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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声，一大盆水从温琳头上浇了下来，她呼吸一滞，春寒料峭，冰凉的水顺着脸往下流，没入衣领里面，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双手被绑着吊在架子上，温琳微微抬起头看向镜头，努力表现出咬牙切齿却敢怒不敢言的感觉。
“卡——”副导演喊了一声，按下开关，对她淡淡地点点头说了句，“辛苦了，回去等通知就好。”
手上的绳子被剧组小助理解开，温琳落地以后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跟副导演客套着。副导演忙着招呼下一个来试镜的演员，对她的攀谈也带着些敷衍的味道。
《风吹单骑》这部电影是由国内知名的电视剧导演郭茂第一次转战大银幕的作品，试镜的时候导演不在，副导演负责拍下试镜的视频回去给他看，由郭茂导演挑选出合适的人。
这次她面试的是男主角的第一次喜欢的人，在全剧中虽然承担着主线，只是在电影刚开始就已经死了，所以戏份不多，都安排在男主角回忆里面。
虽然最后用不用还是要由导演拍板，但温琳很想知道导演的要求是什么，自己还有哪里需要提高。
下一位演员已经准备好了，温琳也识相地结束了谈话走到一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条毛巾擦拭着头发和脸，看着下一个人拍试镜的镜头。
那个女演员已经接过一些小电影的小角色了，自认有点经验，对待试镜也显得有些随意，简单地走了几个位说了几句台词。
温琳低头看了看自己特地为剧本借来的古代裙装和梳的发髻，刚才还特别嘱咐剧组人真的给自己浇水，突然觉得自己挺傻的。
没等那个演员拍完，有几个人匆匆地进来，声音和动作都比较大，影响到了机器的同期录音，副导演瞪了他们一眼关了机器，挥挥手让演员停下等一会儿，皱着眉头问：“这是怎么了？”
有人过来小声对他说：“郭导今天不是约了肖睿霖谈后期吗？一直谈不下来，就想邀请肖睿霖来看看今天试镜的情况，正带着往这边走呢。”
副导演一听也肃然起来，忙嘱咐着旁边人把摄影棚收拾收拾，这间摄影棚是为了试镜临时搭的，比较小，由于人来人往的也比较乱。
肖睿霖是谁？国内一线的后期剪辑师，凭借《玉陨》和《风破》连续两年获得国外最佳剪辑奖，他本人成为了国内第一个获此殊荣的后期剪辑师，所以有段时间传闻说经过肖睿霖手的片子必得最佳外语片奖。
这次郭导想冲奖，肖睿霖的剪辑就显得不可或缺。
只是肖睿霖在那两部电影以后陆陆续续地接到了国内各大的电影的邀约，后来他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一般电影的剪辑工作都交由工作室做，他本人再没剪过片子，只是偶尔做做后期特技。所以，现在要和他谈剪辑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即使已经过了一年多，温琳听到肖睿霖的名字还是会反射性地想起那一个又一个熬不完的通宵，那些拉不完剪不完的片子，还有毕业时的……她再低头看看自己今天的打扮，觉得当下真不是个和肖睿霖见面的好时候。
温琳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副导演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副导演这时也没空理她，冲着她摆了摆手。
温琳单手抱着包，另一只手胡乱地拆着头上的发髻，匆匆往外走去，没想到正好和她现在不太想见的人打了个照面。
男人身形修长，朗眉星目十分好看，在剧组工作人员的簇拥下缓缓地向这边走来，和他并行着的导演郭茂不断地跟他说着什么，他边往前走着边微微地侧身低头听，间或点点头，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即使是温琳突然出现在眼前，他的目光也只是平淡地在她脸上滑过，片刻停顿都没有。
温琳心里瞬间涌起淡淡的失落，想想也是，虽然提前见过彼此的照片，但人家那么有名那么忙忘了自己也是应该的，更何况他们原来的交流一大半还都是在网上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过面……那么她先前紧张个什么劲啊？
摄影棚的门搭的有点矮，肖睿霖略略地矮了身体走了进去，他环视一周以后指着摄影机问随口导演：“已经拍多少条了？”
副导演凑上来，“刚试了没几个人，您给帮忙看看。”副导演想了想还是觉得温琳那一条准备的还比较齐全，至少看起来不是随意敷衍的，于是找到了她的那条按下回放键。
