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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城内,突然,起风了。
吹过王府内的映雪湖,掀起阵阵涟漪,刮过凉州房屋的飞檐,吹散了西凉王徐骁的两鬓白发,弄皱了宝玉的衣角,最后在王妃白素的石像前打了两个旋儿,消失不见了。
西凉王徐骁在笑,宝玉也在浅浅的笑,没有丝毫的尴尬和紧张,好像这一对接触极少的父子一刹那在感情上同步,心里想着同一件事情。
但是林婉儿却张开大嘴,嘤嘤呜呜的哭了起来,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一颗颗的金豆豆止也止不住。
她本想着冷言冷语责备西凉王几句,阴阳怪气的说几句狠话:“权势熏天的西凉王啊,您好好看看宝玉,我历尽千辛万苦给您带来了。不过,俺们马上就回上京城,您啊,永远也别想再见到宝玉了,因为俺们再也不会来西凉了,哼。”
对于入凉以来受到了“不公平待遇”,林婉儿都一一记着呢,也格外的委屈和怒火,堂堂西凉王竟然保护不了自家的孩子,实在可恶。
可是一看到徐骁和宝玉的相见场景,林婉儿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像是被人轻轻握捏了一把,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而且越哭声音越大。
众人的眼神都被林婉儿吸引,看着她在手机看小说哪家强? 手机阅读网那里抹泪,哭得好生凄凉。
赵乾忍不住摇头苦笑了一声,眉毛挑了挑,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递上去:“别哭了。给,快擦擦鼻涕,这个样子很丢人的。”
林婉儿没有接过手帕。白了一眼赵乾:“你们这群冷血的人,没看到刚刚场面有多感人吗?我哭一哭也是很正常的,反倒你们都不正常。”
一句话又是以横扫千军的架势打死一大片,顺带将西凉王徐骁和虎熊魏松也一并概括进去了。
赵乾在心里嘀咕一句:“哭可以,但是也不用张开大嘴仰天哭吧。”
宝玉走到林婉儿身前,轻轻扯了扯大姐衣角:“大姐,别哭了。再哭。就不美了。”
“宝玉,你说话越来越不讨大姐喜了。”林婉儿蹲下身子,将宝玉拉到怀里。用宝玉衣衫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大姐就是眼睛哭成核桃,那也是梨花带雨的美美哒。”
宝玉忙着点头,嘴巧的奉承道:“大姐所言极是。是做弟弟的唐突了。”
西凉王徐骁听到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如此聊天。心中泛起一丝微笑,但是又有一丝苦涩,也不知道云枫现在在哪?
牵着宝玉的小手,林婉儿从不远处走到徐骁面前,叹了一口气:“看你也不容易,都做成王爷了,还是身不由己,挺憋屈的。喏。宝玉我带到了。不过,我可丑话说在前面。回上京的时候,我要带着宝玉,你可不能阻拦。”
专门伺候徐骁衣食起居的几个小丫鬟听到林婉儿敢如此不客气的给王爷说话,各个眼中涌起怒火,王爷身份尊贵,脾气也好,可是也容不得你这外来户如此说话。
徐骁却毫不在意,笑着摆摆手:“宝玉呆在婉儿姑娘身边更好一些。”
“嗯,很好。”林婉儿满意的点点头,“那个,给我们这群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早餐吧,我饿了,也不用太丰盛,十个菜外加一个汤。最近我也没怎么睡好觉,再准备上好的房间,我要睡一觉。对了,我这人有个毛病,认床,枕头一定要软软的,不然睡不深。”
徐骁笑着都一一应下了,他知道这是林婉儿有意离去,留给自己和宝玉单独相处的时间:“婉儿姑娘,尽管吃好睡好,晚上王府特意准备了欢迎贵客的宴会,到时候婉儿姑娘可一定要大驾光临。”
“宴会?”一听有热闹可凑,林婉儿神情一震,好像又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未雨绸缪的忙说道:“到时候我可不做诗词啊。”
她最烦的就是宴会时候,扑腾一声,突然跳出一个人来,满面红光,抱拳弯腰,恭敬请自己做诗词,好像自己已经成为宴会诗词的标配,有林婉儿参加的宴会,可以没有饭菜,但是不能没了诗词。本来吃得好好的,一下子没了食欲,大煞风景,当初在万寿节上如此,在靖安王府的宴会上如此,她可不想来了西凉还要如此。
“哈哈,一切都依婉儿姑娘。”徐骁忍不住笑出声来,眼神示意一下魏松。
魏松微微点头,一扭头,大刀阔斧走在前面,留给大家一个魁梧高大的背影,完全没有客人先行的觉悟,这大抵就是虎熊魏松的行事风格了,一辈子也改不了。
宝玉毕竟年龄还小,心中有些不舍,有大姐在身后是一种场景,和徐骁独处又是另一回事儿,怯生生喊了一句:“大姐。”
林婉儿扭头瞪眼:“年龄都这么大了,还黏着大姐,在这给我好好呆着。”说完,头也不回的跟上魏松的步伐。
一行二百人窸窸窣窣又跟在林婉儿的身后走了,只留下宝玉和西凉王徐骁,站在那块菜园之前。
沉默了片刻,徐骁指了指身边的菜园,开口说道:“要不我们将这片菜园浇了?”
