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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如蒙大赦,相互扶持,鱼贯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彼此都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各房都不约而同地瞧了瞧六房,。
杨舒越夫妇竟然没怎么受影响,与自己的女儿有说有笑,像是出门踏青郊游归来似的。
众人心里恨恨:烈日高照,人家带了扇子、伞,还有冰镇的花红,下人们还带了蜜饯糕点与茶水。
各房都是来受刑似的,唯独这六房跟看戏似的。
“真让人愤恨啊。”有人小声嘀咕,却也仅仅只是小声嘀咕而已。
“六房可真让人无语。”又有人说。
“莫多言,六房能这般,说明早就知晓老夫人要做啥,人家想了应对之策。”有冷静的人说。
“你的意思是说,老夫人告诉了六房?”先前那人询问。
没人回答她这个问题,留下扶额的一声叹息以及长长的沉默。
“是不是啊?”那人焦急起来。
“唉,老夫人与六房明显不对盘啊。这只能证明六房确实厉害。”有人不忍,终究是说了答案。
六房........厉害......
那人想了想,终于是觉得惊恐,大惊失色地说:“老夫人,那,那是何等精明的人,他们,他们六房竟然揣出她的意图。”
众人白了这迟钝的五房姨娘一眼,各自摇摇头,径直往自己宅里赶。
江承紫亦听着他们对话,心境平顺,没有喜怒哀乐。
今日,老夫人不过是要立威,是要让这宅子里的人知晓:杨氏六房再厉害,也不过在这里呆几日,而她才是这个宅子的王者,只有她可以掌管这个宅子的生杀大权。
至于,她想要请李恪吃饭,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免得在处境艰难时,与李恪为敌。
“阿芝,刘氏的事,到底怎么回事?”走过了一段路程,与各房已远离,杨王氏才问出心中疑问。
江承紫扶着她,低声回答:“阿娘,今日还真是恰巧路过,听闻那婆子在嚼舌根,欺负晴嬷嬷。”
“呀,晴嬷嬷。我们回来忙得很,倒还没来得及去找她。”杨王氏说。
江承紫展眉一笑,说:“阿娘放心,晴嬷嬷的事,我已处理妥帖。今日这刘氏也是倒霉,我正想拿个什么事敲打一下那老狐狸,这刘氏就送上门了。”
“你呀,今日太过大胆,若是那刘氏真知道些什么,一发不可收拾,这杨氏指不定就要瞬间坍塌了。”杨王氏说,那语气可没有半点对这杨氏会坍塌担心。
江承紫打趣:“阿娘,你会担心杨氏?”
杨王氏瞧了瞧杨舒越,道:“有人会担心呀。”
杨舒越咳嗽两声:“你这话,酸。”
杨王氏掩面轻笑几声,忽然又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道:“小姑姑当年就怀疑过,母亲之死定非意外,但王氏一族死伤殆尽,实在是查不出什么来。”
“阿宁。”杨舒越忽然停住脚步,喊了杨王氏的闺名。
杨王氏看他神情吓了一跳,问:“怎了,夫君?”
“你当日答应嫁与我,可也曾有别的心思?”杨舒越轻声问。
杨王氏一怔,随即脸一沉,道:“六郎也糊涂,问这等庸人自扰的问题。”
杨舒越耷拉着脑袋不语,杨王氏继续说:“我与你也算沾亲带故。小姑姑与你母亲虽然年纪差了不少,但却是忘年姐妹。我听小姑姑说起,你母亲待字闺中时,就已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算是太原一等一的才女。小姑姑年纪尚有,一言一行都有意模仿你母亲。”
“我母亲,她,她真这样了不起呀!”杨舒越有些失态。
“是。”杨王氏郑重地吐出一个字。
杨舒越没再说话。杨王氏便继续说:“当年,你母亲身陨,小姑姑就怀疑被人暗害。那时,小姑姑就说十分挂念你,无奈几次登门求见,都说你在族学,族学规矩森严。不过,后来,小姑姑与大老爷相遇,却是偶然。”
“那,那小姑姑与大老爷那一场许约.....”杨舒越想要问小姑姑当年想要嫁给杨恭仁会不会有看护他的原因,但是死者已矣,他开不了口。
杨王氏却没有什么忌讳,径直说:“小姑姑与大老爷相遇,并不知他是杨氏子弟。倾慕于他,等他十里红妆来娶她。后来知道是他,小姑姑犹豫过片刻,但想到能照顾你,自然十分惊喜,还与我说‘阿宁,这定是你大姑姑在保佑我,让我去越儿身边’。这件事与小姑姑和大老爷的事并不冲突的。”
杨王氏说到后来,话语很慢。杨舒越知晓杨王氏是在告诉他:自己嫁给他,是因为爱他,也是因为要守护他,替小姑姑与大姑姑守护他。这事情并不冲突。
“阿宁,是我,是我不好。”他说。
杨王氏笑逐颜开,低声问:“夫君,我好看么?”
