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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章 更可怖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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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滂沱,蓬莱殿里的宫女婆子们正紧张地注视着整个蓬莱殿的排水情况。李恪与江承紫去蓬莱殿时,三名年轻的宫人正冒雨在蓬莱殿正殿房顶上干活,青云解释说是雨太大,蓬莱殿有些漏雨。

    “可漏得厉害?怎的不让人来修?”李恪一坐下就询问。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小福子和阿顺都是盖房子的好手,他们瞧瞧就没事了。再说,这么大的雨,下得人心惶惶的,像是旱季才结束,这雨季一下子就来了,陛下定然忧心忡忡。”杨淑妃一边说,一边勾了勾炉子上的火,将月姑姑送来的姜块放入了铁锅里。

    “是啊,这雨很是厉害。就怕渭水、洛水吃不消。”李恪也瞧向外面,天地间只有雨倾盆而下。

    “洛水渭水还是其次,最怕就是黄河决堤。自我懂事起,这黄河泛滥,每年都让人揪心,愁心。”杨淑妃叹息一声。

    “母亲也不必担心,工部忙碌了许久,早就未雨绸缪。想必即便有灾情,也不会太严重。”李恪安慰。

    “工部又对付旱魃,又预防蝗灾,如今又是雨季。唉,旁人不知,恪儿定是知晓工部的家底。”杨淑妃瞧着那锅里的水,缓缓地说。

    “那也没办法的事,如今还不能彻底解决水患。再者,水患一事,不是哪里修个水堤就行的。”李恪耐心地解释。

    “是这个道理。不过,我听闻益州的都江堰很神奇,一个工程就解决了成都平原的水患。后来,这益州长史高士廉似乎又在这都江堰的基础上修筑了别的堤坝,听闻益州是不惧水患,亦不缺水。真可谓是天府之国呀。”杨淑妃闲聊,却又有所指。

    李恪也是听出其弦外之音,便绝了杨淑妃的念头,说:“母亲,就算有了水患,父亲没派我去,我断不可主动请缨。”

    “我哪是让你主动请缨?这等功劳之事断不可是你去做。你这才出使突厥回来,就好好消停消停。”杨淑妃说。

    李恪这才明白母亲的意思是告诫他最近事多,但都不需要他去动,除非是陛下亲自开的金口。

    “谨遵母亲教诲。”李恪向杨淑妃行礼。

    “行了,一家人何须这般多礼。咱们既是要过安稳小日子,浑水还是少趟就是。”杨淑妃一边说,一边起身看锅里的水。

    锅里的水冒着热气,杨淑妃自顾自地撩起袖子翻动锅里的姜块,吩咐一旁的小宫女加入一小块红糖。等翻动得差不多了,杨淑妃盖上盖子,将火炉调小,才说:“你这铁锅倒是很好用,上热块,炒菜也很是好吃。上次御膳房的人瞧见,倒是羡慕得不得了。”

    “母亲可是答应了?”李恪问。

    杨淑妃摇摇头,说:“这等事哪能答应呢?要给他们技术也得是格物院的事,我蓬莱殿或者你蜀王府,抑或杨氏六房也断然不能端了这功劳。”

    “谨遵娘娘教诲。”江承紫知晓这话是在敲打她,立马也是恭敬回答。

    “阿芝不必多礼,咱们是一家人,你们也是极有分寸的孩子。我这不过是闲聊。”杨淑妃笑着说。

    江承紫觉得如今的淑妃比初见时更加和蔼,倒像是亲切的长者,先前略微的紧张也是消除了。

    “再加一块红糖。”杨淑妃又吩咐小宫女。

    小宫女加入了红糖,杨淑妃便说:“这雨来得迅猛,我熬这姜汁,你们各喝一碗。随后便分给淋雨的下人们喝,省得生病。”

    “是。”两人回答。

    杨淑妃又起身吩咐月姑姑将去年端午割的药草也熬一锅,给盖房子的两位舍人各自喝一碗,然后剩下的让他们洗澡用。

    月姑姑笑着赞淑妃菩萨心肠,便领了宫女撤了。整个蓬莱殿便只剩了江承紫与李恪母子三人。

    “恪儿,最近长安风起云涌,你却要耐得下心。”杨淑妃严肃地说。

    李恪点点头,说:“母亲,我记下了。”

    “今日暴雨,你亦携了阿芝进宫,怕不是来单纯来瞧我吧?”杨淑妃径直问。

    江承紫与李恪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心里暗自赞叹:这后宫果然没有谁是糊涂的。

    “母亲心如明镜,儿子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李恪笑了起来。

    “贫嘴。”杨淑妃笑了,兀自将炉子的火关小了,又拿了碗小心翼翼地舀出两碗姜汁汤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才说,“有什么事需要母亲帮忙的?”

