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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鸢离了醉今宵,百无聊赖,在临安城中走了又走,满腹都是愤懑。囊中金少,确实无法给苏折雪赎身,可她只有做了禁卫都尉,才有机会捞点油水,或许有一日可以凑够那天价的赎身之钱。
“叽咕——”
子鸢窘然摸了摸肚子,左右瞧了瞧行人,盼着这些人没有听到她这突兀的肚子饿叫声,瞧见那些行人纷纷窃笑离去,子鸢不由得涨红了脸,往街边小店瞧了瞧。
日正西斜,小店的生意正红火,满满地坐了各种贩夫走卒,正吃得欢。
子鸢摸了摸钱囊,脸色突地一沉,“不好!钱囊不见了!定是白日掉在郊外了!”子鸢暗暗叫了句倒霉,这屋漏偏逢连夜雨,今晚吃不了事小,只怕连客栈也住不了了。
子鸢抬眼看了看天色,这几日夜雨阵阵,白日反倒是晴好,若是住不了客栈,那……那只有回去找姐姐?
子鸢看了一眼来时的路,想到今日惹恼了苏折雪,若是晚上再厚着脸皮跑去找她,定会再惹她不快。子鸢想了想,忽地眼珠子一转,笑道:“还好我聪明,这回可饿不死,也冻不死了,说不定还能寻回钱囊呢!”说完,子鸢拍了拍肚子,快步朝着临安城郊行去。
今日蛊主已死,那些虫子定不会再出来作祟,去郊外城隍庙小住一夜,也是好的。
待子鸢出城来到城郊,深林已是一片幽暗,她沿着山道走进深林,忽地停下了步子,抬手拍了一下脑袋,“哎呀!怎么把姐姐给的伞也落这儿了!真是该打!”
白日里逃命,救人,搜虫,回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这破伞被顺手扔在草丛之中,子鸢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如今得空回来,定要把伞给姐姐修好,完璧送回去。
子鸢走上前去,将破伞给捡了起来,趁着这山间尚余的一线光亮,仔细瞧了瞧这片草丛,可是依旧没有钱囊的踪影。
子鸢只好叹了一声,看看手中破伞,笑道:“别人都当你是破烂物,还好没把你给捡去了,只要我修好了你,送回去给姐姐,说不定姐姐可以消消气。”说完,拍了拍破伞上的泥垢,倒吸了一口气,快步往深林深处的城隍庙走去。
城郊城隍庙每逢初一十五,总是香火鼎盛的地方。
只是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却是前后不沾的初六,这城隍庙自然是空荡荡的,到了晚上,看庙老道去后院小屋歇息了,这里就更冷清了。
不过冷清也好,子鸢探头往城隍庙大殿里瞄了一眼,瞧见了城隍爷脚下的一排新鲜供果,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这才伸出快手,抓了一个果子,往口中一送,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冒犯神灵之事,素来世人不敢做,可是这人一旦饿起来,偶尔吃上一两个供果,也算是给城隍爷积功德吧?
子鸢边嚼边暗暗安慰自己,待一个果子吃完,腹中没有饥肠辘辘的感觉,便也不敢再放肆取果果腹。
庙中孤灯长明,待夜色渐深,那盏长明灯反倒是显得幽寂万千,偶有夜风徐徐吹来,烛火摇曳几下,几乎熄灭,倒是有几分骇人。
子鸢拉了一个蒲团坐在殿柱子下,靠着柱子,撑开了纸伞,仔细地看了又看,只见上面破洞甚多,若是不换一张伞纸,只怕补补粘粘的,更是难看。
子鸢抬眼在四处瞧了又瞧,没有瞧见什么可用的物事,喃喃道:“这老道倒是抠门,去歇息了也把文房四宝给带回屋了,唉,看来只有等明日悄悄去醉今宵偷点好纸来,自己慢慢裱好了。”说完,子鸢将纸伞收好,小心放在了身侧,倦然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准备坐在这儿打个盹,等到天亮,去帮什么猎户啊,柴夫的打打猎,砍砍柴,赚几个铜板,在外飘荡几日。
“呼——!”
幽静的夜里,细雨簌簌,突然响起一声衣袂破空之声。
子鸢警惕地睁开双眸,仔细听着窸窣之声在城隍庙顶绵绵不绝,下意识地摸在了伞柄之上,心底蓦地升起一阵不安来。
“杀!”
子鸢立马站起,横伞身前,下意识地瞄向后院的方向,心道:“莫不是有人看重了看庙老道平日收的香火钱,想要杀人谋财吧?”
一念及此,不敢迟疑半分,当即张口喊道:“喂,道长,道长,你快醒醒,你家有匪盗出没!”
