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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没撑住,昏了过去。
彻彻底底。
再次醒来时,天光已些微。屋子里,恩归已经燃起了灯。陆蓁轻轻唤了一声,恩归立刻转过身来,有些紧张的询问她可好了一些。
“没事……”陆蓁扶着恩归的胳膊坐起身来,四处看了一眼,“纪太医走了?”
“嗯,纪太医等着奴婢给娘娘换了伤药,就走了。”恩归等陆蓁坐稳了身子,才转身去给她倒茶,“娘娘这一睡,天都黑了。”
陆蓁听了,颦眉微皱,思量了片刻,还是让恩归先放下手中的活儿,去给她拿纸笔来抄经。
“娘娘可饶了奴婢吧。”恩归听了,将手中茶斟好端来,笑着跟陆蓁讨饶,“您这一晕,奴婢先是让纪太医骂了个够,后来禀报了皇上,又让靳公公过来骂了狗血喷头,就差没打板子了。”
陆蓁听后,先是怔忪,然后便有些内疚,端了茶也不喝,只看着恩归,“是我不好……委屈你了。”
这一次,是她没控制好对赵文烨的情绪。不仅连累了恩归,还害的自己的身体又遭了一次罪。
“娘娘猜这是什么?”恩归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来,脸上笑嘻嘻的,但双手却背到身后,不肯让陆蓁看。
陆蓁好奇一莞,“什么?”
恩归双手伸来,陆蓁一瞧,竟是整整一叠手抄的心经。字迹,竟与她的有七八分像。
眸色一黯,突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恩归中午见赵文烨头也不回的走了,本以为是陆蓁惹了他,谁知日暮之时,靳德良就派人暗中送来了这一摞手抄的心经,让她交给陆蓁,但千万不能张扬。
如此的关心,反倒是像他惹恼了陆蓁,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来赔礼讲和。
“娘娘就别生闷气了。”自然而然的,就以为陆蓁还在生中午的气,“皇上心里,很是惦记娘娘呢。”
陆蓁勉强笑了笑,“好,我不气了。”
恩归没有察觉到陆蓁的隐忍,只听她声音平静,还道她已真的没事了,一时放下心来,将这叠手抄经一收,吩咐小还赶快送去贵妃宫。
各处相安无事,直到用过了晚膳,陆蓁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往日睡之前,瑞宁都会来她床头叽喳好一阵,嘱咐一大堆到她都不耐烦了,她才离开。今日怎么这么安静,难道自己那句让她安心应对太后生辰的劝语,她终于听进去了。
“娘娘早些安歇吧。”恩归熄了窗前的一盏灯,到陆蓁身边轻声道。
“嗯。”陆蓁也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今日,的确是把她逼狠了。“对了,今日,瑞宁倒是听话,不见她过来了。”
她只是睡前随口这么一说,但说完之后,很明显能感觉到恩归有些不自然的一怔。
“这两日……陆美人该是在忙。”
“怎么了?”
恩归声音躲闪,“没事……”
陆蓁一时有了不好的联想,这几日她受了伤,没能在瑞宁身边,如果有人突然发难……
“恩归,到底怎么了?”陆蓁有些正色,“如果真的是大事,你就算想瞒我也瞒不住啊。”
恩归迟疑了片刻,虽然不情愿,还是张了口,“……今宵侍寝,听说玄清宫留的是陆美人。”
其实,恩归也知道侍寝这种事,一夜过去后宫一定会人人皆知,但她下意识还是不像让陆蓁知道。连她一个毫不相干的宫女,听到赵文烨今夜召了陆瑞宁,心里都会一阵酸涩,更别说中午还在与赵文烨相拥着抄经的陆蓁。
这就是君王之爱么,中午生了气,晚上就立刻去宠幸别人。
但那叠亲手抄的心经又算什么……
“睡吧,我累了。”
陆蓁的声音,是真的透着一股浓浓的疲倦,惹人心疼的很。
“是,奴婢告退。”恩归欠了欠身,提着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
隔了一夜,清晨竟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打着窗檐,陆蓁向来睡得轻,故而刚落了一阵雨,便被吵醒过来。
明日就是敬太后的寿辰,按理来说,她也算封了贵嫔,是一定要去的。可到时候三拜九叩,一整晚不管站着还是坐着,都要端庄守礼,绷紧身子屏气凝神……以她现在的状态,还不知撑不撑得到最后。
“娘娘。”
陆蓁听到恩归的声音,还以为到了摆早膳的时间,谁知一打帘,竟看到冒雨而来,头上还戴着斗篷的瑞宁。
“瑞宁这么早。”陆蓁冲她笑了笑,示意恩归去备茶,“正好我早饭还没用,你陪着我一起吃一些吧。”
虽然是一大早,但瑞宁的气色倒是不错。她脱了斗篷交给恩归,然后快步走到陆蓁床边,先是呵气暖了暖手心,然后才去握陆蓁的手。
“表姐不用麻烦,早饭我陪着皇上已经用过了。而且,我过来就是跟表姐说一件事,说完就走,不留了。”
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娇羞出神,但瑞宁的脸上,还是有着不似平常的欢喜。陆蓁抿唇,朝她微微一笑,“那就说吧,我洗耳恭听。”
瑞宁坐到了床边,陆蓁便往里给她让了让,““表姐,你猜我刚刚在宣政殿里见到了谁?”
