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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时值夏日,乌苏大草原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只见碧空如洗,绿草如茵,成群结队的牛羊点缀其间,跟天上的白云朵朵相映成趣。
卫崇荣手持弓箭,策马如飞一般驰过,追逐着一只仓皇逃离的雪狐。
雪狐跑了很久,似是体力不支,逐渐慢了下来。
卫崇荣满意地勾唇一笑,从身后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箭,张弓对准了猎物。
随着“嗖”的一声轻响,离弦的箭犹如流星一般射了出去,直直插丨进雪狐的身体。
卫崇荣策马赶到近前,飞身跃下马背,一把拎起了倒地不起的雪狐。他正要上马,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身一看,原来是东方拍马赶来。
急速冲到卫崇荣面前,东方勒住马,翻身跳了下来,拱手道:“世子爷,刚刚收到顾大人送来的信,说是昭阳侯的小世子到庆佳找你,听说你来了草原,就追了过来。”
“把信给我。”卫崇荣伸出手,心里却是一惊。他到灵州将近两年,一直和君华保持着书信往来,可在上一封信里,君华说的还是年底要到渝京,过了年再到灵州的话。
上个月,鹿鸣给他来信,邀请他到乌苏大草原打猎,卫崇荣见灵州一切妥帖,就给自己放了个假,带着东方到了幽州,准备好生过一把打猎的瘾。前些年在渝京,狩猎只能去上林苑,那些动物都是人工饲养的,也不怕人,就是没有侍卫帮忙赶,也很容易打,无趣极了。灵州的野生动物不少,可惜都在山里,不像幽州,有着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跑马射猎都是极好的。
卫崇荣匆匆看完信,摇头道:“顾川的信来得晚了,我估计怀熙已经到了。”
东方闻言不由奇道:“小世子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来见你?”东方只见过君华一次,就是两年前跟着卫崇荣去救卫茂的时候,不过君华对卫崇荣的黏糊劲儿,他是见识过的。
因此得知君华已经到了幽州,却不见他露面,东方感到很是不解。
两人正在说话,一个火红色的娇小身影从卫崇荣脚边蹿了过去,身形非常灵活。
东方眼神极佳,立即抬手指道:“世子爷,是火狐!”
卫崇荣微微眯起眼眸,暗叹自己运气不错,刚猎到一只雪狐,马上又遇上火狐了。他和东方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点了点头,同时飞身上马,拍马朝着逃窜的火狐追去。
火狐逃得很快,却不及卫崇荣的马快,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可就在卫崇荣张弓搭箭的时候,火狐哀叫一声,突然就倒下了。它的头上,明晃晃地插着一只利箭,正中眉心。
卫崇荣放下弓箭,策马朝着那一箭来的方向跑去,面上的神色略显复杂。
自从两年前,君情当着他的面点明了君华对他的感情,卫崇荣再面对君华的时候,心情就变得很微妙,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
一直以来,卫崇荣对君华的感情都是亏欠和弥补,他是他从一出生就竭尽全力疼爱的孩子,想要什么都想给他,舍不得他难过,看不得他脸上有不开心的表情。
可这就是爱吗?卫崇荣不知道。
他很庆幸,君情对他说过那番话不久,他和君华就分开了。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理清自己的思绪,无论如何,他都是不愿意伤害到他的。
“荣哥哥!”白马银鞍的少年端坐在马背上,眉宇舒展,语带笑意。
卫崇荣先前一直在思考,再见到君华,他该说些什么,想来想去都很纠结,不料真的见到人了,却是脱口而出:“小猴子,你不是说明年再来的吗?怎么突然提前了?”
君华挑了挑好看的眉头,轻笑道:“怎么?荣哥哥不欢迎我?”
卫崇荣急急摇头,忙道:“怎么可能不欢迎?就是有点好奇。”他更好奇的是,君情如何舍得让君华见他了,他早先还在信里抱怨呢,爹爹管他比管小虎子还要严格,真是不公平。
君华敛了笑,正色而言:“我想荣哥哥了,所以就来见你了。”
卫崇荣愕然,张了张嘴,竟然不知该如何把话接下去。
君华顿了顿,似是在欣赏他怔愣的表情,随即笑道:“荣哥哥,我们赛马吧?”
