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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醒来,正好是两家人约好见面的日子,顾玉笙在御鹤楼订的包厢。
顾母显然极其重视这次见面,穿着十分隆重,坐在包厢里等的时候还时不时问问身旁顾玉萧自个儿头发有没有盘好亦或是衣服有没有哪里不合适的地方,摸摸这里,理理那里的,连曾小宝都快受不了他外婆了,甜甜地拍了一句马屁:“外婆,您最最好看了!”
顾母就笑,忍不住刮刮外孙的小鼻子:“就属你嘴甜!”
“妈,您别搞得那么紧张,害得我待会儿都没心情吃饭了。不就是两家人见见面,吃顿饭么,您儿媳妇儿还能跑啦当初我跟小宝他爸谈婚论嫁的时候可没见您这么重视,您可真够偏心的!” 顾玉萧明显有些吃醋,撇了撇嘴。
“胡说!我哪里不够重视了,再说,当初不是嫁女儿么,当然得端着些,难道上赶着去贴,那你以后娘家的日子还要不要过,这次咱家是娶,姿态自然得放低一点,你哥哥好容易找一个称心意的,我跟你说,待会儿别乱说话。”末了,像是知道自个女儿那脾气似的,老太太还颇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行行行,我把嘴缝上成不,总之,不会把你亲家吓跑就对了。跟会见国家领导似的......”
顾玉箫正小声嘟囔着,下去接人的顾玉笙等已经上来了,顾玉笙走在前面,亲自开的门,极是尊重谦和。进来的先是覃母与覃父,最后才是覃莹扶着她奶奶踏进来。
一进来,顾母连忙起身迎接,两家很快见了礼,顾母又与覃莹一起亲自将覃奶奶扶到长位坐下。
一顿饭吃得也不甚融洽,覃莹自小就是很有主见的,已经提了要与顾玉申结婚的事,覃父与覃母也不会真的过问太多,所以这顿饭更多是走走形式罢了。
倒是顾母十分小心措辞,整场饭局下来,居然就是她一人话最多,十分热切,顾玉笙偶尔从中调和,气氛也算勉强控制地不错。但是两边一对比,也不是顾母小心眼儿,明显觉得对方家长态度冷淡,不太像两家要谈婚论嫁的样子。
顾母摸不着头脑,饭到最末,只好试探性提了一句:“我看两个孩子也都老大不小了,她们自个儿也有结婚的打算,亲家你们看,咱们要不要改日再好好细谈一下,我这次来,主要也是为了孩子的事儿。”
顾母这番话说得其实也不算突兀,原本顾玉笙与覃莹已有结婚的打算,本就是板上钉钉的,只是她话一落,桌上一圈还是一下子就静了。
还是覃奶奶最先接话:“是得好好商量,是得好好商量......”可是覃奶奶一想到估计是没法子给孙女儿添嫁妆了,后面的话就再也接不下去了。
覃母原本想只是应邀吃顿便饭,走走形式,哪里想对方居然郑重其事的提起婚事,倒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又想起覃奶奶那日拿存折的举动,心里头一下子极为不舒服,好在她是有主意的,忙对着顾母笑了笑:“两个孩子结婚的确是大事,可是覃莹这孩子的事儿,我和他爸爸还真是做不了主,一来呢这孩子打小儿是极有主见的,二来呢,这孩子她亲......”覃母说到这儿时被身旁的覃父狠狠掐了一把,急忙改口,“这孩子还有干爹、干妈呢,她干爹干妈自小就疼她,这婚事也得跟那边商量着来。” 找他们商量去吧,嫁妆也得那头出,难得摊一有钱爹妈,自个儿不晓得用,倒还赖着咱们家了。覃母心想。
她话一说完,不仅覃莹脸色变了,连覃奶奶都都偷偷叹了口气。
顾玉笙离覃莹最近,明显发现她脸色微微发白,他忍不住私下里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一只手冰凉。
因覃母那一席话,一顿饭吃完散席后,顾母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孩子结个婚亲身父母反而做不了主,倒是干爹、干妈做主了,这是对方不答应两个孩子的婚事故意找的托词呢,还是里头有什么弯弯绕绕的?
是以,回家的路上,顾母就显得不太高兴,偏偏顾玉箫也不消停,一会儿说覃母覃父态度冷淡根本不像是有诚意的样子,一会儿又问覃莹:“你妈那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你的婚事倒是你干爹干妈做主了?”
覃莹坐在副驾驶上,不知道可以怎么说,只好一声不吭。
开车的顾玉笙见姐姐越说越过分,忍不住叱了顾玉箫一句:“姐,小宝打瞌睡呢,你别吵他了。”虽然提的是曾小宝,但是语气到底是重了些,谁都听得出是让顾玉箫住口的意思。
顾玉箫当然不傻,自然听得出,这还是弟弟第一次为了别人对她说重话,当然,她不会将覃莹这个未过门的弟媳当做自己人,所以顾玉箫一下子就来了气:“你当我为谁呢?玉笙,你良心是被狗吃了吧,姐姐还不是为了你么!咱妈不也是为了你么,大老远的,你以为我和妈这么急匆匆的来是为了什么!”
