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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普通的深秋之夜,凉风徐徐,桂子飘香。月光皎洁明亮,星子璀璨夺目。同时这又是一个注定不会平静的夜晚,不知多少高官清贵在暗自长吁短叹,夜不能寐。这一本小小账册的影响,绝对不仅仅在于朱毅与朱显两兄弟之间的博弈。
它里面所记载的内容足以让无数商铺关门大吉,也足以让无数高官清贵乌纱落地,声名扫地。所有人都想要暗中操控账册的下落,所以注定了郭承嗣,钟紫苑进宫之路充满了荆棘及险阻。
郭承嗣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淡薄的月光下,影影绰绰可以看见小巷里许多黑衣人如鬼魅般悄然出现,他们手持利刃正一步步朝着被围在中间的三人逼近。
采茵一张俏脸变得惨白,她越发警惕的握紧了手里的匕首,一场厮杀似乎一触即发。
沉默中,一名黑衣人缓步而出。他面不改色的扫了地上那两具尸首一眼,阴沉的道:“将军既然没有死在契丹人的草原上就该惜命才是,何必做这费力不讨好之事。只要交出账册,即可全身而退。夫人还如此年轻貌美,相信将军也不希望她陪着你一起命赴黄泉吧!”
苍老的语调,熟悉的面容让钟紫苑悚然一惊,她不可思议的低叫道:“他是客栈里那个掌柜......”
“让夫人见笑了!老夫刑三,奉王爷命令在那悦来客栈才当了三天掌柜而已。”淡薄的月光照亮了刑三满是皱纹的面容,他的微笑依然如菊花绽放,可他浑浊眸子里却带着残忍的戏谑。
“你确定就凭你们能拦住我的去路?”郭承嗣丝毫都不感到意外,反而取了草帽露出自己的真容。他双眸微眯,语气森然的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不妨回头看看再大放厥词!”
刑三蓦得回头望去,身后除了自己的同伴却空空如也,并无他人。“不好,上当了!”他猛地回头。正好看见郭承嗣一脚踹开了钟紫苑身后紧闭的门户,三人飞快的躲了进去,随即大门“啪”的一声被紧紧关上了。
“想跑,哼。只怕没那么容易!”刑三冷哼一声,刚想命人翻墙过去抓人。黑漆漆的围墙后却突然飞过来几个物件,砸在地上发出几声脆响。
刑三忽然想起,据说那位将军夫人极善使用-迷-药,而且手段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他忙高呼道:“小心-迷-药!”
其余的黑衣人听到他的招呼立刻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并且急速退后。过了半响,刑三见似乎并无其他的异常,才捂着口鼻屏着呼吸一步一步小心上前。借着淡薄的月光,他惊愕的发现从墙那头扔过来的居然只是几块碎粗瓷片而已。
“上当了!快追。”刑三鼻子都气歪了,他立刻气急败坏的大喝道。
“人呢?刚刚闯进来的人呢?”
居住在宅院里的倒霉主人很快被揪到气红眼睛,拼命咆哮的刑三面前。主人胆战心惊的指了指另一边墙壁上靠着的木梯,结结巴巴的道:“跑,跑,跑了.......”
“追。赶快追......”刑三一把推开了倒霉的主人,厉声喝道:“账册若是入了宫,咱们的家族全都要倒霉。”
郭承嗣,钟紫苑,采茵三人低着头在另一条路上飞快的疾走着,后面远远可以看见那些黑衣人追赶的身影。前面却渐渐变得繁华而明亮,眼前一片姹紫嫣红,娇媚的迎来送往声不绝于耳,就连空气中都隐隐飘着浓郁的脂粉香味。这条路钟紫苑十分熟悉,正是男人们最喜欢的销金窟-风月街。
此刻正是风月街生意最好的时候。除了钱袋子哗哗作响的男人,媚-骚-入骨的女人外,还有不少五城兵马的官兵,配着腰刀在此巡逻。
钟紫苑眼睛一亮。低声道:“往那边走,让五城兵马司的人挡住他们!”
“好!”