卫崇荣毫无犹豫地答道:“好啊。”他说完把挂在马鞍上的雪狐摘下来,扔给随后赶来的东方,大声说道:“小东子,先把两只狐狸带回去处理了,我们晚些时候回来。”
东方接过雪狐,又捡起掉在地上的火狐,无精打采地应了声是。
卫崇荣刚回过头,就见君华扬鞭一甩,白马忽地向前冲了出去,清亮的声音从风中飘来:“荣哥哥,看在初来乍到的份上,你就让我占点小小的便宜吧!”
“没问题,你尽管跑!”卫崇荣大方地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君华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慧黠的笑容,接着说道:“先到湖边的人算赢,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不得反悔。”说完跑得彻底不见踪影。
卫崇荣察觉不对,猛地挥了一鞭子,急急向前追去。他完全没想到,君华会跟他玩这样的招数,要是他输了,还不知他会提出怎样稀奇古怪的要求呢。
君华的马术很不错,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他是姬辛和君情亲手教出来的儿子,若是弓马娴熟都做不到,岂不是很对不起他的姓氏。
可卫崇荣无论是年龄还是经验,对他都有很明显的优势,若是同步出发,君华必败无疑。
但是君华耍了个花招,出发时甩开了卫崇荣一大截,此地距离他说的湖边又不是很远,谁胜谁负,就变得很难说了,两人各占一半的机会。
卫崇荣起步的时候,视线里根本看不到君华的身影,可他跑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就能隐隐看见前方的白马了,而且是越来越清晰。
感觉到身后有人迫近,君华丝毫不敢放松,过了这一次,他就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跑过全程的三分之二,卫崇荣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可他没有再接再厉,反而是稍微地控制了一下马速。
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君华兴致勃勃想要跟他赛马,还不惜搞了点小花样,结果却是输了,不知得有多心塞。再说就是没有那个所谓的条件,君华想让他做点事情,他难道还能拒绝。
最终,君华以一个马头的优势,抢在卫崇荣之前到达了湖边。
瞧着两人之间微弱的差距,君华浅浅一笑,笑得意味深长。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感叹道:“让得如此恰到好处,荣哥哥,真是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明明就是小猴子的骑术大有长进,真不愧是长宁王和昭阳侯的儿子。”卫崇荣连连摇头,坚决否认君华的放水之说,语气之诚恳,连他自己都有些信了。
君华闻言笑得更欢,却是说道:“荣哥哥,我知道你是故意让着我的。你的坐骑是万里挑一的良驹,我的马儿只是从牧民家里买来的,这样都能赢你换谁也不会信的。”
卫崇荣悻悻地笑了笑,他能说自己最开始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吗。他还以为,君华的马是他从易州带来的,不可能差到哪里去,后来发现了,却已经晚了,只能硬着头皮放水到底。
虽然赢得不够正大光明,可卫崇荣明知自己使诈还肯让着自己,君华仍然很高兴,他跑过来牵着卫崇荣的手,正色道:“荣哥哥,尽管是你让了我,可是那个条件,它还是有效的哦。”
卫崇荣从袖子里摸出手帕,一边给君华擦拭额上的汗水,一边点头道:“有效有效,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有说话不算话的。说吧,小猴子,又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君华眨了眨眼,朝他笑道:“我还没有想好,先放在那里吧,以后总能派上用场的。”
卫崇荣无奈苦笑,伸手刮了刮他挺巧的鼻子:“你个小机灵鬼,真是越来越会玩了。”
君华挤眉弄眼,一脸的得意之情。许是之前跑马跑热了,他突然问道:“荣哥哥,你热不热?跑了这么半天,我浑身都是汗,一点也不舒服,我们洗个澡再回去吧?”
