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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婆子经过一路的拖行,已吓得说不出话来。
杨初带着四名护卫将刘氏带进来,老夫人瞧了那刘婆子一眼,想必是别处粗使的婆子,没什么印象。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个婆子,而在意的是带婆子进来的几个人。
那几人,身材高大魁梧,面无表情,站得笔直。一看那身姿,就是出自军中,或者是经过严格训练之人。这几人虽为带明面上的兵器,但身上绝对有致命的兵器存在。
这几人显然不是六房护院,尤其是那为首的黑脸汉子看起来颇为脸熟。
“这几位是?”老夫人不准备继续猜测,径直询问江承紫。
“这几位是蜀王护卫。”江承紫回答。
院落里各房的人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大家心中都骂:不要脸,就算杨元淑李代桃僵,如今伏法,你是准三皇子妃,但你还没过门,好歹注意一点影响吧?
老夫人眉头一蹙,她终于想起来:为何这黑脸汉子看起来这样脸熟,那时因为蜀王几次到弘农祖宅带的就是这个护卫。
“原来是蜀王的护卫,却不知为何在我弘农杨氏?”老夫人有些不悦。
大夫人却是站起来盈盈一拜,道:“老夫人,蜀王在弘农一带视察旱灾。最近,旱灾得以控制,周遭因为蓄水得力,人民安泰。蜀王连日奔波,又听闻祖宅这边出了大事,便连夜前来。”
“什么?”老夫人冷冷地喝道,心里涌起一股愤恨:她是弘农杨氏的王,蜀王入祖宅,她竟然不知,这些人,这些人太大胆,该死,该死,全都反了。
老夫人压着满心的怒火,一言不发,只冷冷地瞧着那地上跪着的刘婆子,想:这婆子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要来对付自己么?该死,这些人都该死,吃里扒外。尤其是自己的儿子们。
她想到这里,又扫了扫院落里,自己那几个儿子,除了杨恭仁在外上任,杨师道尚公主在长安,其余的都在家,逗狗遛鸟留恋脂粉堆或者修仙,一个个都没出息。而这些儿媳妇,只为自己打算,一个个恨不得把她的权夺了。
什么亲情、什么血脉至亲!
老夫人一瞬间,觉得彻骨凉寒。
“老夫人,蜀王连夜前来,风尘仆仆。一则来看旧友——”大夫人解释,然后看了看江承紫,表明蜀王索要看的旧友就是杨氏阿芝。
老夫人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大夫人继续说:“二则,蜀王是听闻李代桃僵的变故,来与老夫人商议对策。因为此事涉及大理寺,是朝廷督办,先前皇上非常重视。”
“芳沁不是伏法了吗?还要怎样?”老夫人终于说话,话语冷到了极致。
大夫人感染到她话语里的凉意,不由得一愣。
江承紫却说:“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再者,此事虽是芳姑姑一手策划,但杨氏也有审查不力之罪责。若是皇上怪罪起来,总是不好。蜀王连夜前来,也是想要杨氏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是呢。我想蜀王也是这意思。”大夫人说。
老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冷笑道:“素素呀,你最近少念经了,心也不静了?”
大夫人不卑不亢,道:“回禀母亲,杨氏有难,哪里还念得下去经?”
老夫人不予理会,大夫人继续说:“蜀王昨晚连夜前来,管家不敢吵你休息,便来请示我。我觉得老夫人劳累一天,不能打扰,便亲自去迎了蜀王入杨氏。原本,想着天一亮就来禀告的,谁知宏儿那边又出了大事。这一来一去就耽搁了。”
大夫人说得头头是道,老夫人只是讽刺地看着她,也不继续去纠结这个问题。
她只瞧着江承紫,问:“这护卫为何跟着你?”
“回禀老夫人,早上,听闻宏儿不好。我与王先生去瞧宏儿,半道上遇见了蜀王。”江承紫说。
“蜀王去瞧宏儿了?”老夫人问。
“是呢。”江承紫回答,“瞧完宏儿,他太疲惫,就回去休息了。怕有歹人害我,就留了一半护卫给我。”
“歹人?”老夫人看了看周围,不悦地说,“阿芝,你可不要信口胡言。”
“昨日还有人要砍杀我娘亲呢。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夫人仁慈,总觉得好人多。实则很多人包藏祸心。”江承紫朗声说。
她那带着童真的声音听起来真像是率真地在夸奖老夫人,可在场的人都觉得快吐了:你六房跟老夫人什么过节啊,大家不知啊。这虚伪恭维话说起来说得跟真的似的。太不要脸了。
各房纷纷看看杨王氏,内心又鄙夷又羡慕:王庆宁怎么教的孩子呢。
老夫人总不可能面对恭维还继续去纠缠,那样就真的输了。所以,她跳过这个问题,还是认真对待下面跪的这个婆子。
“到底是怎样个情况?九丫头,你且说一说。”老夫人虽然心里不免发憷,但当年之事,应该滴水不漏吧。
江承紫自然是将晴嬷嬷那部分隐藏,只说这刘氏在那里与一帮婆子吹嘘,她资历年老,还知晓这宅子里除了那些房子树木,没一个干净的。
“放肆。”老夫人勃然大怒,直直瞧着那婆子,依稀有些面熟。
“老夫人息怒。这婆子说当年我祖父的第一任夫人是被人下毒暗害。”江承紫说。
那刘氏只剩下摇头的份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婆子面生,不知是谁房里的,像是没瞧见过。莫不是有心人拿来扰乱祖宅的吧。”二夫人适时插嘴。
“对。我也没瞧见过。”十三夫人也应和。
大夫人仔细瞧了瞧,说:“这婆子是宅子里的。一直没在哪房。我记得我刚进门那会儿,她在大厨房切葱丝,后来偷东西,砍了一根指头,还是老夫人念她家里没什么人,外面兵荒马乱,让她去西边卿怀路做洒扫呢。”
老夫人想了想,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
那刘氏也点点头,泪光闪闪,呜咽着也说不出话。
老夫人这会儿倒是和颜悦色,问:“刘氏,你说你知晓已故的崔夫人是有人下毒暗害?可知是谁呀?”
