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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你别过来!”君华的声音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遮住了。卫崇荣转头一看,只见君华已经把自己整个人像蚕茧一样裹进了被子里。
卫崇荣忍俊不禁,轻轻笑了笑,心中暗道,果然还是小孩子,脸皮这样薄,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卫崇荣想归想,君华不想被他看见,他也没有故意闹他,而是远远走开了。
前世,卫崇荣说是和君华一起长大的,其实两人的关系多数时候都很疏远。毕竟,他们一个是被卫夙养在身边,寄托着全部的希望和思念,另一个却是看着就不顺眼,恨不得他自生自灭的。
只是朝局被上官家所控制,卫阳势单力薄,无人可用,他们两个才渐渐走得亲近了些。
然而,那个时候的卫崇荣,眼里心里只有卫阳,别的什么也看不见,君华偶尔提醒他,对卫阳不要太掏心掏肺,他不但不感激他的用心良苦,还会嫌他多事,故意挑拨他和卫阳的关系。
事实上,卫阳已经对卫崇荣起了戒心,如果他及时收敛,一切或许还有转机。
可惜他没有那样做,当卫阳意识到,他已经离不开卫崇荣的时候,多疑的皇帝慌了。
他不允许任何不被自己控制的事情发生,所以卫崇荣必须死,只有他死了,他才能安心。
很多年后,卫崇荣终于想明白了,曾经的君华为他付出了多少,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弥补。
如今的君华是幸福的,双亲健在,双腿无恙,卫崇荣更是尽情地宠着他。即使是在他们分开的这几年,不管君华说他想要什么,卫崇荣都会为他办到,他看不得他不开心的样子。
不多时,君华从被子里钻出来,抬起脑袋左看右看,却没看到卫崇荣的身影。
他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找他,就听见卫崇荣的声音从窗外飘了进来:“小猴子,我能进来了么?”他的语气波澜不兴,透着不易被人察觉的浅浅笑意。
君华的脸原本只是有点微红,听到卫崇荣的话,瞬间变得通红,就像两只熟透了的虾子。
他就知道,卫崇荣就算背着不看,也是什么都听见了,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点了头:“荣哥哥,你回来吧。”
卫崇荣从窗外跃进来,几步掠到床边,逗着君华笑道:“小猴子,原来你真的长大了!”
君华红着脸瞪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害羞的眼神全无威慑力。
卫崇荣不敢再逗了,忙把话题岔开道:“小猴子,你要不要洗个澡?我看你一身都是汗……”
君华早就觉得身上粘乎乎的不舒服,赶紧点了点头:“这里有地方可以洗澡吗?”
卫崇荣汗颜,无语道:“你不是应该比我更熟悉这里才对吗?”
君华无辜地辩解道:“我之前不住在这里,而且有倾城哥哥在,我什么事都不用管的。”
“倾城是谁?”听到这个名字,卫崇荣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君华趴在床边,伸手去摸自己不知踢到了何处的鞋子:“就是今天的花魁啊。”
卫崇荣恍然大悟,咬牙道:“倾城才是按照计划要接近图朵的人,是不是?”他就说嘛,姬辛做事一向很靠谱的,潜入朱夏接近图朵这种高难度任务,怎么可能交给君华负责,原来另有他人。
君华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卫崇荣的话,他刚才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一只鞋子。
卫崇荣把君华拉起来,朗声道:“你别找了,我抱你过去。”
他刚把人横抱起来,就听到君华一声惊呼,忙低头看去,只见他手忙脚乱伸手去扯自己的裤子,可惜动作慢了半拍,没能扯到,于是没有系上腰带的亵裤顺着他的小腿滑到了地上。
君华吓傻了,愣愣地说不出话,最后自暴自弃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卫崇荣见状哈哈大笑:“要不要这么害羞?你小时候,我还帮你洗过澡呢,没有什么没见过的……”卫崇荣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君华不但没把手拿开,反而羞得颈脖子都红了。
抱着君华到了净室,卫崇荣把他放进灌满热水的浴桶,便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君华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在水里伸了个懒腰,他刚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脱得干干净净的卫崇荣,顿时傻了眼,磕巴道:“荣、荣哥哥,你要干嘛?”
