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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马蹄踏踏声渐渐远去,秋风徐来,子鸢独立风中,只觉得心头有些萧瑟之意浮起,不禁凉凉地长长发出一声叹息。
恍惚之间,子鸢心头又响起了宣华说的这些话。
“亲与情之分有什么重要的?是朋友就不能是知己了么?有些人,可是一旦错过,就一辈子也看不见了,这一辈子若是错过了太多人,遗憾如山,还有什么意义呢?”
子鸢摇头一叹,望着前路,喃喃道:“姐姐,自你走后,我一直告诉自己,姐姐喜欢看我笑,所以我一直在努力笑着,姐姐,你看见了么?”略微一顿,子鸢又沉沉地一叹,“姐姐,你如今在黄泉路上走到了哪里?我若是追不上你的脚步,你可会怨我?恨我?”
“若是有幸还能遇到第二个,可千万不要再错过啦。”
脑海之中,响起了宣华的这一句。
子鸢沉吟良久,摇头苦涩地一笑,“阿翎,若是能让你欢喜一些,好好照顾你二十年,也算是没有辜负你一番心意,没有辜负答应姐姐的承诺。”
迈出步子,子鸢轻叹了一声,朝着寒西关的方向走去。
“踏踏!踏踏!踏踏!……”
两骑飞马沿着官道已经追了许久,焦急的马蹄声在静夜中显得有些嘈杂。
“那臭丫头赶马车不可能走那么快,我们都要追出百里了,为何还是没有她的踪迹?”阿翎侧脸看向一边的摩烙,心头浮起一个更大惶恐来。
难道子鸢已被阿耶那下了毒手?!
摩烙摇头道:“陛下莫急,我们再往前追段路看看。”
“……”阿翎没有去应摩烙的话,只是默默地猛地一抽马儿,催马往前死命地奔去。
“陛下您看,前面好像有生火的痕迹!”摩烙隐约瞧见了十步之外被人弄熄的火堆,话音才落,阿翎已勒停了马儿,跳下了马来,俯身捡起一截尚有余温的枯木,微微舒了一口气。
“她必定没有走远。”
刚朝官道深处瞧去,便瞧见一袭隐约白衣往这边走来。
那袭白影,是阿翎再熟悉不过的人!
“臭丫头!”阿翎低骂了一声,却浑然不觉自己的脸上悄然浮起了一抹释然的笑来,已情不自禁地往那个身影走去。
“咦?!”当子鸢看清楚了不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人,不禁咧嘴一笑,“女皇陛下这是来接小的回去么?”
阿翎一记眼刀狠狠地剜了过去,“你说呢?”
子鸢快步走了过来,笑道:“我觉得八成是,两成不是。”
阿翎定定看着她的笑脸,没有去接子鸢的话。
“女皇陛下,你……”子鸢愕了一下。
忽地,阿翎紧紧揪住了子鸢的衣襟,怒声道:“臭丫头,我警告你,日后你若是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我定拿条铁链给你狠狠锁了!”
子鸢露出一弯月牙儿似的笑来,“好好好,女皇陛下说不做,小的就不做,可好?”
“你……少跟我这样嘻嘻哈哈的!”
“别动!”
子鸢突然笑容一敛,一瞬不瞬地看着阿翎。
阿翎不禁一怔,双颊忽地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你要做什么?”
“果然是……生气的样子不如笑起来的样子好看!”子鸢脸上倏地重现了笑容,她顺势牵起阿翎的手,快步走到马儿边上,翻身上马,手指轻轻用力扯了扯她的手,“我们……回家吧。”
“回……家?”
“我想娘亲也想看看我们的女皇陛下……”
子鸢的话,话中有话,阿翎还来不及细想其中的深意,已被子鸢用力带上了马背,她双臂自她身后环住阿翎的身子,脸颊侧贴在她的火热的脸颊上。
“你……”
“女皇陛下别怕,我可不会让你跌下马来,驾!”
马儿奋蹄飞驰,带着背上两个女子朝着来时路驰去。
摩烙有些错愕地看着远去的两条身影,总觉得方才瞧见的那一幕有些暧昧,这女皇陛下与薛九姑娘之间,似是比姐妹更亲昵一些。
不敢细想太多,摩烙连忙催马跟上。
阿翎的一颗心猛烈地跳动着,她悄然看了子鸢的侧脸一眼,发现此刻的她双颊如霜,脸上却依旧漾着笑意。
“女皇陛下,你瞧我,是不是笑起来要好看些?”子鸢促狭地问了一句。
阿翎白了子鸢一眼,冷声道:“还是一样的面目可憎!”
“哦?”
“若不是怕阿耶那对你下手,我才不会……”
“放心,我死不了。”子鸢微微一笑,望着前路,“阿翎,你以为我的四哥真的没有来寒西关么?”
阿翎微微一惊,“他也来了?”
