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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莺啼柳,皇城柳树如烟,已依稀听得见稀疏的蝉鸣。
御花园池中荷花初露荷尖,沾了些许朝露,如今立在白日下,倒显得水滴滴的,莫名地使人悦目。
都尉大典这是破天荒第一次分两天举行,今次最后比试的两位校尉又是禁卫营中的少年才俊,经昨日一战,已算是名扬临安。所以今日比试结果,在意的已不止云徽帝本人,还有宫里宫外那些各有所思之人。
楚山公主叶泠兮昨夜奔忙一夜,偏生就是寻不到子鸢下落,今晨一早便急急地赶回皇城,听闻祁子鸢已安然到达比试场,那颗担心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既然祁校尉已经安然到了比试场,公主殿下昨夜一夜未眠,不如先回宫歇息歇息。”锦奴瞧着叶泠兮眸底的倦意,忍不住劝道。
叶泠兮只是轻轻摇头,笑道:“本宫不妨事,只是好奇昨夜祁子鸢是躲在什么地方?”
锦奴知道虽然叶泠兮没有明说是想快些看看祁子鸢是否安好,所以才说了这样一个差强人意的理由,但也不好再点破公主,只能低头道,“那奴婢就先去吩咐御膳房给公主准备些参茶,公主在比试场喝上几口也是好的。”
“嗯。”叶泠兮点头示意锦奴可以退下,毕竟在这皇城之中,父皇的近卫还是可以护她周全,归根结底,这里终究是她的家。
叶泠兮轻轻地叹了一声,加快了脚步,径直沿着宫廊往比试场走去。
“三皇姐!”
当略显稚气的娇蛮声音在叶泠兮身后响起,叶泠兮不得不停下步子,颇为惊愕地回头瞧向了那人。
一袭大红锦服在身,金灿灿的簪子缀了许多在盘好的青丝间,在宫中一年四季都穿得如此喜庆的人,除了当今四公主景柔还有谁人?
叶泠兮舒眉笑道:“四皇妹怎会在这儿?”
“三皇姐可是要去看都尉大典的最后比试?”景柔公主上前抱住了叶泠兮的手臂,左右轻轻摇了摇,央求道,“母妃要我乖乖留在宫中,说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实在是不宜去看,可是我真的好奇,听说这次胜出的两位校尉都算得上是禁卫营中的青年才俊,终于不是什么老头子了。”
“呵呵,四皇妹倒是长大了。”叶泠兮宠溺地轻轻刮了一下景柔公主的鼻尖,“看我和父皇都忽略了我们的小景柔,已经可以选驸马啦!”
“三皇姐!”景柔公主嘟起了小嘴,满颊羞得通红,“你笑话我!你比我还厉害,昨日瞧到了今日,如果要选驸马,也应该是三皇姐先选!”
叶泠兮只是轻轻一笑,挽住了景柔公主的手臂,笑道:“好啦好啦,三皇姐认输还不行么?我今日就带你一起去看看,走。”
“嗯!”景柔公主重重点头,侧依着叶泠兮,跟着皇姐转出了宫廊,踏入了比试之场。
“咚!咚!咚!”
三声鼓声擂罢,内侍们把子鸢与胜出的沈校尉请上了擂台,准备开始今日的比试。
叶泠兮从擂台边走过,目光紧紧落在子鸢身上,却撞上了子鸢平日里那个贼贼的微笑,不禁嘴角微微一扬,还了子鸢一个安心的笑容。
“三皇姐,我瞧今日那个瘦小子必定要败下来!”景柔公主瞄了一眼台上的两人,当先下了结论。
叶泠兮回过神来,笑道:“哦?”
景柔公主点头正色道:“你瞧那瘦小子生得怪阴柔的,习武之人哪有长得这样白净斯文的?若是他是个文官,还说得过去,若说是个武官,那也太……太女气了些……”
“女气?”叶泠兮愕了一下,抬眼若有所思地往祁子鸢那边再瞧了一眼,便又摇了摇头,心底暗暗道:“这天下哪有这般不怕死的女人?在国寺敢与那恶蛇搏斗,在宫外还有临安花魁苏折雪倾心相待,如今还敢犯下这欺君之罪,公然出现在这里比试……不会的……不会的……”
“你看另外一个就顺眼多了,你瞧,这人唇红齿白,模样倒是生得俊俏许多。”景柔的目光落在了沈校尉脸上,乍见沈校尉的目光往这边看来,她不禁慌然躲开了沈校尉的目光,羞然低下了头去,揪了揪叶泠兮的衣角,低声问道:“三皇姐,他叫什么名字?”