宝玉抬头看了看菜园,点点头,他还没有做过农活,心中觉得有趣。
徐骁提着水桶走到水井边,用已经准备好的小木桶打了一桶水倒入木桶中,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宝玉:“要不你也试试?”
宝玉重重的点点头,双手抱着小木桶丢到水井中,等小木桶灌满水,双手紧握绳子,撅着小屁股将小木桶拉了上来,好像特意在徐骁面前表演,颤颤巍巍抱起小木桶,艰难的走了两步来到水桶前。将小木桶中的水倾数倒进水桶前,小脸累得红彤彤的,眉头上也渗出了汗水。
看到宝玉如此倔强和坚强。徐骁心中很感激林婉儿对宝玉的教育,没有过多溺爱宝玉,宝玉体格虽然单薄,但是力气却不小:“看样子,你家大姐平日里经常让你运动。”
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宝玉苦着一张脸:“运动倒没有,只是大姐经常让我和玉宝给她捏肩揉腿。一揉就是半个多时辰,可累了,力气也被练出来了。”
徐骁无声大笑。好像林婉儿教育孩子的方式也并不如何高明。
林婉儿就是这么一个人,对别人要求严格,对自己要求宽松,以勤勉为座右铭。但是以懒惰为实际行动。时常标榜自己谦逊仁善,但是实际上刁蛮任性,爱开别人的玩笑,却不准别人开自己的玩笑,嘴巴刁钻歹毒,却自诩左右逢源,从不得罪人,自认为温良贤德。但是在他人眼中独断专行,自认为是金钱如粪土。但是心里和明镜似的,金钱和粪土分得贼清,自以为心思缜密、统筹兼顾,但是一根筋从天灵盖到脚底板,宽敞的能够奔驰八匹并列而行的高头大马。
可就是这么一位缺点比优点多的人愣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反而觉得率真有趣。
打完水,宝玉又提着水桶来到菜园里,轻轻舀起一瓢清水,浇灌到刚刚青绿的白菜根上,然后蹲在白菜前,认真看着黑色的土地像是海绵一般慢慢吸吮的清水。
徐骁看着热火朝天的宝玉,心中极为满足,含笑说道:“你家大姐是个好人。”
他没有将宝玉看作孩子,也没有当作自己的儿子,而是当作一个大人,可以平等对话,有些事情是可以讨论的。
这在十几年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大老粗的他张口也粗鲁,每次见到儿子徐云枫总是喊道:“儿子哎,快到爹这来,让爹看看鸡鸡长大了没?”可是再看如今自己和云枫关系,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错了。
他能够想到云枫的一些想法,他也知道云枫要当西凉王,而且一定要当上西凉王,统领西凉军,并且图谋更大的事情,可是他却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只能看着云枫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最不愿意看到境地。
听到徐骁评论大姐是个好人,宝玉没有丝毫的高兴,反而有些恼火的说道:“这还用说?我家大姐当然是好人,而且是天下第一好人!”
