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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紫站在原地,在琢磨是该叙旧呢,还是恶战一场,将之赶出将军府。
大约由于她穿的是紧身夜行服,这身形让对方觉得甚为熟悉,那人在看了片刻,又压低声音,问:“阿芝,是你么?”
这一次,他指名道姓,看来有八九分笃定她的身份。
果然是熟人啊!
江承紫内心叹息,但依旧没有动,只是握紧格斗刃瞧着对面的男子。对面的男子手中还握着短剑,但姿势气势已不是方才初见时那般充满杀气。
“阿芝。”他又喊,语气颇为急切。
江承紫颇为踌躇,不知该与之相认,探一探长安的局势,探一探长孙无忌的态度;还是抵死不承认自己是杨氏阿芝。
对面那人见她如同一尊泥塑雕像,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心里似乎着急起来,连忙上前几步。江承紫看他往前走,也连忙往后退。
“你,你莫怕,我是重光。”他站定,还剑入鞘,伸手摆了摆,示意她不要往后退,而且还自报家门。
唉,果然是长孙濬!
现在他自报家门,自己又该如何?
江承紫依旧很犹豫。她非常纠结。一方面,她很想知晓长孙集团是如何运作李恪这件事的;另一方面,她又知晓这长孙濬不是等闲之人,秦夫人今晚也说过长孙无忌的这些儿子们,最厉害的其实是没有一官半职的老三长孙濬。
若是贸然暴露身份,或者就是与虎谋皮。
“我是重光。”他又低声强调。
不,绝对不能冒险去谋此人。如今,她秘密入长安,还涉及李恪。若是暴露于人前,弘农杨氏那边的迷魂阵或者就会失效,那些想要对付李恪的人会有所警觉。
想到此来,江承紫猛然觉得自己方才不清醒,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现在必须要撒丫子走人,凭自己的速度,他定然是追不上的。
江承紫正要撒丫子走人,只听得极其轻微的声息,便有人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来。
又是谁?
长孙濬也觉察到有人来了,他短剑出鞘,还未来得及躲避。有灰衣道袍的男子站在旁边的假山之上,面上是半截面具。
江承紫看到那面具,心里一动,想起初见李恪所扮的阿念。那时,他也带着半截银色面具。
“拿到了阵图,还不快走,更待何时?”那人瞧着江承紫说,手中拿着一支竹笛。
这声音颇为沧桑,倒不是阿念的声音,江承紫略失望。
“你带着阵图快走,我来对付此人。”那人一边对江承紫说,一边长笛在手,不知是触动了什么机关,那长笛赫然是一柄长剑。
云破月出,春夜风起,吹起衣袂飘飘。那人长剑指着长孙濬,冷笑:“想要阵图,先过我这关。”
“是么?”长孙濬冷声问,短剑在手。
“你还不走?”那人又催促江承紫。
江承紫还一脸懵逼,这出现的人又是什么人,听声音不是阿念,看身形也不阿念,就连风里带的这气息也不是阿念。
此人不是阿念,提到什么阵图,难道是误以为自己是他的同伙么?但不管是何种情况,如今不仅能脱身,还能让长孙濬误认为她是入将军府偷盗的贼人,这真是好时机。
因此,她一言不发,径直掠过后院,从将军府后院的高墙跳出去。将军府后面并不是大路,而是一条小巷子。
唐长安城是由纵横三十八条主干道分割成的坊。日落之后,街上不允许人走动,有夜巡之人来回巡街。若有人胆敢挑战宵禁制度,自有牢狱等着。
而被主干道分割出的坊相当于现代社会的小区,每个小区又有各自的小巷子。日落之后,坊门会下锁,禁止任何人出入。但坊内的小巷子就变成了夜市的商业街了。
但这坊的情况只限于普通的长安市民小区,而高档住宅小区内有巡守,这种可能扰民的夜市就很少。像秦叔宝此番的宅子靠近皇城,算是高档住宅区了。
因此,这里日落之后就静悄悄的,鲜少有人在外面走动。
江承紫此番刚从将军府跳出来,落入将军府后面的小巷子,忽然就发现这条僻静的小巷子里潜伏着好几个人。
因为江承紫速度太快又太悄无声息,她落到小巷子里时,那些黑衣蒙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喂,你们干嘛的?”她地喊了一声。
那些人顿时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瞧见一个身形瘦小的黑衣蒙面人就那么站在小巷子中间,还专门站在月光里。
不专业,这人太不专业了,不知是哪一家的。
这七八个黑衣人不约而同地想,随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拔出刀来,以免有什么危险。
“你们干嘛的?”江承紫先前走得太急,没想到这将军府周围竟然还有这些蛇虫鼠蚁。不过,她现在遇见了,总是要打探个一二。
那些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懵逼的状况。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伙的,但任务都是奉命在这将军府周围潜伏监视将军府的一举一动。
起初,第一个监视者在这里呆了七八天,然后有一天他执行任务的时候,遇见了第二个监视者。两人打了个照面,彼此看着对方黑黢黢的眼睛,拔刀对着对方。
第一个监视者问:“你来作甚?”