三人逐渐靠近风月街,离五城兵马司的人也越来越近。忽然,郭承嗣注意到,今晚这些官兵们巡逻并不像往日那样懒洋洋的做样子,他们的手有意无意的压在腰间的佩刀上。眼睛却警惕的在那些寻花问柳的男人们脸上仔细的来回扫视着。
郭承嗣脚下不由一顿,心中暗生警惕。他眉头微皱,稍一寻思便轻声道:“那些官兵似乎靠不住!”
采茵惊声道:“那该怎么办?”她忍不住回头望去,发现远处的黑衣人已经越来越近。她不由苦笑道:“前有狼后有虎,今晚似乎对咱们非常不利。”
“谁说的!,我觉得这条风月街才是我的风水宝地!”钟紫苑看着前方正在各显神通,挥舞着各色绣帕,努力拉客的妓人们。还有几个勾肩搭背步履蹒跚前来寻欢作乐的醉汉,一双眸子瞬间亮的惊人.......
后面的刑三瞪着一双阴鸷的眸子,眼睁睁看着郭承嗣,钟紫苑,采茵三人混在醉汉们的身后,躲过那些官兵的视线混进了风月街。他不由跺着脚暗骂道:“果然是一群酒囊饭袋,这么大的三个人居然都发现不了。”
见到刑三等人急匆匆的赶过来,五城兵马司中一名为首的骑尉立刻迎了上去,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却招来刑三劈头盖脸几记响亮的耳光。
骑尉不明所以,捂着脸敢怒不敢言,刑三却阴森的低喝道:“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看着,还让人进了这条街。你这一双招了要了何用?还不如挖了干净!”
骑尉浑身一颤,忙抱拳道:“属下一时疏忽,请大人息怒。那人既然进了风月街,咱们兄弟们只需要守住几个街口,再派人进去一间一间的搜寻。谅这些贱民也不敢隐瞒,区区三人就如瓮中捉鳖,定不会误了大人以及王爷之事。”
刑三眸中闪过一丝凶光,他低声道:“此事不宜张扬,就说是在抓逃犯。”
“是。”骑尉得了命令,立刻下去暗中吩咐。
刑三却领着那几个黑衣人在暗处脱了身上的夜行衣,露出底下象征身份的官服。看那刑三官服前的老虎图案,赫然是一名三品武义都尉。
五城兵马司官兵的贸然搜寻。立刻引来了风月街妓人及恩客们的极度不满。尤其这些恩客中有好些都是勋贵之家的不肖子孙,手头有钱又有人。他们别的本事没有,吃喝玩乐,惹事生非的本领却不小。于是在几个当红妓人的暗中鼓噪下。这些人便让手下的众小厮与五城兵马司的官兵闹腾了起,把措手不及的刑三弄了个焦头烂额。
刑三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三品武义都尉,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以震慑那些妓人-龟-公,那些勋贵子孙却都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偏偏账册又是及其隐蔽之事,不得张扬。刑三看着面前一张张嚣张跋扈的面容。心中不由大恨,恨不得立刻拔刀出来将这些纠缠不休的废物全都砍了。
就在刑大被团团围住不能脱身的时候,一家妓馆幽暗的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几个护卫抬着一顶青布小轿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轿子旁还跟着几个素衣素裙的女子,抱着包袱哼哼唧唧的边哭边走。
“站住。什么人?到哪里去?”这群人还没有走出多远,立刻被好些在暗中警戒的官兵给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才挨了几记耳光的骑尉。
官兵们一边询问,一边提着灯笼警惕的照亮了每个人的面貌,一丝都不敢大意。
一个年纪稍大的妓人忙扭着腰肢上前,未开言先递出几块银子到那骑尉面前。而后陪着笑脸道:“军爷见谅,咱们这里一位姑娘得了恶疾。眼见没得救了。又不能让她在馆里落气,平白招惹晦气,所以趁着天黑抬出去。”
骑尉看着她手里起码十两重的银锭子,不自觉的吞了一下口水。平素她递出这些银锭子,他一定会接了,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可今天不同,今天之事太大,他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少啰嗦,滚一边去!”骑尉毫不客气的推开了那妓人,而后亲自从手下那里抢了一盏灯笼提在手里。随即掀开了那厚密的轿帘。
他还未来得及细看,就听那几个抬轿子的护卫嚎叫一声,七手八脚的退出老远。那几个原本哭哭滴滴的素衣女子,也抱着包袱尖叫着惊慌失措的跑开了。
他们怪异的举止让骑尉心中直突突。定了定神才仔细的望了过去。轿子里直挺挺的坐着一位姑娘,她身上缠着许多的白绫。估计不是这些白绫将她身子束缚住了,她也不能僵硬的端坐在轿子里。那个姑娘眼眶内陷,面容枯槁,唇色苍白干裂。果然是一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模样。
这些都罢了。姑娘的脸上,手背上的皮肤几乎全部红肿溃烂,还布满了黄色的脓点,看着十分恶心。骑尉吓了一跳,忙收回灯笼,喝问道:“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难看?”