“我要洗澡啊。”卫崇荣的回答理所当然,“这样大一个浴桶,装我们两个人绰绰有余,一起洗澡不是更好,何必浪费呢,我们以前又不是没在一起洗过……”
君华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没等他想清楚,卫崇荣已经踩着梯子进来了。
浴桶边上的架子上挂着搓澡巾,卫崇荣随手摘了下来,塞到君华手里:“帮我搓搓背。”
君华接过搓澡巾,有些不知所措,卫崇荣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不由催促了一声。
君华抬手拍拍脸,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一起洗澡,互相搓背,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便开始给卫崇荣搓背,刚搓了两下他就停住了,惊诧道:“这是怎么回事?”
卫崇荣闻言一惊,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君华问的是他背上的伤口,笑着回道:“前年冬天,我和先翰去了阿尔斯兰岭打猎,不小心遇上一头黑熊,被它拍了一巴掌……”
话说到一半,卫崇荣感觉身后的动静不对,忙转过身去,却见君华眼尾通红,忙捧住他的脸,劝慰道:“小猴子,你别哭啊,那头黑熊后来被我杀了,我的伤也都好了,没事的。”
君华吸了吸鼻子,自责道:“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跟你要雪狐毛做的围脖,你也不用去冒险了,更不会受伤的,都是我不好……荣哥哥,对不起!”
“真的不关你的事,小猴子,快别哭了!”从小到大,卫崇荣最见不得君华的眼泪了,只要他一哭,他就手足无措,“再说我去阿尔斯兰岭,也不是为了你一个人。”
“你还为了谁啊?”卫崇荣的话成功地转移了君华的注意力,他下意识就问道。
卫崇荣拿起挂在旁边的干布巾,一边给君华擦脸上的水,一边解释道:“你知道的,前两年我爹爹的身体不大好,鲁王内君开的方子上面,有几味药只有阿尔斯兰岭才有,所以……”
君华听说自己的雪狐毛围脖只是顺便的,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松了口气,他把卫崇荣的身体扳了过去,继续给他搓背,搓到早已愈合的伤口时,动作格外小心翼翼。
常年习武的关系,卫崇荣的身体非常漂亮,肌肉明晰,线条流畅,君华搓着搓着,脸上又红了,还下意识拿自己做着对比,再过几年,他会不会也有这样的身材啊。
卫崇荣见他搓地不紧不慢,不禁说道:“小猴子,你再磨蹭下去,水就要冷了。”
君华抬起头,面红耳赤道:“没关系,让他们再加点热水好了。”
卫崇荣抬手扯了扯墙边垂下的细绳,只听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不一会儿,小门那边传来声音:“这位爷,是小的把水送进来,还是把水放在门边?”
君华贴到卫崇荣的耳边说道:“我不想要他们进来。”
卫崇荣立即扬声道:“水放下,人不用进来的。”
“好的。”一人高的小门上还有道更小的门,两桶热水从那里被推了进来。
卫崇荣爬出浴桶,提起热水加了进来。君华拿手捂着脸,从指缝里偷偷看他。卫崇荣注意到了君华的小动作,没有点破他,只是唇角微扬,向上翘起些许弧度。
轮到卫崇荣给君华搓背,动作就快了许多,不过还是很温柔,让他心里乐滋滋的。
洗完澡,卫崇荣拿浴巾随手一裹,就把君华抱回了床上,然后在他身边躺下。
他白天睡了一天,晚上肯定是没睡意的,不料君华虽然折腾了一天,可是和他久别重逢,精神也是兴奋到不行,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想拉着他说话。
“荣哥哥,你怎么一直没来看过我?”君华记得很清楚,爹爹带着他和弟弟离开渝京的时候,卫崇荣信誓旦旦答应了他,有空就去夷安郡看他,结果他眼巴巴等了五年,他都没有去。
卫崇荣歉意地笑笑:“小猴子,真是对不起!我其实早就想来看你的,可就是一直没机会。之前是在宫学读书,后来便是爹爹的事……今年好容易有了点空闲,谁知道三哥他……”
说起卫茂,君华也是满脸怨念。要不是他到处乱跑,卫崇荣就能到夷安郡看他,他们可以到处惬意地玩玩。不像现在,见是见到了,却是一点都不轻松,哪里还有心思去游山玩水。
见卫崇荣面露愁容,君华正想劝他两句,窗外响起了轻微的敲击声音。卫崇荣坐起身来,小声道:“进来,我们都还没睡呢。”他刚说完,一道黑影就从窗口跃了进来。
“小东子,你都看到什么了?”卫崇荣问道,他让东方盯着图朵和倾城,稍有异动就向他禀报。
东方不说话,先是看看卫崇荣,再是看看君华。卫崇荣以为他在担心君华的身份,便道:“小东子,你说吧,小猴子不是外人。”说完发现他们的称呼竟然有点像。
东方仍然不肯开口,而是死死盯着卫崇荣。卫崇荣凝神看他片刻,愣是从他眼中看出了“这样小你都下得去手,你还是不是人”长长一串话,忙分辩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别误会。”
其实,东方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单纯觉得接下来的话题有点血腥,君华看起来年龄不大的样子,他怕吓到他,想要问问卫崇荣,是不是让他回避一下。
结果倒好,卫崇荣误会了他,而君华又误会了卫崇荣,紧张地问道:“荣哥哥,你和他——”他抬手指了指东方,“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怕他误会?”