“他?”叶泠兮想了想,笑道,“此人名叫沈之淮,是禁卫营第一擒拿手高手。”
“沈之淮……之淮……”景柔公主念了念,便没了声音,连忙拖着叶泠兮走上了宫阶,入了席。
“今日想不到连朕的景柔都来了。”云徽帝瞧见了景柔公主,忍不住放声一笑,对着景柔公主招了招手,示意景柔公主坐到身边来,“来朕这儿。”
景柔公主娇然摇头,“父皇,儿臣想跟三皇姐挤一起坐。”
云徽帝笑然作罢,“行,行,你觉得做哪里好,便做哪里。”说完,云徽帝瞧向了一边默不作声的九千岁曹衙,“曹卿家,今日都尉大典要开始了,朕忧心一会儿日头太烈,伤了爱卿身子,便吩咐御膳房做了些清凉的御粥过来,一会儿可要多喝些。”
曹衙看了看云徽帝,笑了笑,却也不拜,只是瞧向了叶泠兮,“微臣多谢皇上恩赐,倒是楚山公主,微臣瞧她今日气色实在是不如昨日,莫不是昨夜没有歇息好?”
叶泠兮脸色一凉,坦然对上了曹衙的笑眼,她岂会听不出曹衙的言外之意,“九千岁倒是有心了,本宫身子一切如常,并没有歇息不好。”
曹衙干笑了两声,“如此便好,一会儿回去,微臣定要告诉犬子,让他也安心。”
“……”叶泠兮僵在了瞬间,这已经不是曹衙第一次在众臣面前说这样的话了,俨然已将她楚山当成了他府中媳妇。
云徽帝轻咳了两声,强笑道:“这时辰也不早了,早些定下禁卫都尉,也好为朕分忧。”
“皇上所言极是。”曹衙这才起身,对着擂台上的内侍道,“都尉大典比试,可以开始。”
叶泠兮蹙起眉心,定定看着曹衙的背影,反复思量着方才曹衙说的那些话——若是曹衙昨夜真派了杀手暗杀祁子鸢,今日瞧见祁子鸢安然出现,定会显露几丝颓色,偏偏他竟然还能将她一军,点破他知道昨夜叶泠兮派人四处寻找祁子鸢,想要保护祁子鸢。
“他昨夜究竟做了什么?”叶泠兮实在是猜不透这只老狐狸到底做了什么事,原本放下的心,此刻又悬了起来,目光移向了擂台上的祁子鸢。
子鸢远远瞧了叶泠兮一眼,总觉得此刻的叶泠兮瞧自己的目光似是有些怪异,“奇怪……”
“小祁,今日比试,可不能留情。”沈之淮的声音突然响起。
子鸢愕了愕,微笑道:“我知道,沈大哥就不必再说了。”
“嗯。”沈之淮的眸光有些异样,这样沉静地看着子鸢,倒让子鸢觉得有些莫名的寒意。
虽说在禁卫营,子鸢能称兄道弟的人也不少,可是这沈之淮却是子鸢打从心里敬佩的高手,至少她在禁卫营三年,还从未瞧见这沈之淮抓错一个无辜之人,更未瞧见他因为金钱或是权贵低过头。
“咚!咚!咚!”
“禁卫大典最后一试,由沈校尉对祁校尉!”当内侍此话一出,子鸢还来不及对沈之淮行最基本的抱拳礼,沈之淮的擒拿手已经朝着她的面门袭来。
“你……”祁子鸢一惊,匆匆瞥见了沈之淮眼底的杀气,不由得大吃一惊,分明昨日比试之时,他并未表现出对禁卫都尉一职的狂热,难道——难道一切都是装的么?
为的只是保留实力,迷惑子鸢轻敌,好在今日一比拿下她祁子鸢!
子鸢被沈之淮的攻势一连逼到了擂台角,她知道若是再不集中精神迎敌,只怕她所承诺的一切终究是泡影。
当下子鸢身形闪动,仗着自己脚步灵巧,连连闪过沈之淮的攻势,微微挽回了些许颓势,一时之间,战局胶着,难分高下。
“三皇姐,你瞧,我就说那瘦小子定会输!”景柔公主得意地说着话,觉得今日的猜想果然不错,当她的目光再落上沈之淮那矫健的身形,一颗萌动的心竟忍不住噗通噗通狂烈跳动起来。
叶泠兮暗暗心惊,昨夜的沈校尉断不会用这样狠厉的招式攻击对手,至少昨日的沈校尉就算是胜了,也处处留招,胜得光明正大,也胜得令人心服口服。
为何一夜之间,竟似是变了另外一个人?
叶泠兮突地恍然大悟,转眸定定看向了一边气定神闲的曹衙,似是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难道说他昨夜找的人并不是祁子鸢,而是沈之淮?
想到这里,叶泠兮只觉得背心一阵发凉。
今日若是祁子鸢不能出席,那九千岁曹衙的嫌疑最大,若是祁子鸢出了场,又败下阵来,那么……那么一切便与曹衙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可是……这沈之淮素来与朝中权贵都保持距离,素有清廉之名,他如何会一夜之间便成为曹衙的棋子?
叶泠兮百思不得其解,脸上的猜疑尽数落在了九千岁眼底,只见他捻动胡须,颇有深意地说道:“楚山公主,当真不去歇息歇息?微臣瞧公主脸色甚是惨白,若是真累坏了身子,犬子伤心事小,皇上也会伤心呐。”
“本宫……很好。”叶泠兮咬牙应了曹衙一句,转眸再瞧向了祁子鸢,暗暗握紧了拳头,心底急道,“祁子鸢,你不会让本宫失望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