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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三年,长宁王府二小姐姬婉入宫,初封敦妃。大婚前夕,卫夙召姬扬进宫面圣。
姬扬看着皇帝一脸的不情不愿,心底不由火起,呛声道:“陛下,下旨要我妹妹进宫的人是你,不管你是出于怎样的考虑,你的脸上能不能稍微有点新郎官该有的喜悦……”
卫夙懒散地抬起头,瞥了姬扬一眼,意兴阑珊道:“不关阿婉的事,朕只是觉得,我们现在所做的每件事,好像都是在太皇太后的掌控之中,挺没意思的,就连朕的婚事,也是如此。”
当初,他拿着楚王的书信回宫,太皇太后看了面无表情,仿佛就当他私自离宫的事从未发生。
然后,日子又回到了从前,他每天上朝下朝,批阅奏折,就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人,因为不管什么事情,都是太皇太后说了算,皇帝提出的异议,满朝文武就当听不见似的。
百无聊赖之际,卫夙问过姬扬,他该怎么办。姬扬的回答只有两个字,熬着。
谢逸的权力来自宪宗皇帝,先皇在位二十二年,从未真正脱离过他的控制,卫夙年幼登基,能奈他如何。姬家的兵权,只能保证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对他夺回大权,帮助不大。
好在太皇太后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唯一的亲生儿子楚王还和他关系不睦,就藩几十年,从来不肯回京。正面抗不过太皇太后,卫夙只能韬光养晦,积蓄力量,静待合适的时机。
为了缓和与谢逸的关系,卫夙在宋国公谢宁为世子谢舟向重庆长公主提亲时,毫不犹豫说了同意。哪怕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姐姐从小到大只爱恋过一个人,长宁王姬清。
皇帝大婚,太皇太后和孙太后就皇后的人选产生了分歧,两人征询他的意见。
卫夙想了想,说出了姬婉的名字。和谢家有关系的女子,他不想娶,谢逸还嫌他对后宫的把控不够么?至于孙家的表姐表妹,那是没有必要,他的母家不支持他还能支持别人么?
听到卫夙的回答,太皇太后波澜不惊,只说了句皇帝喜欢就好。孙太后稍有不满,可皇帝愿意,太皇太后也同意了,她再反对,也是无用的,就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
见姬扬蹙眉不语,卫夙又道:“每次看到太皇太后看朕的眼神,朕都觉得他像是在对朕说,我知道你在玩什么花样,可我不在乎,随便你怎么折腾,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这种感觉糟透了。”有些话,皇帝在别人面前是不能说的,包括他的母亲孙太后,反倒是他从小就看不顺眼的姬扬,竟然成了最好的倾诉对象。
明白卫夙的不满不是冲着姬婉,姬扬暗自什么口气,不紧不慢道:“陛下稍安勿躁,我刚刚收到一个对你来说算是不错的消息。涿州最新传来的密报,楚王病重,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真的?”卫夙挑了挑眉,眼神晦暗不明。他对那位只见过一面的皇叔并无恶意,可楚王是谢逸唯一的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倘若楚王不幸故去,对太皇太后将是很沉重的一个打击。
姬扬默然颔首,面容平静无波,她对楚王的了解,来得比皇帝更多。早在很多年前,齐闵王被太皇太后害死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死了,所以无论何时,他都不是皇帝真正意义上的对手。
翌年开春,涿州送来丧报,楚王薨逝,卫夙略加思忖,赐谥号“慎”。正如姬扬预料的那样,楚王的死深深打击到了太皇太后,他大病一场,随即开始放权给皇帝,对权力似乎再也没了眷恋。
同年秋天,姬婉诞大皇女,卫夙初为人父,喜不自胜。仙游县主姬扬改嫁虢国公世子孙禹。
永嘉六年,太皇太后驾薨,享年七十岁,谥号“端”。在此之前,卫夙就已基本掌控了朝堂的各方势力,从此以后,他更是成了一言九鼎、不容置否的铁血帝王。
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只要是皇帝开口说出的话,极少有人敢提出质疑。或许,有一个人是例外。
宣室殿内,卫夙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似乎并不意外姬扬的到来:“仙游县主,你来了!”
姬扬美目圆瞪,一脸怒容,低吼道:“你别跟我套近乎,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的?”