杨舒越一怔,抬眸瞧她,她近在咫尺,虽过去十多年,却仍旧像是初见时那般美好娴雅。他心一动,竟然脸发烫。
杨王氏瞧她模样,噗嗤一笑,转身就对江承紫说:“阿芝,你陪阿娘四处走走,我许多年没看这院里的杜鹃了。”
“好。”已早就切换到看戏模式的江承紫立刻跟上来,挽着杨王氏的胳膊,又回头对杨舒越说,“阿爷莫担心,我会护着母亲。”
“六爷莫担心,在下会护着九姑娘与六夫人。”杨初也有样学样。
杨舒越只剩下点头的份儿,江承紫哈哈一笑,道:“杨初,我忽然发现你很幽默。”
杨初耸耸肩,继续一脸严肃,内心却是吐槽:跟你们俩混久了,自然而然就不要脸起来了。
杨舒越带了其余的人回了六房宅子,杨初与几名护卫和江承紫隔着一段的距离,远远地警戒着。江承紫则是跟着杨王氏在杨氏祖宅的小径里漫步。
“阿芝,那刘婆子的事,不会有什么吧?毕竟,今日你设计了老夫人两次。”杨王氏有些担忧。
“阿娘,什么叫我设计她呢。那可的的确确是她做的呢,你看刘氏一出现时,她那种神情。”江承紫一本正经地说。
杨王氏叹息说:“是她做的又如何?难不成你要在这节骨眼上,把这些陈年旧事都掀开?六房现在危机四伏,长安的情势不明,你长姐出嫁,若真的只有六房送嫁,毕竟还是不妥。”
“阿娘,你莫担心,那刘婆子也活不过今晚。我亦不是真要追究,就是希望她不要太猖獗,若是继续算计我六房,指不定我一个不高兴,就把陈年往事都给她掀个底朝天。”江承紫说。
杨王氏对于刘婆子活不过今晚,没有丝毫的惊讶,只说依照老夫人的手段肯定如此。
“这事,我不追究,旁人也不敢追究。老狐狸可清楚得。”江承紫又说。
杨王氏依旧一脸担忧,叹息一声说:“老狐狸之所以是老狐狸,并不是谁人都一定能猜得透看得清。”
“阿娘,我会处处小心。”江承紫对着杨王氏做了个鬼脸。
杨王氏掩面一笑,说:“你呀,没个正形。”
江承紫嘿嘿笑,杨王氏却有转了话,问李恪的事。江承紫自然没有说阿念将军就是李恪,而是将大夫人的说法又说了一遍。
杨王氏也不在乎蜀王在六房住着合不合规矩,反正这种没规矩的事,在蜀中就有不少了。起初,她还干涉几句,后来,她觉得这两个孩子都有分寸,也便懒得干涉了。如今,李恪来弘农杨氏,住在六房,杨王氏丝毫不觉得这不妥。
因此,她在知晓李恪住在六房后,不是干涉,反而是颇为好奇地问:“你们真要参加老夫人的宴会?”
“这,不是我能做主啊。”江承紫两手一摊。
杨王氏白了她一眼,不屑地说:“跟阿娘,你也开始装了?”
江承紫抚了抚额头,道:“阿娘,好歹人家是蜀王,我得问问他的意思,不是么?”