    李恪笑嘻嘻地说:“那就不瞒母亲了。”

    “一家人,你要瞒我,我便不认你这孩子了。”杨淑妃说着,粲然一笑。江承紫顿觉得任何语言文字都无法描述她的美。

    李恪笑了笑,便将萧玲玲送物什的事以及长乐和柴令武的事全都说了。杨淑妃神色顿时凝重了,她不由得站起来,在立政殿里来来回回地踱步。

    过了好一会儿,杨淑妃才说:“你们处理得很得当。只是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我却说不准。你们说的那些人都可能。不过,倘若是承乾,那——”

    “母亲,你放心,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李恪连忙说。

    杨淑妃摇摇头,很认真地说:“若是承乾,你自是不会做出格的事。可我不希望我的儿子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李恪一怔,江承紫也是一愣。杨淑妃看到两人,便说:“你们都是优秀的孩子。若别人欺人太甚,就不必顾及旁人。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你们自己的实力隐藏着,也不要交到旁人手里。至于柴令武这事,长乐是不是针对柴氏一门,甚至针对杨氏六房与蜀王府的坑,母亲就帮你看一看。”

    杨淑妃一身素衣,头发上是青碧的发簪,就站在蓬莱殿的中央,身姿神情语气异常坚定。她就站在那里,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眸子晶亮,有一种莫名的冷意。

    “母亲,我来这宫里只是为了瞧瞧你,长乐的事,我自有决断。”李恪不愿将杨淑妃拖进去,连忙说。

    杨淑妃白他一眼,道:“你是来瞧母亲的,难道母亲不知吗?”

    “母亲,长乐这事,只是顺带——”李恪解释。

    杨淑妃摆摆手,打断李恪的话:“我的孩儿是怎样的人,我能不知?你还须解释?”

    “好吧。”李恪无奈地笑笑,但还是不想母亲趟这浑水,便说,“母亲既知儿子心意,儿子便不多说,只是长乐这事,还是不烦母亲了。”

    “多嘴。”杨淑妃朗声道,随后也是将手中帕子扔在一旁,一定瞧着江承紫与李恪喝姜汁,一边说,“正好我念经也念得烦了,这雨也下得人不安宁,我与你们去立政殿走走,拜访一下皇后。”

    “母亲,皇后如今双身子。你却,总是不恰当。”李恪连忙阻止。

    “我的性子,皇后与陛下都懂。我当年不争,如今也不会争。不过,你们千算万算,那浑水摸鱼之人以及那设计长乐与柴令武之人,还有一种可能,你们没算计到。”杨淑妃依旧站在蓬莱殿中,神情语气越发冷了。

    “还有一种可能?”李恪一惊。

    他自认为已算到了所有可能,却不料母亲认为还有一种可能。他不由得看了看江承紫一眼,江承紫也是一脸懵逼。

    “恪儿,以退为进,苦肉计,这些也是三十六计里的。别忘了,陛下虽是铁血君王,对秦王府旧部,尤其是玄武门的功臣可是很念旧的。”杨淑妃冷冷地说,眼眸里全是讽刺。

    江承紫与李恪对于这些阴谋阳谋,揣度人心都很是在行。杨淑妃略略点拨,两人立马就领会杨淑妃方才所说的那种可能:那就是长孙一族设计了这一场。

    这长乐是长孙府的准儿媳,却跟人飞了。长孙氏的不幸会成为日后陛下在对待长孙氏的事情时,念旧。同时,柴令武跟杨氏六房走得近,若是柴令武娶了长乐公主,无疑就是与长孙氏为敌。他们以为柴氏一门娶了长乐公主是站在李承乾身边。但杨敏芝是柴氏一门上了族谱的义女,旁人就觉得柴氏一门正式与长孙氏为敌,实则是站在蜀王身边。

    那些跟六房关系近的大臣,基本都会被认为与李恪站在一起。若是有心人在太子与陛下面前略微挑拨一下,那李恪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

