向穆清瑶:“瑶儿,别怕。”
到了这个时候,穆清瑶若还对自己的身世有所怀疑的话,便真的是傻子了。
她知道,贺相一定不会放任自己不管的。
含着泪,点了点头:“你……走吧,别在这里,我不需要你救。”
贺相听得一滞:“瑶儿,我只是……”
他以为,穆清瑶误会自己了。
“我明白的,你走吧,别在这里,放心,我不会死。”这个时候,任何人来劫法场,她都不愿意,她只等晋王来,正是知道她的心思,所以,夜笑离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贺相也是因为穆夫人危险,才及时现身的。
贺相明白了她的意思,欣慰地点了点头,骤然出手,点中穆夫人的穴道,将她拦腰抱起,纵身离开。
他竟然就这样轻易地离开了,北靖侯还有点没转过筋来,怒道:“贺初年,你当真不管她了么?穆清瑶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竟然不管?”
穆清瑶眼见着贺相的身子在空中一滞,差点坠落,然后一提气,踩在兵士的头上掠走。
原来,她的身世,北靖侯早就知道。
因为恨穆夫人,恨贺相,所以,才报复,任由顾氏对自己百般凌虐,任由公孙昊冷落欺凌吧。
又正是因为知道,自己与贺雪落是亲生姐妹,所以,更加冷眼旁观自己这对姐妹因他的儿子相互撕杀,不死不休!
果真好卑鄙阴险,幸亏当年娘亲没有看上他。
这个外表刚正,内里龌龊的伪君子!
穆夫人和贺相都离开了,再无阻碍,北靖侯冷冷下令,“刀斧手何在,行刑。”
身后的两名侍卫同时看了穆清瑶一眼,穆清瑶稍感诧异,一个是言若鸿没错,另一个呢?很陌生的面孔。
微微点了点头,两名侍卫押着穆清瑶朝断头台走去。
台下的百姓立即冷抽一口气,真的要腰斩了么?
如此清丽善良的女子,就要被处极刑了么?
穆清瑶的身子被置于铡刀之下。
北靖侯的手高高举起,只要他一挥落,那铡刀就要斩乱穆清瑶纤细的腰身。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胆小的捂住眼不敢再看。
“斩!”北靖侯的声音清朗而干脆,带着一抹报复的快意。
只听得“嗖”的一声,他那声斩字,尾音卡在了喉咙里,一枝铁箭又雷霆之势,贯穿他的腹部。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谁也不知道,这枝箭从何发来。
百姓却是长松一口气,这个北靖侯,确实该死。
可北靖侯却捂住腹部,大步向铡刀走去,一掌劈向刀斧手,自己握住刀柄……
“公孙谨,你活得不耐烦,还想让你全族替你陪葬吗?”一个清越而又沉稳的声音远远传来,紧接着,刀兵碰撞,拦在城门口的兵士顿时被斩杀了一地,东卫大营的军士正在补上去拦下,有人高喊一声道:“晋王在此,谁敢胡来?”
所有的军士顿时伏身下跪,高喊:“晋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紧接着,九门提督下属的城防兵也黑压压齐整整地跪下,兵士都跪了,百姓自然不敢怠慢,也齐齐跪下,晋王殿下骑着高头大刀,器宇轩昂地踏进京城大门。
北靖侯的手,就僵在了刀铡之上。
穆清瑶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公公,那人肤白如玉,容颜俊美,儒雅不输贺相,威严胜过皇帝,在军中摸爬滚打几十年,在他的脸上竟然看不见半点风霜,如此玉树临风,又贵气天成,凛然威严的男子,穆清瑶忍不住闪起花痴眼了,有这么好的基因在,怪不得自家相公也美貌如花了,王妃当年,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呢。
腰被人重重的捅了一下,穆清瑶回眸瞪了正用脚踢她的言若鸿一眼,那人正用唇语道:“流口水了,人家是你公公好不好。”
穆清瑶回:“你关你何事?”
一开嗓子:“爹爹,救我……”
她才不管是不是头一回见面呢,先给点甜头耍点娇再说。
晋王爷闻声看过来,一个娇美的女子,浑身血迹斑斑,正被侍卫押着置到铡刀之下,那就是自己的儿媳?离儿最喜欢的人?
“剥了公孙谨的将服,押下。”晋王鞭头一指道。
他身边的军士立即冲上刑台,将北靖侯按住。
方才还凶悍无比的北靖侯在晋王面前,犹如一只被抓的老鼠,垂头丧气,半点反抗也不敢,只是一双眼睛,不时地侧过来,狠狠瞪着穆清瑶。
兵士也不管他是不是身受重伤,抬手就撒,铁甲衣挂着箭枝,痛得北靖侯一阵闷哼。
堂堂三品侯爵,东卫营大帅,晋王只是一声令,就将他拿下,如犯人一般看押。
百姓们高声欢呼起来:“晋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晋王威武!”
