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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灵又将桌案上所有东西归置一遍,左右看了看,才悠悠吐口气,走至外间。阳春三月,风光正好。湛蓝的天似水晶澄澈。她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无法控制的噙着一抹笑。
边关奏报是昨日送来的。说孟昱两战两胜,斩杀敌人近万。蔺常看了奏报,龙心大悦,夸赞孟昱不已。她站在旁边,低着头,与有荣焉。
看奏报的日期,已是两月之前。算算时日,也不知他们行军至何处了。
走至外间,迎头碰上黛筠过来。只见她步态轻盈,粉面含笑,一派春风得意的模样。因二殿下前次轻薄之事,宋扬灵与其颇有嫌隙。但顾忌这黛筠同二殿下的关系,一直不曾说破。黛筠亦从蔺楠处听了不少关于宋扬灵的不是。但金兰情深,她倒一点也没因此疏远宋扬灵,反将从蔺楠处听闻之语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还劝宋扬灵找准时机解释清楚。
只是事情到底不易说开。米黛筠也就丢下不管了。
“今日怎么这等高兴?”宋扬灵笑着上前。
米黛筠面上笑意不止,却未说话,先是朝四周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却仍是不放心,携了宋扬灵的手,走至一旁,才低声说:“昨日,二殿下同我说,贤妃因周王妃总不生养,已经答应下让我去画芳宫。”
这便是要纳黛筠的意思了,宋扬灵赶紧问:“品级定了么?”
“说是先做良娣。”米黛筠大约是太过欢喜,虽尽力压低了声音,却忍不住颤音。
宋扬灵同米黛筠交好日久,知晓她得偿所愿,终身有靠自是替她欢喜。只是忍不住想起周君清。三妻四妾自古已有,谁也说不着不好。女戒女训上,多少贤德佳妇还主动帮夫君纳妾!然而,道德伦理是这样,心里却总是不甘愿。不也有古话说,哪个娇妻不含酸?
叫宋扬灵说,黛筠娇妍明媚,周君清似空谷幽兰,哪一个配二殿下都是糟蹋了!
因此只说了句恭喜,就再难违心恭贺,于是捡着现实问题来说:“我得好好准备一份贺礼。再则,日子一定你就立马告诉我。也有时间让我上下打点,定叫你风风光光地过去。”
黛筠娇羞一笑,道:“有劳你费心。”想了想,又道:“这事我还未同其他人说,毕竟尚未有正式旨意。”
“放心,我知道分寸,自是不会多言。”
宋扬灵送走米黛筠之后,想了想,回到屋内给碧檀交代一声,说有事要出去一趟,很快便回来。
除了勤政殿,就朝画芳宫的方向走去。
画芳宫在皇宫东北角,地方不大,却很是小巧精致。通传之后,宋扬灵随一个小宫女来到偏殿。只见周君清坐在月洞窗下,手里拿着一卷书。身边还散落着几本书——皆是前朝的稗官野史。
宋扬灵屈身行礼,道:“久疏问候,今日特来探望王妃。”
周君清上前扶她起来:“有劳你费心记挂,请坐。”又吩咐人上了茶汤。
宋扬灵闻到空气中一阵清香,不似寻常熏香那般甜腻,倒是清幽宁静仿佛在山林之中,不由笑道:“好清新味道。”
周君清一笑:“你倒喜欢这味道。我从前在家时调制的,二殿下倒说这味道过于冷清。”
听她提起蔺楠,宋扬灵便开口道:“听说了一件事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理当先知会王妃一声。”
“请说。”
宋扬灵并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有人说二殿下要纳新人。宫里女人多,二殿下又身份尊贵,莫说有这等传言,便是真有此事也不出奇。”话说得委婉。她担心周君清一时不好接受。
周君清却是连眉毛亦不曾抬一下,神情平静得有些木然。只右手忍不住轻轻颤抖。纵然她再豁达通透,到底只是未满二十的青年女子。曾满心期待地嫁给蔺楠。度过了举案齐眉的一段时光。而蔺楠的心,却像振翅蝴蝶,终是不肯为一株花停留。
说不伤心是自欺欺人。
宋扬灵见她半晌未曾说话,同为女子,不免有唇亡齿寒之感,叹口气,轻声道:“这事虽然常见,我却并不认为其正确。只是,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叫人无奈又无力。”
周君清突然问:“是长乐宫的闻莺,还是尚服局的崔司宝?”