老夫人在片刻的慌乱后,已然镇定:许多年前的旧事,即便有证据,又能是多么有力的证据?如今杨氏风雨飘摇,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又敢真正闹出个什么乱子来?就是他六房入了长安也是危机四伏。
再者,老夫人认为即便这刘氏能说出什么来,这院落又有谁能对付她?今日,把刘婆子带到她面前,不过是想告诉她:当年之事,他们知道,他们手里有证据,并不是有什么真正的行动。
因为无论是六房还是蜀王,都是个聪明人。
尤其是那蜀王,要的只是所图,至于什么真相公义,与他无关的,他懒得沾手的。
先前,这蜀王三番五次来这祖宅见她这个老太婆,所求不过就是九丫头。如今,既然芳沁被灭,杨元淑也受了牵连,顺水推舟给他个人情,让他与九丫头名正言顺便是。
老夫人看出了江承紫绑了刘婆子来的意图,便比先前冷静了许多。
刘氏早就吓得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儿地流泪摇头。
“她怎的说不出话?”二夫人大惊小怪。
江承紫朗声道:“二伯母,她这是惊吓过度,迷了嗓子。”说完,她拍了拍手,杨初上前,就是一掌,那刘婆子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说。”江承紫也和颜悦色。
“奴,奴吹嘘的。奴,奴胡言的。”刘婆子说话。
“空穴不来风。我听你先前可说得有鼻子有眼呀。”江承紫就蹲在一旁。
“奴,奴真是胡说的。九,九姑娘。”刘婆子是真怕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那对付人的狠劲儿真真是吓得人肝胆俱裂。
“哼。昔年你偷东西,我念你孤苦一人,不曾把你赶出,居然不思悔改。”老夫人冷冷地说。
“奴,奴只是吹嘘,奴该死,老夫人原谅。”刘婆子哭喊着。
江承紫起身,拍拍手,颇为失望地说:“我原本以为这宅子里还隐藏了歹人,竟敢暗害当家主母,却不料是这婆子的虚荣。”
“谁敢暗害当家主母呢。杨氏法度森严。”二夫人接了话。
“可不是。”又有人附和。
“那这婆子定不能留在杨氏了,掌嘴三十,.挂着牌子在祖宅各大角落游街一番,打发出杨氏,让她自生自灭。”江承紫建议。
老夫人听闻这说法,虽不喜欢这丫头,但这话摆明了这丫头也不想继续深究,给她台阶下,那就这样皆大欢喜。
老夫人也表示同意,随后点评道:“就依九丫头这处理。让杨氏祖宅的丫头婆子都明白谨言慎行。”
“是。”众人齐齐回答。
老夫人却是看了看在一旁笑语盈盈,一脸天真的女娃,心里不觉有一种感叹:若当年是她,那么,她其实是赢不了王氏的。
江承紫感受老夫人注视的目光,冷不丁地转过脸。
老夫人略尴尬,江承紫笑着说:“祖母操持这样大的家族,上上下下都要打点,总是辛苦。如今,应该没人敢造次。”
“阿芝前途不可限量。”老夫人露出老狐狸式的微笑。
江承紫略欠身,道:“即便有什么前途,也是杨氏荣耀。”
“你记得就好。”老夫人低声说。
“自然,我们是一家人呀。”江承紫笑得甜甜的。
老夫人不继续接话,只问:“蜀王在你六房?”
“他乏了,我让阿碧带他去六房客房休息。”江承紫回答。
老夫人点点头,道:“好生招呼着,你且替我邀请蜀王今晚夜宴,可否?”
“好,我定然替祖母转达。至于来不来,全在蜀王。”江承紫说。
老夫人没说话,只对众人挥挥手,说:“都散了吧,我乏了。”(未完待续。)