    两人想到这一种可能,顿时大汗涔涔湿透了衣背。江承紫则是惶恐,顿时觉得自己已竭尽全力了,但与杨淑妃比起来,果然还嫩得多。

    “若,若真是他们所为,还真是下了血本。”李恪冷声讽刺。

    “呵,陛下的公主多得很,一个长乐算不了什么。没有长乐,还有别的公主。自古以来,有几个公主有好下场?去不毛之地和亲,或者安抚臣子。”杨淑妃说到此处,像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便是垂了眸,长睫毛轻轻覆盖下来,几颗泪珠滚落下来。

    “母亲。”李恪轻声喊,语气里充满担忧。

    杨淑妃抬眸看他,眼神明亮且坚定,她摇摇头,说:“恪儿,母亲没事。”

    “是孩子给母亲惹了麻烦。”李恪很歉意。

    “你这什么作派?说的什么没意思的话?难道母妃要说是自己的身份害了自己的孩儿,让你受这份儿苦楚?”杨淑妃蹙了眉,很是不高兴。

    “母亲,孩儿不是这意思。”李恪想要解释。今日的母亲与往日,甚至前世里都不同。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

    杨淑妃摆摆手,道:“莫要多言,这些既定事实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我还要埋怨你选阿芝做蜀王妃给我们带来麻烦?”

    江承紫听到提到自己,心有戚戚,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垂首站着。

    “母亲,是孩儿错了。”李恪听到母亲提到阿芝,连忙就认错。

    杨淑妃知晓他这样认错的原因,不由得“噗嗤”一笑,打趣说:“瞧你呀,就这点出息。”

    “是,孩儿就这点出息。”李恪嘿嘿笑。

    “可惜那些人却瞧不见你就这点出息。”杨淑妃又叹息。

    “他们总是高看孩儿。”李恪无奈地笑笑。

    “行了,总归如今我们是一家人。今日,你带阿芝来这蓬莱殿与我说这些事,我甚为高兴。”杨淑妃很认真地说,然后拉着江承紫在一旁坐下,轻声细语地叮嘱,说,“阿芝,六房与蜀王府、蓬莱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那些人不把主意打到六房头上,你且要叮嘱你父兄小心些。而且,你父兄都是通透的,今日发生的种种,亦可与他们说明。”

    “是。”江承紫乖巧地回答。

    杨淑妃笑起来,眉眼如画。她和蔼地把江承紫搂在怀里,像是母亲帮女儿整理头发一般,将江承紫先前因穿雨披戴箬笠而弄乱的头发轻轻理顺。

    她一边理,一边轻声说:“长安不比晋原县,也不比弘农杨氏。这长安城的水呀,比你想的还要深。你们不幸受了恪儿的连累,在这长城要比别人家走得更雨箭风刀。因此,有什么事不要瞒着你的父兄与长姐,他们日后都要在这长安城里立足,在这朝堂里有所建树。早知道,早明了,早历练。”

    “谨遵奶娘教诲。”江承紫想要起身,但杨淑妃还在为她整理头发,她也不好动。

    杨淑妃笑着,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你呀,既是恪儿的心上人,亦对他极好,更是连带阿愔都一并考虑进去了。我甚为喜欢你,对你便像是我女儿一般了,不必拘礼,可好?”

    她说到后来,竟是在询问她。江承紫先前还紧张,但杨淑妃声音轻轻柔柔的,她竟然就不紧张了。

    “好。”她脆生生地回答。

    李恪在一旁看得捏了一把冷汗,他的母亲依旧像前世里那般很是喜欢阿芝,他一颗心便放下去了。

    “不过,你不要与你母亲说那些事。你母亲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双身子,我听说胎也不是太稳。你只需仔细照顾着,旁的事就不要她劳心了。”杨淑妃为江承紫整理好头发,又送了一支珠钗给她戴上,觉得自家准儿媳妇很是好看。

    江承紫点头应声,杨淑妃吩咐人传午膳。午膳后,雨越发大了。杨淑妃瞧了瞧天,说这会儿去立政殿不合适,等皇后午睡起床后再去。而她也乏了,便去小憩。

    李恪则是被李愔拉着下棋,但下了两手,李愔就觉得没意思,冷落了自家三嫂,便想着玩什么能三个人一起玩的。他提议投壶,李恪和江承紫都懒懒的,说他们不欺负一个小孩子。

    李愔自知这两位功夫了得,也不敢继续坚持。江承紫觉得雨下得大,百无聊赖,就吩咐舍人做了一副扑克牌,玩了一会儿斗地主。

    待杨淑妃起床,雨势正略微小了些。杨淑妃便吩咐人抬了软轿,携了李恪与江承紫往立政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