宋扬灵闻言一惊。她以为周君清入宫不久,又性格恬淡,不当知晓这些宫闱秘闻。孰料她竟连这两人同二殿下的私情也知道!
周君清见宋扬灵面色有异,猜出她心中所想,轻声道:“我自是不愿去打听这些秘闻,奈何当事者不以为丑,反以为荣。时常过来显露。”
宋扬灵连听听都替她们丢人,顿了半晌,摇摇头:“都不是。我答应了那人暂且不说出来。此番来只是……”她实在不忍心将周君清蒙在鼓里,适才提前知会,“想让王妃有一个准备。”
周君清听了也不为难宋扬灵,只说:“这个倒是聪明谨慎的。”
宋扬灵因不便久待,说完事情,又劝慰几句,便告辞出来。路过正殿,见宫女正关门。隐约听见二殿下和贤妃的声音。
“这事一定得找个靠得住的人才能办!”
“你舅舅还靠不住?!”
……
后头的便听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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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李长景大军渐渐深入草原腹地。依照搜集到的情报,应当离罗摩主力大军驻扎的西月河不远。
又行军十日,派出去的哨探回复消息称北面、东面皆有敌军。
李长景召集诸部将在营帐制定对敌之策。据报,东面只有小部分敌军,约有万人。而北面则是大军所在。如此,只需派一部分人马袭击东面,主力部队则全力攻向北面即可。
孟昱战功在前,自是去东面牵制敌军的不二人选。
方案便就此定下来。孟昱领兵往东,李长景率主力往北。结束以后,双方在北面汇合。
第二日,孟昱领兵出发前。李长景特意送行。并再次告诫:“此番出兵,首要任务是牵制东面兵力,万不可使他们前往北面救援。我在北面亦是一样,绝不使你腹背受敌。”
“大将军放心,便是战至一兵一卒,末将也绝不让人逃脱。”错过数十万大军的激烈一战,自是可惜。然而即便孟昱前往北面,也主导不了局面。反正在哪儿都是杀敌,军功总归一样。
他翻身上马,别过李长景之后,率众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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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遇上一小股敌军,只有百来人。士兵们一拥而上,围了个水泄不通。经前两次战役,罗摩人都听说了孟昱名号。知他杀人无数,更开膛破肚,皆是又恨又惧。此番见了他的旌旗,自是格外眼红,便是拔刀相向。
一百来人的小队伍遇上万人部队,自然是瓮中之鳖。激烈厮杀了约两个时辰,那一百罗摩人几乎死伤殆尽。
领队的临死前狠狠望着眼前众人,用罗摩话不断大声咒骂。战场之上,喊杀声震天,又哪里有人听得清楚,或是在意一个将死之人的怨愤。
他口中尤在喝骂,背后却已有弯刀挥来。白光一闪,人头滚落。唯有双目圆睁,嘴唇大张,还停留在方才那个口型——依稀是个“娘”字。
战事结束以后,孟昱担心有人走脱,前去通风报信。下令不得停留,全军继续前行。
连续赶路两天一夜之后,已是人疲马乏。又遇上突然而来的暴雨,孟昱便下令全军休整。
大雨整整下了一日。到日暮时分才放晴。孟昱坐不住,骑了马便在附近勘探地形。又见天色已晚,夜色溶溶。心想已经赶路许久,理当离罗摩军不远。不若再走远些看看,或许有所发现。
约莫子时时分,已到西月河边。找了个小山丘,借着月光一望,只见目光所及,皆是营帐,何止上万!
他心下一沉,后背已遭冷汗浸湿。这哪里是万余人的部分兵力,分明是罗摩主力所在!看营帐树木,怕是十万不止!黑夜之中,一座座营帐如犬牙交错。他手下所有人,似乎还填不满这牙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