那一盆水泼下去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她倔强地抬起头，睁大眼睛里面写着不屈，却咬着牙没说一句话，肖睿霖垂眼，一丝淡淡笑意滑过，转瞬即逝。
肖睿霖轻咳一声，认真地说，“果然还是固定的长镜头最能看出一个演员的水平。”
郭茂点头，“我也觉得这个小姑娘感觉不错。”
三言两语间，原本才刚刚开始的试镜已经出了结果。
郭茂话锋一转又开始跟他谈起了这部片子的剪辑，肖睿霖轻轻地敲着摄影机前面的那块地方，“郭导，说实话不是不想接，而是这几年我实在没那么多精力从头到尾地跟着剪一部电影了。”
见他还是不肯答应，郭茂叹了口气，“当时看《玉陨》的时候就想和你合作，可惜那时候你只接电影，后来看到《风破》终于下定决心转拍电影，没想到你什么都不接了。”
肖睿霖先道了谢，想了一下，“要不这样吧，我工作室的人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让他们负责剪辑，最后由我把关行吗？”
他肯松口已是不易，郭茂立即答应，“等我们改天约个时间签合同。”
“对了。”临走的时候，肖睿霖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回身跟郭茂说，“今天试镜的镜头我想回去让我工作室的人看看水平试试手，郭导麻烦你拷一份给我助理好吗？”
现在肖睿霖提什么要求郭茂都满口答应，副导演看着一点一点往前进着的进度条，心里犯嘀咕，一共没几个来试镜的演员，每个人就几分钟的镜头，有什么价值还要特地拿回去剪？不过放在肖睿霖身上估计真有他的道理。
出了门，助理拿着移动硬盘问他，“霖哥，这个拿回工作室放在哪里？”
“不用拿回工作室，直接给我行了。”肖睿霖从他手里接过移动硬盘，随手揣进风衣宽大的口袋里面。
助理在心里疑惑：刚才不是还说要拿回去让他们剪剪试试吗？看这个样子是要拿回家？
温琳换好自己的衣服，倒了两辆公交车才回到租住的小屋门口。她站定以后，翻遍全身上下都没找到钥匙，心里哀嚎了一声，摸出手机给一同租住的室友边汀打电话，“边边，我忘带钥匙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那边人生嘈杂，边汀说了几句温琳都听不太清，她走到一个静一点的地方，“怎么还那么粗心？我今天有个活动，现在快收尾了，但是估计还要等很长一段时间，你要不先去别的地方等？”
温琳想了一下，“你们的活动在哪里？我去找你吧，晚上你一个人回来也不安全。”
边汀报出了现在的地址，匆忙地说：“那边找我了，我得赶紧过去，你到了以后给我打个电话。”
温琳用手机查了一下地图，很好，要到那个地方需要倒三趟车。
她到的时候，活动已经彻底结束了，边汀正弯腰一排一排打扫观众席里面的垃圾，温琳一看，“哎呦，这么多垃圾你要打扫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边汀耸耸肩，“到多玩我也得打扫完才能走。”
温琳找了个扫帚陪她一起打扫，边汀拦她，温琳摆摆手，“两个人一起比较快，我现在帮你打扫了，剩下几天家里的卫生就归你管了。”
两个人弯着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边汀随口问：“你今天试镜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温琳手一停，迟疑了下，努力用平常的口气跟她提起，“我今天试镜的时候碰到肖睿霖了。”
“啊，这个人我听说过，那个国内最赚钱的剪辑师？有没有要签名。”
“他又不是明星，我要他的签名干什么啊？”这个不是重点！温琳咬了咬嘴唇说，“我如果说我其实早就认识他你信吗？”
“嗯？”边汀直起身看了一会儿温琳，恍然，神色暧昧打趣她，“对了，你也是e电影学院毕业的，看你这个表情该不会是和他以前在校园里面有一段吧？”
“我上学的时候他都毕业好几年了，那个时候他早就很有名了。”温琳抓了抓头发，慢吞吞地说着自己想说的，“我开始知道他是小时候，他和我表哥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
“所以你们两个这还是青梅竹马？”
“你不要老把我和他凑成一对。”温琳急了，说完以后她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大，忙开玩笑，“要说青梅竹马他和我表哥才是，不过这样应该是竹马竹马？”
边汀喷笑。
温琳见了肖睿霖以后，心里不由地开始紧张和慌乱，最后却落了个空，就想找个人分享一下，现在和边汀说了两句填补上了心底空出来的地方后，她低头专注地开始扫起地来。
如果只是小时候知道这个人，没有后来，那她今天的心情会不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