卫崇荣一看到东方眼中嫌弃的色彩就明白,他理解错误了,忙道:“小东子,有话直说,不要再绕弯子。”至于君华提出的问题,直接被他忽略了,这个完全不是重点。
东方抱拳回道:“那个图朵二王子,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说他是‘美人面,蛇蝎心’了,他实在是……太会折磨人了!那个可怜的花魁,几乎被他玩掉半条命……”他奉命监视图朵,在他房顶上守了半宿,眼睛和耳朵受尽荼毒。东方第一次知道,仅仅是在床笫之间,就有那么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要不是图朵玩累了收了工,他都有冲下去救人的冲动了。
“倾城哥哥……”君华认识倾城的时间不长,可他一直对他照顾有加,闻言不禁担心起来。
卫崇荣更是后怕不已,再说按照预先的计划接近图朵的人是倾城,可要是他没有及时出现,以图朵当时的举动,君华不一样要落到他手里去,别说寻找卫茂了,他连自身都很难保。
“世子爷,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东方拱手问道,询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卫崇荣揽着君华的肩膀,平静道:“我们睡觉,天亮之后离开这里。”说完看着东方说道:“你随便找个地方猫着去,暂时没有你的事情了。”
图朵在情丨事上折磨人是他的爱好,而不是说他对倾城起了疑心,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
一墙之隔的天香院,确定身旁的图朵已经熟睡,倾城睁开眼睛坐起身,迅速点了图朵的睡穴。
他轻轻从床上起来,赤足走到铜镜前面,看着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露出了摄人心魄的笑容。
倾城在镜子前站了片刻,重新回到床上,他俯下身,在图朵唇上印下一吻,哑声道:“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全部加倍回报给你,我的王子。”
图朵鼻息微微,睡得极熟,倾城看了会儿,竟然看得入了神,半晌方自嘲地笑笑,躺了回去。
花魁宴上的竞拍,拍的只是诸位美人的初夜,而不是所有权,要想把人带走,还得付出大笔赎金。比起图朵的真金白银,卫崇荣玩的就是拆东墙补西墙了,他没从口袋里掏出一文钱。
从百花苑出来,卫崇荣带着君华和东方到了附近的一个小院子。
那个院子真的很小,只有一栋两层的小楼,楼上楼下各有两间屋子,屋前屋后各有一块空地,屋前的栽了些花草,长得倒也茂盛,屋后的牵了两根绳子,用作晾晒衣物。
卫崇荣一进门就把房间分配好了:“我和小猴子住楼上,一人一间,小东子,你住下面。”
东方不甘心地抬手指了指:“世子爷,旁边就是厨房哎。”
卫崇荣笑着点点头:“那不正合适,方便你给我们做饭。”
东方顿时哭丧着一张脸:“凡是吃过我做的食物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君华吓得抖了抖,试探着说:“要不,还是我来做饭吧。”
卫崇荣和东方同时转头看着他:“你都会做什么?”
君华使劲想了想,最后说道:“我只会煮白粥,别的好像都不会。”
卫崇荣扑哧笑了:“好了,小猴子,我逗你玩的,我们出去吃,哪有这个时间浪费。”
别看东方很嫌弃他紧挨着厨房的卧房,搬到新居整整三天,他都没机会在里面睡过。因为卫崇荣每天都有不同的任务给他,他分别在大王子、二王子和三王子的府邸过了一夜。
当然,卫崇荣自己也没闲着,他带着君华夜访朱夏国君的王宫去了。经此一行,卫崇荣有点明白君情为何舍得把君华放出来了,他的武功和胆识都是够用的,差的只是经验。
朱夏时值多事之秋,国君年纪大了,行将就木,三位王子你争我夺,谁都要争那个位置。但是卫茂的失踪,跟朱夏的三位王子都没关系,倒是唯一的那位公主,有洗刷不掉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