“看看。”第二个监视者回答。
“看啥?”第一个监视者问。
第二个监视者看了看将军府的高墙,问:“你呢?”
“也看看。”第一个监视者说。
两人对视许久,然后很有默契地收刀入鞘。自此后,两人无声无息地拉开距离,在这将军府附近看着将军府的一举一动。
尔后的一年里,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批人,不约而同都是来将军府周围看看的。
然后,互不相识,彼此瞧不见彼此容貌的这一批人每天晚上就在这将军府外看着。有时候,他们彼此也瞧瞧彼此,有人曾心生过这样百无聊赖的任务,是不是该跟身边这些人聊一聊天。比如聊一聊待遇什么的。然而,良好的职业操守让他们都记得自己的身份,所以,尽管一年了,他们没有彼此聊过一句。
过完年后,这里的人数到了八个人,彼此没有聊天,但彼此看身形都熟悉了,有时候会略略点点头。这里俨然成了他们的办公场所。
他们很是懈怠,甚至有人拿了靠垫在这后巷里的青石板上坐着,身边还有茶壶,是从黑市上淘来的茶叶,据说是杨氏九姑娘亲自做的。
不过,他们虽然很懈怠,但听觉很敏锐,不至于有人来到他们身后,还没一点的警觉。
可事实却是这个身形瘦小的人来到了他们身后,就在离他们一丈开外的地方,他们一群人居然丝毫没有察觉。更讽刺地是这家伙还出声提醒他们。
士可杀不可辱啊!
这群在这里探听将军府消息的黑衣人又不约而同地想。
“你们干嘛的?”江承紫看他们面面相觑,便又问了一句。
“看看。”其中一人没好气地回答。
“哦,怎么不进去看看?”江承紫很好奇这群黑衣人在这里猫着做啥,如果是打探消息,这夜深人静不正好去里面看个究竟么?
“这,似乎是个傻子,不知是哪一家的。”有个黑衣人忍不住嘀咕。
但是这傻子的功夫应该很高!别的黑衣人没有说出口,只在心中默默地接了这一句。
“我问你们话呢。”江承紫问,心里又有些着急。怕长孙濬跟那人结束缠斗,那她就不好脱身了。
“你懂不懂规矩啊?”又有黑衣人忍不住出声。说实话,他真的没办法忍受这新来的白痴,这都问的什么问题啊。也不知这是哪一家的,武功很高,这脑子却是有问题的。嗯,由此推断,这人的主人也不是什么入流的人物,因为会派这么个脑子有病的人来这里监视将军府的一举一动。
“啥规矩?”江承紫不解地问。心中却已在盘算将这八个黑衣人掠走一个,逼问一番,方为上策。在此停留太久,终究不妥。
不过,到底掠走哪一个呢?
江承紫不禁认真打量起这八个人来。
“规矩,规矩就是——,我怎么跟你说呢?”那被问的黑衣人忽然觉得这规矩真不好表达。
“规矩就是心知肚明,莫要说废话。”另一个黑衣人表达能力显然要胜一筹。
“哦。”江承紫也觉得在这里说话,似乎并不是上上策。
“既知晓规矩,甭管你是哪一家,一边待着去。”那人以老人的姿态教训起新人来。
原来这真不是一家。
江承紫心中大囧,刚才她看他们面面相觑,貌合神离的样子,就觉得这些人不是一伙的。现如今,她算是明白这八个人恐怕都是来自不同的家族。呵呵哒,这将军府表面上门庭冷落鞍马稀,实际上,大伙儿还是很重视老秦嘛。
江承紫兀自心中反讽一番,然后就确定了要抓走的对象。那时靠在墙边的一个瘦小个子的黑衣人。江承紫觉得既然是抓个来问话,那就要省省力气,抓个最瘦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