凡是有人说话语之中有一丝说大姐不好的地方,即使是夸奖的不到位,用词程度不够,宝玉都觉得不爽,任你是谁都不行。
“阿嚏!”走在路上的林婉儿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也不知道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了,让我知道了一定让他好看。”
赵乾快走几步,跟上林婉儿的步伐:“你又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他人,说不定是人家再夸你呢。”
“夸我?在背后夸我?一点用处也没有,我又听不到,连个念想都留不下。我看,在背后夸我的人都是大傻瓜。”林婉儿滔滔不绝的说道,无形之中又将西凉王和宝玉讽刺了一遍,前面的魏松停住脚步,她还不自知,一不留神撞在对方身上,好像撞在了一张铁板上。
赵乾忙扶住她,林婉儿一手抚摸着脑门,抬头望去,乖乖,这厨房可真大啊,明亮而且宽敞,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里面菜刀嚯嚯的声音。
魏松面带歉意的说了一声抱歉,侧过身去,一手做邀请状:“婉儿姑娘,请。”
轻轻推开王府厨房的门,林婉儿一眼望去,嘴巴长成了大大的o型,两排桌子整整齐齐的排列开来,能够容下不下千人。
“婉儿姑娘,暂且委屈了,就先讲究一下,等到了晚宴再给婉儿姑娘接风洗尘。”魏松说道。
西凉王府风景美,格局高雅,但是规格最高的却是厨房,而这一切都要“归咎”于世子殿下徐云枫,世子殿下有搜集的喜好,喜欢搜集名刀,喜欢搜集美女,还喜欢搜集厨子,大凡大魏国有名菜系的顶级厨师都被他网络到了西凉。
林婉儿忙摆手:“不委屈,不委屈。”她不着痕迹受了手口水:“魏大哥,快点让他们上菜吧。”
魏松含笑点头离去。
众人四人一桌,林婉儿、赵乾、李慕白和泼猴儿一桌,林婉儿双手拿着筷子,叮叮当当敲着眼前的碗,小猴儿便跟着节奏活蹦乱跳跳来跳去,好不得意。
少顷,饭菜便一一上来。
林婉儿目瞪口呆看着摆满桌子的十菜一汤:“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还有真有十菜一汤,一顿早餐而已,用不到这么丰盛。”话虽这样说着,但是她已经碗筷飞动,大快朵颐起来。
众人看到林婉儿如此,心中的疑虑也便放下了,比如这饭菜中是否有迷药或者毒药,身处王府,众人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从来都没有松弛下来。林大家以身试饭,果真了不得,是大家的主心骨。在“错怪”吃货林婉儿的氛围下,众人也纷纷动筷。
一顿饭吃的不亦乐乎,林婉儿将那道麻辣的川菜麻婆豆腐一扫而空,又厚着脸皮将隔壁桌子上麻婆豆腐端了过来,又是一次风卷残云,最后由一碗甜而不腻的小米粥收尾,算是功德圆满,一顿早餐吃得刚刚好。
刚刚吃完饭,魏松带着人推门而入,不少小丫鬟捧着崭新的衣衫鱼贯而入。
魏松身后跟着那位身手极好的老婆子,对待魏松极为恭敬,她尊敬魏松,但是对那位世子殿下和司马尺确是不太感冒,大丈夫自是应该顶天立地,敢作敢当。
走到林婉儿身前,魏松轻轻开口说道:“婉儿姑娘,王府准备了一些干净衣衫。”
小丫鬟将衣衫分发下去,那老婆子趾高气昂分发衣衫,到了林婉儿的桌子上,方才微微欠身,双手捧着衣衫递给林婉儿、赵乾和李慕白。
泼猴儿看到这老婆子眼神就有些不正常,躲躲藏藏,微微侧着身子,不让自己正面对着老婆子。
老婆子将衣衫递给泼猴儿,脸上露出了更为浓重的疑惑,在王府门前这老婆子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疑惑,如今近距离观察,心中疑惑更甚,这人很像年轻时候的他啊,那个相见于江湖,又相忘于江湖的人。
趁着递衣服的瞬间,她有些不确定的试探性开口问道:“猴哥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