卫夙眼眸微眯,表情显得有点无辜:“朕故意什么了?仙游县主,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姬扬完全不给皇帝任何面子,她一脚踏在御案上,愠怒道:“你别告诉我,你和临儿的事情,不是你提前设计好的。”听说卫夙和儿子的传闻,姬扬真的是无语了,她严防死守这些年,避免了皇帝和兄长的进一步可能,可没等她庆幸上两天,转头一看,儿子被人拐走了,这算不算是前门拒虎,后门引狼。
对于姬扬的君前失仪,卫夙不以为忤,只是温和地笑道:“仙游县主,你说对了,还就真是临儿主动的,要不是他……朕原来也没想过……”卫夙觉得,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他自小疼爱君临,要风给风要雨给雨,简直就是把人宠上了天,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将君临占为己有。
反倒是君临,先对他生出了异样的心思,皇帝面对美人,一向是缺乏自制力的,后来发生那样的事情,自然是顺理成章的。
晓得卫夙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开玩笑,姬扬气得说不出话,要是皇帝先下的手,她还能冲着他吼一顿。可要是自家的宝贝儿子自荐龙床,她就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了。
她和君雅的婚事,从一开始就不被所有人看好,但是他们并不在意,面对外界的压力,两个同样骄傲和倔强的年轻人,表现出了难得的自制力和韧性,他们终归说服了各自的家人。
婚礼过后,有关君雅和姬扬的种种议论渐渐散去,不管他们的搭配是如何诡异,两家的家风又是如何迥然不同,亲都已经成了,仙游县主的的确确进了君家的门,再没什么好说的。
人们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当外界的压力不复存在的时候,君雅和姬扬由于个性不同引发的冲突全面爆发出来,震撼了两家人。最终,姬扬黯然离开了君家,君雅不曾做出挽留。
从君家出来的时候,姬扬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可她略加思索,就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
君临的名字是君雅取的,上的也是君家的族谱,可他从出生那天起,就没有踏进过君家的大门。
君临是在长宁王府长大的,那时候姬扬在帮卫夙整顿和培训影卫,因为姬婉已经进宫,姬清就是回了京城,待在西城大营的时间也比在王府多得多。君临留在王府不能说没人照顾,但是乳母和丫鬟哪里比得上母亲和姨母细心,姬扬干脆就把儿子随身带着,她走到哪里,君临跟到哪里。
君临打从会走路起,就是和卫夙的影卫一起练功,进步神速是当然的,姬扬得意地告诉皇帝,她家儿子将来肯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有时候,姬扬实在忙不过来,就把君临放到姬婉那里,和元康公主一起玩。
元康公主是皇帝的长女,因为来得早,自然受到宠爱,而她的六个妹妹,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皇帝想要儿子,想得发疯,可惜宫里就是迟迟没有皇子降生。
皇帝自己没有儿子,君临成天和元康公主混在一起,他难免就有些移情,对他格外偏宠些。
姬扬的第二任夫君是孙太后的侄儿孙禹。孙禹并不忌讳君临的存在,对他视若己出,就跟自己的两个儿子孙舒和孙野一样。只是君临到底姓君,而不姓孙,生父君雅也还在世,他常年累月住在继父家里,君家的面子上不好看,所以更多的时候,君临是留在长宁王府。
卫夙知道姬清不常在家,而他就是在,他的那个阴郁性子也不合适带孩子,便经常把君临接到宫里。姬扬想着他是长辈,并未太过在意,等她发现情形不对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姬扬细细咀嚼皇帝的话,等她回味过来,不由冷笑道:“陛下,你是按照自己想象中的大哥的形象在塑造临儿吧,可他毕竟不是泥塑,不是你想要把他捏成什么样子,他就会是什么样子的。”
卫夙默然,没有否认姬扬的话。早在永嘉三年,姬婉进宫不久,他就把姬清调回了西城大营。随着君臣两人接触机会的增加,卫夙逐渐发现,真实的姬清和他想象的,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他说不上幻灭,只是有些失望,不管怎么说,他对他的忠诚是真的,这就够了。
反而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君临,隐隐让卫夙看到了他期待的那个人。卫夙其实没有想过,刻意要把君临培养成什么样子,可在他的潜移默化下,君临仍然长成了他所期待的模样。
卫夙沉默了片刻,叹气道:“临儿此时就在宫里,你见了他,千万不要打他骂他。”
姬扬奉上白眼一枚:“我的儿子,我什么时候舍得碰过一个手指头了。倒是陛下你,既然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就要做好付出相应代价的准备。”言罢拂袖而去,再不与皇帝多言。
君临今日沐休,正在未央宫陪着卫明玩。看着他使完一套剑法,卫明用力拍着巴掌,小脸兴奋地通红:“临哥哥,你好厉害!你能教教我吗?”