“我四哥掌管的是薛家药材生意,常常往返于离荒与大晋,自然认识许多用蛊高人。”子鸢云淡风轻地说着,“阿耶那可是用蛊高手,若是没有准备万全,只怕我们赢了第一步,也走不到最后一步。所以啊,寒西关内外,加上这沿途,四哥都雇了许多用蛊高手护卫,你猜猜看,国师大人若是知道了今日无功而返,那张老脸是不是会气得更绿?”
“早知如此……”
“人生哪里有那么多早知如此?来了也好,不是么?”
子鸢微微一笑,忽地将阿翎搂得更紧,却故意放慢了马蹄,“我方才忽地想到一件事,想问问你。”
阿翎只觉得浑身上下暖得厉害,她故意让自己冷静一些,沉声问道:“你问!”
“皇子登基为帝,妻子叫皇后,那女子登基为帝,夫君叫皇夫,那若是皇子的妻子是男子,女子的夫君是女子,又该叫什么呢?”
阿翎只觉得心猛烈地一跳,回头怔怔地看着子鸢的笑脸,“你可知道你在说一件很荒唐的事?”
子鸢点点头,脸上依旧漾着笑容,“你可千万别依照什么先帝旨意嫁给什么阿耶杰啊。”
阿翎脸色一沉,道:“他那是妄想!”
子鸢笑了笑,又道:“那……我记得我们薛家可是出过好多皇妃驸马的……可就是没有出现过……皇夫……不对……到底该叫什么呢?”
“你也是妄想!”阿翎连忙转过脸去,狠狠地啐了一句。
“阿翎,我那几位哥哥可还没有成亲吶,你好歹选一个啊!”子鸢兀自笑道。
“他们……”
惊觉阿翎的身子一僵,子鸢的笑容也深了几分。
“若是也瞧不上他们,别忘记啦,薛家还有一位九姑娘,好歹你可以召入宫中,为奴为婢啊。驾!”
子鸢的附耳轻语让阿翎一时不知道如何去接话,只觉得一颗心被瞬间暖透,这秋风萧瑟,却难沁寒她半分。
天蒙蒙亮时,两匹疲惫的马儿终于到达了寒西关外。
与此同时,死士带回的消息足以让阿耶那气得绿了脸,当下在房中怒摔茶杯。
“都是没用的东西!”
“属下万万没想到……没想到沿途都有用蛊高手在……所以放出的狼蛊皆被……皆被……”
“滚!”
“诺!”
“夫君不必如此生气,其实想要萧栈雪的性命,没有那么难。”雀羽公主端着一杯新的热茶走了进来,将热茶放在了阿耶那身边。
阿耶那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公主有什么良策呢?”
雀羽公主冷冷地看着阿耶那,“我去。”似是知道阿耶那对自己的不信任,她继续道:“若不是夫君,只怕如今我还在冷宫受苦,我就是见不得那个踩着我得到荣华富贵的姐姐好过,更见不得她成为大晋女皇,永远凌驾在我之上!所以,夫君,此事交给我来办。”
阿耶那故作感动地拥住了雀羽公主,“公主大义,若是凰翎公主死了,那为夫的必定扶持你为大晋新帝,你我夫妻二人联手,共创一个大晋盛世!”
“嗯!”雀羽公主点了点头,“那请夫君给我一包□□罢。”
阿耶那阴冷地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包□□,递给了雀羽公主,“此毒入口即入血脉,中者无解。”
“那我要在这六日内动手才行。”
“为何?”
“夫君难道忘记了,长生子杯可在她们手中,七日之后,可是有效用的。”雀羽公主提醒道。
阿耶那点了点头,道:“还是公主想得周到啊,那为夫的便在这里等公主的好消息了。”
“好。”
阿耶那看着雀羽公主离开后,脸上的笑意渐渐逝去,他在房中盘桓片刻,忽地想到了一件要事,连忙走到书案边,埋头写了些什么。
“来人!”
“属下在!”
“拿送信给少主的信鸽来。”
“诺!”
不多时,方才那小厮已抱着一只信鸽走了进来。
阿耶那将写好的纸条放入信鸽脚上的信囊中,抱着信鸽走到了窗边,将信鸽放飞出去。
“大云那股叛军势力,该用上了,阿杰也该回来了。”
“扑哧!扑哧!”
信鸽一路东飞,最终消失在了阿耶那的视线之中。
阿耶那转过身来,对着小厮道:“好好盯着雀羽公主的一举一动,她若失手,切莫不可把火烧到我这里来。”
“诺!”
阿耶那看着小厮离开了房间,低头叹道:“阿杰,为父最不该的就是依着你,放任萧栈雪那么多年,如今她羽翼渐丰,这大晋天下想要落入你我父子之手,已平白多了许多阻滞。”微微一叹,阿耶那摸向了肋下隐隐生疼的地方,“你也不会因为这女子险些没命,这些仇,你可以放下,为父的可不会忘!这一次,为父不会再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