那个年纪大的妓人小心翼翼的挨近一些,极为忌讳的嘀咕道:“是杨梅疮!”
“杨梅疮?”骑尉怪叫一声,立刻摔了手里的灯笼跳出了老远。四周的光线越发昏暗了,可是就看了这么一眼,他还是觉得自己浑身都痒了起来。
这杨梅疮不但难看还传染性极强,并且还是致命的绝症。哪家妓馆若是有人得了这杨梅疮,整间妓馆都最少要封馆半年以上。
“我的爷!小点声,小点声......”
可惜,他的一声喝叫已经惊动了其他馆里的妓人。于是那些紧闭的后门纷纷被打开了,从各个妓馆涌出许多姹紫嫣红的妓人们。她们纷纷叫嚷道:“是谁得了杨梅疮?谁得了杨梅疮就自己爬出去等死,可别在这里害自家姐妹呀!”
“就是,就是,在哪里呢?”
那顶孤零零的青布小轿立刻成为她们的目标,有人大着胆子提起灯笼凑近去看,不一会惊叫声时起彼伏,让整条阴暗的小巷子都沸腾了起来。
“晦气,晦气,真是晦气,大人你快让她走吧!要是死在这里,或是传染给谁,咱们姐妹还怎么做生意呀!”
“就是,大人,你行行好。最多你下次来玩的时候,咱们姐妹都不收你的酒水银子。”
“大人.......”
这一片莺莺燕燕的声音把骑尉大人的头都给吵昏了,不过那个恐怖的杨梅疮患者的确是让他心生忌讳。他暗暗寻思片刻,随便点了几个下属,吩咐道:“你们几个,把这玩意抬走。其余的人全部回去,一个都不能出去。”
这些官兵谁不知道杨梅疮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他们在黑暗中互相推诿着,谁都不敢上前去碰那轿杆。最后还是骑尉大人气不过,踢了其中一人屁-股蛋子一脚,才磨磨蹭蹭的出来四个人。摸黑将那顶轿子扛在肩头,晃晃悠悠的往巷子外走去。
骑尉还来不及细看,又被一群莺莺燕燕巧笑嫣然的团团围住。这个说:“官爷辛苦了,到咱们那去坐坐吧!奴家给你斟酒唱曲。”
那个说:“还是去我们那吧!新来的厨子做了一道鸳鸯双炙,那味道可是连宫里的御膳都不能比。”
“呸!说得你好像吃过宫里御膳似的。”
“怎么没吃过,老娘我以前有位裙下臣,就是御膳房的庖丁。”
“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被她们这么插诨打科,可怜的骑尉大人脑袋都大了。他不得不摆起官威大声吆喝道:“都回去,都回去,谁要是再敢阻止本官办差,全部都当做逃犯的同党一起抓回去。”
呼啦啦的,不用他再喊第二遍,所有的妓人又都全部摇摇曳曳的回了各自的行馆里,就像她们出来时一样那么突兀。
骑尉大人心中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他摸着后脑勺想了想,又开口问身后的下属:“你们可看清了,她们没人出去吧?”
有人上前,谄媚的道:“属下看的真真的,除了那顶轿子,没有其他人出去。”
提到那顶轿子,骑尉大人又生生的打了个冷颤,随即自我安慰道:“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几个都看严实了,再不许放一个人出去。”
“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