这话才喊了一遍,便被身后突然袭来的凉风给逼回了口中,子鸢错身闪开,却见五名黑衣汉子齐齐亮刀,将子鸢给围了起来。
这哪里是谋财老道,完全是索命小官爷!
子鸢恍然之时,这五名黑衣人已经毫不留情地挥刀朝着子鸢砍来。
“老兄,且慢,我平时可没与谁结怨呐!”子鸢横伞一挡,跳到了一边,忽地想起了腰间的令牌,不忘指了指令牌,“我可是禁卫校尉,你们杀我,可是犯大罪的,可要想明白了,可是认错人了?”
“杀的就是你!”来人可不管子鸢究竟是什么身份,五柄大刀可不容子鸢今日有命离开这儿。
子鸢瞧见这势头,一时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招来了这祸事,现在最重要的是留下小命离开这儿。索性子鸢不再多想,在五名黑衣汉子刀锋之间轻盈游走,使出了七分本事,倒也不会吃什么大亏。
“这小子竟然有这样的身手!”城隍庙外,躲在暗处的上官匀惊愕无比,悄然抬起了手来,食指按在了袖箭上的机杼上,“怪只怪,你被都尉大人选作了替罪羊,小祁,下了地府,可别怪我。”
“咻!”冷箭离弦,措不及防地直直地朝着子鸢脑门射去。
子鸢听到弓弦惊响,下意识地错身闪避,可是已经闪避不及,这支冷箭擦过她后脑门,划出一道血口子。
钻心之痛深入肌肤,子鸢不由得咧嘴倒吸一口气,眼前的视线忽地一阵模糊,脑海之中隐约浮现出一片幽暗的深林来。
一样的不知名的杀手,一样的冷箭,一样的追杀,一样的逃命……
“啊!”突然听见子鸢闷哼一声,一名黑衣人一脚正正踢在了子鸢的腹部,将她踢出一丈,狠狠撞在了城隍庙的门栏上。
后脑伤口又被狠狠地一撞,子鸢脑海中那模糊的影像一霎突地变得清晰起来,她知道,她是被杀手逼到了海边悬崖,最后……
最后……纵身跳崖……葬身万顷波涛……
“我是……我是……谁?”子鸢挣扎欲起,视线越来越模糊,可是身子却越来越不受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五柄长刀朝着自己狠狠砍下。
小命休矣!
“呼——!”
城隍庙中,灯火一闪,突然尽灭,一切突然没有预兆地安静了下来。
上官匀不敢贸然出去,等了片刻,方才扯了方巾蒙了脸,快步冲出了深林,踏入了城隍庙。
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上官匀当下摸出怀中的火折子,吹亮了火折子,只瞧见这大殿之中,横尸五人,正是他今日找来的杀手!
可是本该死在这里的祁子鸢,如今却是不知所踪。
放眼临安城,能有这样本事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就连九千岁安乐王养在府中的杀手,也没有这等身手。
上官匀越来越觉得子鸢的奇怪,正沉思间,突觉脑后一阵发凉,仓促转身,只见一柄匕首猝然飞来。
“夺!”
上官匀连忙闪身一边,匕首迅然没入殿柱子,只见上面还钉了一块折好的纸方子。
上官匀走上前去,将纸方子给取了下来,打开了纸方子,只见上面写道——伤人一发,断尔一手。上官匀惊忙松手,纸方子猝然落地,他只觉得手指方才触到纸方子之处,忽地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中毒了!
这是上官匀第一反应,可是他还来不及惊恐,就只能看着右手五个手指指腹皮肤猛地一跳,从中钻出五个黑点来,不是蛊虫又是什么?
上官匀想到了白日那些人的死状,一想到这些虫子若是钻到肉中,自己可没有半条活路!当下只能心一狠,将左手的火折子一咬,左手腾出来拔出随身配刀,齐齐地将五个第一指节给砍了下来。
只是,那些蛊虫并不像白日那般凶恶,只见在断指中跳了一跳,竟然宛若死去一样,不再蠕动。
上官匀疼得满头冷汗,将佩刀回鞘,用衣袖将残手裹了又裹,咬牙离开了这儿。
“祁子鸢,你果然与蛊虫有干系!待我回去……回禀都尉大人……就算是把临安城给翻了,也要把你给揪出来!”
“只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深林之中,隐隐出现了一个熟悉的柔媚女声,松树之后,隐隐显出纸伞一角。
上官匀探出火折子,想看清楚此人的面容,却只来得及看清那女子的如雪脸颊,胸口已中了一支冷箭。
“你放一箭,我代那呆子还你一箭,刚刚好。”
“是……你……”上官匀不甘心地倒在地上,双眸直勾勾地看着这个女子从松树后走了出来,最终没了呼吸,气绝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