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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滑从来都不是贬义的词汇。懂得审时度势、权衡利弊的人,才有可能被人以“圆滑”形容。初出茅庐、充满了热血与梦想的少年人们或许会鄙夷这种品质,直到他们在现实这座擎天巨柱前撞得头破血流才会明白,圆滑是种多么珍贵的生存智慧。
东后退一步拉上门,回到座位上坐下,就像没有听见外间的骚|动、没有察觉外面的诡异,如之前那样安静地等待。
布莱尔·林赛城主或许有可能面临危险,在这种时候投诚或许能重新挽回自己在城主一系里的地位、若能做出功绩也许还能得到一定的提升、甚至于城主大人会选择用某种实惠的方式向自己表达歉意——但那毫无必要。
被舍弃过的棋子,再怎么表现优越地回到利益团体里,也改变不了他曾经被舍弃过的事实。就像殴打过妻子的男人再如何发誓也会动手第二次一样,舍弃过下属的主人,就有可能舍弃第二次。
东可以忍受托莱家抗起林克大道事件的黑锅、可以以动摇自家根本的惨烈奉献方式为他的“主人”分忧,但无法忍受自己被当做弃子。基于本能的自身利益考虑,东选择了舍弃好奇心,这救了他一命。
钟塔顶层,安格斯愉悦地看着先知之镜中灾厄逼近护卫成群的布莱尔·林赛,语气轻快地说道,“萨科夫,你今天有重要的客人吗?这可真是太巧妙了。”
“喵——”萨科夫·奥利维奇发出凄厉叫声,被拎着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
“吼——!!”
奥利维奇的护教骑士队死得差不多了,守夜人小队倒还保持着编制;依附奥利维奇的白衣主教们竭尽可能地试图拦下发疯的主人——他们的主人杀死一位贵族城主,他们这批人就永远都没有出头的机会——但糟糕的是在一位深渊之主强行附身的红衣主教爪下,他们这些让无数人战栗的守夜人毫无抵御之力……
灵魂饱受肉|体排斥之苦的灾厄之主近乎发狂,痴肥、笨重的奥利维奇躯体在他的控制下灵活度甚至接近职业级行者;血肉之躯携万钧之力抓下,一团团血雾爆开,肢体横飞,守夜人们甚至没有余力发出惨叫。
“戒备!戒备!保护城主大人!”
听说奥利维奇堕落与亲眼看见堕落的红衣主教疯魔般冲杀过来,给予人的冲击性是不一样的;林赛城主的护卫们也算是百中选一的精悍之士,匆忙间组成战阵,紧密地将林赛城主保护在正中央,放弃了正门方向,选择向侧面突破。
“拦住他、拦住他!”布莱尔·林赛失态地大叫,他十分鄙夷奥利维奇这个没什么教养的粗俗之辈,但亲眼看见这家伙选择堕落后伸手间就将一位白衣守夜人撕成碎片,这对常年在后方享受着优雅高贵生活的贵族来说太过于刺激了。
他的亲信护卫们左右架着他,奋力跨过大屋一侧的长花台,飞速奔向宽阔庭院;而这短短的时间里,上前阻拦灾厄的守夜人们已经折损过半。
恐怖的战损率吓坏了这些教廷的狂信徒们,生命危急之下,他们那坚固的信仰出现了裂缝,信奉光明神供奉自身以获得无上力量的念头在他们心中动摇,不少人选择了却步……
大量的强者灵魂碎片让灾厄灵魂深处的痛苦稍稍缓解,只是当它试图停下来时那可恨的契约者又在精神链接中传来冷冰冰的催促声,“你放跑了一条大鱼,黑克……不能让我感觉‘尽兴’的话,我可是不会解除你的禁锢的。”
“喵——!”
“吼——!”
奥利维奇与灾厄几乎同时发出抗拒的不甘嘶吼,所不同的是,黑猫躯壳内的奥利维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控制自己身躯的恶魔一步步地摧毁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前途、地位、声望……而灾厄在狂怒过后,还能选择顺从本能追击那群拥有“美味灵魂”逃走的蝼蚁们。
奥利维奇的府邸占地广大,虽灾厄的出现是突兀的、毁灭性的,仍旧逃出去不少人;城中的相关机构在得知主教大人的府邸出现变故后,也不约而同地做出了救援的决定——教廷威仪势大,人们比起相信奥利维奇堕落,还是认为“恶魔入侵、邪教徒事件重演”的更多。这是危机与机遇并存的时刻,政客们可不会轻易地放弃机会。
南进入城中的过程无风无浪——对托莱家的打击只是小部分群体里的不言之谜,看守城门的城防队仍旧将他视为戒卫队的明日新星。还没有离开托莱家的威利·桑德利看见南只身归来,先是一阵激动,而后极力劝他远走;南感谢了威利的好意,与对方告别后马不停蹄赶往上城区。
上城区已不如往日那般平静,不少人家派出了人前往奥利维奇府邸一探究竟——灾厄可不懂得什么叫做低调,一阵阵爆炸、一声声惨嚎,早已引起了附近人家的注意。
南牵着陆行鸟的缰绳小跑进上城区,沿途遇到了数拨赶往奥利维奇府邸的整编小队,有前去救援的、也有前去打探消息的;更有不少人家的仆从集聚在主人家大门外冲奥利维奇府邸方向窃窃私语,即使不用特意去打听,南与格洛丽亚也能猜到奥利维奇府邸必然出了什么大事。
格洛丽亚懒洋洋斜靠在鸟背上,打着哈欠说道,“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向那个什么神官动手了,省了不少事儿。”
“杰佛里城有这样的人?”南一脸的难以置信,奥利维奇可是城里最高的武力集团首领,城中还有能触其虎须的人存在?