“晋王威武!”大锦这么多年一直安乐平和,没有外乱,就靠晋王爷驻守边关了,他在大锦百姓中的威望十分高,甚至超过了当今皇帝。
“放开世子妃,随本王回府。”晋王怜惜地地看了穆清瑶一眼道。
“爹爹,我是朝庭重犯,皇帝要对我施以腰刑。”穆清瑶才不肯起来呢,到了这份上,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回府去了,那岂不一切都白辛苦了?
“有本王在,谁敢对你施刑?”晋王果然脸色微沉道。
“爹爹,瑶儿也不是世子妃了,没有面目再回晋王府,您……再给阿离找个大家闺秀吧,瑶儿配不相您的儿子。”穆清瑶还是不肯起来,赖在铡刀下不肯动。
“你是本王的儿媳,谁敢褫夺你的封号?孩子,跟父王回府,你一身都是伤……”晋王声音温和下来,俊美的容颜上露出怜惜之色。
“这伤全是拜皇后娘娘所赐,爹爹,您要答应瑶儿,替相公报仇雪恨,否则,瑶儿就死在这铡刀之下,以全爹爹忠孝两全之义。”穆清瑶执拗道。
“言家小子,你是死的么?还不将你嫂嫂扶起。”晋王却不再理她,瞪着言若鸿道。
言若鸿不敢怠怪,一把抹了脸上的面具,向晋王一辑,“侄儿见过叔王。”
“还有你,容家小三,你也起来,本王知道你功夫不若,竟然也供这小丫头驱使,还真让本王意外。”晋王爷又指着另一个侍卫道。
容忌也抹去脸上的面具,一改往日的孤傲邪魅,恭敬地向晋王一躬身:“容忌见过晋王殿下。”
“好了,小丫头,别再装了,南楚皇帝和北戎皇子守护着你,谁敢真铡得了你?先回去治伤,别的事,父王我自有定夺。”晋王好笑地睨着穆清瑶道。
这个丫头,古灵精怪,怪不得眼高于顶的阿离会死心踏地的喜欢她,还真与众不同。
没想到晋王眼睛这么毒,一眼就看破容忌和言若鸿两个的伪装,再装下去确实没意思,穆清瑶拍拍手起身,突然一声轻哼,扭头瞪容忌:“你轻点,这一身的鞭伤可不是假的。”
容忌是故意碰她手上的伤的,因为没有及时用药,伤口已然化脓,这丫头,为了逼晋王造反,还真对自个狠心,皇后娘娘那几十鞭子,可都是十打十的抽在她身上啊,她也不怕以后留疤。
晋王眼神一滞,冷冷道:“来人,抬世子妃进宫,本王倒要看看,谁敢这么大胆,打本王的儿媳,本王在边关为大锦苦守,朝中却如此凌虐本王的家人,本王能忍么?”
晋王声音不大,但整个场面鸦雀无声,所以,他的声音很清晰的在刑场上空响起。
“不能!”包括东卫大宫的军士在内,所有人几乎同声呼应道。
“所以,本王该不该去宫里讨个说话?”
“应该,王爷,杀进宫去。”
“杀是不用的,大锦朝是我夜家的,本王不会真如外人所说,会谋朝篡位,但是,这个说法,一定要讨回来。”晋王朗声道。
“爹爹,你当皇帝也不算是谋朝篡位,是顺应民意。”穆清瑶立即在一旁小声道。
晋王回头嗔她一眼。
穆清瑶立即呆了,丫丫的,四十岁的王爷,翻白眼时,我可以说是风情万种么?越是威严之人,翻起白眼来越显风情啊有木有?
再想想贺相,还真是捡到便宜了,穆清瑶啊穆清瑶,你两个爹爹都是人中龙风,帅得掉渣啊。
头上挨了一记,晋王无奈地轻斥:“小孩子不要乱说话,阿离呢,怎么还不来见本王。”
穆清瑶耸耸肩,夜笑离肯定就在附近,晋王回来了,他竟然不肯现身,穆清瑶也想不明白。
“那小子,肯定还在生本王的气,不管了,先把你的事办了再说。”晋王有些无奈道。
两千城防军,五千东卫大营军,原本严阵以待,对付前来劫法场的人,没想到,晋王爷一回来,所有的人都服服贴贴,连大气都不敢出。
北靖侯被押下,九门提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晋王突然手一扬,一枚铜钱直接插在九门提督的喉咙里。
穆清瑶星星眼立闪,好强大的功力啊,好彪悍的晋王,抬手之间杀一个三品武官如喝口茶一样简单,而且,以九门提督的本事,竟然来不及稍作躲闪,就一命乌呼了。
“我晋王府的人,也是你这等屑小能动的么?”晋王唇角勾起一抹冷厉的笑意,策马,潇洒地向皇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