卫崇荣愣了愣,不但没往湖边走,反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若是以前,君华说出这样的话,他二话不说就会答应,不带半点犹豫的。就像那年在百花苑,他们还挤在一个浴桶里洗澡,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再是正常不过。可是知道了君华对他的感情——哪怕目前他还没有亲口说出来——再要两人裸裎相见,卫崇荣就感觉有些怪异,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荣哥哥,你为什么还不来?”君华一边说着,一边脱掉衣服跃入水中。
比起两年前分别的时候,他的个子长高了许多,身材变得更加修长,而且由于长期习武的缘故,肩背已有漂亮的肌肉,整个人都脱去了一层稚气,变得更加引人瞩目。
卫崇荣愣了一瞬,呐呐回道:“小猴子,我不热,你自己洗好了。”
“不热也可以陪我啊,我一个人凫水多无聊……”君华扬声说道,对卫崇荣的答复颇有微词。而且卫崇荣要是不下水的话,他岂不是看不到他的身体了,也就无从进行比较。
卫崇荣向来对君华言出必应,稍微听他抱怨两句,他就站不稳原来的立场了,立即答道:“好好好,我下来陪你,真是拿你没办法……”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君华的笑容更得意了:“荣哥哥,你快来吧,水里可凉快了!”
卫崇荣朝他笑了笑,脱掉衣服跳进湖里。君华这回不拿手遮着眼睛了,睁着双眼看得目不转睛。
烈日炎炎的午后,清凉的湖水浸透全身,实在是件舒服的事情。卫崇荣深深吸了口气,潜入水中睁开双眸,湖水清澈透明,几条不知名的小鱼好奇地瞪着这位不速之客。
卫崇荣玩心大起,伸手去挠,吓得小鱼们飞速窜逃。
君华好容易才劝得卫崇荣下了水,久久不见他浮出水面,不由有些担心,也跟着潜了下来,却见卫崇荣玩得不亦乐乎,不禁唇角上扬,游过去和他打闹起来。
君华记得很清楚,他会凫水是卫崇荣教的,那个时候他还很小,不知道是三岁还是四岁,看到卫崇荣在水里玩很羡慕,就吵着要学,到了水边又害怕,根本不敢下水。
那时,姬辛和君情还没正式成亲,姬辛到昭阳侯府的时间并不算多,君情又不是那种每天抱着孩子不撒手的性格,因而君华小时候,更多时间是乳母和侍女在照顾。
王爷没工夫,侯爷不愿看孩子,秦王丨府的小王爷有空就来陪着小侯爷玩,君华的乳母是乐见其成的,可是君华闹着要跟卫崇荣学凫水,乳母就有点不高兴了。
小王爷真是的,他在哪里玩水不好,非得跑到昭阳侯府来,惹得小侯爷跟他一起胡闹。再说那池子不深,也就到成年人的腰部,可小侯爷还小啊,要是出点意外,她们可担当不起。
君华的乳母在担心什么,卫崇荣是明白的,可君华又怕又闹着要学凫水,他哄他还来不及,哪有空去理会她们的心思,而且有他在场,怎么可能会让君华出事。
更重要的是,卫崇荣从来没忘记,君华以前被人扔进水里束手无策的模样,虽说他发誓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教会了君华凫水,总是多了样求生的技能,没有坏处的。
于是他耐着性子慢慢哄,就连君情一向管制很严的甜食,也对君华承诺了不少,终于哄得他下了水。君华有点怕,到了池子里就紧紧抱着卫崇荣,一点都不敢松开,更别说学习了。
卫崇荣实在没办法,就让君华趴在自己背上,他带着他在水里游。渐渐地,君华没有那么怕了,卫崇荣才开始教他,用了整整一个夏天的时机,把他的水性训练地纯熟无比。
骤然想起往事,君华有些失神,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游到了卫崇荣的身后。
他不假思索,就像小时候那样,猛地朝着卫崇荣扑过去,趴到了他的背上。
卫崇荣没想到君华会有这样的举动,整个身体无意识地一僵。
他当然知道君华做的是他小时候做过的动作,可同样是赤身*,一个肉嘟嘟的奶娃娃和一个修长挺拔的少年郎,给人的触感是完全不同的啊。
卫崇荣犹豫了片刻,轻轻挣脱了君华的双手,转过身去看着他。
即使是在水里,他也能看到那双清澈的漆黑眸子里浮现的受伤神色。
卫崇荣拉住君华的胳膊,两人一起向上浮去,双双钻出了水面。
君华顺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怔怔看着卫崇荣,半晌方迟疑道:“荣哥哥,你不喜欢我了么?你为什么要推开我?”