“让人帮人喂马,帮人提鞋的时候,你当人是蜀王了?”杨王氏鄙夷。
江承紫嘿嘿笑了笑,一本正经地说:“阿娘,老夫人年纪大了,盛情邀请,实在难却。”
杨王氏忍不住“噗嗤”一笑,说:“行了,行了,回去吧,晚上要参加夜宴,也回去准备准备。”
母女俩便往回走,一路上便又说了说杨宏的病情,自然也忍不住惊叹王先生的身份。
二人闲庭信步回到宅子,才知道杨舒越疲累不堪,吃了点心就睡下了。杨清让则是觉得这几日落下了不少功课,正在书房埋头苦读,杨如玉绣嫁妆也是累了午睡了。整个宅子安安静静的。
我也觉得疲累,得休息休息,今天日头可大了。”杨王氏说。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与小女儿相处日久,说话便带了小女儿的口语,总觉得小女儿的口语说着舒坦。
江承紫也没觉得不妥,只命人为杨王氏打水洗澡,她自己在厅里去坐着休息片刻。
“姑娘,要叫醒蜀王么?”阿碧前来问。
“叫醒他作甚?”江承紫施施然睁开眼。
“蜀王临睡前,说姑娘回来,就叫醒他。”阿碧说。
江承紫摆摆手,说:“没醒就不必叫醒。今日之事,众人都累了,就都休息吧。”
阿碧应声退出去,杨王氏已在门房吩咐麻杆和晴嬷嬷紧闭大门,在门口丢了个牌子:众人休息,客人请回,见谅。
“麻杆,晴嬷嬷,你们也休息休息。”杨王氏吩咐。
一时之间,整个六房宅子里便没人走动,主子下人都补觉去了。
江承紫也去房里睡了一个下午,等她起身,窗户纸透进来的已是落日余光。
阿碧先前也在她房内的小床上补觉,却是睡眠极浅,早先就醒了,在外间候着。江承紫一醒来,阿碧赶忙伺候了梳洗。
“怎的不叫醒我?这都落日余晖了。”江承紫看看天色,想着还没与李恪说老夫人宴请的事,便又问蜀王可有起身。
阿碧笑着说:“都起身了,就姑娘睡得沉,婢子想要叫醒你,蜀王说你劳累,又正是长身体,睡足些才好。”
“胡闹,我可是有正事要与蜀王说。”江承紫板了脸,“早让你叫醒我。”
阿碧为江承紫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又摆出首饰盒子,一边让江承紫挑头面首饰,一边说:“我是要叫醒你,蜀王却是早知晓你要与他说夜宴之事。”
“他知晓?”江承紫“咦”了一声,随即想到可能是杨王氏说了,便也不奇怪。
“我起身瞧见蜀王在外边院子与公子说话,想要转身叫醒姑娘,谁知蜀王眼尖,径直就叫住了婢子,说不必吵你睡了。”阿碧原原本本地说。
江承紫心里暖暖的,却还是少不得说一句:“既是知晓我要参加老夫人的宴会,这般天色,你也不叫醒我。”
“蜀王说,不是什么重要的夜宴,去不去都可。”阿碧说。
江承紫脸色一沉,道:“你是谁家的婢子?”
阿碧平素极其有分寸,也懂下人规矩,只是因为蜀王与自家姑娘交好,又有天下皆知的倾慕,再加上这祖宅的事情一平息,这蜀王就是自家姑娘的准夫婿,这佳偶天成,指日可待。
一时之间,这样的喜庆可让她这个一等大丫鬟惊喜无比,见着蜀王也觉得是自家主子。再加上杨氏六房举家入祖宅,并非在自己的宅子,虽杨王氏交代让下人们谨言慎行,但与蜀中相比,大约因这并非杨氏真正的宅子,杨王氏反而对待下人随性很多。
阿碧这番一口一个“蜀王”,却不计九姑娘忽然就翻脸。
“是,是婢子糊涂,求姑娘开恩。”阿碧一下子跪地认错。
江承紫一边挑选头面首饰与衣衫,一边说:“你在蜀中是极其懂规矩的,也极其聪颖,我才喜欢带着你,也想着日后六房家大业大,丫鬟婆子小厮总是得多起来,总是需要人打理。”
阿碧低头跪在那里,听自家姑娘开始教训自己,也是松了一口气。她服侍姑娘快一年了,知晓这姑娘极其聪颖,手段很厉害,但性子其实和善。若是她还愿意说你几句,那便是原谅了你,若是不愿意说,或者说的是客套话,那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你是我身边的人,是杨氏六房的人。莫说我还没嫁给蜀王,就算是我将来嫁给蜀王,你也要明白,我才是你的主子。”江承紫极其严肃。她从老夫人那边回来,就在厅里出神,想的就是这几日祖宅的风起云涌。
这风起云涌,说来说去,哪一件不是因下人不规矩而开的头呢?
先是芳沁那一档子事,后来有安宁苑的下毒事件,再又有刘婆子的口不择言。这一桩桩大事,实则都是下人不规矩呀!
“下人不规矩开的头!”江承紫那时瞧着吩咐麻杆与晴嬷嬷也歇息的杨王氏,背脊一阵阵凉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