“喂,有没有这种人你应该最清楚吧,你不是本地人吗?”格洛丽亚不满地说。
“可是……总不可能城主大人忽然跟奥利维奇主教撕破了脸吧?”南疑惑地说。
“那不是很好吗?他们两虎相伤,想救出你的哥哥就更容易了。”格洛丽亚两手一摊。
“……我是说,或许有这种可能,但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他们会撕破脸的话,我们家又何苦落到被放弃的下场?”南摇头。
“这有什么不可能?老男人是比青春期少女更难以理解的生物吧。”格洛丽亚嗤之以鼻。
“女士,这么说一位贵族可不礼貌……”南不得不为城主大人维持一下颜面了。
“你的脑子不正常吗?”格洛丽亚鄙夷地瞪向南。都混到被人追杀的地步了还为这个城主说话,她开始怀疑这个追随者是否正常了。
“……”
上城区人家不多,各户人家不但拥有让平民不能想象的占地范围,相互之间还留下了大片大片的隔离风景带;远远看到奥利维奇府邸上空飘扬的烽烟,格洛丽亚还不怎么样,南已被骇得合不拢嘴,“……天父在上,这、这是什么情况?!”
“哈,闹事儿的家伙干得不错嘛。”格洛丽亚来了精神,“别愣着,还不赶快过去?”
高阶强者特有的空间能力被灾厄使用得出神入化,即使林赛城主的护卫们足够勇敢和忠诚,仍旧没有让他们的主人脱离险境。
又是一声巨响,摆满了缤纷花卉的花台被一道黑暗之炎爆砸成深坑;拼死护主的一名护卫退避不急,被炸掉了半个脑袋,飞溅的红白之物被劲风卷出十几米,有数滴撒到林赛城主身上,骇得这位养尊处优的城主大人发出犹如被卡住了脖子的鸡一般的鸣叫。
“死死死死死——!!”
灾厄发出混沌不清的恶毒咒骂,狂怒地挥舞手臂,奥利维奇本就不算强横的躯壳被它折腾得遍体鳞伤,其散发出来的危险性却越加巨大。
“不、不不不——住手,萨科夫!”
又一位忠心的护卫裂为残躯,魔鬼一般的堕落主教离自己仅有十米之遥;林赛城主肝胆俱裂,失控地大叫着期望对方能顾忌到他的身份——他可是出身大贵族之家的优秀子弟啊!怎能如此毫无价值地死在此地?!
“呵呵……”先知之镜前,安格斯轻笑着以手指抚过失神的黑猫额头,玩味地说,“杀了他好呢……还是留着他?对你而言,哪一个更让你头疼呢,萨科夫?”
奥利维奇抽搐了一下,僵硬地扭过猫头,满是怨毒地看向这个魔法师。
“你似乎很不满意?”安格斯微微眯起眼睛,“作为红衣主教的你,将我‘请’进你的府邸,这样的结果不是可预见的吗?还是说,你从未想过事态会向你不可预见的方向转移?这可太傲慢了,萨科夫,预估事件发展最恶劣曲线,而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干……这应该是每位成年人必备的素质才对。”
“还是说……是让你这样的蠢物也能窃据高位的教廷的错呢?”安格斯再度轻笑起来,毫不在意地将黑猫丢到地上,以手指掸过法袍前襟,“若是你因此含恨,那我倒是能够理解。‘邀请’我……邀请安格斯·末日审判为座上之宾,会这么干的红衣主教,几百年里我就只见过你这么一位了。”
愤恨地在木质地板上挣扎的奥利维奇在听到这段话的瞬间整个灵魂都凝固住了,他猛然抬头,双目流露出无法言喻的惊骇,绝望地看向安格斯、看向这位以睥睨轻蔑的姿态肆意玩弄取笑他的魔法师。
——教廷几千年来最大耻辱的缔造者、一手促成两个大陆教廷正统之争、导致光明神威望一落千丈的混沌散播者……安格斯·末日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