卫崇荣被他难住了,说喜欢不是,说不喜欢也不是。
君华见卫崇荣久久不语,咬了咬唇,追问道:“荣哥哥,你说话啊,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我这就回易州去,再也不烦着你了。”说完竟是要朝岸边游去。
卫崇荣哪能让他就这样离开,赶紧拉住他的手,解释道:“小猴子,我没说我不喜欢你……”
“那就是喜欢了?”君华变脸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卫崇荣又沉默了,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因为他已经发现,他说的“喜欢”和君华说的“喜欢”,似乎不是一个含义,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一回,君华没有再催卫崇荣,而是默然看着他,良久方低声道:“荣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原来,我还有句话想要问你的,如今看来,也是没有必要了。”
君华说完这句话,便挣开了卫崇荣的手,转身朝着岸边游去。卫崇荣没有再拦住他,他很清楚,如果给不出君华想要的那个答案,他是留不住他的。
卫崇荣呆呆地站在水里,默默看着君华上了岸,慢慢捡起衣服穿起来。
只是,衣带尚未系好,君华似乎有些不舒服,捂着肚子跪在了湖边的草地上。
卫崇荣陡然醒过神,带着水花冲上了岸,也顾不得自己不着寸缕,大步走到了君华身边,扶着他的身体问道:“小猴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君华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小声道:“我没事的,荣哥哥,你不用管我。”
看着君华痛得没了血色的脸和嘴唇,卫崇荣如何可能不管他,他胡乱捡起自己的衣服裹上身,就抱着君华上了马,往他们住宿的帐篷赶去。
一路上,卫崇荣心急如焚,在他的印象里,君华从小到大都是个健康宝宝,他就没见过他生病的样子,突然来上这么一回,真是挺吓人的。
君华依偎在卫崇荣的怀里,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他慌忙的动作也能看出他的心情。他的手指因为剧烈的疼痛紧紧绞在一起,可是他的嘴角,却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
卫崇荣之前追逐雪狐,就驱马跑出了好远,后来又和君华赛马,跑得就更远了。
等他们从湖边回到帐篷,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卫崇荣抱着君华跳下马,根本不听他在说什么,就直接抱着他进了帐篷,还一路嚷嚷着叫人去请大夫。
东方原本以为,卫崇荣和君华起码要玩到日落西山才会回来,不想午后刚过一点,他们就回来了,而且是卫崇荣抱着君华进帐篷的,还两个人都是衣衫不整,不由浮想联翩。
没等东方在脑海中勾勒出完整的画面,卫崇荣的吩咐就传了出来:“小东子,去请大夫,速去速回,不得耽误。”他不敢在乱想,当即领命而去。
帐篷内,卫崇荣小心翼翼地把君华放到了床上,还一个劲地问他,到底哪里不舒服,现在好点没有,不要害怕,大夫马上就来了等等。
君华微微启唇,好像是想要说什么,可他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卫崇荣倒了杯热水过来,喂给君华喝了,见他的脸色比起在湖边的时候好看了些,心里稍微放松了点,看来不是什么大病,应该不会有事的。
东方办事一向利落,不多时就架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回来了。
卫崇荣立即把人请进帐篷给君华把脉。君华起初有些不乐意,想了想才慢慢伸出右手。
老大夫把脉很仔细,先是右手,再是左手,每一边都是起码一炷香的工夫。
他把完了脉也不说话,而是抬眼看了看卫崇荣,再看了看君华,最后抚着自己长长的白胡子说道:“年轻人啊,不要仗着自己身体好就任性妄为,特殊时期嘛,还是不要贪凉的好。”
卫崇荣听得莫名其妙,这是夏天哎,他和君华下湖洗澡怎么了,多正常的一件事。再说就是冬天,他也是照样下水不误的,君华的功力虽不及他,也不会弱不禁风到这个程度啊。
君华的脸色微微红了红,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以后不会再任性了。老大夫满意地点了点头,提笔开了方子,说这不是什么大症候,就是受了凉,休养两天就好。
送走老大夫,又把药方给了东方,让他去找人煎药,卫崇荣回到帐篷,想要找到君华把话问清楚。谁知君华早有准备,他刚出门就闭眼睡了,卫崇荣不忍吵醒他,只得暂时放他一马。
用睡觉逃避问题并非长久之策,一个时辰后,东方端回煎好的药,卫崇荣就把君华推醒了。
君华接过药碗,老老实实喝了,再把空碗还给卫崇荣,直直看着他。
卫崇荣随手把碗放到桌子上,又拉了根凳子坐下,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小猴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别以为他没看出来,老大夫说话的时候,君华的眼神明显就是心虚。
君华在床上坐直身体,轻咳了声:“荣哥哥,我想好要你做的那件事是什么了?”
