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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寂静,小木屋外,已经清理干净,可夜风之中,还是隐隐混着淡淡的血腥。
叶桓在坏井边盘桓许久,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叶泠兮从小木屋中走了出来,瞧见了叶桓的异样,走了过去,问道:“三皇兄,你这是做什么?”
叶桓看了看四周,示意宫卫退开一些,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叶泠兮道:“皇妹,这井中究竟是什么宝物?若是实在宝贝,不若我们掘开这里,万一那宝贝还完好呢?”
叶泠兮轻轻摇头,“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井中之物,是我们大云的传国之宝,长生杯。”
叶桓大吃一惊,险些呼出那个名字,“长生杯?”
叶泠兮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如今母杯难存,世间只剩下子杯,我终究是愧对父皇……”微微蹙眉,想到方才那老婆婆的决然与愤怒,又沉沉一叹,她回头看了一眼小木屋外的桃花,这里定是个静好的地方,今夕一夜之间,变作血腥场,始作俑者有那些黑衣杀手,也有他们这些赶来相助的大云皇室。
不知为何,楚山心底浓浓的都是歉意,对父皇,对那婆婆,甚至对这小木屋中的两人,都有愧意。
“回禀公主,方圆十里都搜遍了,还是没有看见祁都尉。”出去寻找子鸢的宫卫远远回报,让叶泠兮的心又是一凉。
“再寻!”叶泠兮迅速下令,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子杯……”
小木屋中,贴窗悄听的苏折雪转过身来,坐在了床榻边,给阿翎掖了掖被角,心底喃喃道:“或许,我们都没有输,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主上。”
“折……折……”
虚弱的声音从阿翎唇瓣间逸出,苏折雪大喜,笑道:“你终于醒了!”
阿翎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实在是太过虚弱,根本直不起身子。
苏折雪连忙按住了阿翎,警惕地侧眼瞧了一眼木屋门口,那里还站了两名护卫,只见她站了起来,走向了门口,对着两名护卫微微福身,歉声道:“两位官爷,我这师姐终于醒了,可这衣裳已被汗沁湿,是以想换身干净衣裳,所以这房门,折雪要关上片刻。”
两名宫卫听着苏折雪的酥媚声音,心底早就酥了三分,连连点头道:“苏姑娘尽管关门,我们兄弟几个走远些便是,管保没人敢来偷窥二位。”
“如此,有劳了。”苏折雪又是一拜,往后退了一步,关起了房门,又走到窗口,将小窗都关好。
“这是……”叶泠兮觉察到了小木屋的变化,问向宫卫。
宫卫连忙抱拳道:“回禀公主殿下,苏姑娘准备在屋中给另一位姑娘换衣裳,所以吩咐我等退离一些。”
“全部都远离十步之外!”不等叶泠兮回话,叶桓已当先开了口,“谁敢偷窥苏姑娘一二,本殿下第一个斩了他!”
“诺!”
叶泠兮忧心忡忡地回头定定瞧着叶桓,“皇兄,你对苏姑娘未免有些上心过了头。”
叶桓点头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上心一二,也是常情。”
“可若是罗敷已有夫……”
“一日未成亲,便一日是机会。”叶桓岂会不明白楚山想告诉他的意思,“祁都尉是难得的俊杰,若是能成我大云的楚山公主驸马,皇妹难道不欢喜?”
“皇兄!”
“皇妹,你终究是个女人,再忧国忧民,也终究要嫁人,与其为国联姻,嫁个不喜欢的庸人,倒不如用心挑选,嫁个心里的良人。”叶桓忽地抿唇一笑,笑意深深,“这个道理,皇妹好好想想。”
“我……”叶泠兮的声音哽在了喉间,她忽地不知道如何去反驳皇兄,更不知道自己对祁子鸢的在意竟如此明显,连叶桓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桃源之中,陷入了寂静。
小木屋内,昏黄的烛影摇曳,苏折雪小心扶着阿翎坐了起来,给阿翎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主上,可觉得好些了?”