君临放下剑,牵着卫明走到桌边坐下,捏捏他的脸颊,温言道:“小明儿,你以后是要当太子的人,你要学的,是知人任人,治理天下,行军打仗,抵御外敌这些事,自有别人替你去做。”
卫明懵懂地点点头,君临说的话,他并不是很能理解,但是父皇说过,临哥哥最厉害了,听他的准没错,于是就把学武的心思都开了,拉着君临说起别的。
发生在未央宫的事情,姬婉不可能有不知道的,她听宫人说了君临和卫明的谈话内容,浅浅一笑,笑容极美。她是皇后,她的明儿会是太子,其他的,她就无所谓了。
从永嘉十二年开始,卫夙连年对铁勒用兵,连续十年,不曾中止,打得铁勒如同丧家之犬。
今夏,卫夙打算对铁勒发起最后一击,彻底瓦解他们对大衍北疆的威胁。
“打完这一仗,朕再也不想放你出去了。”抚着君临肩上的伤疤,卫夙幽幽叹道。
君临趴在地上看地图,感觉右肩有点痒,转头瞥了皇帝一眼:“陛下上次也是这样说的。”
卫夙汗颜,只听君临又道:“幽州和燕州东北两郡在扶余人手上,陛下怎么可能罢休?”
卫夙不由怔忡了片刻,随即苦笑道:“扶余肯定是要打的,不过得缓两年,现在不行……”
君临翻过身来,躺在地图上,双手交叉放在脑袋下:“陛下,从铁勒回来,我要回家一趟。”
卫夙愕然,不解道:“你要回家,随时都可以,又没人拦着你。”这等小事何必向他汇报。
君临见皇帝误解了他的意思,补充道:“不是长宁王府,我是要回琅琊君家。”
“君家?你回去做什么?”卫夙好奇了,他从未见过君临主动提起君家的事。
君临晃了晃腿,猜测道:“不知道,我爹给我写信,说他想要见我,没说什么事。”
卫夙没有再问,姬扬虽说是和君雅和离了的,可君临是君家的人不假,君雅要见儿子,更是不需要理由,和铁勒的决战结束,他给君临放上三个月的假,让他好好回家玩玩。
永嘉二十二年的大决战之后,铁勒人在漠南彻底销声匿迹,卫夙大喜,重赏有功之士。
可他没想到的是,君临竟然没有回京,直接回了琅琊老家。卫夙有点生气,但是没有发作,反正君临都回去了,不如让他玩得尽兴,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有什么帐,等他回来再算。
卫夙又失算了,他原以为君临玩上两三个月就要回来的,岂料这一年都要过去了,还没他任何消息。就在卫夙盘算着,要不要派个人去琅琊提醒君临一声的时候,姬扬沉着脸进宫了。
姬扬扔给卫夙一封信——君临亲笔写的——压抑着怒火问道:“陛下,你打算怎么办?”
卫夙匆匆看完信,脸色又惊又喜,半晌方激动道:“你放心,朕会安排妥当,保证妥妥当当。”
姬扬摇了摇头,眼中的忧色远远超过喜悦,她真的想不明白,事情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永嘉二十三年,四皇子卫昭出世,大皇子卫明元服,被册封为皇太子。不久后,君临自琅琊老家归来,带着两个孩子,一个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君非离,一个是他的儿子君情。
卫明虽然已经封了太子,搬进了东宫,可他除了晚上睡觉,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在未央宫。
君临带着君非离进宫给皇后请安,卫明看到君非离有些好奇,就朝着他招了招手。君非离注意到了卫明的举动,可他初次进宫,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扭头看着君临。
君临拍拍弟弟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过去,君非离笑了笑,立即跑了过去。
卫明拉着君非离在身边坐下,问道:“你是谁呀?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君非离回道:“我是昭阳侯的弟弟,刚从琅琊来到渝京。”
卫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你是临哥哥的弟弟,我也是哦。”
君临从椒房宫请安出来,卫明带着君非离跑过去,亲昵地牵着他的手,炫耀道:“临哥哥,我带你去看我弟弟,昭儿可漂亮了。”
君临神情一滞,顿下脚步问道:“太子喜欢弟弟?”他的眼中闪过卫明看不懂的色彩。
卫明点了点头,毫不迟疑地说道:“喜欢,比喜欢旭儿和晓儿多得多的喜欢。”
君临淡然一笑,什么话也没有说,跟着卫明朝着偏殿走去。精致华丽的雕花小床上,刚刚睡醒的小皇子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走近的人,露出了无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