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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斯对乔伊斯·夏洛蒂这位大少爷的记忆起始于两天前约翰斯顿伯爵的茶会上,辛克莱营地被搭讪那种不重要的记忆,已经被安格斯彻底抛弃了。
当安格斯愿意稍稍掩饰他那恶劣的性格、把嘴上的刻薄控制在恶毒水准之下时,即使是乔伊斯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也是能够忍耐住性子去痴迷他那张面皮的。“轻微”程度的无礼对这种大少爷来说可能算得上是某种恶趣味的“情|趣”,略带傲慢的态度大约也很合乔伊斯的口味。当安格斯稍稍表示“未能有幸拜会红衣主教大人”时,急于讨好对方的乔伊斯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地把事儿应承了下来。
“少爷,这不太妥当。”送走安格斯后,瓦尔特委婉地提醒道,“宫廷法师都不跟主教大人照面,何况是这位阵法师先生呢?”
“你想得太多了,瓦尔特。”乔伊斯浑不在意地摆手,“安格斯哪会对那个老头子有兴趣,你看不出他是在找跟我见面的借口吗?”
“……”瓦尔特只觉得一口气血直冲腹腔,好悬没吐出脏话,“少爷,安格斯先生……恕我冒昧,我们并不知道这个阵法师的底细。”轻易地结识这种来历不明的太不符合规矩了!
也不知道乔伊斯究竟把忠诚侍卫的劝诫理解成了什么鬼东西,他硬是露出了一脸yin笑,“你不懂,神秘感是美人最好的装扮。”
“……少爷,我们该为接下来的午餐会做准备了。亚当斯·林赛少爷也会参加,我们是不是带上几位紫荆军的军官?”瓦尔特只能选择曲线救国方略——先把这位白痴少爷的注意力从那个施法者身上拉开、再来想办法让他忘记这件事。
“当然要带上——噢,老天,瓦尔特,你通知过他们没?”乔伊斯叫嚷起来,“亚当斯·林赛那臭小子昨天在酒会上一直吹嘘他家的军官有多棒,难道只有他一个人拥有优秀的军官吗?”
“……是这一个没错了。”驶出乔伊斯·夏洛蒂下榻公馆的四轮马车上,安格斯伸手点向缩小了数倍、只有水壶大小的微型水镜法术;镜面上,赫然是夏洛蒂公馆客厅中的景象。
拜访中偷偷撒到地板夹缝中的黑色种子微微发着暗淡的光芒,将厅中的投影和有些模糊的对话链接了过来。水镜投影会加大黑色种子的消耗,才使用了几分钟就开始出现魔力不继,画面愈加模糊起来。
坐在安格斯正对面的斯尔纳冲水镜中的侍卫瞪着眼,眼角一抽一抽跳个不停,“……你的意思,是让我来?”
“或者你愿意跟我手头这件事换一换?”安格斯反问。
“……呃,算了,这事儿我来吧。”斯尔纳干巴巴地说道。这工夫黑色种子的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水镜里的投影变成了一片黑暗。
“我实在觉得奇怪,你压根就不认识几个赛因贵族,怎么知道这个乔伊斯·夏洛蒂是个草包的?”随手拿块毛巾把桌面上水镜崩塌后的水渍擦掉,斯尔纳冲安格斯问道。
“只是简单的排除法。身在堡垒内、拥有一定势力、能请得动红衣主教的贵族中,身边带的智囊里没有老管家之类的长者、又至少与我打过一次照面的……这个乔伊斯·夏洛蒂简直就是为了我等的需求量身定制。”安格斯慢悠悠地说道,那种对方只要与他见过面就会被他所迷惑的肯定态度十分理所当然。
“哈?我还以为你是在约翰斯顿伯爵的茶会上就看穿了夏洛蒂家少爷的本质呢,跟有没有老管家有什么联系?”斯尔纳完全理解不能。
“会亲自跑来前线捞功绩和政治资本的贵族,要么是自家在内部地位出现不稳、急需证明自身;要么是本身就地位不显,需要开辟向上爬的渠道;要么是下一任的继承人,需要镀金来赢取族人信任……靠自己的脑子就能在贵族里吃得开的人,会愿意‘舍身’来这儿‘冒险’?”安格斯冷嗤一声,话语里不无讽刺,“贵族可是很惜命的,要他们挪动屁股眼巴巴地跑来前线,即使有足够的利益驱动,也要他们自身有需求才行。”
“……如果我是个出身起就奴仆成群、每天睁开眼睛就有漂亮的女仆围着我转、凭身上流着祖先高贵的血脉就能混吃等死一辈子的人,那我保证比他们更惜命。”斯尔纳颇为厚颜无耻地说道。
安格斯不理睬他,自顾自地说道,“靠着所谓天然高贵血脉都不能好好当个贵族的家伙,身边自然是需要家族精心准备的智囊的。”
“……呃,这么说来的话,能听得进长者建议的人……还算是比较好的那一批了。”斯尔纳总算是明白安格斯的意思了,眼角又开始抽。
“老管家也好、族人中的长者也好,给出的建议难免带来有过来人视觉上的俯览心态。自负的大少爷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呢?”安格斯冷笑,“去除掉这一类型的智囊,剩下的也只有侍卫、书记官、情人、或是心腹军官了。”
“……就我们在约翰斯顿伯爵茶会上照过面的大家少爷而言,乔伊斯·夏洛蒂并没带有书记官和情人,找出他随从里的智囊就比其他人的难度低了。”斯尔纳自己为自己先前的疑问做出解答,而后以手扶额,“见鬼,还能这么分析他人?末日审判,你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智者的光芒有可能会被掩埋,而愚蠢者周身那浓郁的蠢笨之气,即使是死灵魔法也无法掩盖。”安格斯挺不客气地说道,并对斯尔纳恶意地一笑,“有些人大部分时候是聪明的,偶尔也会散发出刺鼻的蠢味儿……我在布龙菲尔德的远东人那儿听过一句话,他们形容愚者时说‘遇到大事时珍惜性命,见到小利便立即飞蛾扑火。’我觉得这句话用在不少自诩聪明的家伙上都很适用,你认为呢?”