“臭……臭丫头呢?”阿翎问出了最想问的话。
苏折雪黯然一笑,哑声道:“依旧不知所踪。”
阿翎自觉有些唐突,颤然伸出手去,拍了拍苏折雪的手背,“臭……丫头……是……你的……”
苏折雪突地反握住了阿翎的手,眼圈微红,隐隐有些泪光,“主上,折雪有一事相求,还请主上成全。”
阿翎下意识地摇头。
苏折雪仰起脸来,害怕泪水滑落,“主上,若是没有遇上你,折雪不过是大晋烟花巷中的一名普通风尘女子,娘与妹妹只怕只能草席裹尸而葬,哪会像如今这样,有棺木,有墓地,有墓碑,走也走得安然。”
“折雪感激主上……来大云三年,妈妈于我,如同亲人,她待我如女,三年相伴,足以宽慰我失亲之痛……”
“遇上那呆子,折雪知道,她情窍未开,可是更知道,她若是一心待人,必定生死不离。所幸,曾经得她一心相待,折雪已经此生无憾。”
苏折雪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泪水还是忍不住滑落脸颊,“情深不寿,是老天给我的命,折雪不怨天,只担心他日独走黄泉,那呆子从此无人照顾……”
“所以,折雪想请主上,从今日起,代我好生照顾那呆子。”
“该……该你之事,岂能……让我来?”阿翎摇摇头,冷声咬牙道,“那……臭丫头……有时太过讨厌……我照顾不得她!”说完,阿翎紧了紧苏折雪的手,“若能……回大晋……我……我定有法子救你……”
“回得去么?”苏折雪的话让阿翎身子猛地一颤,“主上,这盘棋我们已经一败涂地,没有长生杯,我们就算是回去了,也没有什么筹码扭转乾坤。”
阿翎黯然咬牙,她不甘心,不甘心会一败如厮。
“妈妈走了,可是她的嘱咐折雪一日不敢忘。”苏折雪说完,将阿翎扶着靠在墙边,自己往后退了一步,跪倒在阿翎面前,“折雪已知长生杯下落,也想好了如何取杯,只是那呆子,折雪已无法继续与她相伴下去,我怕她胡来,所以只能求主上帮折雪看顾她,他日主上大事若成,还请主上念着折雪之功,多多护佑于她,让她安然过好这一世。”
“你……我如何能管得了……她?”
“就凭主上的一颗心!”
苏折雪还是说出了心里话,此话一出,阿翎怔了,苏折雪也怔了片刻。
“情蛊难解,中那呆子情蛊之人,这世间不止我苏折雪一人。”苏折雪没有继续点明,她只是含泪一笑,定定看着阿翎,“这世间,我能信之人,除了那呆子,便只剩下主上了。”
“我……”阿翎心头一酸,冷声道:“无论……如何……我不会……容你……胡来!”
“大云三皇子对我有意,这是我靠近皇室的捷径,若是我没有猜错,长生杯如今就在大云皇宫,折雪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苏折雪伸出了手去,握住了阿翎的手,“这是我来大云的使命,也是我的初心。”
“她……会难过……”
“我知道……”
“她……会恨你……”
“我也知道……”
“你们……明明……”
“唯有主上大事得成,她才能有人护着,有人疼着……”
“我宁可……什么都不要……也不想你们……”
“我只要主上与呆子活着,安然活着,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不必再担心外面的风雨,不必再害怕突如其来的蛊祸。”苏折雪泪然说完,嘶哑的声音只说出了两个字,“求你……”
“……”阿翎无声低头,泪水悄然从眼角滑落。
“多谢主上!”
“大业……若成……咳咳……你若安好……她……还是你的……”阿翎沙哑地开口,“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哪怕最后一口气……也要含着!咳咳。”
苏折雪含泪点头,笑得匆匆。
她明白,这一日,永远不会来。
情深不寿,是她心底永远的痛。
“汪!汪!”
小木屋外,猎犬突然对着桃源深处一阵猛吠。
“什么人?!”
宫卫们警惕按剑,注视着即将从桃源深处走出的黑影,想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人?
苍凉的月华斑驳地映在了她的脸上,子鸢慢慢从桃林中走出,疲惫地抬眼看向了小木屋前的众人,当视线中出现了叶泠兮的身影,她眸底微微一惊,“公主殿下?”
“你回来了!”叶泠兮大喜,情不自禁地朝着子鸢快步走了好几步,这才硬生生地止住了步子,觉得实在是唐突,微微低头,压低了声音,“来人,快去告诉苏姑娘他们,说祁都尉安然回来了!”
“姐姐……”子鸢抬眼瞧向小木屋紧闭的房门,眼圈一红,此时此刻,她最想的是将苏折雪紧紧抱住,她不想再失去她在乎的人。
子鸢快步跑到木屋门前,慌乱地叩响了房门,“姐姐,开门,开门,我回来了,回来了!”
阿翎与苏折雪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纷纷向屋门的方向瞧去。
苏折雪连忙捏袖子擦了擦眼角泪痕,这才起身快步走到屋门后,打开了木屋门。
“姐姐!”子鸢一瞧见苏折雪,便将苏折雪紧紧抱在了怀中,当嗅到苏折雪身上那熟悉的淡雅香味,子鸢鼻子一酸,哑声道,“你在就好,在就好……”
苏折雪心头一酸,若是以前,她定会勾住子鸢的颈子,不顾一切地吻上她的唇瓣,可是现在不行,在叶桓面前不可以,在阿翎面前更不可以。
她眉心一蹙,无力地推了推子鸢的身子,颤声说出了一个苍白的理由,“子鸢……莫要失礼……这儿……不是醉今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