卫崇荣瞪大眼睛,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敢情君华是早有预谋,他要他答应的那件事,该不会就是他可以不说出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就在卫崇荣莫名感到无力之时,君华又说了:“不管我接下来说了什么,荣哥哥都不能生我的气,不许骂我,也不许打我,更不许赶我走,你要是答应了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卫崇荣很想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没有打骂过你啊,但他忍住了,默然颔首。
君华得到了卫崇荣的承诺,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垂下了脑袋,似乎在组织语句。
卫崇荣也不催他,就在帐篷里坐着陪他,他其实有点好奇,君华究竟做了什么,竟会如此害怕自己生气。要知道,不管君华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以前都是没有拒绝过的。
良久,君华终于抬起头来,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荣哥哥,我服过素云丹了……”
他的声音实在太小,饶是卫崇荣功力深厚,又坐在据他不过五六尺的地方,也没能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卫崇荣愣了愣,马上问道:“小猴子,你说什么?”
君华已经说了一遍,也就没有那样怕了,他重新说道:“我说我服过素云丹了。”
这一次,卫崇荣听得清清楚楚,但他整个人,都已经彻底懵住了。
素云丹是什么,卫崇荣当然知道,那是让男子服食之后可以受孕的药物。
但素云丹不是吃了就能见效的,它需要连续服用一年,服药的前三个月特别痛苦,有人熬不出来,只得作罢,可谓前功尽弃。
而且,素云丹还有服药时间的限制,早的通常是十三四岁,晚的也不超过二十岁。早了身体发育不成熟,服了不仅无用,还会造成损害,晚了就是白白受罪,起效的可能微乎其微。
君华为何要服素云丹,卫崇荣能猜到几分缘由,可他不明白,他为何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
见卫崇荣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君华明显不安起来,呐呐道:“你说过不会生气的……”
卫崇荣气得说不出话,半晌方道:“你放心,我说话算话,我不会骂你,也不会打你,更不会赶你走的,我只是想要出去透透气,你累了就先休息,有什么事吩咐小东子就好。”
匆匆说完这番话,卫崇荣落荒而逃,君华再想说点什么,根本就没机会。
君华想要起身去追卫崇荣,可是小腹还有些隐隐作痛,而且卫崇荣真要躲他的话,他怎么可能找得到他,他低低地叹了口气,颓然地倒回了床榻上。
想起自己离开姚安之前君情曾经说过的话,君华喃喃念道:“爹爹,我好像做错了……”
卫崇荣出了帐篷,一时却不知要到哪里去,他随手牵了匹马,翻身就上去了。
东方急急问道:“世子爷,你要去哪里?你不陪着小世子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先前还是如胶似漆的,怎么一眨眼工夫,两人就翻脸了,自己世子爷还要离家出走。
卫崇荣随口扔下一句:“我出去转一圈,你不用管我,照顾好怀熙就行,他有什么吩咐,你要赶紧照办,千万不可怠慢。”说完拍马走人。
东方被卫崇荣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他想了想,掀开帘子进了帐篷。
君华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卫崇荣回来了,起身唤道:“荣哥哥……”待到看清来人是东方,他的脸上闪过失望之色,又重新躺了回去。
荣哥哥骗人,说好不会生气的,还不是气得跑掉了,还扔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东方被君华生动活泼的表情逗笑了,哀怨道:“小世子,就算进来的是我,而不是世子爷,你也不要露出那么明显的嫌弃眼神好不好,我很受打击哎……”
君华不理他,拉过被子蒙住脸,把自己裹了起来。过了会儿,可能是觉得被子里闷得慌,君华又把脑袋探了出来,见东方还坐在那里没走,就问了一句:“荣哥哥呢,他去哪里了?”