依照顾母的性子,这会儿原本肯定是会叫顾玉箫住口的,即便要说也不能这样当着覃莹的面儿,可儿子今天的表现实在是令她失望,明显覃莹是有问题,顾玉笙居然只一味维护她。所以顾母这会儿也不说什么圆场的或是叫顾玉箫住口的话了。
“姐!”顾玉笙吼了一句,已是极重的口气。
顾玉箫就不服气地瞪着他。
两个人正剑拔弩张间,覃莹突然侧头轻轻对顾玉笙说:“玉笙,你在前面停一下,我有一点东西要买。”
“什么东西?我去买吧。”顾玉笙看了她一眼。
“私人的,你不好买的,你把车停那儿,先送伯母回去吧,我买完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她话说到这里,顾玉笙当然知道她不是真想买什么东西,可是这样的情况,覃莹待在车上只会让她更为难罢了,不如放她出去透透气也好。
“那我待会儿来接你,手机还有电么?”
顾玉笙到底是担心她,直到确定她手机有电,又找了一个安全的路口才将她放下,末了还是忍不住嘱咐她:“我把妈送回去就来接你,买到了不要乱跑,找家咖啡店坐坐,嗯?”即使他知道,这些叮嘱,依覃莹的性子,大概不会照做。
覃莹乖巧地跟他点头,他才念念不舍地将她放下车。
夜晚的A市,一路霓虹灯闪耀,灯火辉煌,一片繁华。
秋夜的风夹着淡淡的凉意,可是女孩子们依旧穿得很少,大多是薄薄的丝袜搭配小短裙,露出袖长性感的双腿,可能只有她们将手掌亲密地放入男友的口袋里的时候,才会知道原来这些女孩子也是怕冷的。
覃莹将手揣在自个儿风衣两旁的口袋里,风刮在脸上有些凉,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一个路口接一个路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到一架公共长椅上坐下,覃莹突然觉得累,抱膝将头埋在双腿上,静静蜷缩在那里。
她其实没有哭,只是有一点害怕,她想她该怎么跟顾玉笙说她那可耻的身世呢,该怎么开口呢,倘若顾玉笙不接受,或者顾妈妈不接受,那么,她可以怎么办呢?
然后,那一点点害怕,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变得越来越强烈。覃莹突然意识到,对于顾玉笙,她再没有办法承受失去他,她不知道顾玉笙如果真的因此而拒绝她,她还会不会再奔溃一次,而这种奔溃可能再也不可能复原,将林申从心口挖去,她找到可以复原她的顾玉笙,可是如果连顾玉笙都失去,那么,大抵,她是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好了......
覃莹想到这儿的时候浑身冰冷,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覃莹以为是顾玉笙,拿出来一看,却是沈肖然。
她不想接,直接划到拒接键。
谁知道对方又打了过来,覃莹想起上次对沈肖然的误会,只好接起来。
“覃小姐,这里是“痒”酒吧,您朋友沈肖然喝醉了,您方便过来接他么?”
覃莹想说你们将他直接送回家吧,可是话到嘴边才想起她也不知道沈肖然住哪儿,于是只好叹了口气问了对方地址。
她站起来的时候想,就当上次误会他给他道歉吧。然后打的直接到了方才服务员报的地址。
“痒”这间酒吧外表看起来非常低调,但是只有经常来的人才知道,这里实行会员制,且对会员要求非常严格,因为足够严格,所以私底下也有很多明星、权贵喜欢过来玩,久而久之,倒逐渐形成一种身份的象征了,会员要求也越来越高。
倘若覃莹足够清醒,那么她自然能通过门口保卫随意放她进来而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可是今天她脑子太乱,满脑子都纠结着顾玉笙会不会接受她,所以,自然少了许多警惕。
直到覃莹进去,被服务员领着,很快见到那几张熟悉的脸的时候,她才微微察觉出异样,但显然为时已晚。
酒吧像是在举行一场小型的庆祝会,舞台上某个专业的舞蹈团队正喝着现场乐队夸张地扭动着腰肢,台下人群穿着昂贵的礼服执着酒杯欢笑着来回穿梭,各种价值不菲的高档酒被服务员端上来,又迅速地空着盘子端下去了,气氛热闹而散漫。
身着香槟色镂空小礼裙的孙贝贝坐在沙发的中央笑嘻嘻的跟一旁的宋清乔聊着什么,两个人显然是女孩子们的领头羊,大多都围着她们坐在一起,林申站在沙发旁的吧台处,与宋清远喝酒,很明显女人们的焦点,时不时有穿着暴露的女人主动上去打招呼。
而肇事者沈肖然似乎早已经被灌醉,倒在一个女人的胸口上,爪子伸进别人胸口里一边揉搓,一边跟个孩子似的醉呼呼地嚷着要酒喝。
覃莹转身就想走。
可是沈肖然即使醉了,仿佛也丝毫不影响覃莹对他的吸引力,居然是最先注意到覃莹的,然后立马跌跌撞撞地朝覃莹走去:“诶,覃莹,你怎么来了?”
于是,覃莹明白,那通电话多半不是沈肖然授意打的,她便更想走了。
可是沈肖然此话一出,自然很多人留意到她。
“哟!”宋清乔握着手里的酒杯,袅袅娜娜地站起来,她一双腿袖长如玉,个子高挑,这样一站,极有气势,“这不是咱们覃大美人么,倒是很久不见了。”
宋清乔一边说话一边朝覃莹走去,她与孙贝贝两人本来就是一群人中的领头羊极人物,这样突然的大举动,又居然是与消失两年的覃莹有关,一时整个酒吧都突然静了下来,皆随着她的脚步朝覃莹望去。
覃莹静静地望着她。
然后,在宋清乔在她面前站定之后,她突然对覃莹笑了笑,一只手高举起酒杯,在覃莹毫无防备之下,快速而优雅地从她头顶浇了下去:“这杯酒你可以当做是欢迎覃莹你回来,以及,还给你当初推贝贝下楼那一手。” 笑得极灿烂的宋清乔缓慢而恶毒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