“……”斯尔纳简直要把牙龈都咬出血了,这混蛋要把他为钱跑来刺杀莫妮卡·豪斯曼的事儿拿来嘲讽他多久?
“我希望你能在这三天内解决掉那个叫瓦尔特的侍卫,有他在,乔伊斯·夏洛蒂被我们用起来也不便利。”安格斯轻飘飘绕过他刚才的挑衅,又把话题绕回来。
“……这里好歹也是军事堡垒,又不是别的城市随便弄死个把人不费多大劲。”斯尔纳悻悻地说道,对安格斯的怨气挺大的,“说起来,你才刚刚跟莫妮卡握手谈合作吧,这么迫不及待地对她身边的人动手……”
“你见过秃鹫单独出现?”安格斯打断了他。
“呃?”斯尔纳一愣。
“秃鹫总是成群出现的。”安格斯又露出那种毫不掩饰的鄙夷眼神,“我目前只看到你一个,不表示就只有你一个。”
“……”斯尔纳明白他的意思了,这语气……怎么就这么让人恼火呢?
豪斯曼少将的亲卫队长维克多,在那个一开始自称阵法师、而后被他英明睿智的主人点破身份的末日审判出现后,心情一直很糟糕。
抽出时间去了一趟切斯特军的档案室、把那些被压在最底层积了几十年灰的旧记载出来翻了翻后,他的心情更糟糕了——他之前是不知道末日审判这个称号意味着什么的,那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出生前就在这片大陆上销声匿迹的人;少将对那个施法者那种谨慎的态度让他知道那个看起来像个女人的魔法师不是好人,但也仅仅如此了——但他完全没想到,那家伙完全就是个疯子啊!
总统领府邸,在茶水间隔壁的小房间里休息的维克多中尉看到并肩出现在眼前的两位施法者,脸色阴沉得能拎出水了。
安格斯看了看怀表,点了下头,“少将平时的生活确实相当规律,每日午餐后准时午睡半小时,这也是维克多中尉每天唯一的放松时间……少将并不是睡在总统领室的,而是通过暗道绕到了茶水室的隔壁、与这个小房间之间的隐蔽暗房,对吧?”
维克多并不说话,只以阴沉目光鹰一般盯着这个拥有漂亮皮囊的恶魔;在对方没有表态之前,他不会冒昧地为一时意气给少将招惹麻烦。
“这种对外误导手法还不错,要是能在总统领室也安排一个替死的替身就更妙了。”斯尔纳以一个曾经的刺杀者眼光说道,“当然,最大的败笔是亲卫队长待在这个房间里。老兄,你应该呆在总统领室才能把戏演全嘛!”
“两位……施法者先生,少将正在休息。”维克多无视斯尔纳,硬邦邦地出声下了逐客令。
“我们是来找你的。”安格斯直言。
“等会儿,只是他找你,不干我的事。”斯尔纳拆台。
维克多继续无视斯尔纳,深沉目光盯着安格斯,“末日审判阁下,我想我没有什么可以跟你谈。”
安格斯向墙壁处走了两步,侧头说道,“我喜欢拒绝别人时的快|感,所以我向来是不喜欢别人拒绝我的。”他抬起一只手,按到墙壁上,“以这栋楼的房间格局、长度和宽度来计算……这间暗室的大小不会超过十平米。这面墙后方就是少将的床铺吧。”
维克多陡然瞪圆了眼睛,带有杀气的锐利目光几乎化为实质。
“啧啧。”斯尔纳摇头,同情地对维克多说道,“中尉,虽然跟这家伙说话随时有可能被气个半死……但拒绝他的话后果只能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