东方摇了摇头:“草原无边无际的,世子爷出去跑马,谁知道他会去了哪里。”
君华没有得到答案,有点失望,过了片刻又问道:“荣哥哥对别人也爱生气吗?还是只有对我是这样?”爹爹说过的,他和荣哥哥好几年没有见面,彼此的性子都有可能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趁着他不在,他可以向他的亲信打听一下,万一是他整个人都变得小气了呢,而不是针对他一个人的。
东方闻言,马上摆出了一副“你可别冤枉我家世子爷”的表情,正色道:“小世子,你是不知道,我家世子爷的脾气可好了,我跟他这么些年,就没见他生过几回气。”
仅有的两回,还都是因为你,不过这句话,东方很聪明地藏在了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是这样啊……”君华心里的不安更深了,越是不爱生气的人,生起气来越严重。
东方刚给卫崇荣正了名,又见君华一脸沮丧,完全没了平日的活泼劲头,顿时觉得于心不忍,便问道:“小世子,你到底闯了什么祸,能把我家世子爷给气成这个样子?”
两年前在百花苑,君华曾试图以花魁的身份接近图朵,这在东方看来,就已经是很严重的错误了,毕竟那个图朵王子,真的是个蛮凶残的家伙,君华假如落在他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可就是那回,卫崇荣也没有气得这样凶,所以东方想象不出来,君华这是做了什么。中午卫崇荣抱着君华回来的时候,他就觉得事情怪怪的,但那时,卫崇荣对君华也是关怀备至的。
谁知君华喝了药以后,两人不过说了会儿话,就闹成了这个样子,真是不可思议。
君华想了想,避重就轻道:“我骗了荣哥哥,在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上……”
因他不肯说出具体事情,东方也拿不准卫崇荣的态度,只能安慰君华道:“小世子,你不要太担心,世子爷就是出去散散心,等他气消了,很快就回来了。”
君华却没有他想得那样乐观,低低叹道:“要是他一直不消气可怎么办?”
东方见君华闷闷不乐的,只能给他逗趣解闷。两人等到晚膳时间,天都快黑了卫崇荣还是不见踪影。东方生怕君华饿着,赶紧从厨房给他拿了点清淡的食物。
君华心情不好,胃口也不好,只吃了一点点就放下了。倒是东方后来端来的汤药,他喝得干干净净,一口不剩。用过晚膳,君华推说累了就躺下了,东方也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卫崇荣回来地很晚,他回来的时候,东方正在几顶帐篷之间的空地上烤羊腿当宵夜,见到卫崇荣还挥了挥手,问道:“世子爷,要不要来点?”
卫崇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蹑手蹑脚走过来,直接就把东方刚烤好的羊腿拿走了,啃了一口才说道:“当然要了,我还没吃饭呢,你再多烤点……”
东方点点头,一边接着烤肉,一边问道:“世子爷心情好了,胃口这样好?”
卫崇荣白他一眼,笑问道:“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他高兴的时候,算是比较能吃,可他生气的时候,那是特别能吃。
东方翻动着树枝,给火上的羊腿翻了个面,低头说道:“当然有关系了,今儿晚上,小世子只吃了一点点,喂猫估计都吃不饱。”他说着还瞄了眼卫崇荣的脸色。
卫崇荣不动声色,继续啃着羊腿,半晌才问了句,他走了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东方如数回答,绝无疏漏,就是某些地方有点加油添醋的嫌疑。
卫崇荣听了迟迟不语,隔了很久才站起身,朝着后面的帐篷走去。东方以为他要掀开门帘进去,谁知卫崇荣走到门口就不动了,一直站在那里。
过了会儿,他转身往旁边走去:“小东子,今晚我和你挤一挤。”
东方愕然无语,他家世子爷这是还在生气吗,刚刚明明都有心疼的,真是搞不懂。
帐篷里面,难得失眠一回的君华早在听到东方招呼卫崇荣的时候就从床上起来了。
他轻轻走到门边,听着卫崇荣和东方的对话,心里且喜且忧。再后来,他听到卫崇荣的脚步声,急急跑回床上躺好,不想他站了许久,竟是没有进来,心里顿时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