“谁?”宣政殿是赵文烨在后宫处理公文的地方,除非他宣召外臣,否则瑞宁能见的也就是后宫里的那群人。
瑞宁摇着陆蓁的手腕,一阵欢悦,“我见到了陵表哥!”
陆蓁被扯到了伤口,但还是忍着疼,有些意外的看着瑞宁,神情很是惊喜,“大哥,你见到了大哥?”
“是啊!我来看你,正好遇上陵表哥散了早朝,陪皇上来宣德殿议事,就打了个照面。皇上知道我跟陵表哥的关系,还特许我跟他说了好几句话呢。”
陆蓁掩不住喜色,下意识的抬头往门口探看,宣政殿离这里就只有一个穿廊,大哥难道会跟着瑞宁来探望自己?
“表姐在看什么?”瑞宁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在看——”脱口而出,却又一时语塞。
是啊,一廊之隔……要来早就来了,想来,是赵文烨没有准。
“大哥他……还好么?”陆蓁一时又安静下来,想起陆陵与她之间,竟已然隔了一世,不由有些唏嘘落寞。
瑞宁一听陆蓁这么问,不知为何,情绪也有些低落,“好是好,但……陵表哥知道你就在后殿,跟皇上说有些记挂表姐,可皇上说,表姐尚未痊愈,不便见他……”
连瑞宁都听得出,赵文烨是不愿。
“表姐……我听陵表哥说,我们和戎阳就要开战了。”瑞宁难掩心头的担忧,看着陆蓁,声音有些着急,“所有人都知道,陆家是武将世家,你说,这一次皇上会让陵表哥上战场么?”
陆蓁下意识握紧了手心。
会,一定会……而且,不仅会上战场,她的大哥,还会力挽狂澜,大胜归来!
但纵然知道这些,陆蓁还是忍不住胸中的忧虑。前世比这更甚,自从知道大哥出征之后,她便常常一个人在玉淑宫门前望着北方,那种焦躁不安,却不知如何是好的滋味,几乎让她寝食难安。
“表姐……你要不然,去求求皇上吧!”瑞宁看到陆蓁脸上的挂念,突然道。
陆蓁一怔,却又笑着摇头,“求不来的。”
先不说她刚刚驳了那人的脸面,如今正僵持难下,就说即使她主动屈身相求,他也未必会答应。否则,前世的她也不会到死也没有见到兄长一面。
“那……”瑞宁咬了咬唇,猛地起身,似打定了什么主意,“那,我去替你求皇上!”
“等等!”她伸臂去拦,不意牵动了伤口,倒吸一口冷气。
“表姐!”瑞宁以为她要放弃,很是着急,“那可是打仗啊,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陵表哥——”
陆蓁生硬的打断她,拉下脸来,“你别说了!不能见就是不能见,我……自有分寸,你不准多事!”
瑞宁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陆蓁,怔了半响,才开口道:
“表姐,你真狠心。”
说罢,竟是连句告辞的话都没说,就起身离开了。
“陆美人?”恩归端着药,正好与瑞宁打了个错身。
这是怎么了,陆蓁不是那种经常惹人的性子,皇帝也就罢了,为何连一向交心的瑞宁都要甩她脸色看。
一时记起昨日赵文烨走后,陆蓁心力交瘁的模样,恩归顾不得思量因果,赶紧进门去看。却见陆蓁倒是一脸平静,见她来了,还冲她若无其事的微微一笑。
“端的是药么?”
“是……”
陆蓁抬手,“拿来吧。”
一口喝了药,恩归端着空碗,回身准备去准备早膳,但刚走到了门口却又被陆蓁出声唤住。
“恩归,你觉得……”陆蓁眼神里闪过一丝纠结,有些欲言又止。
“娘娘想说什么就说吧,奴婢知无不言。”有些事情,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而她,也会把陆蓁所说一切当成绝密,守口如瓶。
陆蓁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知要说什么好。”
瑞宁那句怪她心狠的责备还在耳边,但她不气她,此时的瑞宁,就和当初对未来一无所知的自己一样焦虑难安。但是……所谓的未来,真的会和她所知道的那样一步不差么?
陆蓁不敢确定。毕竟此时的自己,中剑也好,封嫔也好,已然和自己前世所经历的差之千里。虽然她不愿去想,但瑞宁说的的确有些道理,那是战场,生死瞬息,万一有个万一呢?
“……恩归,你觉得,已经发生过的事,如果重来一遍,会改变么?”陆蓁知道自己所说的这些十分可笑,可她已顾不得这些,只想从恩归口里得一个安心罢了。
但恩归,却在她的担忧之上,又加了块重石——
“奴婢以为,凡事靠人为。如果人心没变,自然不会变,但如果人心变了,事情……应该也会跟着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